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人都認(rèn)為中國人沒有幽默感。但黃西不這么認(rèn)為,他覺得這話在邏輯推理上就很可笑。
他是一名理科生,高考的時候以全省數(shù)學(xué)第一的高分考入吉林大學(xué)。讀完大學(xué)后,又以有機化學(xué)滿分的成績考入中科院。他24歲去美國讀書,成了一名生物化學(xué)博士。他的朋友都以為他會呆在實驗室里的,這樣,他埋頭實驗若干年后再一抬頭,就有極大可能以某項科研成果讓人刮目相看,為華人爭光。但黃西卻不,偏要去說相聲,還振振有詞,說:“在科研領(lǐng)域里不差我這么一個中國人,但在相聲領(lǐng)域,卻缺我這么一個中國人。”
黃西一家是從韓國移民到中國的。這個出生于吉林省白山市河口公社的年輕小伙子,出國前沒坐過飛機,沒吃過漢堡包,也沒見過三明治。他在國內(nèi)讀書時背過八遍英文詞典,詞典里85%的英語單詞他都能背出來,但到國外后,他聽不懂別人一句話,只能做啞巴。后來,他在脫口秀舞臺上經(jīng)常拿這段尷尬經(jīng)歷開涮。“我到美國后買了一輛二手車,不久車上就貼滿了撕不下來的字條。其中有一張字條上寫著:如果你聽不懂英語,請滾回家去。”臺上的他表情茫然又無辜,伸出手指比劃出一個“二”字,停頓了很久,才說:“直到兩年后,我才明白字條上這句話的意思。”
臺下笑倒一片。人們一直笑,直到他再開口說話。而停頓多久再說話,理科生黃西也是經(jīng)過精確計算的。
黃西的轉(zhuǎn)變是在2001年。在美國攻讀博士時,他要給青蛙做DNA實驗,每天要注射400只青蛙,枯燥得要命。有一次,他跟朋友去看了一場脫口秀,看完出來,他興奮莫名,居然感覺自己對在臺上說話比對科研更感興趣。一個戴一副厚眼鏡片、穿著白大褂的中國理科生卻想要站到美國人堆里表演“脫口秀”,老師直言勸他:“誰聽說過中國學(xué)生可以是有趣的呢?”
事實上,中國人天生沒有幽默感,這種刻板印象的確讓黃西有了非常大的心理障礙。一位好友跟他說:“每次看你站在臺上,我都特緊張,總有一種火車快要出事的感覺?!?002年,黃西壯著膽子第一次上臺表演。結(jié)果,他那口東北腔英語,不要說讓人發(fā)笑,全場的人甚至都聽不懂他在說什么。那些時日,他內(nèi)心煎熬到每天失眠,且胃痛不止。
黃西當(dāng)然不會服輸。他一咬牙,利用業(yè)余時間去讀了一個脫口秀培訓(xùn)班。那段時間,他白天上班,晚上就去找俱樂部老板,請求對方讓他免費登臺說相聲。下雪天里,他站在俱樂部外面,拉住路過的人問:“你想不想看單口相聲?”如果對方說想,他便會求人家說:“你進(jìn)去時能不能跟老板說,你就是來看我演出的?”因為只要有兩個觀眾跟老板這么一說,黃西那天晚上就可以上臺表演了!
以后,黃西隨身帶著筆記本,每天在上面寫下5-10個笑話,他不斷地上臺,但大家并不接受他。黃西竟然不懊惱,想上臺表演的沖動一點兒也不減弱。甚至,面對生活中的打擊,他也有了自嘲自諷的本領(lǐng)。他跟一女孩示愛,女孩說“No”,他問:“NO是什么意思?”女孩正經(jīng)回答他:“NO,就是不的意思,你不知道嗎?”他辯駁:“在化學(xué)里,NO還代表一氧化氮的分子式?!?br/> 黃西記著一句座右銘:如果你做一件事情失敗以后,有挫折感,但你還是很想去做的話,這有可能是你的事業(yè)。終于,美國深夜收視率冠軍《大衛(wèi)萊特曼秀》的星探找上了門。在反復(fù)溝通、修改、試鏡后,2009年4月,黃西終于登上了“美國相聲界的春晚”,并逐漸竄紅。那天演出結(jié)束后,主持人大衛(wèi)·萊特曼邀請黃西返臺一起接受觀眾起立祝賀。要知道,在黃西之前,從來就沒有亞洲人在這里出現(xiàn)過!
2010年底,美國新聞記者年會在白宮舉行,黃西被邀請去表演脫口秀。場面很盛大、很正式,閱兵、奏國歌,還要升國旗。美國新聞界的苛刻和挑剔是有名的,黃西走上臺時,沒人知道他,他們不認(rèn)識這個亞洲人,對他的登臺毫無反應(yīng)。但誰也沒想到,他上臺不久就拿在場的副總統(tǒng)拜登開起了玩笑?!拔医K于榮幸地見到了拜登。之前,我看過你的自傳?!彼f,“但是我覺得,你的書比本人要好得多?!眾W馬巴沒來,他也沒放過:“我確實是被白宮邀請來的,為此,我準(zhǔn)備了好幾個月。之前,我還特意把收集到的總統(tǒng)的笑話呈送給了白宮。就在那一刻,總統(tǒng)先生改變主意不來了。”臺下的政界和新聞界名流一個個笑得前俯后仰。黃西覺得還不過癮,精彩還在繼續(xù):“我從小要求我的兒子學(xué)習(xí)英語和中文兩種語言。兒子經(jīng)常問我為什么偏偏他要學(xué)兩種語言,我回答,因為如果你將來一旦當(dāng)了總統(tǒng),要用英文簽署立法議案,然后,你還要用中文跟債主討論債務(wù)問題。”臺下掌聲四起,借用白巖松的話說,一群美國人都在“痛并快樂著”。15分鐘演講結(jié)束后,2400多名政界和新聞界的頭面人物都為一個中國人的幽默而起立鼓掌。
2011年11月20日,黃西來到清華大學(xué)演講。他沒有借助音響,也少有肢體語言,站在那兒依舊是一副“火車要出事”的令人發(fā)急的模樣。結(jié)果卻是,他嘴里嘣一句,臺下的年輕人便笑得捂住肚子。關(guān)于他怎么能在幾分鐘內(nèi)抖出這么多笑點,黃西說:“就像篩查癌癥基因一樣,我仔細(xì)研究過怎樣說話才能讓人發(fā)笑的?!迸_上的黃西不動聲色,看他的表情,我覺得他就像鴨子一樣,表面上很平靜,但是腳卻在水底下拼命劃水。而關(guān)于鴨子的比喻,常被美國人拿來勵志。
黃西,黃瓜的黃、西瓜的西,他口音不純正,長相很一般,個頭也只是在一米到兩米之間,但就是這個如他名字一樣很草根的理科生,走出實驗室,花了十年時間糾正“中國人沒有幽默感”的全球性偏見,顛覆了“理科生天生枯燥乏味”的共識。更重要的是,他竟能通過娛樂的方式發(fā)出政治的聲音。為此,黃西用了“成功”這個詞來評價自己。理由非常簡單:他完成了一個自己特別想嘗試的人生“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