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g曾經(jīng)是個叱咤風云的人物。如果在紐約街頭看見她,你實在無法一眼從人群中把她分辨出來。她的面容總是溫和的,說話細聲細氣,盡管笑起來可以看到一點豪放的痕跡。她個子不高,皮膚比普通的白人女性略黑,或許因為長期在野外的關(guān)系。
她的學歷實在令人恐懼——賓夕法尼亞大學博士、耶魯大學和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雙重博士后。
我遇見她的時候,她剛從一家很有名的非政府組織辭職。她認為這個機構(gòu)太官僚了——的確,外人看美國的非政府組織,好像很職業(yè)、很激情、很人道主義,身處其中的人,抱怨最多的,卻是那里的官僚。
她很有資格這么說。她的博士論文是在云南和緬甸的邊境做的,講云南少數(shù)民族面臨的文化喪失的危險以及他們的自救。進入這家非政府組織之后,她帶著自己在云南的旅行經(jīng)驗和認識的朋友,再一次回到那里,探尋當?shù)氐陌滩栴}。
那是20世紀90年代,艾滋病還不是一個可以敞開討論的問題。你可以想象等待她的一切。她只能拿旅游簽證去做考察,隨時面臨被驅(qū)逐出境的危險;她在崇山峻嶺中穿行,訪問一些偏遠的角落;她和艾滋病病毒攜帶者打交道,最多的人群是吸毒者和販毒者。
她最終完成了關(guān)于云南艾滋病情況有史以來最早和最詳盡的一個報告。
我和她認識之后,有一段時間,她很消沉。雖然仍然在關(guān)心和呼吁,卻似乎沒有太多的空間。有一天我們坐在星巴克里,她告訴我,她現(xiàn)在在教一班美國小朋友中文。你可以想象我的吃驚程度。
Meg,你怎么會……
她好笑地看著我,你能想象嗎?我教小朋友,比以前掙的錢多多了。
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和她談話了。
有些是金融公司高管的孩子,有些是華人的孩子。我饒有興趣地聽。可是還是沒回過神。
很久以后,我們在韓國的一個賓館偶遇。大概說了3分鐘的話,她參加的,是一個關(guān)于艾滋病的會。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聯(lián)系她了,不過經(jīng)常收到她的郵件。都不是她發(fā)的,是一個非政府組織發(fā)的。是的,她自己創(chuàng)辦了一個非政府組織。
我猜想,她現(xiàn)在應該不是中文幼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