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兄妹六個,大哥排行老大。大哥出生于20世紀40年代,是一名地地道道的中國農民。大哥文化程度不高,只讀到小學五年級,后來因為家里經濟困難便輟學了。他深知沒有文化的苦楚,從我念書那天起,大哥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叮囑我一定要好好學習。1996年,我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取了省城某重點高校,全家人十分高興,當然最高興的還是大哥。
每年農忙季節(jié),豐收過后,大哥都要拉木板車。大哥低著頭,鉚足勁,很謙卑地俯身向大地,拉著滿載糧食的木板車,一步一步地向前。那時大哥大約十二三歲光景,疲困、勞累、饑餓排著隊出來折騰大哥幼小的身體。生產隊隊長還不時地對正在埋頭向前的大哥重重地呵斥一聲:“用力些!”大哥一激靈,連忙弓起身子,用力地拖動著歲月一樣沉重的木板車。從莊稼地拉到生產隊糧倉,路程有多長,坡坎有多遠,大哥長滿繭子的腳板很難丈量清楚。大哥只知道一步一個腳印,跟著太陽向前拉。
大哥吃的苦最多,生活閱歷也最豐富。大哥時常告訴我:他經歷過三年自然災害,過過食不果腹的饑饉年代,知道大躍進、大煉鋼鐵、文化大革命、割資本主義尾巴的極端錯誤運動。當然,大哥感觸最深的還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從此中國有了正確的發(fā)展航向,改革開放為中國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1998年,快50歲的大哥加入到農民工打工隊伍的行列。打工的生活雖然辛苦,可大哥并不在意,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來讓家人過上更幸福的生活。隨著黨的農村政策更加惠民,大哥又回家繼續(xù)種田。大哥手里拿著由政府發(fā)放種田補貼的“一卡通”,臉上露出樸實燦爛的笑容。大哥說,這“一卡通”就是由政府統(tǒng)一在農村信用社開戶發(fā)給農民的一張存折,里邊有種田補貼、農業(yè)保險、醫(yī)保和農戶低保、軍屬優(yōu)待以及獨生子女補助等款項。有時候,大哥會把那本“一卡通”拿出來,像捧讀一本厚重的書,在認真地閱讀和思考著什么,似乎里邊蘊含著深刻的人生哲理和豐富的精神食糧,給他帶來不盡的信心和力量。農民拿著“一卡通”去醫(yī)院看病可報銷,買家電給補貼,購農機有優(yōu)惠,“一卡通”就是新時期農民走在康莊大道上的綠色通行證。
大哥的孩子都在上海工作?,F(xiàn)在家里人口少了,種糧不愁吃的,大哥把其中的四五畝地改種了花草。在縣城的大街小巷,總能看到大哥騎著三輪車,車里裝滿著芬芳的花草。我們家里就有許多大哥送來的花草。這些花草讓生活在高樓大廈中的人們,能時時感受到緊張中的松弛,品嘗枯燥中的溫潤,享受生活中自然的青枝綠葉。
今年,侄兒們要把大哥一家全部接到上海,可大哥說什么也不同意,他就愛鄉(xiāng)村這塊土地。這塊土地見過他挺拔的身姿,滾過他爽朗的笑聲,接納過他無數(shù)的汗水。鄉(xiāng)村里的人們接受過他的再教育,學習過他的農技知識,傾聽過他的笛聲,尤其欣賞他的人格。人總有點懷舊心理,鄉(xiāng)村總與家的概念連在一起。誰都是鄉(xiāng)村枝上的一片葉,飄多遠,總有根牽掛他們的步履。在鄉(xiāng)下,大哥赤足走慣路,鄉(xiāng)下的泥濘總會印滿大哥生命的印痕,大哥才是真正地腳踏實地。大哥熱愛鄉(xiāng)村的幸福生活,因為國家為農村老齡人解決了許多后顧之憂,農村和城市都辦有醫(yī)療保險和養(yǎng)老保險。
村委會的廣播站里除了宣傳黨的重要方針政策,國內國外重大新聞,還播放歡快的歌曲和動聽的音樂,讓人聽了十分地愜意和悅耳。大哥說,廣播正在播報縣里最近在實施農村清潔工程,目的是改變農村環(huán)境衛(wèi)生臟亂差舊貌。每天早上起來首先把屋前屋后都打掃一遍,再把垃圾先放到垃圾袋里再送到垃圾池里。由于人人參與衛(wèi)生整治,現(xiàn)在村里的水更凈、路更潔、景更美了,環(huán)境好、空氣好,對身體健康也有益處。農民群眾的生活質量和幸福指數(shù)在不斷提高。
是啊,鄉(xiāng)村已經“舊貌換新顏”了,新農村建設也正如火如荼。昔日窄而不平的公路,變得寬敞筆直,各種車輛穿梭往返;路的兩旁,白楊樹葉在微風中翩翩起舞,飄然降落;路邊原本雜草叢生的小溝,鋪上了水泥護坡板;一座座水泥拱橋連接著公路與農舍;當年的泥青色瓦房早不復存在,整齊劃一的小洋樓飛檐翹角,壁白如雪。不知不覺,鄉(xiāng)村里通了公交車;不知不覺,附近出現(xiàn)了超市;不知不覺,路邊架起了路燈;不知不覺,屋外的稻田變成了花草、苗圃;不知不覺,村里人的自行車換成了電動車、摩托車甚至小轎車。村外數(shù)條高架鐵路綿延遠方。馬路上不時傳來各種車輛的鳴笛聲,公交車、中巴車、摩托車、電動車、自行車,村里上學的人、上班的人、趕集的人來回穿梭,放眼望去一派忙碌的景象。憧憬著大哥的鄉(xiāng)村生活,有了幸福的保障,我心里也樂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