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子的意義以詞和短語的意義以及它們之間的語法關(guān)系為基礎(chǔ)。但是,詞和短語所表示的意義只是語言中的固定的意義,一旦組織成句子,成為語言的使用單位,它們的意義就要受到相互組合的語法關(guān)系的制約,受到語言環(huán)境的制約,從而產(chǎn)生特定的意義。
句子的意義大多數(shù)只是句子字面上的意義,也就是由構(gòu)成它的詞或短語的意義所組成的句子的表層意義,一般稱為字面意義。
句子在字面意義當中還蘊含著某些深層的意義,一般稱為句內(nèi)意義。句內(nèi)意義有時需要結(jié)合上下文作出判斷。例如:“孔乙己是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保斞浮犊滓壹骸罚┻@句話的字面意義好理解。小說上文曾經(jīng)介紹過:站著喝酒的是“短衣幫”,“穿長衫的”都要踱到里面,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在這個背景下,偏偏有一個人,站著喝酒,穿的卻是長衫,而且他是唯一的一個這樣做的人。再理解這句話,一個窮苦、寒酸而又非常迂腐、可笑的人物形象就清晰地浮現(xiàn)在了我們的面前,作者的態(tài)度也就不言自明了。
有些句內(nèi)意義要結(jié)合具體的情境來理解。例如:“女人的手指震動了一下,想是叫葦眉子劃破了手?!保▽O犁《荷花淀》)這句話很平常,表面看是寫實,但卻富有深意。當時的情境是:水生剛剛從區(qū)上回來,并告訴說“明天我就到大部隊上去了”?!暗酱蟛筷犐稀?,那該是多么重大的事情啊,所以“女人的手指震動了一下”,這實際上是她心靈上的震動,“手指震動”只是一個表象而已。
有些句內(nèi)之意需要結(jié)合有關(guān)背景來理解。比如《雷雨》中,周樸園知道侍萍的真實身份、侍萍發(fā)出悲憤的責問后,周樸園卻說:“你可以冷靜點?,F(xiàn)在你我都是有子女的人。如果你覺得心里有委屈,這么大年紀,我們先可以不必哭哭啼啼的?!泵髅魇鞘唐家粋€人在哭,他卻用了代詞“我們”,為什么?這就要結(jié)合當時雙方各自的身份、地位和有關(guān)的經(jīng)歷來理解:一個是董事長,一個是仆人;一個是社會名流,一個生活在社會的底層;一個曾以為另一個已經(jīng)死去,還在假惺惺地紀念;另一個卻真實地站在這一個的面前,控訴著不平的命運。
句子的意義有時還有字面以外的意義,是語境所賦予的言外之意,一般稱為句外意義。句外意義往往是說寫者不便、不能或不愿直接說出,而通過強調(diào)字面意義,把真正的含義寄寓在語境當中,即言在此而意在彼。句外意義不是詞典中能找到的靜態(tài)意義,而是語境所賦予的一種臨時意義,脫離開這個語境,臨時意義也就不存在了。
有些句外意義可以通過語義的聯(lián)想來理解。各種轉(zhuǎn)義的修辭手法,如反語、雙關(guān)、婉曲等,表達的往往是句外意義。例如:“也有解散辮子,盤得平的,除下帽來,油光可鑒,宛如小姑娘的發(fā)髻一般,還要將脖子扭幾扭,實在標致極了。”(魯迅《藤野先生》)作者寫“清國留學生”,先寫他們成群結(jié)隊地賞櫻花,再寫盤成“富士山”的辮子,這里又說辮子“油光可鑒”,“還要將脖子扭幾扭”,因此,“實在標致極了”說的實際上是一句反話,我們通過相反的語義上的聯(lián)想,就不難理解到作者蘊含在其中的辛辣諷刺。
有些句外意義是可以結(jié)合具體的語境來理解的。例如:“‘你放著罷,祥林嫂!’四嬸慌忙大聲說。她像是受了炮烙似的縮手,臉色同時變作灰黑,也不再去取燭臺,只是失神地站著?!保斞浮蹲8!罚澳惴胖T,祥林嫂!”這句在我們看來非常普通的話,祥林嫂聽了卻有如此大的反映,為什么?這就要結(jié)合語境來理解。在這之前,她就有了不讓拿祭祀用具的經(jīng)歷;此后,她用了一年的勞動所得在土地廟捐了門檻,以補贖自己的“罪過”;又到了祭祀時節(jié),她本以為罪過已贖,可以坦然地去做了,卻沒想到四嬸仍然重復著那句話,而且語氣更加急迫。因此,這句話在她聽來就是一個晴天霹靂:她再也無法補贖自己的“罪過”了!這該是一個多么大的打擊呀,她的精神完全崩潰了!理解了這些,才算真正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有些句外意義還需要通過一定的語用聯(lián)想來理解。比如《雷雨》中侍萍提出要見見周萍,周樸園說:“他現(xiàn)在在樓上陪著他的母親看病。我叫他,他就可以下來見你。不過是——(頓)他很大了,——(頓)并且以為他母親早就死了的?!敝軜銏@先是強調(diào)陪著“他的母親”看病,然后又一“頓”一“頓”地說周萍如何;這一“頓”一“頓”,表達的言外之意是:你不要看了,看了他也不會認你,還有可能會引出麻煩來。侍萍從他的答話和語調(diào)里弄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所以回答得很干脆:“我只想看看他,你不用怕”,這種理解就是通過語用聯(lián)想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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