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馬
年關辭
買不到直達的,我們就繞道
從上海到六安,歇個一天兩晚
要不要順便去獨山看看他二姨
那個白白的女人
這兩年死了侄兒和公公,又同婆婆死磕到底
有人像奔喪一樣奔著年關
有人坐在牢里
還有人把自己懸在玻璃幕墻上,打算年三十望家里眺
直到有一天,烏鴉叫了,聲音像大雁一樣 掠過
直到有一晚,寒風炸肺,形狀像煙火一樣 綻放
假如我也是一只馴鹿
我還有什么:青草,山坡,皮影還是那個……那個什么?
你把我圈進的那個旮旯,是你生活的部分
我的嘴已經(jīng)慢慢地長成菊花
眼睛漸漸近視,漸漸短視
心懷的那個祖國就像我這張黑暗的臉
你們頭頂心臟,互相表白,漫步在所謂的 大地
而我——與我擠在一起的除了老虎、獅子 和螞蟻
還有一只蜻蜓——在變種,在湮滅
在黑暗的陽光下保持沉默
荼毒辭
話說十年以前。你我相約站牌
太陽如荼毒。啤酒,汽水,米粒和菜肴
它們加在一起,運來非分之念
我一直準備說出一個詞語
請你到寒舍,小坐,茶敘,添加蒙汗藥
那時你多么淑女,像朵玫瑰包藏著蔫壞
古籍,豎排,繁體,封底標著人民幣
恨只恨我的色心裹在苦膽里
棉花辭
我年老色衰的父母先把種子
栽進營養(yǎng)缽,小小塑料盆
毛絨絨的籽粒施以大糞,露出新芽
像昨晚的婚禮,一對新人琴簫合演
一場戀愛跋涉了九年終成正果
從此開始正典生活。棉稈啊棉稈
風雨中飄搖,陰陽調(diào)和
移植到壟畝,生根發(fā)芽,枝繁葉茂
時值晚秋桿枯土裂,白棉朵朵
棉花所經(jīng)受的,我們看在眼里卻不記于心
伸手摘桃,好比羅驄吃飯張口,順理成章
好比羅驄長大,我和她媽一天天老化
等棉花變成另外的一些,比如紗線、被褥、衣服
匿隱大形,在人世間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