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九,小余十七,都還小。
我們是通過李姐介紹認識的。小余是列車票務員,李姐是列車長。小余漂亮:嫩白的臉,毛茸茸的眼睛。有部小說叫《美的罪過》,說的是美也有罪,這能使人想到她。在車上,少不了三天兩頭有多情的少男向她遞情書,攪得她天天害怕。她太小了,不懂那些男女之間的事。
李姐對她說,列車是個小社會,人多,人雜,什么人都有,不如找一個正派的,以免是非。當時李姐就想到了我。說我們是郎才女貌。我真幸運。
我有才?在那年月有什么文化,只不過會畫,寫一手好字,知道韋達、牛頓、安培、瓦特罷了。
小余見過我,說行。
我父親在A地,她家在C地,我工作獨身在B地,她乘務的列車是A、C為終、始站,B是中間站,我回家來回乘車,自然見過她。何況,十九歲正是異性探求的好奇階段,我總愿多瞅她幾眼。
李姐是我哥的同學,認識我,跟我談了她的想法。
我說要考慮。于是,天天想這事應該怎么辦,想得本來準備去吃飯,卻偏偏走進廁所。一共考慮了四個星期零兩天,整整一個月。
我答應了李姐,說我同意。
從那以后,我和小余常在車上見面?;丶移s她的班,偏坐她服務的那節(jié)車廂,談得也十分開心和忘情。其他列車員羨慕的,過來過去齜牙咧嘴,嫉妒的就找車長告小余的狀,說她亂搞兩性關系,說《第八個銅像》是我。
李姐不顧列車長的面子,扯下臉皮教訓告狀者,銅像是我介紹的,你愿告狀可以去國務院。
那些告狀者嚇得一伸舌頭,連忙走人。
有一天,小余悄悄地跟我說,別有事沒事地總來,讓人覺得不好意思。星期天去我家吧,我媽說要見你,從A地到C地一個小時就到,早去晚歸,包管伙食。
聽說要見未來的丈母娘,我心里有點不安,但丑媳婦早晚要見公婆呀,再說,包管伙食對我的確很有誘惑,單身的清淡加上食堂的少油鹽,已使我對美食充滿了夢幻。
一個星期后,我去了她家。我和她繞到街里買了兩瓶最便宜的酒和兩盒最貴的點心。小余只有媽,沒有爸。酒的好劣她媽不喝哪里知道,可糕點她媽是要吃的,好壞一吃便一清二楚。
這點禮物可是要了我這個學徒工的小命,一下子便抹掉了我整月工資的百分之四十六點八六。
她媽是半大老太太,長得好慈祥,好和善。房屋不大,一間灶房,一間臥室,而大炕的占地面積為百分之六十。
她媽見了我便上下左右地打量,端詳我左右腮是否對稱,或許是看耳垂上有沒有聰明痣……時間一長,我腿直哆嗦,身上也跟著打冷戰(zhàn)。我知道在車上又忘了去廁所,尿早就憋不住了。
小余終于進來了,替我解了圍。她笑吟吟地對她媽說,別瞧了,別瞧了,瞧沒臉了。說著話,接過我手中的禮,放在了炕上。我立刻輕松下來,然后找了個理由去解手。
等我從茅房出來再進屋時,她媽走了。我非常害怕,不知道她媽對我印象到底如何。我知道自己的板牙太大,我問小余,你媽看到了我的鏟車一樣的大牙沒有?
她卻只抿著嘴笑,就是不言語。
我倆坐在炕里,盤腿嘮著閑嗑。
小余說她的車班里誰因為誰吵架了,誰偷抹了誰的雪花膏,誰沒結婚就燙了頭……
我聽著她說的這些話,心里覺得煩,臉上卻布滿了笑。她確實太小了,仿佛世界一切都那么新奇??刹还茉趺凑f,這就是我們那個時代的羅曼蒂克。
我們終于盼回了她媽。
她媽買了許多菜,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