20年前,一部《尼羅河的女兒》,讓我穿越時空,窺探古國埃及。20年后,踏著文明的殘跡,我重回書中的世界——大漠長河,神廟不朽,它的風(fēng)景,綿延千里,它的風(fēng)情,輾轉(zhuǎn)千年。
墳頭上睡大覺,這恐怕是開羅最獨特的風(fēng)景線
埃及十日行的第一站,是首都開羅。著陸前半小時,悠揚的阿拉伯音樂自機艙里緩緩傳開,伴隨出現(xiàn)的畫面中,埃及帥哥皮膚黝黑,馳騁沙漠,激揚黃沙,強烈的異國風(fēng)情讓我對即將到來的旅行蠢蠢欲動。
擁有110座金字塔的埃及,最著名的幾座都在吉薩,其中又以法老王胡夫的大金字塔堪稱經(jīng)典,耗時三十年,將230萬塊花崗巖堆疊,四千年風(fēng)吹雨打,依舊完好如初。疾風(fēng)掃處,沙粒抹淡了天空的顏色,我臟了衣褲,依偎在塔基上,任雙腿輕拍磚塊,對造物充滿欽佩。
來開羅,一定要去市中心的博物館,讀一讀金字塔的挖掘過程,看一看歷代法老陪葬,小到存放臟器的白玉瓶,大到皇家狩獵的金馬車。還有由整塊象牙精雕而成的新月枕,見證了女法老的香消玉隕,這個女人傾國傾城,就連叱咤羅馬的英雄見了她都智商歸零。當(dāng)她得知屋大維在元老院上升勢頭明顯,故伎重施,后者卻絲毫不為所動——克里奧佩特拉,人稱埃及艷后,會七國語言,人見人愛,本以為世界都可以輕取,卻有一個叛黨,在她最需要靠山的時候,輕輕說不。有勇氣把自己裹進地毯送到凱撒床上,也同樣有勇氣把小手伸向毒蛇自我毀滅,一切都符合她天蝎女的毅然決然。死氣沉沉的金銀珠寶,也因為其主人的傳奇故事,變的活色生香。
城北的穆罕默德清真寺,以雪花石砌成,錫頂、涼亭、廊柱、椰林、給人土耳其的錯覺。參觀時,被要求脫下跑鞋,換上長袍,束起頭發(fā)。幫忙的婦女伸手要小費,我急忙拿出15磅,她卻嘟噥著嫌少——小費似乎已成為埃及人賴以生存的收入來源。小費多才能實現(xiàn)穆斯林“四個老婆四個現(xiàn)代化”的夢想,什么能比游客手里花花綠綠的票子來的實在?
當(dāng)遠古的君王在金字塔底做著靈魂轉(zhuǎn)世的美夢,開羅市民卻因付不起房租,同樣住進了墳?zāi)埂悬c家底的穆斯林,生前造了“赫什”(庭院),幾代人葬在一起,類似我們祖輩的祠堂。守墓人因房價居高不下,帶著一家老小,蝸居到赫什里,愣是把墓地發(fā)展成了住宅區(qū)。如今連門牌郵筒胭脂店都有了。
在尼羅河的潮漲潮落中,盧克索洗盡了鉛華
盧克索位于尼羅河上游地帶,古稱“上埃及”,在美尼士法老統(tǒng)一上下埃及之后的五千年,不少村莊還處于治安基本靠狗,通訊基本靠吼的局面。沒有大學(xué),氣溫高達45℃的夏季過后,成千上萬的年輕人駕著驢車,去開羅求學(xué),指望出人投地后能給小妞買個金戒指。
花20鎊,雇馬車環(huán)城,熱情的穆罕默德一邊趕車,一邊給我們講笑話。我們有一茬沒一茬的胡聊,從埃及人的飲食習(xí)慣,談到娶妻生子,穆罕默德的臉上閃過一絲凝重,政府建大壩,花20億動遷,他舉家失所,只得到了2000塊補貼,討老婆得送金首飾,所以28歲的他還沒拉過姑娘的手。馬車駛過喧囂的街口,一面是華燈初上的神廟,一面是衣衫襤褸的孩子,看到馬車上的外國游客,他們圍上來指指嘴巴喊餓,其中一個遞給我香葉,我剛想取錢,卻被穆罕默德阻止,“看到錢,他們會成群結(jié)隊趕來的。”說罷揮動長鞭,孩子們作鳥獸散,他對著其中一個笑了笑,“那是我叔叔的孩子,晚上給他買糖吃?!?/p>
在小說《尼羅河慘案》里,盧克索是另外的模樣,它光鮮奪目,鋪呈著命案的序曲。其實卡納克神廟完全不是小說中人跡罕至的模樣,往來其間的游客讓書中殺機四伏的所在,變成舉步為艱的市口。古詩人荷馬將其稱為“百門之都”,昔日的興盛可想而知——色彩逼真的壁畫、紙草花鑲頂?shù)睦戎?,方尖碑上的浮雕,在尼羅河的潮漲潮落中,洗盡了鉛華。
神廟的建造者——法老拉美西斯二世,是一個異數(shù)。在均壽35歲的古埃及,他活了96歲,娶了200個老婆,生了140個小孩,粗獷的二頭肌讓色女眼饞,禁斷的蘿利控讓腐女抓狂。從雕像看,他是面容清秀、不茍言笑的帥哥,他平定戰(zhàn)亂,廣建廟宇,把埃及推向盛世之顛,一個男人能完成其中任何一件,都值得被記入史冊。
盧克索郊野,比城中心更有看頭,歷代法老王的陵墓群,又叫國王谷,在諸多英氣逼人的名號里,其中女法老哈特謝普蘇特,顯得尤為特別。美貌絕倫,作風(fēng)強硬,和我們的則天女皇有一拼。其老公兼弟弟圖特摩斯二世,體弱多病,優(yōu)柔寡斷,平生同哈女對著干就一次——相中了肚皮舞娘,哈女大怒,當(dāng)著老公的面把小三剮了,要知道王皇后死的時候,武同學(xué)還假悻悻的流過幾滴眼淚呢,天朝的含蓄和埃及的奔放可見一斑。她的廟堂位于孟非斯附近的Deir el-Bahri,攀崖而建,如振翅大鳥飛向廣袤蒼穹——旅行手冊的扉頁便是它,開卷驚艷,等到身臨其境,發(fā)覺圖片竟未及其萬一。
條條大路通羅馬,通向菲萊神廟的道路卻只有尼羅河
一周的游輪旅行,養(yǎng)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xí)慣,可惜是被迫的。每天5點,太陽神還沒上崗,就有好事者跑到塔樓上,拿個大喇叭招呼大家念《古蘭經(jīng)》。我驚醒,老公卻依然死豬般陷在褥子里,穆斯林哈哈哼哼,他哼哼哈哈,我無奈的裹上毛毯,去甲板找到搖床躺下。破曉的時候,“碎金”從椰樹林里掉出來,熱氣球漫無目地的游弋在塵靄之間,像無家可歸的大鳥。
祭祀伊西斯的菲萊神廟,在納塞爾湖畔,山清水秀的所在。午后晴好,水深云淺,船舷上滑過輕巧的風(fēng)。船夫解開纖繩,遞給我黝黑的手掌——條條大路通羅馬,通向菲萊神廟的道路卻只有水途。神廟得名于小島菲萊,阿拉伯語里的意思是“水之盡頭”,小船逆流而上,一排排蘆花在風(fēng)中搖擺,覆著土色的磚墻,密密叢叢生長,似溫柔的手,守護著女神的居所。菲萊神廟命運多舛,二十世紀(jì)初,埃及政府見水力發(fā)電有利可圖,投巨資興建阿斯旺大壩,尼羅河水如山洪來襲,將菲萊神廟淹的只剩下柱頂?shù)募埐莼āB?lián)合國科教文組織無法坐視古跡被毀,撥款3000萬美元,將神廟拆成四萬多塊,小心翼翼運到不遠處的艾格里卡島上,重新組合,恢復(fù)原貌。有人愛把菲萊神廟稱作“飛來”神廟,也許正為了紀(jì)念現(xiàn)代科技的神來之筆。
回到船上,便立刻把自己放倒在太陽傘下,尼羅河的艷陽,給我糜爛的借口,游泳池里水仗正high,我塞上耳機看書,只覺得喧嘩聲越演越烈,這才發(fā)現(xiàn)十來只木船正慢慢逼近游輪左舷,船上的小販一個勁的把叫賣的衣服往甲板上拋,乘客們來勁了,試穿的、打撈的、砍價的……貨到手了,給錢難啊,紙幣輕,打不中,硬幣有份量,無奈天女散花。屢戰(zhàn)屢敗后終于有人想出把紙幣捆在石頭上,找零那是不可能了,及目之處,石塊橫飛,血拼乎?血戰(zhàn)也!
月下的尼羅河,槳聲燈影,搖曳著一江霓虹。十天的埃及之行無法遍歷古國的全貌,下一次,也許去紅海之濱戲水,追逐撒哈拉的流沙,在幽遠的長廊中,辨認新舊王朝斑駁的側(cè)面。
編輯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