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拜讀了方孔先生的著作《實在法原理》之后，筆者對其中的部分觀點不敢茍同。筆者認為，自然法并非是實在法存在的根基，沒有自然法，實在法依然切實有效。同時，方孔先生的自然法理論本身就存在一個悖論，因為自然法其內(nèi)容本身就無法確定，所以自然法根本不可能作為判定實在法效力的標準。

關鍵詞：實在法，自然法，效力

作者簡介：黎錚，男（1988-），四川成都人，漢族，四川大學法學院民商法學，2010級研究生，研究方向：民商法。

[中圖分類號]：D909.2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139(2011)-16-0182-01

一、《實在法原理》思想簡述

方孔先生在《實在法原理》一書中，首先使用了L=R（w）這個公式來表達實在法。您認為如果w就是自然法，那么實在法L就是自然法w的一個函數(shù)，因為確定在任意一個w之下都會有一個確定的L值與之相對應。因此實在法的實質(zhì)性內(nèi)容取決于自然法。在本書的第39頁，方先生說道：“立法者通過自己的認識活動，獲得對自然法的個人認識并最終把它表達為實在法的過程，我們稱之為物化。公式L=R（w）形象地表達了這一過程，其中w實際上就是自然法，R是認識活動，而L是實在法”。[1]基于此，方先生在本書第40頁和41頁上進一步闡述道：?“自然法可以獨立存在于實在法，但實在法不能獨立于自然法而存在。只有符合自然法、建立在扎實自然法基礎上的實在法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法律，也才是能實際有效的法律”[2]，“失去自然法基礎的實在法不僅在實踐中失去了它應有的法律功能，也在理論上失去了其作為法律的本質(zhì)屬性”。[3]

盡管方先生并沒有具體指明自然法到底是什么，但從本書中現(xiàn)有的一些內(nèi)容中，筆者試圖冒昧地得出下面一個結(jié)論：即方先生認為，自然法是一個更高級的規(guī)范體系，它在內(nèi)容上決定著實在法內(nèi)容的根本，如果實在法與自然法在內(nèi)容上發(fā)生實質(zhì)性沖突，那么便不成為法律。

二、實在法可以獨立存在于自然法

對于方先生在書中所表達的上述觀點，本人并不能贊同。首先，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本人認為，實在法完全可以獨立于自然法而存在。即便不符合所謂的自然法、沒有建立在扎實自然法基礎上，實在法依然是法律，依然是行之有效的，社會公民依然必須在實在法的效力范圍內(nèi)切實有效的遵守，否則就會遭受法律的否定性評價。

要論證這個觀點，我們首先要理清自然法和實在法二者之間的關系。依照方先生的觀點，自然法可以獨立存在于實在法，但實在法不能獨立于自然法而存在，只有符合自然法、建立在扎實自然法基礎上的實在法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法律，也才是能實際有效的法律。可是，在現(xiàn)實中，相當一部分不符合方先生自然法觀點的實在法依然存在著。它們不僅存在著，而且還是實際有效的法律，可以切實影響社會成員的行為方式，讓社會成員按照并不符合方先生自然法觀點的行為模式確定自己的行為方式。就此現(xiàn)象，筆者認為按照方先生的上述觀點，并不能得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么真正合理的解釋是什么？筆者的愚見以為，我們可以在康德哲學思想中關于兩個范疇的劃分中去尋找答案?？档抡軐W在法學領域中的重要貢獻之一就是劃定了兩個基本范疇，即實然和應然。實然是對事實的描述和判斷，而應然包含了人類的某些價值目標和價值判斷。從這個意義上講，實在法應當是一種實然，是一個實實在在、在社會中客觀存在著的法律規(guī)范體系，代表著法律在客觀上究竟是什么樣；而自然法，則是一個包含著社會成員價值判斷、依賴于人類主觀發(fā)現(xiàn)而存在的法律規(guī)范體系，就如同人類認識論中的絕對真理一樣，代表著法律應該怎么樣，象征著人類法治理想的奮斗目標。

所以，筆者竊以為，自然法就如同人類認知過程中的“絕對真實”一樣，只能無限接近，卻永遠不能完全獲得，人類永遠無法獲得最純粹、最完整的自然法。故，自然法本身的內(nèi)容是無法確定的。既然作為所謂實在法基礎的自然法本身都無法被確定，那么是不是意味著實在法的根基天生就不牢固？由此，方先生的上述觀點很難自圓其說?？梢?，唯一合理的解釋只能是，自然法與實在法的關系并不是前者乃后者基礎的關系，沒有前者并不必然導致后者無法存在。他們之間真正的關系，應當是自然法是應然，實在法是實然的。進一步說，自然法應當是我們追求的目標，是一種法律的最理想狀態(tài)，但是這個目標是如此的恢弘，以至于以我們目前的認知能力根本無法實現(xiàn)，只能無限的接近；而實在法，則是實際存在著的法律，他并不以任何其他東西，包括自然法，作為其存在的根基。只要實在法是依照合法的程序制定出來，那么他就客觀的存在在那里，就會切實影響社會成員的行為模式。

三、不能將自然法作為判定實在法是否有效的標準

如前所述，自然法是一種應然的法律，代表著法律應當怎么樣，象征著一種客觀的絕對真理，表明人類法治的奮斗目標。可是，既然它是一種絕對真理，那么在現(xiàn)階段，人類只能無限的向它接近卻不能實現(xiàn)它。既然自然法本身都無法被確定，那么其何以成為判定實在法是否有效的標準呢？

這里所說的無法實現(xiàn)，是指人類無法認知真正的自然法。之所以不能認知，原因是自然法作為一個社會中蘊含的客觀規(guī)律的全部，其中的很多情況是人類無法預見、無法判斷、無法得到正確結(jié)論的。筆者并不否認，在某些簡單性和普遍性的問題上，人類可以發(fā)現(xiàn)真正的自然法。比如，在“不得殺人”的這個問題上，得出自然法就是要求社會成員不得殺害他人這一結(jié)論是可以肯定的。但是其他更多的問題上，人類并不能得出類似一致性的判斷，即便得出了獲得多數(shù)人認可的結(jié)論，誰又能保證這個所謂的公論就一定是對的呢？比如，我國《公司法》第十五條規(guī)定，有限責任公司不能為其投資成立的其他法人承擔連帶責任。對于這一規(guī)定而言，我想請問方先生，請問這一條規(guī)定是否符合自然法？是否存在堅實的自然法基礎？筆者認為，這一條規(guī)定雖然一方面體現(xiàn)了國家對私法領域的適當監(jiān)管，保護公司法人的有限責任屬性；但是另一方也限制了公司法人作為一個私法主體所享有的自由投資的權(quán)利。所以對于這一條規(guī)定而言，在目前的情況下，很難判定其是否符合自然法，是否有堅實的自然法基礎。即使社會上大多數(shù)成員甚至是方先生本人，認為本規(guī)定符合或者不符合自然法，我們也不能就此認定該條規(guī)定就是符合或者不符合自然法，因為社會大多人成員的意見不一定是對的，方先生的觀點也不一定就是永恒正確的。

人類不能發(fā)現(xiàn)客觀上的自然法，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每個人心中都會有不同的自然法。筆者承認，自然法是客觀的，但是任何客觀的實物必須要通過主觀的方式反映出來。對于自然法而言，他雖然可以被形容為“社會客觀規(guī)律的全部”，但是他必須通過人類的主觀認識表達出來。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就現(xiàn)如今人類的認知能力而言，誰也無權(quán)確定說哪一個說法才是真正的自然法規(guī)則，這也正是人類價值觀多元化的體現(xiàn)。如此一來，只能帶來一個結(jié)果，那就是人類價值觀的多元化必將導致自然法的多元化。而這種多元的自然法，也因其內(nèi)容的不確定性，更不可能作為判定實在法是否有效地標準。

綜上，筆者認為。

四、結(jié)論

綜上論述，筆者認為，在自然法與實在法的關系方面，二者之間并不是方先生所說的“自然法可以獨立存在于實在法，但實在法不能獨立于自然法而存在，只有符合自然法、建立在扎實自然法基礎上的實在法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法律，也才是能實際有效的法律”。相反，二者的關系只能是，自然法是應然的，意味著法律應該是怎么樣；實在法是實然的，意味著法律實際上是什么樣。同時，因為一方面自然法本身的內(nèi)容無法確定，另一方面也由于在自然法的認知上因人而異，故自然法不可能成為判定實在法效力的標準。我們只能要求實在法制定者在制定實在法時無限接近于自然法，但我們不能因為立法者制定的實在法不符合自然法而否定其效力。

注釋：

[1]方孔，《實在法原理》，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年版，第39頁

[2]方孔，《實在法原理》，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年版，第40頁

[3]方孔，《實在法原理》，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年版，第4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