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虹，陽國梁

(江南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江蘇 無錫 214122)

吳夢窗詞?？痹?br/>——毛晉本及毛扆校本

孫虹，陽國梁

(江南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江蘇 無錫 214122)

通過將夢窗詞集毛晉本與明鈔本作比對，認為毛晉本雖未經(jīng)精審?？保笫佬Ｗ嚰乙蛭茨軐彄顸c竄，故不乏以正為誤者。另外，毛晉本經(jīng)毛扆校改后，已近明鈔面貌，甚至對明鈔亦有諟正。夢窗詞集的著名校家，多因未見毛扆校本，甚或亦未見明鈔本，故對毛晉本的定讞多有失實之處。

吳夢窗；毛晉本；毛扆校本；明鈔本

夢窗詞集今無宋元舊槧傳世,目前所能見到的最早詞集版本都是明刻本或明鈔本,一卷系列有張廷璋萬歷二十六年(1598)的鈔本①,四卷系列有毛晉崇禎三年(1630)汲古閣刻本②(以下簡稱明鈔本、毛本)。并且,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版本源頭只有毛本,在張元濟未發(fā)篋相示朱彊村明鈔本之前,毛本孤本行世。明鈔本后出,但因為與毛本同出其時,?？眱r值不言而喻。

本文涉及到的夢窗詞集祖本及重要校本除上述三種之外,尚有四卷本《夢窗甲乙丙丁稿》系列六種:杜文瀾校本,王鵬運、朱彊村合校本,朱彊村二校本,鄭文焯校批夢窗詞二種、楊鐵夫《吳夢窗詞箋釋》［簡稱杜本、王朱本、朱二校本、鄭校本、鄭氏手批(無異文則僅稱鄭本)、楊箋］。一卷本《夢窗詞集》系列二種:朱彊村三校本、朱彊村四校本(簡稱朱三校本、朱四校本)。選本有萬樹《詞律》(簡稱《詞律》)。

一

雖然毛本是夢窗四卷本的唯一祖本,但倍受校讎家譏評。杜文瀾曰:“毛子晉汲古閣刊本失于勘校,脫落舛誤甚多?！保?］戈載曰:“蓋因子晉刻書,得書一種,即付梓人,刊成便為了事,初不知所謂校勘也?！保?］(P39)王鵬運亦曰:“毛刻失在不校,謬致不可勝乙?！保?］(P1)眾口所鑠,幾成毛本定讞。但與明鈔本對參,不難發(fā)現(xiàn),毛本所謂“不校”,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恰恰保存了夢窗詞的“原生”狀態(tài),后之出于己意的“校讎”,動輒成為違背詞人作意的誤改。此以毛本為正例,明鈔本若與毛本相異,則特加說明。

(一)諸本誤改，失其舊文

《瑣窗寒·玉蘭》：記人初見。蠻腥未洗，梅谷一懷凄惋。渺征槎、去乘閬風，占香上國幽心展。

記人:杜本疑“汜人”之誤。杜本體例,疑者不改動原文。諸本從杜疑改作“汜人”。朱二校箋曰:“按‘汜人’事見《異聞錄》及沈亞之《湘中怨歌》。”但詩詞中詠花卉用“汜人”典,必須是水中花卉,方可比擬鮫宮仙子“汜人”。夢窗詞集中,只有生于水中的荷花、水仙,方用“汜人”典。如《凄涼犯·重臺水仙》:“汜人最苦,粉痕深,幾重愁靨?！薄洱R天樂·與江湖諸友泛湖》中寫荷花也有此典:“波簾翠卷。嘆霞薄輕綃,汜人重見?！比欢裉m則指色如溫玉之蕙蘭,生于幽谷,不能用此典。諸本從杜本之疑作“汜人”已誤,“汜”字書寫體又形似“氾”,楊箋再誤作“氾人”。箋曰:“高潛子毓浵曰:氾是《詩》‘江有氾’之‘氾’,紀文達詩:‘無復(fù)江中見氾人’,正用此事。”古籍中無“氾人”典,今人多從楊箋再誤,并失舊文。

梅谷:朱三校本從明張本作“海谷”,朱四校本再徑改其中一字作“海客”。夢窗造辭慣用“倒、揉、碎三法”［4］(P129),此處“梅”或“海”實與后句中的“槎”粘合成新語。夢窗雖然酷愛張華《博物志》濱海之人八月泛槎至銀河事典,但集中絕對不用“海槎”之陳言,而是推陳自鑄“梅槎”新辭。如“梅槎凌海橫鰲背”(《絳都春·題蓬萊閣燈屏》)、“人駕梅槎未渡”(《醉蓬萊·賦越上霖雨應(yīng)禱》),《醉蓬萊·賦德清縣圃古紅梅》中“客老秋槎變”,因詞題中的古梅樹,也暗用了“梅槎”新語。這里夢窗顯然也是采用離合技法。按之全詞,“梅谷”遠勝“海谷”,“?？汀眲t突兀難通。

《滿江紅·淀山湖》：風送流花時過岸，浪搖晴棟欲飛空。

晴棟:因謝脁《晚登三山還望京邑詩》中的警句“馀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很容易被認是“晴練”之訛?！对~綜》徑改“晴練”后,諸本多從同。但杜文瀾批注戈載《宋七家詞選》時已知其誤,校曰:“蓋謂風浪搖動棟宇欲飛。此‘棟’字為詞眼,戈氏率改‘棟’為‘練’,全失意趣矣。”［2］(P12)劉永濟《微睇室說詞》亦曰:“此寫湖中樓臺倒影,為浪所搖,如欲飛去。”［5］(P182)今據(jù)《至元嘉禾志》(卷四):“(淀山)傍有小山,初年僅兩席許,久之,寖長,寺僧筑亭其上,榜曰:‘明極’?！保?］(P28)引例上句用杜甫《發(fā)潭州》“岸花飛送客”句意,下句化用牛希濟《臨江仙》:“洞庭波浪飐晴天”。此詞是夢窗年青時杭京袁韶幕中游歷蘇州時,途經(jīng)昆山淀山湖的紀行文字①參見拙文《吳夢窗年譜》,《詞學(xué)》二十六輯。文中未經(jīng)說明的相關(guān)考證結(jié)論皆出此文,不一一注出。,上句寫岸上飛花有情相送行人,下句中的“晴棟”,正指途經(jīng)此地時,天空明澈,清風搖波,小山上“明極亭”之類檐角翼然的山亭倒影湖中,被風浪所搖,似欲飛向湖中倒映的天空,極合情理。

《江神子·送桂花》：夜涼沉水繡簾櫳。酒香濃。霧蒙蒙。釵列吳娃，腰裊帶金蟲。

腰裊:這是一個不經(jīng)見連綿詞。朱二校本徑改為另一相對常見的連綿詞“騕褭”。此詞題敘是“送桂花,吳憲時已有檢詳之命,未赴闕?！睋?jù)鐘振振《讀夢窗詞札記》,知“吳憲”為吳潛兄長吳淵。當時擔任平江知府、提點浙西刑獄等職的吳淵將調(diào)京任樞密院檢詳諸房文字。引例前三句用李賀《秦宮詩》詩意:“樓頭曲宴仙人語,帳底吹笙香霧濃。”寫同官酒樓餞別的熱鬧景象；最后一句直接隱括李賀《惱公》詩:“陂陀梳碧鳳,腰裊帶金蟲。”“腰裊”,宛轉(zhuǎn)搖動貌。形容侑觴吳伎髻鬟上的頭飾。“騕褭”則為古駿馬名。語見《文選·張衡〈思玄賦〉》,與餞別場景鑿枘難合。

《秋霽·云麓園長橋》：彩蘭翠馥。錦云直下花成屋。

彩蘭:諸本改作“彩闌”。此實由《九歌·大司命》研煉而成:“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彩蘭指澤蘭(蘭草的一種),生于澤畔,與蘭花了無相涉。《六書故》(卷二十四):“《本草》曰:蘭與澤蘭相似,生水旁,紫莖赤節(jié),高四五尺。綠葉光潤,纖長有岐。葉陰小紫,五六月華,華紅白色而香。”［7］(P573)《本草綱目》(卷十四):“蘭草與澤蘭同類。故陸機言蘭似澤蘭,但廣而長節(jié)。《離騷》言其綠葉紫莖,素枝可紉、可佩、可藉、可膏、可浴?！裰m蕙,但花香而葉乃無氣,質(zhì)弱易萎,不可刈佩,必非古人所指甚明?！保?］(P563)因為此詞寫于史宅之行括田不孚時議時,故諧音暗用《猗蘭操》典?！稑犯娂ぁ粹⑻m操〉題解》:“《猗蘭操》,孔子所作?？鬃託v聘諸侯,諸侯莫能任。自衛(wèi)反魯,隱谷之中,見香蘭獨茂,喟然嘆曰:‘蘭當為王者香,今乃獨茂,與眾草為伍?！酥管?援琴鼓之,自傷不逢時,托辭于香蘭云。”［9］(P839)夢窗用此典是慰藉當時史云麓不被理解的內(nèi)心寂寞。集中另一首贈史氏的《探芳信·麓翁小園早飲》“舊曲猗蘭,待留向、月中聽”數(shù)句,可與此互證。

(二)諸本皆疑，實未必誤

《法曲獻仙音·放琴客》：紫簫遠。記桃枝、向隨春渡。

《天香·蠟梅》：蟬葉黏霜，蠅苞綴凍，生香遠帶風峭。

桃枝:朱三校本、朱四校本、鄭本改作“桃根”。謂用桃根、桃葉及桃葉渡典。事見《樂府詩集》(卷四十五)所引《古今樂錄》:“《桃葉歌》者,晉王子敬之所作也。桃葉,子敬妾名,緣于篤愛,所以歌之?！胰~復(fù)桃葉,渡江不用楫。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泳?獻之字也?！保?］(P664)后因成為南京秦淮河渡口名。桃根為桃葉之妹。阮閱《詩話總龜》卷七引《樂府集》:“桃葉,王獻之愛妾名也,其妹曰桃根。詞云‘桃葉復(fù)桃葉,桃葉連桃根’。今秦淮口有桃葉渡,即其事也?！保?0］(P80)典麗派詞人用“桃根”,即有桃葉之妹的特殊含義。如周邦彥《點絳唇》:“憑仗桃根,說與相思意?！蓖踝啤侗屉u漫志》(卷二)載本事曰:“周美成初在姑蘇,與營妓岳七楚云者游甚久,后歸自京師,首訪之,則已從人矣。明日,飲于太守蔡巒子高坐上,見其妹,作《點絳唇》曲寄之?！保?1］(P47)夢窗此處實因平仄需要、加上與姊妹雙雙意不相及,所以用“桃枝”代指桃根,故不誤。

蟬葉:朱三校從明鈔本作“蟫葉”。毛本實不誤。因為蠟梅亦如梅花,先花后葉。與梅花不同的是,第二年含苞欲花時,尚有宿葉在枝?！斗洞迕纷V》:“此花多宿葉。”［12］(P35)臘梅宿葉如蟬蛻之枯殼,因稱“蟬葉”。夢窗慣伎中有“仿辭”手法,即相對下句“蠅苞”鑄煉而成新辭。周密《齊天樂·蟬》:“前夢蛻痕枯葉”,亦以蟬蛻喻枯葉,可以互證。

另如《拜星月慢·姜石帚以盆蓮數(shù)十置中庭》中的“意迷”,《齊天樂·壽榮王夫人》中的“芳苐”,《聲聲慢·魏壽方泉》中的“棖徑”,《夜飛鵲》中的“梭懸”,《一寸金》中的“雕礱”,《齊天樂》中的“訊查”等等,皆與明鈔本相同,而為眾家所改,屬不誤者。

毛本還有可存異文者,未可必云誤。如《點絳唇》:“推枕南窗,練花寒入單紗淺?！薄熬毣ā?明鈔本及諸家皆作“楝花”。鄭氏手批《浪淘沙·有得越中故人贈楊梅者》曰:“‘練’當作‘楝’。案《爾雅翼》:楝,三四月開花,紅紫色,實如小鈴,名金鈴子?！鳌殹`偏旁可知已,不須以它類牽引,失之穿鑿附會也。”［13］(P183)其實,因楝樹果實可以用以煮熟生絲或生絲織品,故“楝花”與“練花”實同物異名。《格致鏡原》(卷六十五)曰:“《匯苑詳注》:楝,花開芬香滿庭,其實可以練,故名?！保?4］(P727)詩詞中可以互代,如陸游《梅雨》:“絲絲梅子熟時雨,漠漠楝花開后寒?！睏钊f里《淺夏獨行奉新縣圃》則曰:“我來官下未多時,梅已黃深李綠肥。只怪南風吹紫雪,不知屋角練花飛?！惫手静徽`。

二

毛晉本經(jīng)其子毛扆(字斧季)校改后,已近明鈔面貌,甚至對明鈔亦有諟正。戈載《吳君特詞選》跋曰:“后其子斧季,深明其弊,曾求善本重校。今六十一家中,或刻本或鈔本,自宋至今,尚有流傳,……惟夢窗詞則絕無宋本。略有斧季校語,惜不全備。”［2］(P39)毛扆校本,指《宋名家詞·夢窗甲乙丙丁稿》(九十卷)明崇禎毛氏汲古閣刻,陸貽典、黃儀、毛扆、季錫疇、瞿錫邦校并跋,何煌、何元錫校本①今藏國家圖書館。鄧子勉先生過錄日本靜嘉堂本毛扆等批校語僅十一條,未有超出國家圖書館藏本者。。毛扆等校夢窗四稿時,明鈔本尚未行世,毛扆本校語雖然不多,但對于無宋元舊槧留傳的夢窗詞集來說,因所見為自宋至明的善本,校勘價值亦不言可知。下面也以明鈔本為參照,對毛扆校語分類縷述。

其一，整理出脫字、奪字、衍字、錯字

如:

①《風入松·麓翁園堂宴客》：轆轤聽帶秋聲轉(zhuǎn)，早涼生、傍井梧桐。

②《瑞鶴仙·贈道女陳華山內(nèi)夫人》：□華峰□□。低屏橫幅，春色長供午睡。

③《夜飛鵲·蔡司戶席上南花》：輕冰潤玉，悵今朝、不共清尊。

④《宴清都·壽榮王夫人》：看□□、剩擁湖船，三千彩御。

⑤《齊天樂·與馮深居登禹陵》：岸鎖春船，畫旗喧賽鼓。

⑥《沁園春·冰漕鑿方泉》：一泓地，解新波不涸，獨障狂瀾。

⑦《珍珠簾·春日客龜溪》：悵夢隔、銀屏難到。

⑧《夢行云·和趙修全韻》：嬌笙微韻，晚蟬理秋曲。

⑨《瑞龍吟·德清清明競渡》：簪柳門猶嫩。猶自有、玉龍黃昏吹怨。

①“傍井梧桐”,毛本作“傍井桐”。毛扆校曰:“‘桐’上應(yīng)脫‘梧’字?！泵麾n本同。②“□華峰”句,明鈔本、毛本皆無空格。毛扆校曰:“‘華峰’上下應(yīng)脫三字?！敝T本從《詞綜》置方空于“華峰”上下。③“輕冰潤玉”,明鈔本、毛本作“輕冰潤”,無空格。毛扆校曰:“‘潤’字下脫一字?！倍疟靖淖鳌拜p冰潤玉”。④“看□□”句,明鈔本、毛本未空格。毛扆校曰:“‘湖船’上應(yīng)失二字?！倍疟拘Ｔ?“‘看’字下脫二字?！扁疟緩目崭?。⑤“畫旗”句,毛本作“畫旗賽鼓”。毛扆校曰:“‘賽鼓’上脫一字?！倍疟緭?jù)《詞匯》補“喧”字。明鈔本正同。⑥一泓地,毛本作“春一泓地”。毛扆本:“‘春’字應(yīng)衍。”⑦銀屏,毛本作“銀瓶”。毛扆校曰:“‘瓶’疑‘屏’?！雹嗬砬锴?毛本作“亂秋曲”。毛扆本改“亂”作“理”；又改“曲”作“詞”。復(fù)又有校曰:“按‘曲’應(yīng)用韻,從刻為是?！雹崦咀鳌棒⒘鴭商夷邸?。毛扆本改作“簪柳門猶嫩”。毛扆改動皆持之有據(jù)。如《瑞龍吟》,宋代寒食清明有插柳于門的習(xí)俗。見《武林舊事》(卷三):“清明前三日為寒食節(jié)。都城人家皆插柳滿檐。雖小坊幽居,亦青青可愛?！保?5］(P40)而宋代絕無清明時同簪柳桃的風俗,故知毛本確誤。

其二，從韻律的角度校改

①《絳都春·餞李太博赴括蒼別駕》：萬玉舞、罘罳東畔。

②《暗香·送魏句濱宰吳縣解組》：花隊簇、輕軒銀蠟。

③《過秦樓·芙蓉》：湘女歸魂，佩環(huán)玉冷無聲，凝情誰愬。

④《惜紅衣·余從姜石帚游苕霅間三十五年矣》：當時醉近繡箔，夜吟寂。

⑤《隔浦蓮近·泊長橋過重午》：人散。紅衣香在南岸。

⑥《三姝媚·姜石帚館水磨方氏會飲》：照晴波明眸，暮云愁髻。

①東畔,毛本作“東苑”。毛扆校曰:“‘苑’字押重?！币蛳麻犑拙洹皡窃贰倍惺钦f。②銀蠟,毛本作“銀燭”。毛扆校曰:“‘燭’應(yīng)‘蠟’方葉。”與明鈔本合。③誰愬,毛本作“誰想”。毛扆校曰:“‘想’字應(yīng)同韻,疑‘訴’(孫按:訴,同”愬“)?！雹苋松?毛本作“人教”。毛扆校曰:“‘教’字應(yīng)用韻,疑‘散’字?！迸c明鈔本合。⑤夜吟寂,毛本奪“寂”字。毛扆校曰:“‘夜吟’下脫一字。應(yīng)用韻。失一‘寂’字?！迸c明鈔本合。⑥愁髻,毛本作“愁斂”。毛扆校曰:“‘斂’字應(yīng)用韻?！泵麾n本作“髻”。押韻。

其三，校句

①《渡江云·西湖清明》：還始覺、留情緣眼，寬帶因春。

②《三部樂·賦姜石帚漁隱》越裝片篷障雨，瘦半竿渭水，鷺汀幽宿。

③《繞佛閣·贈郭季隱》：□□□□。賦情縹緲、東風飏花絮。

①后二句毛本作“留情緣寬,帶眼因春”。毛扆本改,明鈔本正同。②首句毛本作“片篷障雨乘風”。鄭氏手批:“據(jù)清真過片,當從斧季校本改訂。”［13］(P198)③毛本作“賦情縹緲,東風搖飏、花絮□□□”。毛扆校曰:“脫四字,應(yīng)在‘東風’上。”明鈔本于“賦情”二句亦自注:“脫四字”。

以上三類多為諸本所從,毛扆本還有一些改動為諸家所忽略,更值得珍視。

①《宴清都·送馬林屋赴南宮》：東風力，任將云雁高送。

②《齊天樂·贈姜石帚》：簽聲亂葉，蘄竹簟紗如水。

③《珍珠簾·春日客龜溪》：蜜沉燼暖萸煙裊。

①任將,諸本皆從毛本作“快將”,毛扆本“快”旁注“任”字。應(yīng)從毛扆本。②簟紗,明鈔本作“紗紗”。毛本等作“簟紋”,毛扆本改“紋”作“紗”。朱三校曰:“原鈔作‘紗紗’,疑次‘紗’字訛。毛本作‘簟紋’。今各從其一?！敝烊１救诤隙伞凹喖y”未若“簟紗”義長,應(yīng)據(jù)毛扆本。③萸煙,毛本等作“馀煙”,毛扆本改“馀”作“萸”。朱三校本從明鈔本改,實與毛扆本合?！拜菬煛庇诹x為長,是因從李賀詩中化出,喻香煙上裊。李賀《屏風曲》:“沉香火暖茱萸煙,酒觥綰帶新承歡?！薄豆{注評點李長吉歌詩》引吳正子注曰:“王建《宮詞》:‘院院燒燈如白晝,沉香火里坐吹笙?！队详栯s俎》云:椒氣好下,茱萸氣好上,沉煙直上,故以喻茱萸耳?！保?6］(P507)

對夢窗詞的?？?以杜文瀾、王鵬運、朱彊村、鄭文焯最為功臣,但四人中杜文瀾、王鵬運未見明鈔本,王鵬運、朱彊村、鄭文焯未見毛扆本,所用斧季校語皆從杜氏過錄。所以王鵬運《述例》“有虞山之刻,遂后霜腴遺稿不致無傳”［3］(P1)之語,實為皮相之論。其實,毛本與明鈔本基本同出其時,各為一卷本、四卷本夢窗詞集的重要祖本,而毛扆本雖然僅為毛本之校本,但其中主要校語通過杜本的傳遞實際上對兩個祖本都起到諟正作用。今筆者得以親見明鈔本、毛扆本及諸家?？北?希望能在兼及眾本的基礎(chǔ)上,助成夢窗詞集中一字之碻立。

［1］杜文瀾.重刊吳夢窗詞稿(凡例)［M］.北京: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本.

［2］戈載.宋七家詞選［M］.曼陀羅華閣叢書.上海:席氏掃葉山房重刊本,1892.

［3］王鵬運.?？瘔舸霸~四稿述例［M］.夢窗甲乙丙丁稿.四印齋刻本,1899.

［4］夏承燾.天風閣學(xué)詞日記［A］.夏承燾集:第六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

［5］劉永濟.微睇室說詞［M］.北京:中華書局,2007.

［6］徐碩.至元嘉禾志［M］.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91冊.［C］.臺灣:臺北商務(wù)印書館,1986.

［7］戴侗.六書故［M］.上海:上海社會科學(xué)院出版社,2006.

［8］李時珍.本草綱目［M］.張志斌,等校注.沈陽:遼海出版社,2001.

［9］郭茂倩.樂府詩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

［10］阮閱.詩話總龜［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7.

［11］王灼.碧雞漫志［M］.岳珍校正.成都:巴蜀書社,2000.

［12］范成大.范村梅譜［M］.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45冊［C］.臺北:臺北商務(wù)印書館,1986.

［13］鄭文焯.鄭文焯手批夢窗詞［M］.臺北:臺北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1996.

［14］陳元龍.格致鏡原［M］.揚州: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89.

［15］四水潛夫(周密).武林舊事［M］.杭州:西湖書社,1981.

［16］吳正子注劉辰翁評.箋注評點李長吉歌詩［M］.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78冊［C］.臺北:臺北商務(wù)印書館,1986.

Further Annotations on Wu Mengchuang's Ci——On Mao Jin's Edition and Mao Yi's Collation

SUN Hong,YANG Guo-l iang
(School of Humanities,Jiangnan University,Wuxi 214122,China)

Through a comparison to the copy edition in 'Ming Dynasty，it is found that Mao Jin edition，though not detailed collated，is to certain extent correct.Due to negligence of later collaters，some of the correct points are mistaken as error.Besides，through Mao Yi's collating，the Mao Jin edition became closer to the copy edition in Ming Dynasty，and sometimes serving as correction to the copy edition.However，as many annotators failed to see Mao Yi's collated edition，or failed to see the copy edition，they display some misunderstandings of Mao Jin's version.

Wu Mengchuang；Mao Jin's edition；Mao Yi's collation；copy edition in Ming Dynasty

I206.2

A

10.3969/j.issn.1674-8107.2012.06.014

1674-8107（2012）06-0081-05

（責任編輯：劉伙根，莊暨軍）

2012-07-20

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夢窗詞集校注箋證”（項目編號：11FZW 011），教育部人文社科規(guī)劃基金項目“吳夢窗詞及生平事跡考論”（項目編號：10YJA751066）。

1.孫虹（1957-），女，安徽太平人，教授，文學(xué)博士，主要從事宋代文學(xué)研究。

2.陽國梁（1988-），男，江西九江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古代文學(xué)研究。

①今藏國家圖書館。

②此指毛晉《宋六十名家詞·夢窗詞稿》,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據(jù)博古齋景印明汲古閣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