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兒子出生時,我與一位年輕女子共住一間產房。那天,我記得她也生了一個兒子。我的父母是開花店的,為了給我祝賀,他們送來了鮮花,我們的產房很快就充滿了玫瑰花的馨香。
當我第七次收到父母送來的花時,開始感到不安。因為和我同住一屋的梅里從來沒有收到過花。她坐在床邊,身子前傾,欣賞剛剛送來的花。我發(fā)現,梅里是個漂亮的少婦,但是,那雙褐色的大眼睛里總是閃爍著憂郁,讓我覺得她經歷了太多的人生苦難和傷痛,似乎在過去,她也只是能夠欣賞別人的花。
“在這里我一直過得很愉快,”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想讓我放心似的,“我能在這兒和你住在一起,不是幸運女神的眷顧嗎?”
不過。我仍然覺得有些不安,要是能有一種神奇的機器,一按按鈕就能排解她眼中的憂傷就好了。哦,我想,至少我能讓她擁有一些鮮花。那天,父母來看望我時,我便悄悄地讓他們送梅里一些花。
我和梅里剛剛吃完飯,鮮花就送來了。
“又給你送花來了?!泵防镄χf。
“不,這次不是?!蔽铱粗ㄆf重地說道,“這是給你的!”
梅里凝視了鮮花很久。她用手指輕輕撫摸著那個淺紅色的心形瓷瓶,又溫柔地觸摸每一朵插在花瓶中嬌艷欲滴的玫瑰花,似乎想把這一切深深地銘刻在記憶中。
“我該怎么感謝你呢?”她輕聲說道。
我有點局促,只是笑了一下,這只是我的一點點友善之意而已。
1996年出生的兒子成了我們夫妻的獨子。近十五年來,他用愛和歡笑充實了我們的生活,讓我們感到心滿意足。但是,2010年四月復活節(jié)的那個早晨,在與癌癥進行了漫長而痛苦地搏斗后,他靜靜地離我們而去。
殯儀館里,我單獨與兒子待在一間彌漫著玫瑰花香的屋里,就像當年他出生時那樣。一位郵遞員直接打電話找到我。送來了一小束鮮花。直到后來,我和家人乘車去公墓的路上,我才看到卡片上的內容:獻給約翰格雷夫斯——與你同天出生在紀念醫(yī)院的孩子和他的母親敬上。
這時,我才認出手里這只心形花瓶是很多年前我送給一個憂郁的年輕女子的。如今它再一次插滿玫瑰。
我和梅里很早以前就失去了聯系。她根本不認識我4qNP2qBTlbYGgJ/OyZHnT/sSj0idksZylXifB/sHILU=們的兒子,也不可能知道他得病。她一定是在報紙上看到訃告了。
媽媽坐在我的身邊,我把卡片遞給了她,她也想起梅里來了。
“這是你對人友好的回報,我的孩子?!眿寢屨f。
幾天后。我和丈夫及家人去公墓給約翰掃墓。那瓶玫瑰還在高高的花圈枝丫上面放著?!罢嫫婀郑l會送這些東西作為葬禮,”有路人說道,“它看上去像是祝賀新生的?!?br/> “它是祝賀新生的,”丈夫靜靜地說道,“約翰誕生在永恒的國度了?!蔽殷@訝地看著他。我知道,他這樣一個從來不坦率談及此事的人,說出這些話很不容易。
丈夫拿出鮮花,遞給我那只心形的花瓶。我捧著它,就像當年梅里所做的那樣,用手撫摸著它,思索著它所蘊含的種種意義。我想,友誼并未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消失。我想起記憶長河中梅里和我之間的感激之情。還有更為重要的——新生的希望,這就是友好的回報。此時,正是這些饋贈在慰藉著我的心靈。
編輯 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