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天涯論壇娛樂八卦區(qū)有個帖子,總是漂浮在首頁。在一天有好幾百條新帖出現的娛樂八卦區(qū),這可不是經常發(fā)生的事。這個帖不曝明星八卦,不拿糟糕的影視劇造型開涮,也不關注“9?11”、奧運會這類大事,它只是簡簡單單地討論一件事:單身女孩一個人生活要注意些什么?
大部分女孩兒一生中,總有那么一段時間是想一個人住的。哪怕這意味著窘迫一些的生活環(huán)境、更高的開支、更大的危險系數甚或更多的寂寞,但那種不受約束、隨心所欲的自由感,已經足夠叫人心馳神往了。
日劇《屋頂的公寓》里,女主角桂木麻子也不例外。麻子27歲,一直住在家里,不管是工作、感情還是生活,都懵懵懂懂、不大上心。供職的出版社倒閉了,她是最后知道的一個;所有的感情經歷都是被告白、被交往,然后被分手,從來沒有痛徹心扉或者愛到骨子里過;因為一直住在家里,甚至以為自來水是免費的,擰開水龍頭就應該呼嚕嚕流出來。
突然有一天,這樣的麻子決定在剛剛失業(yè)的當口搬出家里,一個人生活。很難說她做了個聰明的決定,她的收入當然算不上穩(wěn)定,自理能力也算不上強。但是,正因為她一直過得不太刻意,被別人將生活打理得妥帖順遂,所以對未知的生活也談不上恐懼。心血來潮的想法,就這樣不管不顧地實施了。
接下來的一切,顯得那么順理成章。輕易地被房屋中介說動,簽下房屋合約;回家發(fā)現沒有鑰匙,不得不從鄰居家的陽臺小心翼翼地翻過去;一個人舉著香檳,傻乎乎地分飾兩角,給自己打氣:麻子小姐喬遷新居快樂哦!
當然,麻子是女主角,所以編劇給她設計的境地,都還算溫暖。無論是怪怪的鄰居、搞搞曖昧的上司還是不請自來的幼時好友,雖然會帶來一點小麻煩,但都不是什么壞人。而且,她有一個多么不切實際又讓人夢寐以求的360°全景天臺啊,電視劇的這點浪漫,委實是美化了獨居生活。
對這樣一部目標觀眾是絕對女性群體的電視劇來說,它的主旨不在于反應殘酷的社會現實,而是關注女主角的自我成長和內心變化。所以,結尾麻子處理好了種種麻煩事,開始了新的生活。處理得如何、下一步怎么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樂觀地說出“人生是360°的,不管向哪個方向都有發(fā)展的可能”這樣絕對正確的廢話,然后再滿足地宣布:“一個人生活后,我獲得了所有?!比绱朔N種,大大激勵了在電視機前頻頻點頭、極有共鳴的獨居女青年。
一個人住,是一件極有誘惑力的事情。就像第一次單獨去超市買菜,第一次單獨出遠門,都是對個人能力和存在價值漂亮的證明。興奮、忐忑、喜悅、不安,種種情緒都實屬正常。但是,剝開這些被情緒圍繞著的堅硬外殼,里面才是柔軟而復雜的生活真相。
要買個電飯鍋、家里要有常備藥、入睡前不要看恐怖片、出門前要鎖好門窗拔掉電源、鑰匙得放在要好的朋友那兒一把……再翻出天涯那張老帖,會發(fā)現網友們七嘴八舌絮叨的,不外乎就是這些瑣碎又平凡的小細節(jié)。獨居生活就是這樣庸常。而且,往往在真的走出那一步之后才會發(fā)現,一個人住好像改變了很多。只要稍一用力,對自己苛求一點,就能很快適應,習慣之后,甚至會懷疑起群居生活來。
幾乎所有在城市獨居的女青年,都有過寂寞夜里孤獨悵惘的時分,這才是獨居生活里最讓人崩潰與痛苦的部分。但這個問題歸根結底不會因為我們獨居與否而有本質不同——它取決于我們內心的調適能力。與其說麻子最后敢于做出選擇是因為一個人生活,不如說是她敬重的前任上司意外死亡和一系列遭遇,改變了此時的她。
從這個角度來看,《屋頂的公寓》更像是寫給電視機前的獨居女性的一首散文詩,精美、細致又藝術??纱蠖鄶禃r候,我們的生活是社會新聞,速朽、平常、粗糙,而且——那些自以為重要的東西,其實真沒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