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課后,照例是一天一次的學生電臺廣播。我正心不在焉地收拾書,突然傳來了校長的“大嗓門”:“十一年級的同學們請注意,Govemor's School的報名從今天開始,分為科學、環(huán)境、美術和社會科學4個項目。這是New Jersey(新澤西州)為成績優(yōu)秀的十一年級同學舉辦的暑假活動。每個學校推薦4個候選人到州里分別角逐這4個項目的最后入選者……”雖然我還沒弄清楚這Governor's School到底是什么東西,但一種試一試的沖動已油然而生。我急匆匆地到學生指導那里領來了申請表和情況介紹。原來,這個直譯為“州長學?!钡幕顒宇愃朴谥袊臄?shù)學、科技等夏令營??傊?,夏令營活動豐富多彩,就拿我想申報的science一項來說,其中有和科學家一起做實驗、探討現(xiàn)代科學的熱門話題,參觀名校、科學實驗室、博物館,了解生態(tài)環(huán)境等,令人向往不已。這4種夏令營各有40個名額,從N.J的幾百所高中推薦的候選人中篩選而出,其激烈程度和競爭者都是不可小看的。一想起我的競爭對手各個都是全A保持者,幾乎每人在學校里都是“高干”,什么俱樂部主席、校報主編、學生議會會員等等,我有些想打退堂鼓了。但父母仍然鼓勵我說:“Try(試)一下嘛!你試都不試又怎么知道不行呢?”對呀,美國人的價值觀就是在于積極進取。中國人說,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們來個三十七計,try為上計。
Interview(面試)
申請表、自薦書都交上了。一個星期后,我被通知準備面試。聽說學??茖W組的老師要最后通過這次Interview來決定人選。
面試定在12月13日下午放學以后。當我走進候選人等候室時,我的14位對手都驚訝不已。他們做夢也不曾料到這個才來這兒一年多的中國女孩會來與他們競爭。隱隱約約地我聽見隔壁教室里5位科學組負責教師正在熱火朝天地“圍攻”第一個進去的女孩。過了大約5分鐘,那個女孩被“釋放”出來了。居然我就是第二個,也不知是“絕望”到了極點還是太麻木,我一點也不緊張,短短幾秒鐘,腦子里就只閃出兩句話:一句是我的老師朋友叮囑的smile(微笑);一句是媽媽頭天晚上面授的戰(zhàn)略“以攻為守”,盡可能抓住機會把要想說的話表達出來。
面試開始了。第一個老師發(fā)問:“FeiFei,你來美國一年半,就在選修大學微積分和物理、化學。你能告訴我們你在中國的數(shù)理化學習情況嗎?”“Sure.”我保持著微笑,紛紛思緒又回到了母校的校園里,想起了我的老師們,想起了曾和我一起做實驗的同學們,也想起了星期天清晨冒著風雨趕到化學奧林匹克學校上課的情景……我簡短而自豪地介紹了在中國的學習。第二個老師轉(zhuǎn)移了話題:“你和爸爸媽媽一起來這兒的吧?有沒有兄弟姐妹?”嘿,像查戶口?!拔沂羌依镂ㄒ坏男『?。我很想有個哥哥,不過有了哥哥大概就沒有我了?!彼麄兒艹泽@:“為什么?”“因為一個家庭只能有一個孩子?!边@時,氣氛緩和了許多。趁著一段短短的間歇,我趕快運用起“敵退我追”的戰(zhàn)術。“Can I talk about my ideal?當然,我們都很感興趣?!庇谑?,我以我所學的知識侃起了自己對傳統(tǒng)中國醫(yī)學和現(xiàn)代西方醫(yī)學的不同認識,對結(jié)合東、西方文化來揭開生命科學之謎的設想,東西方科學家們面臨的文化交融問題,以及來美后盡自己的努力借用圖書館的新書和雜志學習和這次想來挑戰(zhàn)的強烈愿望。老師們越聽越高興,嚴肅的臉漸漸露出了笑容。我越說越來勁兒,忘了自己是在Interview。一位化學老師興奮地問我,是否看過關于一個美國科學家到北京學習氣功、針灸的電視紀錄片?!癘fCause!”要不是因為時間關系,我真想與他吹一番。
面試快結(jié)束時,一位主要負責老師終于提出了那個讓我一直擔心的問題:“FeiFei,上一周的PSAT預考(相當于高考預考)你的英語成績較低,你能說說你的想法嗎?”說實話,這部分考試是用來測試已學過十六七年英語的美國學生的。分數(shù)不高我心里多少有點委屈。我想了一下,很沉著地對老師說:“我的分數(shù)的確不高,但我的英語每天都在進步。何況這是我第一次參加這種形式的考試。我到這個國家的時間不長,TOEFI成績已證明我的英語水平是不差的。我相信我還會有進步的?!?br/> 面試結(jié)束了。我還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此時的我心情突然變得很輕松,因為我相信,這是一次成功的面試,我又一次向美國老師和同學們證明了中國少年的實力!這就足夠了。
“I am going to cry!”(“我想哭!”)
候選人的最后名單在圣誕節(jié)放假前兩天公布了,我竟然被學校推薦為“州長學?!笨茖W分校的入選者!這個結(jié)果讓很多人大吃一驚。畢竟,這么多年來學校里還是第一次推薦一個才來美國一年多的學生去角逐“州長學?!薄?br/> 因為一些例行的手續(xù),我還需要去找一下去年教我ESL課的老師Mrs.Corigliano。
Mrs.Corigliano是我在美國英語學習的啟蒙老師,特別關心我的學習。曾經(jīng),當她聽說我因為全A而獲得學?!白罡邩s譽學生獎”(這個獎是為全A學生設立的)時,高興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地說:“太棒了!太棒了!”
我走進Mrs.Corigliano的教室,開門見山地告訴了她我入選的消息。一時間,她還沒有回過神:“Say it again?”(再說一遍?)我又重復了一次,她聽清楚了,半晌沒有說話。突然,她抬起頭,“FeiFei,I am going to cry!”她真的哭了,那是一顆顆激動、高興的淚珠。
是對手,也是朋友
候選人名單公布的那天下午,美術俱樂部有一個陶器制作活動,我這個“九品”秘書是當然參加者。
走進美術俱樂部的教室,我們的President(主席)已經(jīng)開始和會員們一道捏泥巴了。這個叫Steve的男孩是一個中美混血兒。因為連他的中國父親都是在美洲出生的,所以藍眼睛黑頭發(fā)的他對中國的印象太遙遠太陌生了。他這次和我一樣參加了“州長學?!钡母傔x。我的大學微積分老師曾悄悄告訴我:“14個學生中,Steve是你的最大競爭對手。”剛開始,我打心眼里以為侯選人非他莫屬,不說別的,就看他的成績單、美術俱樂部主席、學校校報總編的官銜,就知道這又是一個未來的哈佛或耶魯大學生。不知怎么的,這時我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想回避他的感覺。他現(xiàn)在一定矢Ⅱ道自己落選了。
陶器活動在一小時后結(jié)束了。因為是officer,我不得不和Steve一塊兒留下來幫助老師整理一份參觀美術館的學生名單。不知不覺我們攀談了起來。我們的話題轉(zhuǎn)到了“州長學?!币皇律?,畢竟這是這幾天學校里的Hot news,我倆又都是直接參與人,想躲是躲不開的。“congratrulations!”他好像沒有我想象的難受,我也輕松了好多。“Thank you!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和好幾個同學都比我強?!蔽艺f的是真心話?!癐 think so,too!”哇,這小子倒一點兒不謙虛。那么說,你一定很奇怪我被選上了?我心里有點不服氣地問?!斑€好,不過我真的為你高興。其實你也是一個很好的學生,才來那么短的時間,就敢于來Try一下,你應該是勝利者……”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你SAT的英語部分有信心嗎?”SAT相當于美國的高考,分英語、數(shù)學兩部分。對我來說,數(shù)學是小菜一碟,可英語就大傷腦筋了?!皼]有,”我實話實說,“這對我很難,英語課又沒有專門講SAT。這樣吧,我給你推薦幾本書,我姐姐說很好。她現(xiàn)在是普林斯頓大學一年級的學生。我也在用,真的不錯?!闭f著,他寫下了書名,還給我畫了一張附近書店的地圖?!癟hanks a lot!”我真沒法表達我的感謝。
回家的路上,我想了很多。美國是一個競爭很激烈的社會。有時,這種競爭甚至很無情很殘酷。像這次“州長學?!?,十一年級的尖子生們誰不想擁有這份榮譽?哪怕是學校候選人的提名。Steve對自己的落選也一定非常遺憾,說不定還有點不服氣。但是他更清楚,再過一年,當我們開始申請大學時,我們又將再次成為對手??墒撬€是如此坦率、誠懇地向我推薦好書。回想起這一年多來,我遇到過很多像Steve這樣的美國同學。我們在學習上相互競爭,一旦我有了困難,他們又熱情無私地幫助我。是的,我們是對手,但我們也是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