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言
川劇和藏戲都有一種絕活,叫變臉。演員在舞臺上不靠任何道具,只是當眾把袍袖一遮,紅臉就變成了白臉;腰身一轉,白臉又變成了黑臉;再一撩衣襟,黑臉卻變成綠臉了。其變換速度之快常令人目不暇接。真是神乎其技,使多少觀眾在驚嘆之余,深受啟迪。
舞臺上的臉譜是生活的夸張。其實,生活舞臺上某些人的變臉技能,有時不亞于戲劇舞臺上最優(yōu)秀的變臉演員。他們的變臉術可以因時因地因人制宜。對上與對下不同,臺前與臺后有異,白天與夜里相反,眨眼之間就換了一副面孔,有時“陰”,有時“陽”,怎么琢磨也不透亮。不信,你不妨仔細瞧瞧:在那個“文化大革命”的當兒,有的人昨天在當權派面前還是一副唯唯諾諾,脅肩諂媚的面孔,可是第二天一見,這等仁兄馬上變成:臉色鐵青,齜牙咧嘴,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一經打聽,原來他“造反”了。據說“造反派”的面孔就是這樣的。
說臉是“外交部”,這“部”無疑是由“總統”——大腦來指揮。指揮得好,一路順風,步步登高;指揮不好,步步進入“誤區(qū)”,末了歸于失敗。別個休提,就以臉處理人際關系來說吧,有人專攻“變臉術”,見到上司,低眉折腰,滿臉賠笑;見到下屬,仰臉朝天,旁若無人。這類臉是“小人臉”?!靶∪说弥尽?,其臉就是這么個“符號”,很好辨認。他們的面部神經與肌肉很發(fā)達,也非?;顫?。隨機應變,變幻無窮。時而把臉拉長——對下屬;時而把臉縮短——對上司。他們活得夠累的了。何止累,還有憂。在臺上怕“面癱”。一癱面部無表情,無法對上司,怎能再升遷;下臺時懼“面硬”,由于仰臉成習慣,已定型,下臺之后咋用臉?笑不像笑,哭不像哭,實在不好調整臉譜的內部關系。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苦笑不得——挺煩人的。
古往今來翻臉不認人的“變臉”者,要么恃財,要么恃勢,要么恃名,腰里沒有一點支撐,把苦瓜拉長了,誰買你的賬?“闊臉就變”,“闊”就是變臉的資本。比如喝西北風的痞子,窮困之時哀求于人,倒也恭敬謙和,一俟發(fā)了橫財,腰包厚實了,便高視闊步,芥天下而小之,稍有不順,罵爹罵娘;不屑前情舊好,視患難伙伴如陌路;有的還棄發(fā)妻于孤房,尋倩妞,覓新歡。因此,“變臉”者往往是自私忘本的人,既負心,又薄情。對這樣的人,還是躲得遠遠的,免得當下里自討沒趣。在舊時的官場政界,倘若不識相地在“闊變”者面前念舊情,敘舊好,一不小心,是要掉腦袋的。明智之舉,倒應該像范蠡那樣,看穿了越王是個“可與共患難而不可共處樂”的“變臉”者,在幫助他滅吳之后,便改姓易名,乘舟泛五湖而去。
“時衰鬼弄人”。動輒變臉的人,也都是勢利眼,欺軟怕硬,賤貧敬富,有事有人,無事無人。在現今的某些賓館酒店,更多了一大“發(fā)明”,冷暖臉色之變,全沖著膚色、衣著和口袋里的錢而來:在洋人面前,點頭哈腰,滿面春風;轉而遇見布衣同胞,頓現出鄙夷的神態(tài),投以白眼且不說,有時惱了,連門都不讓進。刮風下雨還得有個過渡,有個醞釀,可這些人變臉只是眨眼之間,神速得有時讓人難以想象,不能不令人嘆服!但冷暖之間恐怕連國格和人格都忘了。為人如此多變,究竟能有幾張臉兒,卻是一個糊里糊涂,說也說不清楚的未知數了。戲劇舞臺上的變臉演員,不論變多少種臉,最后總要變回來,總會恢復自己的本來面目。而生活舞臺上變臉表演者們,變過來變過去,最后連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張臉是他的本來面目了。這或許是人類一個很大的悲哀吧!不過,在現實生活中,確實有一些靠“變臉”起家的(并非指演員),或是財源茂盛,或是官運亨通。
臉是靠大腦支配的。臉的變化有時標志著一個人的思想覺悟和道德情操。品格高尚、大公無私的人,他的臉不會因人、因權、因錢而異。相反,那些品行不端,蠅營狗茍的人,他的臉恰恰因對方身份的尊嚴、權力的大小、金錢的多少而起變化,靠那張?zhí)搨味嘧兊哪榿磉_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二重性,人的臉也是如此。既然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張臉,而且每天都在變化,那么,你用什么樣的心理去表現它,用什么樣的感情去支配它,用什么樣的精神去主宰它,這確實是值得人們關注的大問題。透過一個人的臉,可以窺見其人的內心世界。這當然不很簡單。正因為不簡單,才需要我們研究?,F在馬路上騙子很多,許多人往往上當。除了上當的人私心過重以外,竊以為就是不善于研究騙子的臉所致。如果過細地研究人們的臉,大致可以了解其人的肺腑。這對于決定自己的交友選擇,當會有所幫助。
誠然,人的臉復雜多變,而且還可以偽裝,要研究得精確,頗為不易。所以,才需要我們提高警惕,尤其是學會識別那些善于變臉的騙子和投機鉆營者。這方面完全可以建立一門科學,當然不是祖?zhèn)鞯摹奥橐孪喾ā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