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 川
(長江大學 文學院,湖北 荊州 434023)
略論清代荊州的城市教育
盧 川
(長江大學 文學院,湖北 荊州 434023)
清代荊州作為全國駐防地之一,其城市的政治作用不言而喻。荊州作為城市區(qū)域和文化范疇,已順其自然地成為政治中心貫徹和統(tǒng)治地方思想的地域坐標,成為政治話語表達和籠絡文化話語權的一個重要因素。但不容忽視的是,教育作為城市重要的一個場域,對荊州作為真正意義上的城市所帶來的意味和價值。
城市;教育;荊州;清代
荊州歷來是長江中游的重要城市,清代“府領二州,十一縣,并施州衛(wèi)。雍正朝割二州、三縣及衛(wèi)地,置宜昌、施南二府。乾隆季年,復割遠安隸荊門。今轄七縣”(《荊州府志·地理志》)[1],城市建制略有變化,“然廣袤千里,固上游一都會”,城市形態(tài)較為完備。荊州歷來也十分重視城市教育的發(fā)展。自宋代始,“學校之盛,甲于荊湖,故其民多好學”。清代荊州城市教育經歷由衰轉盛之過程,并逐步建立完善的城市教育及管理體系。
一
當國家政治趨于安定,教育則成為政治穩(wěn)定的有力支點。荊州素有重教之傳統(tǒng),“江陵衣冠藪澤,山水綿絡。元大觀中,養(yǎng)士至七百人。人文之盛,甲于荊湖”(張應宗《重興龍山書院碑記》)。由明入清后,“荊州為古今形勝之地,歷代皆設重兵”[1]。入清以來,荊州教育百廢待興,“學校則有學宮、學額、學田之不同。而社學、義學、書院、考棚附焉”。國家政治穩(wěn)定及民眾的需求,使得教育迅速恢復并發(fā)展起來。官方首先重建府學。清建國之初,即有“為國之道,以教化為本,移風易俗實為要務”(《太祖高皇帝圣訓》卷三《崇教化》)的認識。地方官員也認識到“設學興賢,國家制治之要也”(王若閎《重修府學碑記》)。府學是國家主流思想在民間表達的重要場域??滴跬瞥缰祆?“宋儒朱子,注釋群經,闡發(fā)道理,凡所著作及編纂之書,皆明白精確,朱子之功,最為宏鉅”,故清代“朱子熹宋淳佑元年從祀廡廂,國朝康熙五十一年升位”。府學所承載的官方主流意識形態(tài)也產生變遷,四書、五經和宋明理學則完全服從于政治話語權力。自順治五年迄光緒五年,荊州府學多次修繕、重建。如順治年間,修建戟門和廟學、啟圣祠,拓修大成殿,辟東西兩廡為間;康熙年間,重建或修建奎文閣、大成殿、啟圣祠、明倫堂,修葺東西兩廡[1]。由荊州知府主倡,各屬或市民共同參與??梢?官方對府學的建設十分重視。
清代府學有其自身城市時代特征。從學校師生人數看,明代荊州府學有教授1人、訓導4人,生員限額;至清代府學重建以后,教授設1人、訓導為1人,但學生人數有所增加,廩膳生員40名,增廣生員40名,附學生員則不限額。學生人數的變化,可以映射出荊州城市教育的蓬勃發(fā)展。城市教育的功能更趨向于為城市服務。城市市民可獲得更多受教育的機會,極大地激發(fā)了荊州城市教育的活力,并為城市市民一般知識水平提高創(chuàng)造了條件。
荊州駐防十分重視旗學發(fā)展,而最為重視義學的建立[2]。荊州更曾多次向朝廷上奏開辦義學。滿、蒙族旗人按牛錄設學,即牛錄官學,實為半公半私的義學。乾隆二十四年,由原任左翼副都統(tǒng)德琦保奏準設立,在本旗領催、前鋒內考取。至乾隆四十五年,又由右翼協(xié)領長泰呈請,在各旗添設八旗翻譯總義學一所[1]。
捐建城市書院,發(fā)展地方學術。清代書院分為商辦書院、鄉(xiāng)村書院與家族書院三種。荊州素有重視學術之傳統(tǒng),三國時期,荊州牧劉表招納文士,整理六經,形成學術集團。雍正在準辦書院的諭旨中說:“封疆大臣等并有導化士子之責,各宜殫心奉行,黜浮崇實,以廣國家菁莪棫樸之化,則書院之設,有俾益而無流弊,乃朕之所厚望也?!惫饩w四年,“駐防將軍希元會同總督李瀚章、副都統(tǒng)穆克德布恩來、荊州府知府倪文蔚捐廉,并外募共得銀七千有奇,創(chuàng)建書院及文昌宮,余銀四千兩,存典生息作為賓興諸費。山長束修、生童膏火,由新淤洲課租動支”,建立了輔文書院。雖然官方對書院的管理也日漸官學化,但書院的建立的確為地方學術發(fā)展提供了有利條件,也為城市學術思想的繁榮提供了智力因素。
二
城市教育體系的運作,必須要保障教育經費的長期投入。荊州城依水而建,水是荊州的生命,但也給這個城市帶來了巨大災難。荊州府城及地方縣學常受到水災的侵襲,無論是維持發(fā)展還是修葺校舍,都需要教育經費的支持。
城市人口和資源的聚集使社會資源更易于集中,有利于官方和民間共同籌措教育經費。清代荊州置府學、書院、義學,還有大量八旗子弟學校。如荊州的書院,由學者辦學,更具活力,自成風格,深受市民歡迎。各書院皆有學田,以資教育。以安瀾門內的荊南書院為例,清康熙五十八年,由知府邱天英興建,書院“中為樂育堂,稍西有講堂、退省堂、敬一亭”,“東則私淑堂、雨化堂、答問堂各三楹,側為射圃、井泉,庖湢皆具”。康熙至同治年間,荊州府學和荊南書院的經費來源和開支見表1。
表1 荊州府學、荊南書院經費來源及開支
從上表統(tǒng)計可見,從康熙至咸豐年間,荊州府學及荊南書院辦學經費悉由官方倡導集資,集資方式除政府撥給外,一是辦置學田,有官分或私捐;二是官方勸商人捐款興教,吸引社會力量辦學;三是縣級地方政府官員捐資辦學,在社會中起引導作用;四是將捐資所得之錢交典生息,吸納社會資金,維持書院教育。從咸豐五年荊州知府陳均遠挪用教育經費一事看,至少可推知荊州城市教育經費相對比較充足,城市教育基礎完善,城市受教育程度提高。
但縣級書院辦學條件則不及荊州府城。為解決辦學問題,縣級地方官員大傷腦筋,因水災“入城而波浸濕糜,楹檐蠹圮,丹漆多塵暗”(王柏心《重修縣學記》)等原因使縣學受損,教育無以為繼。江陵知縣向社會呼吁,“倘邑紳中有愿獨捐者,有愿公捐者,集腋成裘,亦可為同心之一助”(裕謙《江陵賓興館碑記》)。雍正在其后劃撥給省級書院經費諭旨中,不僅明確了省級書院的管理模式,更明確了地方書院辦學籌資途徑,“各府、州、縣書院,或紳士捐資倡立,或地方官撥款經理,俱申報該管官查核”。這種倡導是有效的,有志之士并起呼吁捐款助學,“遂相與捐金為倡,且啟郡伯達公昌阿,并申各大府募貲,邑中得緡錢二千二百有奇”(王柏心《重修縣學記》)。后有鄉(xiāng)紳解囊相助,“是祁祁髦俊,皆吾子弟。山長及諸生所需,吾當捐俸從事”(張應宗《重興龍山書院碑記》)。后來出現“邑人士之慷慨仗義,且得功歸實用,利賴無窮”(鄭若璜《江陵賓興館募捐田畝銀兩記》)的大好形勢,雖無法考證捐款捐田的市民是自愿還是另有緣由,但畢竟是多方倡導才使縣學得以維持。
城市義學的開辦使城市的教育更趨平民化。知府親用聘書專請名師開講,政府官員捐資辦學。如嘉慶二十一年,荊州知府雒昂為解決貧家子弟讀書問題,捐銀400兩,發(fā)典1分5厘生息,于府城隍廟設館延師,教讀貧家子弟,每年計得息銀72兩。至咸豐年間,義學又增開至兩所,由政府出資,并嚴格監(jiān)管資金使用。直至光緒年間,義學仍具生命力,發(fā)展出專門的義學,即恤孤義學,專教節(jié)婦之子。雖然此義學開設的初衷是強化對城市市民的道德教化作用,但無論如何,義學注重城市下層市民,將市民放在一個更為重要的地位上,這對城市發(fā)展來講無疑是極有意味的。
三
清代荊州府—縣兩級教育體系形成。清代城鎮(zhèn)化發(fā)展加快。在地方城鎮(zhèn)網絡中,城鎮(zhèn)不是孤立存在的,荊州與周圍諸縣之間互相依存,彼此影響促進,形成有機整體,共同促進教育的普及和深化。江陵縣、公安縣、石首縣、監(jiān)利縣、松滋縣、枝江縣、宜都縣,也相繼建立了縣級縣學、書院、社學、義學的教育體系,與荊州府學相互呼應,形成府縣級教育管理系統(tǒng)和人才選拔系統(tǒng)。
城市為聚集其中的市民提供了越來越多可資使用的社會資源。清代荊州學校辦學模式和教育經費的籌集途徑多樣化,清代蓬勃發(fā)展的商業(yè)、物質文化,為城市教育的發(fā)展提供了良好土壤。官方倡導,商人與市民參與,多手段集資助學。一方面,城市教育讓城市文化普及程度越來越高,另一方面,城市市民也因此而受惠,在教育的引導下形成相對自由的思想空間,并發(fā)展出種種違背傳統(tǒng)、縱欲享樂的文化與城市生活。
城市教育的發(fā)展也延伸出不同于傳統(tǒng)教育的職責。中國傳統(tǒng)教育所承載的是充當國家政治秩序、主流價值觀的代言詞,極大地控制著民眾的思想。但從清代教育大環(huán)境來看,清代沿襲明代教育制度,建立了覆蓋全國的城市官學、私學系統(tǒng),入關后仿傳統(tǒng)官學制度,逐漸形成有特色的旗人教育系統(tǒng)。雖然主流思想控制嚴格,但拋開政治的陰影,荊州教育體系卻客觀地為城市市民提供了更多受教育的權利,市民在城市中的權力也越來越得到顯現。以民間教育形式出現的書院雖更具官學化趨勢,卻推動了民間學術的發(fā)展。在學術思想和文化領域,實學思潮至清代達到全盛,講求“崇實黜虛”,進一步提出了“經世”主張與初步的民主思想。
城市教育促使城市從政治的束縛中解脫出來,使城市更有可能展現其自身發(fā)展系統(tǒng)。城市教育對城市的最直接影響,就是在市民中形成了良好的文化氛圍,提高了城市的文化品味。道光年間,荊州知府王若閎《重修府學碑記》記“康熙中,分八旗駐防,城因析為二。駐防迤東,而學在其中。每春秋習禮,七卒之士咸集,與圍墻聽觀時,迨無異焉”。八旗駐防后,雖府學之地在東、西城中界,城市知識分子及市民在求知方面,并無界城之分,城市知識分子形成追逐學術自由潮流,享受城市教育帶來的相對自由的學術空間。荊州教育發(fā)展的最終作用除了使眾多知識分子進入政治場域,成為主宰時代進步的重要力量以外,已遠遠超出傳統(tǒng)教化和選拔人才的功能,為清代荊州文化和市民精神生活重構指明了方向,由此也促進了清代城市文化精神的轉變及近代城市的演進。
[1]希元,祥亨.荊州駐防八旗志[M].沈陽:遼寧大學出版社,1990.
[2]雷方圣.荊州旗學的始末及其特點[J].民族研究,1984(3).
K926.3
A
1673-1395(2011)06-0006-03
2011-03-11
湖北省教育廳2010年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2010b142)
盧川(1981-),男,湖北松滋人,講師,主要從事荊楚文化、古代城市文化史研究。
責任編輯 韓璽吾 E-mail:shekeb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