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王大狗揉著眼、打著哈欠,無精打采地躲在街邊一處拐角里瞅著小區(qū)的大門,當他看到當警察的弟弟走出來上了一輛警車,臉上不禁泛出一絲寬舒的神色。待警車一溜煙遠去后,他趕快閃進小區(qū),噔噔噔上了樓,去敲母親的門,他知道這時候只有母親一個人在家。
果然母親一個人正在家抱著孩子,哄他睡覺,孩子嘴里塞著個空奶嘴,瞇著眼吱吱吱地吮吸著。聽到有人敲門,母親就順口問“誰?”王大狗說:“媽,是我。”王大狗和王二狗是同胞兄弟,哥倆口音一模一樣。母親以為是剛剛出去的王二狗,就毫不生疑地打開了門??僧斔吹绞谴髢鹤油醮蠊窌r,立刻拉下了臉,冷冷地說:“咋?你還沒死,又回來害人!”
王大狗急促地進了屋,啪關緊了門,還下意識地拉了拉,趕緊陪出笑臉,顯得很虔誠地對著冷冰冰的母親說:“媽,兒子這幾天想通了,想得通通價,從今以后決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再也不挖抓那萬惡的白面子了!”
“哼!狗改不了吃屎!”母親的眼眶里閃出淚花,她背過臉,冷冷地說。
“哎呀,我的老媽媽呀!你兒子這回要是騙你,就不是人!”王大狗顯出信誓旦旦的樣子。
“你早就被那霉東西給苦害得不是個人了!”母親嘆了一口氣。
“那、那,我就、就不是我爸和你的兒子!”王大狗真不知該再說什么才好。
“呸,你早在我們心里死了!還有臉提你爸?他不是讓你給活活氣死的嗎?”母親已經十分傷心了,眼里噙著淚水。
“媽,那、那你真不認兒子啦?”
“不認!”
母親難過地埋下頭,將滿眼的淚水輕輕地抹了抹,想哭出聲,又強忍著,懷中的孩子這時候吱吱吃著空奶嘴,顯出一副似睡非睡的樣子。王大狗在孩子身上瞟了一眼,又盯著母親,突然把話一轉:“媽,你不認兒子也好,怨兒子不成器,可我今回來是要帶走自己的一樣東西,這、總可以吧?”
“這家里早被你吸得干干凈凈了,連你爸給我陪嫁的一對耳環(huán),也被你偷出去賣了,還有啥?還有啥是你的?”母親怒氣沖沖地對著王大狗。
“有,肯定有。”
“那就剩我這條老命了,你干脆把你媽也給賣了!”母親氣得臉都發(fā)青了。
“媽,那兒子可死、死也不敢,再說、再說……”王大狗結巴著,終沒有說下去。
“你死,趕快死,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母親憤怒地壓著聲喊道。
“那把這孩子給我,我就走!”王大狗說出這話的時候,蹲下身子,把臉偏在一邊。
聽了王大狗這話,母親一愣怔,一把抱起孩子來,跟著哇地嚎啕痛哭了兩聲,又失聲地哽咽著,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地上蹲著的王大狗:“嗬,原來你把鬼主意打在這孩子身上了?你、你!老頭子呀!你睜睜眼,把這鬼孫子給抓走吧!”母親愣愣地看著墻上掛著的王大狗父親的遺像,悲痛欲絕。王大狗被母親這一嚎哭驚恐了,他畏畏縮縮地站了起來,賊眉鼠眼地左瞅瞅、右瞅瞅。母親咚地坐在了椅子上,有一聲沒一聲地哀號著,把孩子抱得更緊了。
王大狗在母親的哭聲中還是顯出了驚慌,他一咬牙:“把孩子給我,快給!”撲上去要搶母親懷抱里的孩子,母親慌忙閃開,王大狗撲了個空。
“老娘不給,就不給!滾,你滾!我喊人了!”母親的雙眼忽然變得像一把尖刀。
王大狗從來也沒見過母親這樣地憤怒,他軟了,哭喪著臉,低聲下氣地求乞:“哎呀,我的老媽媽呀,兒子這也是為你好??!你把兒子屎一把、尿一把拉扯大,到這么老了還要再屎一把、尿一把拉扯孫子。我把孩子帶走了,你不也就輕省了?”
“呸,你還知道媽屎一把、尿一把地把你拉扯大?你心里如果還真有這個老媽媽,就到禁毒所去!”母親憤怒地說。
王大狗的煙癮又躥了上來,他呲著牙,流著清鼻涕,舉起袖筒胡亂地抹了一把,急急絆絆地說:“哎呀、呀,我的老、老媽媽呀!我快不行了,要死了!你就把孩子給我吧?這可是我的孩子??!媽,求、求你,兒子給你跪下了!”說著王大狗撲嗵一聲跪在了母親面前。
“今天你就是死在我面前,也休想帶走孩子!孩子不是你的,你不配做父親!快滾,我喊人啦!來人啊——來人啊——搶人啦、搶人啦!”母親大聲地喊了兩聲。
“老東西,你給還是不給?”王大狗忽然變了臉,兇神惡煞般撲上來,又要搶孩子。
母親順勢躲閃到桌子另一邊,緊緊抱住孩子:“畜生,除非把老娘殺了!”
窮兇極惡的王大狗瞪起紅幽幽的眼睛,啪地一拍桌子:“咋?你以為我不敢?可甭把我逼急了!”
“畜生,你吸上了毒,心也變得像虎、像狼,可你知道嗎?老虎雖毒,還不食子,你卻要吃了你的孩子!天??!我這是造的什么孽??!”母親又大聲地哭嚎起來,悲切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屋子。這時孩子也哭了起來,哇哇地很是響亮。
王大狗驚慌失措地東看看、西看看,又惡狠狠地喊道:“老東西,你再吼,我可真殺人啦!”
“呸,你狗日的有種,現(xiàn)在就拿刀把娘砍了!”
“老東西,你當我不敢,我現(xiàn)在就進廚房找刀去!”王大狗果然急急忙忙跑進里屋去尋刀。母親見王大狗離開,趕緊給小兒子撥了電話。稍一會兒王大狗舉著一把菜刀,怒氣沖沖地撲了出來??粗e起刀要砍自己的兒子,母親愣怔了一下后,緊緊地把孩子護在了自己的胸口,哀嘆了一口氣,伸出顫抖的手,指著舉刀的王大狗:“大狗,你、你、你真要砍死你老媽媽?”WltOJm2lC84qHHaHfptehBHOOnRoD0Fi5MnBzLUeZT4=
“砍!砍!全砍!”王大狗紅幽幽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唾沫亂飛地喊著。
母親渾身顫抖起來,眼睛里全是絕望的老淚。她定了定,似乞求地說:“大狗,娘給你跪下了,娘求求你,放過這孩子吧,娘跟你走,你把娘賣了,都怪娘從小沒把你教育好,這是報應啊!娘心甘情愿!”
王大狗見母親態(tài)度變軟,緩緩地放下舉起的菜刀,抹了一下嘴角:“媽,你都這么老了,也賣不了幾個錢,怕、怕連兩包包都換不來哩!再說、再說,誰要?”
“沒人要,你就把娘這把老骨頭給賣了!”母親絕望地說。
“媽,你還是少啰嗦幾句,快把孩子給我吧!”王大狗顯然不耐煩了,他拿刀的手抖了抖,又瞪起猙獰的雙眼,舉起刀惡狠狠地說。
看到王大狗已是窮兇極惡的樣子,母親反倒恢復了平靜,她痛惜地撫摸著懷抱中孩子的小腦袋,說:“好吧,你實在要賣掉你的孩子,那、那就給你,讓娘再給孩子吃上一壺奶,喂飽了,你就帶他走!”
“那快點,我可癮得不行了,等著換錢哩!”王大狗耷拉下舉刀的手,厚顏無恥地說道。
見王大狗不再逼,母親趕緊把孩子抱進了里屋。王大狗舒展開臉,顯出一身輕松,他掂量掂量手里的刀,坐在了椅子上,等著。王大狗反復地看著亮閃閃的刀,心里就有點得意地想:哈哈,看來這刀子還是挺管用的啊,這回我媽可又敗在我手下了!正當王大狗這么得意洋洋地想著的時候,母親突然端著一個碗從里屋走了出來。她指著王大狗,憤怒地喊道:“畜生,孩子我鎖在柜子里了,你休想帶去!畜生,你變成這樣沒人味的東西,都怪我從小太溺愛你,這是報應??!來,你砍娘吧!砍!你不砍娘,娘就把這碗老鼠藥喝下去,自己懲罰自己!”
王大狗忽然被母親的這一舉動唬住了,他呆呆地看著憤怒的母親,汗水唰地流了下來,哆嗦地用手不停地擦著頭上的汗,不知如何是好。
“來,你砍娘吧!咋?你哆嗦了!不敢了!害怕了!那娘可就要喝這碗毒藥了!”說著母親舉起碗,就要往自己嘴里灌。
王大狗見這情形,渾身一軟,手里的刀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媽、媽,別喝、別喝!”
正當這時,屋門打開了,王二狗沖了進來,也喊:“媽,別喝、別喝!”隨著喊聲王二狗撲上前去,一把打掉母親手里的碗。母親看到小兒子回來了,癱軟地坐在了椅子上。王二狗和王大狗同時撲上去抱住了母親,喊著媽。這時母親緩過氣來,一把推開王大狗,王大狗撲嗵跪在了母親面前,邊哭喊著,邊打著自己耳光:“媽,我的老媽媽呀!兒子錯了,兒子是牲口!你殺了兒子吧!”
王大狗拾起掉在地上的菜刀,遞給母親:“媽呀,我的老媽媽呀!兒子被這毒品給苦害得不是個人了,兒子該死、該死?。∧憧沉藘鹤影?、你砍、你砍!”
王二狗走上前去,一把奪過王大狗手里的刀,喊道:“王大狗,我們早掌握了你又吸毒品的證據了,正在逮你哩!”
王大狗看著弟弟,緩緩舉起雙手:“弟弟,給哥戴上吧!”
王二狗拿出手銬,正要給王大狗戴,母親哽咽著說話了:“二狗,怨媽媽沒有教育好你哥,這銬子還是讓媽給戴吧!”
二狗把手銬遞給了母親,母親緩緩地接過手銬,站起來,王二狗攙扶著顫顫巍巍的母親,向王大狗走了兩步。王大狗跪在地上,高高舉著雙手……母親啜泣著:“兒啊,這鐵銬子戴在你的手上,可、可、可也是戴在娘的心上啊——孩子!它可一樣揪著媽媽的心?。寢屢残奶勰惆?,孩子!你要改呀!”母親嗚嗚地痛哭了起來。
王大狗舉著雙手,哭泣著:“媽媽,兒子對不起您!兒子一定改,一定改呀!”
母親淚水漣漣地、哆嗦地舉著手銬。王大狗和王二狗同時抱住了母親,喊道:“媽媽!”
母親也抱住了兩個兒子,仰天而泣。
這時,哇——哇——孩子清脆的哭聲在里屋散開。
責任編輯:侯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