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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雞蛋

2011-12-29 00:00:00王方晨
安徽文學(xué) 2011年10期


  1
  
  塔鎮(zhèn)下來的人在村子里已住了五天,村長喬尚七也忙了五天。這一回非同以往,喬尚七村長用不著吩咐別人到塔鎮(zhèn)買這買那。這個塔鎮(zhèn)下來的人一到村委會,喬尚七就讓文書小林去叫村里那位有名的伙夫頭。往常就是這樣,塔鎮(zhèn)一來人,一時走不脫的,就叫伙夫頭來村委會整飯?;锓蝾^的手藝比起塔鎮(zhèn)那些飯店的大師傅,也差不到哪里去。更何況除了拿不出現(xiàn)殺的豬肉,一應(yīng)菜蔬都是園子里現(xiàn)摘現(xiàn)吃的,僅這一點,塔鎮(zhèn)的飯店就比不上。所以,常常把塔鎮(zhèn)來的人吃得余香滿口,贊賞不絕??墒沁@一回,來人一聽明白喬尚七的意思,就忙攔住了他。
  “吃派飯,”來人說,“伙食費一天三塊五,我多吃了多拿?!?br/>  喬尚七就聽愣了。“成干部,”喬尚七躊躇著說,“鄉(xiāng)村飯就怕整不地道。”
  成干部叫成育輝。成育輝不可通融:“我不是專來吃鄉(xiāng)村飯的,去村民家吃飯也正好有利于摸清真實情況。你最好給我找一戶最窮的人家?!?br/>  喬尚七見他執(zhí)拗,就說:“喬大莊哪有最窮的人家?喬大莊走的是共同致富的道路,就是金富貴家,也早在三四年前就脫貧致富了。”
  成育輝說:“那好,咱就去金富貴家吧?!庇终f,“要搞好這件事,首先得樹立真實的觀念?!?br/>  后來成育輝并沒能去成金富貴家,五天里換了五家也沒去成,因為金富貴老婆潘小敬有殘疾。潘小敬的殘疾在胳膊上,其實胳膊倒是好好的,豐滿健壯,只是上面沒手。成育輝心里并不嫌棄她沒手,而是覺得去她家吃飯,實在是勉為其難。雖然沒去成,倒把她家記下了。
  
  2
  
  成育輝在喬大莊要搞的事,是為評比小康村而進行的村民年收入情況調(diào)查。喬尚七每天陪伴著他走東家串西家,五天時間,成育輝也只尋訪了喬大莊半數(shù)的村民。成育輝還沒急躁,喬尚七臉上卻露出了急色。成育輝看見了,就說:“喬村長,你有什么忙的事情盡管去忙吧,有會計和小林跟著我就行了?!?br/>  喬尚七說:“成干部讓我失禮嗎?”
  成育輝說:“這是哪里話!”
  “也真是的,”喬尚七含笑摸著頭皮,“五天前我剛給棉花噴了藥,還不知棉蚜蟲下去了沒有。”
  “那你去看看吧。”
  “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喬尚七說著,就走開了。
  喬尚七直奔村外。
  喬尚七可沒去自家地里,他停在了一塊夾在棉花地中間的番薯田邊。有個小姑娘手執(zhí)一根木棍,正在給番薯翻秧子。
  “布袋,”喬尚七說,“你爹死哪兒去了?”
  那姑娘默默地看了喬尚七一眼,沒理睬,低頭繼續(xù)干活。番薯地的顏色深淺分明,那是因為翻過秧子的葉片還沒有來得及正過來。
  喬尚七似乎并不期望姑娘回答他,他徑自走進番薯田,來到一座三角庵子跟前。搭眼一看,那姑娘的爹果真還在里面躺著呢。“金富貴,快起來,聽我說話!”喬尚七不客氣地嚷道,“你這個懶鬼,就想著忙上添亂!”
  “我這不聽著嗎?”金富貴抬起頭怯生生地看著喬尚七,“我的骨頭酸了,誰讓我在野地里睡覺來著。我不光骨頭酸,老毛病又犯了,你知道,村長,我是胎里帶的風(fēng)濕性關(guān)節(jié)炎?!?br/>  “老驢屌攮的!”喬尚七真恨不得踢他一腳,“不就是再待五六天嗎?五六天過去,兩百個元一分不少你的,你家布袋也可以去上學(xué)了。布袋學(xué)習(xí)那么好,你就忍心耽誤了她?”
  金富貴臉上掛著笑。“閨女也是人,”他說,“我可不忍心哩。那你答應(yīng)還得外加五十斤麥子,兩百個元也少了一點,那就兩百五十個元吧?!?br/>  “我就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喬尚七說,“不是看在你幾個孩兒的份上,還給你幾百個元,幾百斤麥子?一頓棍棒打也打得你出去了!”
  “是啊,”金富貴說,“孩兒的肚子是填不飽的,我都快以為自己是豬了,才生下這么多的小豬。但他們除了吃,也就是吃了?!?br/>  喬尚七很不以為然。“我看你對自己的孩兒都沒良心,”他說,“他們豈止是吃,已經(jīng)一個個頂大人用了。在別人家,是不舍得讓這么小的孩兒們替大人出力的?!@番薯田,應(yīng)該足夠你家大人小孩吃的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金富貴說,“村里沒誰種番薯了,可咱還得種,這可是咱家一年的口糧哩?!?br/>  “聽好了,富貴!”喬尚七惦記著村里的事,不準(zhǔn)備在這里多耽擱時間,“成干部不走,你就老老實實地給我待在這庵子里,村委會許給你的錢,一分一厘都不會少你的?!?br/>  “已經(jīng)二百五十個元了,”金富貴說,“麥子也已經(jīng)是一百斤了?!?br/>  喬尚七就說:“好好好,睡你的覺吧,我看你能不能睡到共產(chǎn)主義?!”
  喬尚七欲走,金富貴又叫住了他?!按彘L,”金富貴說,“你總不會讓我們爺兒幾個,在地里睡上一輩子吧?”
  “你怕什么,村里少不了你的嚼食?!眴躺衅哒f著,嘆了口氣,“這個成干部,他倒是認(rèn)真的,誰家的雞下個蛋他也給記上,我看不用個十天半個月的,這事完不了?!?br/>  金富貴忙把頭從庵子里探出來,說:“咱還得商量一下,我的老毛病,你知道……”
  “閉嘴!”喬尚七嚴(yán)厲起來,“你超生三胎我還沒給你算賬呢,你倒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一頓亂棒,哼!”
  喬尚七在眼前消失了,可金富貴還在目送著他。等金富貴眼里全是綠油油的番薯田時,他又止不住笑了一下?!叭?,”金富貴對庵子里另外兩個孩子說,“去幫姐姐干活!你爹胎里帶的風(fēng)濕性關(guān)節(jié)炎,現(xiàn)在只能躺著?!?br/>  兩個孩子從他身后鉆出來,沾著一頭的土和草葉,金富貴怎么看她們怎么都像是大地的孩子。她們很快跟姐姐金布袋站在了一起。
  
  3
  
  “蚜蟲死得光光的了,”見了成育輝,喬尚七興奮地說,“每片葉子都像一只肥厚的手掌。你走到棉花地里,它們就一下一下抓你,弄得你光想笑出聲來。”
  “喬大莊真是不錯呢,”成育輝贊賞道,“大力發(fā)展瓜菜果棉種植,僅在今天上午,我就統(tǒng)計了六家人均年收入超五千元的農(nóng)戶?!?br/>  “黨的富民政策好啊?!眴躺衅邩泛呛堑卣f。
  “重要的是村委會選準(zhǔn)了正確的發(fā)展方向。”成育輝說。
  “跟塔鎮(zhèn)領(lǐng)導(dǎo)的支持也是分不開的?!?br/>  “那么,”不知為什么,成育輝突然咽了口唾沫,說,“我希望這就到最窮的那一家看看,我有些等不及了?!?br/>  成育輝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可喬尚七好像沒馬上反應(yīng)過來,小林他們也在看他。
  “如果最窮的人家人均收入達(dá)到三千元,我看,”成育輝說,“喬大莊評為小康村也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br/>  “還差得遠(yuǎn)呢?!眴躺衅呦乱庾R地說。
  “我還是那句話,你盡管去忙你自己的事吧?!背捎x看出了喬尚七的為難。
  “蚜蟲已經(jīng)下去了,沒什么好忙的?!眴躺衅哒f著,慢慢恢復(fù)了正常。
  “真實應(yīng)該建立在更全面的基礎(chǔ)上,”成育輝為自己的要求作出了解釋,“頭一天,我就想去金富貴家看看?!?br/>  喬尚七想,五天前自己只不過提了提金富貴的名字,就被成育輝記下了。他想,像成育輝這樣過耳不忘的人,世上可不多呢。喬尚七一面感嘆著成育輝的好記性,一面往前走,成育輝緊隨了上去。
  金富貴的老婆潘小敬正坐在門口的地上用腳丫子洗衣服,一見有人來臉上就紅了一下,忙將臉盆收起來,鞋也穿上了。每個人都有好奇心,成育輝也不例外,很顯然,他的好奇心沒有得到滿足。成育輝掩飾著自己的心理,表面上就像來到任何一位正常人的家里一樣,但就在潘小敬轉(zhuǎn)身要去給來人端茶的時候,小林從外面進來了。成育輝剛才并沒發(fā)現(xiàn)小林在后面跟著。
  細(xì)心的小林用托盤托著一套茶具,走到門口說:“小敬,不麻煩你了,我這里都是全的。”潘小敬的臉上又是一紅。成育輝暗想,如果她的胳膊上再多上兩只手,她就算得上個很好的女人了。于是口里問著她話,目光卻不由得往外瞟。晾衣繩上的衣服花花綠綠,在微風(fēng)中輕輕擺動。成育輝想,也不知潘小敬是怎樣把衣服搭上去的?
  “俺家去年種了三畝大蒜,”潘小敬懷里摟著一個小男孩,慢悠悠地說,“這茬子番薯要到秋后才能收呢。不種番薯就全靠買著吃,咱家是吃不起的?!?br/>  
  喬尚七插話說:“你家種番薯已成了稀罕玩意兒,在地頭上就賣光了?!?br/>  潘小敬低著頭,微微笑著。
  “她家男人就會鉆人空子,”喬尚七扭頭對成育輝說,“遍地都是棉花、西瓜,偏他一家種番薯?!眴躺衅哧鹬割^算起來,“一畝番薯能產(chǎn)六七千斤,販子來收購,擠了一地頭。兩毛一斤,瘋搶。這一畝就是一千三四,三畝就是四五千哩?!?br/>  “除去成本?!背捎x提醒他。
  “嗨!”喬尚七說,“不就是點臭屎爛賤的番薯嗎?在土里埋上二三十斤,就能出夠種七八畝地的番薯秧子,就算一元一斤呢,能值幾個錢?”
  成育輝點點頭,轉(zhuǎn)向潘小敬?!按笏獍疵慨€收入兩千來算,就是六千?!背捎x說,“番薯收了多少?——每畝五千七百斤?那你家番薯的毛收入也就是三千四百二了。另外還有沒有副業(yè)呢?”
  潘小敬卻只一眼一眼地看喬尚七。
  喬尚七說:“你家養(yǎng)的豬羊雞鴨,兔子,房前屋后的大棗葡萄,都算副業(yè)?!?br/>  潘小敬笑了起來。對這樣的女人,要是她再用手捂住嘴巴,那姿態(tài)肯定會更有味道。但她只是笑。
  喬尚七正色說:“笑什么!”
  成育輝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就又投到院子里。
  潘小敬不笑了,說:“去年俺小孩的爹去十里鋪販火紙,共去了七八趟呢。頭一趟掙了二十五,后兩趟掙了二十,其他五趟掙了三十三塊?!?br/>  喬尚七高興地說:“對對,這就是副業(yè)!快說,成干部要的就是真實?!?br/>  可潘小敬卻又搖起頭來,一絲憂傷在臉上倏地掠過,被成育輝看在了眼里。
  
  4
  
  成育輝晚上住在村委會,一連十天,喬尚七他們吃過晚飯就會趕過來,而且每天回去都很晚。最終的統(tǒng)計結(jié)果做出來了,喬大莊每戶人家人均年收入幾乎都在四五千元上下。喬尚七他們心里過意不去,因為十天來,竟沒能讓成育輝在村里吃上一頓像樣的飯。喬尚七提出明天好好招待一番成育輝,成育輝卻說:“我能順利地摸到真實情況,就是你們對我最好的招待了?!?br/>  話雖這么說,喬尚七他們?nèi)匀桓械竭^意不去。本來寒暄過了,成育輝明天也要返回塔鎮(zhèn),就該早早走開,好讓他休息??伤麄兛吹搅顺捎x這幾天整理的賬本兒。賬本兒就放在桌子上,喬尚七他們看到了,心里不免暗暗地松了口氣,盡管大家都流露出了疲憊之態(tài),卻沒馬上離開。幾個人說起閑話來,竟又扯到金富貴的老婆潘小敬身上。
  喬尚七說:“這女人要是再多兩只手,人堆里就拔尖了?!?br/>  成育輝也有同感,雖沒答話,眼前卻出現(xiàn)了滿院子晾曬的衣服。
  小林說:“可她做活比常人還好。成干部沒見過她繡的花,我敢說全手全腳的大閨女也比不上她。一朵大牡丹千針萬線,誰能相信是她用腳趾頭繡出來的呢?不光繡花,就是蒸饅頭,她也能蒸出種種花樣來?,F(xiàn)在她家布袋大了,已不大用她和面做飯了……”小林突覺失言,猛地住口,沒抬頭就知道喬尚七正拿眼盯他。
  成育輝好像也沒發(fā)覺什么,自言自語似的說:“她干干凈凈的,孩子也是干凈的。”
  喬尚七招呼小林一起回家。
  “喬村長,”成育輝說,“我看她洗的衣服,大人小孩的都有,女孩子的衣服也有,她懷里的是個男孩,這么說——”成育輝又要翻賬本兒,“她家四口人吧,喬村長?”
  喬尚七支吾起來,“哦”了一聲,卻沒能說出什么。
  “那女孩子要像她媽就好了,”成育輝說,“我倒想見見這女孩子?!?br/>  “布袋?!眴躺衅哒f。
  賬本兒打開了。喬尚七簡直后悔不迭,金富貴家的總收入是一萬一千九百九十九塊七毛五,也就是說再添兩毛五,他全家人均收入才能達(dá)到三千元!喬尚七當(dāng)時心里就罵起來了,自己怎能如此粗心呢,給潘小敬提個醒兒,讓她多說一次去塔鎮(zhèn)賣干草,也能把這個針眼兒大的窟窿補上呀!她家布袋放學(xué)后經(jīng)常到地里割草,說她家賣干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想說服成育輝簡直是不可能的,與他打交道這些天,喬尚七認(rèn)定成育輝辦事一根筋。別說成育輝是一根筋的犟種,即使村里出個犟種,喬尚七也會怯他三分。成育輝要是提出查戶口本那就更有好瞧的了,金富貴家三個女孩子根本就沒報戶口,這也是金富貴為人刁鉆的地方。好在第四胎生下個男孩,不然村委會也會幫他尋找生男孩的秘方的。他一家人東躲西藏,地也不種,過得像叫化子一樣,村委會除了替他著急,盼他早早地生個兒子來,還能有什么辦法?
  喬尚七轉(zhuǎn)念又想,不就是評什么小康村嗎?評不上又怎么樣?塔鎮(zhèn)還能獎自己一座金山銀山?前年喬大莊“三提五統(tǒng)”任務(wù)如期完成,鎮(zhèn)上每位村委成員獎勵了一把雨傘。去年倒是大方,村里冬季出河工,連金富貴這樣的都叫了上去,也沒出現(xiàn)溜小差的現(xiàn)象,鎮(zhèn)上就獎了他一臺冰箱,可又讓他家里的電表一個月多跑了二十多度。喬尚七想開了,也沒表現(xiàn)出什么不安,而那位小林很明顯是在埋怨自己,跟他來到街上也不分手,一同默默地走了很遠(yuǎn)。
  “你看你看,”小林說,“我真想打自己嘴巴。”
  喬尚七說:“唉,這也不怨你,成干部心太細(xì)了?!?br/>  “我不該說潘小敬的事。”
  “潘小敬的事是我起頭說的,”喬尚七寬慰他說,“再說差得也不多,兩毛五,她家的雞明天下個蛋就夠了。按成干部說的規(guī)則,還沒到截止的時候。他也不見得為這兩毛五,就把咱村的小康給擼了吧?”
  “他這個犟種,這樣的事肯定能做得出?!毙×终f。
  “他要給咱擼了,那就真成笑話了。他不是要了解全面的情況嗎?全村平均起來就能遠(yuǎn)遠(yuǎn)超過小康的標(biāo)準(zhǔn)?!眴躺衅哒f,“天不早了,回去睡吧。”
  可是小林猶不釋懷,說:“我真想打自己的嘴巴?!?br/>  聽著小林嘟嘟囔囔地走了,遺憾卻像夜色似的潛到了喬尚七心頭。半晌過去,他才意識到自己停留在街上。“狗日的……”剛張口罵一句,突然從黑影里鉆出一個人來,驚得喬尚七馬上把話咽了回去。
  “村長?!苯鸶毁F叫道。
  “原來是你個老驢屌攮的!”喬尚七恨恨地罵道,漸漸回過神來。
  “村長,您怎么能這么說呢?”金富貴笑著說,“誰是老驢屌攮的?站在您眼前的分明是金富貴哩。天黑著,但拿人眼看看,拿人耳朵聽聽,就知道了?!?br/>  “哼,你到底還是回來了!”喬尚七加重了語氣。
  “村長,我是一個男人不是?”金富貴打了個哈欠,“哪有一個男人十天了也不能親他老婆的?嘿嘿,村長,不瞞您說,俺是剛從潘小敬的熱被窩里爬出來的,俺還要再到地里去,幾個閨女在地里睡,俺可不放心,俺可沒想到這會兒會碰上你?!?br/>  喬尚七心里已經(jīng)煩躁起來了,可是金富貴并沒有走開的意思。
  金富貴說:“俺還想趁機問問,明天咱能不能拿到那兩百五十個元?還有……”
  “事情壞就壞在你家!”喬尚七心里的煩惱爆發(fā)了,“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別說兩百五十個元,村委會一根驢屌毛也不給你!”
  金富貴陡然啞了,喬尚七棄他而去,幾乎融在夜色里了,他才醒過神來?!按彘L,”金富貴緊走幾步追了上來,“村長,人要說話算數(shù)不是?共產(chǎn)黨人更應(yīng)該說話算數(shù)不是?我在野地里睡了八九天,只不過趁黑來親一下老婆,怎么把您的事情壞了?我敢打賭,我到村里來,除了您,也就是李西元家的狗看見了我。說實話,村長,這幾天夜風(fēng)吹著,露水浸著,咱的老毛病——唉!往常您對我金富貴還是不錯的,現(xiàn)在您對我這樣,肯定是潘小敬那婊子養(yǎng)的惹您生了氣。您看我不弄根老驢屌攮她!村長,我這就回家鉆被窩,后半夜還有她好瞧的呢!”
  不期然,喬尚七停了下來。
  “媽媽的!”喬尚七出口“三字經(jīng)”,“你家的雞怎么就不多下幾個蛋!就是多下一個蛋呢,也少些羅嗦?!?br/>  金富貴疑惑地注視著喬尚七走進夜色深處,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5
  
  喬尚七他們來到村委會,見成育輝已經(jīng)把行裝整理好了。成育輝在喬大莊住了十天,跟喬尚七他們也算熟了,可此刻忽然覺得相互還是陌生的,有些話竟不知從何說起。雙方都覺察到自己在有意識地回避著什么話題。從村委會送到村口,嘴里還凈是些諸如“睡得好嗎、吃得好嗎”之類的客套話,喬尚七就覺得大為不該。成育輝已經(jīng)騎上了車子,喬尚七堅持再送,成育輝只好下來,讓他們回去。喬尚七站在村口,目送著成育輝,神情里竟有了依依惜別的意思。
  
  成育輝消失在了野外,喬尚七還不離開,旁人看著就都覺出了濃厚的真情。喬尚七為了眺望得更遠(yuǎn),甚至走到一個土堆上,人們就不免隱隱地受到感動,也都隨他望著。
  忽然,一個女人飛快地從身后跑過來。女人兩只胳膊抱在胸前,跑起來的樣子自然與常人不同,讓人總擔(dān)心她隨時都有可能會撲倒在地上。
  “村長!”女人急切地叫了一聲。
  喬尚七轉(zhuǎn)過臉。
  “咱家的雞下蛋了!”潘小敬兩條胳膊夾著一只雞蛋,“不是熱乎的,你摸摸。這一定是雞昨天下的。”
  喬尚七就告訴她:“人都走遠(yuǎn)了。”
  “走遠(yuǎn)了?”潘小敬滿臉失望,兩條胳膊一哆嗦,雞蛋差點掉下來。
  喬尚七向別人擺擺手:“都忙去吧。我也要去棉花地里看看,棉蚜蟲下去了沒有?!?br/>  人們開始陸續(xù)散去,但是出乎人們意料,潘小敬忽然說了一句:“我要去塔鎮(zhèn)找他!”話音沒落,就向村外跑起來。她跑得更快了,簡直就像一件重物在朝前猛沖。喬尚七即使叫她,她也不可能聽到了。
  “又是個犟種!”喬尚七深感無奈地說。
  潘小敬沒到中午就回來了,那只雞蛋還在她胳膊尖上夾著。問她見到成干部沒有,就答見到了。“這是昨天下的蛋嗎?”眾人都圍上來瞧那只蛋。
  “誰要有一句瞎話,雷就劈了他!”潘小敬咬牙賭誓。
  潘小敬回到家,見金富貴已經(jīng)躺在床上了。“我身子不行了,”金富貴對她說,“我這輩子哪遭過這罪呀!我得吃個雞蛋補補?!?br/>  潘小敬就在門口站住了,臉色緩慢地起著變化。金富貴覺得她好像根本沒聽見自己說什么,他需要重申一下自己作為一家之主的正當(dāng)要求。
  “十天我就能掙回二百五十個元,另加兩布袋麥子,難道我連吃個雞蛋都不能嗎?”金富貴義正詞嚴(yán)地說,“一個人十天里就能掙回二百五十個元,另加兩布袋麥子,難道連吃個雞蛋都不能嗎?”
  潘小敬臉色蒼白,發(fā)出了寒冰般的光。她止不住瑟瑟一抖,啪噠——那顆雞蛋就掉在地上,而她竟連想接住它的意思都沒有。難以形容金富貴看到雞蛋在地上摔碎時所感到的痛苦,可還沒容他把目光從黏糊糊的蛋液上抬起來,潘小敬就“哇”的一聲,哭了。
  這真是出乎金富貴的意料,他想不出拿一個哭泣的女人怎么辦。況且,他的目光的確還被那攤蛋液牢牢地粘在地上呢。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除了惋嘆,金富貴口中也說不出別的。等他把目光從蛋液上挪開了,潘小敬還在哭。
  潘小敬垂著兩條胳膊,哭的時候梗著脖子。金富貴認(rèn)為如果不是真的很傷心,她是不會采取這種哭泣姿勢的。他也能揣測得到,此時的潘小敬可不是在為一顆破碎的雞蛋悲痛欲絕。
  值得潘小敬大放悲聲的會是什么呢?金富貴想來想去也沒想個明白。
  可是潘小敬自己止住了哭泣,她用胳膊擦了一下淚淋淋的眼窩。
  “快去找喬村長要錢,”潘小敬一開口,忍不住又抽泣一聲,“我追上成干部了。成干部在塔鎮(zhèn)親口對我講,只要這顆雞蛋不是假的,這么大個兒的雞蛋,又是紅皮子蛋,足可以賣到三毛錢。咱沒誤村里的大事,村長就得給咱錢!”
  金富貴聽罷,不由得釋然一笑。
  “你急什么?”金富貴說,“怕那二百五十個元變個老母雞,在村長褲襠里下蛋,是不是?”嘴上這樣說,卻也慢慢地坐了起來。
  潘小敬臉上的淚水干了,淚痕閃著微微的亮光?!翱晌以趺茨懿患保俊迸诵【凑f,“布袋要上學(xué)。布袋有兩個月沒上學(xué)了?!?br/>  
  6
  
  金富貴還沒出門,就看見小林來了。
  “這是三百五十個元?!毙×职岩豁匙渝X交到金富貴手上。但是怎么會是三百五十個元呢?小林自有解釋,“那一百個元,你自己買糧食吧。”見金富貴愣住了,又說,“一百個元不止買兩口袋麥子呢。市場上一斤麥子還賣不到五毛錢,你算算,一百個元能買多少斤?村委會忙得很,哪有工夫去給你買糧食?這可是便宜了你!”
  金富貴早就笑逐顏開了。“你看這,你看這……”他連連說著,扭頭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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