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榮
教 誨
一天中午,文老師家里來了客人。
他急匆匆趕到農貿市場,買了一只燒雞,走過賣豬肉的攤位時聽到有人喊他,轉過身一看,是他曾經教過的學生,名字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好像叫什么虎吧。
喊他的人說:“文老師,我是陳虎。以前在嘉禾鎮(zhèn)做生意,前幾天到縣城租攤了。”
文老師說:“幾年不見,你發(fā)胖了,你不喊老師都認不出你來了!”
陳虎笑道:“我給老師割只豬腳煲湯吧!”
文老師說:“割兩斤瘦肉吧,今天沒有時間煲了!”
陳虎手腳利索,砍塊瘦肉稱了,扔進保鮮袋遞給他說:“老師,剛好兩斤。”
付了錢,文老師又到菜市場去了。
一直忙到12時半,才把菜肴端到桌上招待客人。
送走客人,妻子對他說:“今天的燒雞是兩斤一兩多,豬肉是一斤七兩……”
文老師說:“不對,雞是兩斤二,豬肉是兩斤。”
妻子說:“我都稱過了,并記在紙片上,你自己看看吧!”
妻子心細如絲,肯定不會出錯。他不由得心里盤算起來,燒雞屬于正常范圍,而豬肉是屬于宰客行為了,偏偏是宰老師!真是不可理喻。
市場經濟,人龍混雜沒有什么奇怪,然而文老師對欺詐行為還是深惡痛絕的。
過幾天,他買菜時特意走過陳虎的攤位。
“老師……”
文老師打斷他的話:“你還好意思叫我老師嗎?”
陳虎的臉很快紅到脖子根。
文老師看到了他的愧疚,也是為師給予他最后的一次教誨。
偶 遇
林社與孫波讀高中時是同窗,關系尚可以。
林社讀完高中報考大學,成為天之驕子。畢業(yè)后在縣衙門任職,由于人太摳,六年都是跑龍?zhí)椎慕巧?/p>
孫波勉強讀完高中就回農村老家務農了。他父親走得快,遺下孤兒寡母,母親沒有能力支撐他繼續(xù)讀書。后來還算是走運吧,在村子里當上了代課教師。
一天下午,林社坐班車回老家,在鎮(zhèn)上的街道碰到老同學孫波,未免高興。畢竟是闊別十年,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他緊緊地拉著孫波的手,說:“孫波,你給太陽曬黑了,我都差點認不出你來,走,咱們到茶館坐坐吧!”
孫波跟著他走進了群樂茶館。由于是下午,茶客不多,他們在靠窗口的茶座坐了下來。
林社點了一壺烏龍茶。
寒暄了幾句,林社很快進入主題,不是罵那個局長跌倒也啃一嘴泥巴——貪得無厭,就是批那個主任網羅新信——目光如豆,簡直整個官場都爛透了!眾人皆醉他獨醒。
孫波耐著性子聽他發(fā)泄了近一個鐘頭,說:“老同學,我有塊地要種地瓜了……”
“啊——那么你去忙你的吧!”林社說,“孫波,你先付茶水費吧,我,我……”
“今天是你請我的,好吧,我付我自己的。”孫波掏出兩塊錢放在茶座上,頭也不回就走開了,“衙門把這些人都寵壞了!”
林社望著他的背影,怔怔地坐在椅子上……
困 惑
他與她分居一年了,他還是想挽回那段不是婚姻的生活,他曾經提議到有關部門履行一個手續(xù),她不愿意,他也就不強人所難了。他認為時間會彌合裂痕,使他們重歸于好的。
清晨,他收到法院人員當面遞給他的傳票,好生奇怪。一看,是她的??馗嫠`取她一萬塊錢包養(yǎng)“二奶”,要求賠償。
豈有此理!他只好橫下一條心,當被告了。
她請來了辯護律師,還有兄弟姐妹一大堆,與他對簿公堂。
他單槍匹馬,冷對飛來的誣告。
她讀完起訴書,法官出示她銀行存折的取款復印件,要他看一看。
他說,他與她生活上歷來AA制,從來沒有過非分之想,不看!
無奈之下,法官提議她減少賠償數(shù)額。
她一口拒絕,當然是騎虎難下了。
法官宣布休庭。
他一身輕松走出法庭。
過了一些日子,他收到法院的一份副本,宣告了他的無辜。
他的朋友為他打抱不平:告她誣告罪。
他說:好男不斗惡女,算了吧!
黃 了
她高考名落孫山。
一天,她來到縣城,特意拜訪他,訴說她的苦衷。他勸說她再回來補習,說不定明年能金榜題名。她說,家里窮得有時都揭不開鍋,她也不想讀下去了。說完她竟然流下眼淚。
他老家離她的村子很近,十幾年前他曾經到她的村子做過教師,教過她語文課,到她的家里家訪過。他從她的眼淚悟到她不好意思說出的話。
他說,就看在師生的情面上,他會幫她想辦法。為了不傷她的自尊心,他問她是否愿意到鄉(xiāng)下做“孩子王”,她笑領了。
他曾經聽聞過她早戀,她的眼淚或許是一個佐證。他不愿意幫助一個半途而廢終不成器的人,尤其是他的學生。因此,他在弄到一切該辦的手續(xù)與接收學校后特意去了一趟她的老家,給她“約法三章”,要她一心一意教好學生,因為學生是她走向成功道路的通行證!
她送他走出村子,說,老師,相信我不會使你失望!
他默默地注視。
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是那么純真透澈。他不需要再說什么了。
秋季,開學前幾天,他把她送到一間學校,完成了一個小小的心愿。
一晃時間就過了三個月。
一天上午他上班,在二樓走廊被成人教育股的同事喊住:黃老師,怎么不見你的學生來報考?這次是省里的大專函授班招生。
哦,他才記起她的事,感到對不起她。他是工作狂,在作課題研究,還信筆涂鴉。
下班后,他到街上快餐店胡亂填飽肚子,就往鄉(xiāng)下趕去,不想打擾她下午可能有要上的課。
他汗水涔涔趕到校園,剛好有個老師不睡午覺在看書。他把來意告訴了他,他的臉色立刻陰轉多云,古怪得很。諾,你能敲開她的門就一切都明白了,他說。
啊,黃了!他差點喊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