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迅
(廣西文學雜志社,廣西 南寧 530023)
鬼子的敘事倫理及意義
——以《一根水做的繩子》為例
王 迅
(廣西文學雜志社,廣西 南寧 530023)
鬼子的意義,在于他掌握了轉換苦難的文學智慧。鬼子的小說以聲東擊西的方式,顯示出現(xiàn)實主義文學再生的力量,在敘事學的意義上為當下文學生態(tài)提供了新的審美參照。
鬼子;苦難;敘述;意義
一
鬼子的小說以敘述苦難見長,《被雨淋濕的河》、《上午打瞌睡的女孩》、《瓦城上空的麥田》等作品皆為書寫苦難的名篇佳作,在中國文壇產生廣泛影響?!兑桓龅睦K子》作為鬼子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顯然是其前期苦難敘事的延續(xù),但它并不直接指向政治壓迫的苦難,也不拘囿于物質生存的苦難,而是以愛情的名義書寫苦難,寫小人物剪不斷、理還亂的苦難,在苦難中追問命運,傳達強烈的人文關懷。在這個小說中,鬼子的敘述像一張無限彌散的網,讓你不能無視那些卑微靈魂的愛之痛,那是一種宿命的關懷,一種深入靈魂的體恤。有評論者以“愛情”和“苦難”為關鍵詞來闡釋這部小說[1]79-81,這在某種程度上說也無可厚非,但僅僅是關于“愛情”和“苦難”的書寫嗎?關于苦難敘事,在世紀之交的中國小說創(chuàng)作中蔚然成風。在這種苦難話語充塞視聽的語境中,如果僅用“苦難”一詞來解讀鬼子,恐怕會顯得大而不當,更重要的是,這種解讀視角在很大程度上會遮蔽鬼子小說敘事的先鋒特質。還有論者認為,這部小說是一支“鄉(xiāng)村愛情牧歌”[2]52-53,描寫了牧歌式的鄉(xiāng)村畫面。這樣的解讀顯然有失偏頗,小說中所表現(xiàn)的愛情,盡管有浪漫和唯美的成分,卻沒有多少田園牧歌的氣息,也與沈從文的湘西世界相去甚遠??嚯y敘事中,鬼子的小說當屬異數(shù)。
從故事的表層看,我們完全有理由把這部小說命名為愛情敘事,但從人物內在生命邏輯看,鬼子的愛情敘事卻完全超乎于我們的審美預期。鬼子敘事的立足點,并不在慣常的審美軌道,而是對以往愛情敘事的逃逸。從古至今,關于愛情題材的小說層出不窮,每個時代愛情小說敘事形態(tài)各異,表述愛情的視角和立場不同,敘事對象的選擇也不盡一致。有寫才子佳人的,有寫高門巨族的,也有寫平民愛情的。就文學史的角度看,“五四”時期的愛情題材小說,與古代才子佳人小說相比,在主題形態(tài)、價值觀念和表現(xiàn)手法等層面發(fā)生了明顯的位移。在啟蒙主題燭照下,“五四”愛情題材小說以反抗封建禮教和追求個性自由為己任。羅家倫的《是愛情還是痛苦》和許地山的《命命鳥》等就是其中的代表作。在性愛觀念上,小說中男女主人公都表現(xiàn)出一定程度的現(xiàn)代性覺醒,但從藝術本體論來看,應當說這個時期的愛情題材小說還不是那么純粹,在敘事框架中附加了思想啟蒙的宏大訴求。到了當代,以至新時期,不可否認的是,愛情題材的小說在不同程度上承擔了思想解放的重任。而此后,無論80年代以張潔為代表的“女性文學”,還是90年代以林白、陳染為代表的“身體敘事”,其指向的是女性意識的覺醒與突圍。文本的政治意識和女權意識,還是不可避免地傷害到作品的藝術品性。以此為背景觀照鬼子的長篇小說《一根水做的繩子》,其敘事倫理及其價值就能凸顯出來。在這部作品里,作者沒有表達宏大歷史和政治的意愿,也未顯露出那種極端的女性主義意識。可以說,它是一部純粹的愛情小說,作者以還原性的敘述,呈現(xiàn)了一幕令人痛心的愛情悲劇。鬼子以這種寫作的純粹性,實現(xiàn)了他對以往文學中愛情想象的審美性顛覆。
之所以稱之為純粹性寫作,主要基于鬼子敘事美學對固有傳統(tǒng)文學觀念的偏離。鑒于此,鬼子的敘事試圖把那些“附加值”統(tǒng)統(tǒng)刪除,以人本的視角把生命、愛情、命運的本源性還原給文學本身。當然,相對于現(xiàn)代小說的意識形態(tài)的話語沖動,古代才子佳人題材的小說也顯得比較純粹,在審美層面它不僅包含傳統(tǒng)的愛情元素,也不乏那種生死離合的命運感。但這類小說一旦陷入模式化和類型化,就會因為審美提升的可能性空間的狹小而乏善可陳。在這個意義上,鬼子的敘事是顛覆性的,是對以往愛情想象的反動。鬼子在后記中寫道,在這部小說中,他書寫的是“相對純粹一點的愛情故事,尤其是那些蕓蕓眾生的小人物的愛情,他們不太懂政治,他們的文化也不多,他們既沒有什么社會地位,也沒有所謂的金錢財富,他們有的只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和一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心,他們的愛情或許是最接近于本質的一種愛情?!盵3]272
《一根水做的繩子》以凄苦的愛情為底色,其表層講述阿香愛之難,愛之苦,愛之痛,愛之無望,其深層卻隱喻著卑微生命那無以擺脫的宿命。這部小說沒有渲染大時代大背景,當然就沒有什么宏大的場面,也沒有誰主沉浮的英雄人物。男主人公李貌是身份低微的鄉(xiāng)村小學教師,而阿香則是靠母雞生蛋換來作業(yè)本上學的孤苦兒童。與前期小說一樣,鬼子把審美視點依舊聚焦在灰色小人物,他的敘事以灰色生命為支點,人物命運由此鋪展開來。這種視角的選擇體現(xiàn)了作家的平民立場,彰顯出深切的悲憫情懷。在世紀之交的中國文壇,鬼子是少有的懷有深切悲憫精神的作家,而這種悲憫精神主要基于鬼子的“草根”生命詩學。生命哲學的興盛和流行發(fā)生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歐洲。這種哲學“把揭示人的生命的性質與意義作為全部哲學研究的出發(fā)點,進而推及人的存在及其全部認識和實踐”。這種生命哲學在鬼子的敘事中得到了充分的貫徹。鬼子以對社會邊緣群體中卑微生命的關注實踐著他的生命詩學。其實,在當代中國小說創(chuàng)作中,書寫小人物悲哀喜樂的作家并不少見,但由于作家反映宏大歷史的審美沖動,人物鮮活的生命色調往往被意識形態(tài)話語所淹沒。在主流敘事中,把審美視點投向身份卑微的小人物,專注于探索卑微生命本身的復雜性的作品并不多見。鬼子的生命詩學主要體現(xiàn)在對灰色小人物的理解和把握上,在對生命的審美觀照中,致力于一種“草根”靈魂的揭示。在鬼子看來,小人物是接近生命本質的一種生命,而不是某種“人物典型”。他認為,“典型”是會變的,而本質是不會的。由此看來,鬼子的美學觀念是很先鋒的,他欲意擺脫過去那種“典型環(huán)境中的典型人物”的美學律令,以更為人本化的敘述,逼近生命本身,逼近小人物的靈魂。這是一種退回原點的敘述。因為“小人物接近生命本質”,在社會中占絕大多數(shù),他們的生存現(xiàn)實因而更具普遍性。鬼子站在大眾立場上,以悲憫的情懷觀照底層弱勢群體的生存狀態(tài),展露出那“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心”,正是鬼子作品震撼力和深刻性的重要來源。
二
從社會地位看,小說中的男女主人公皆為被主流社會排除在外的灰色人物,但他們自身卻呈現(xiàn)出不同的性格特征和精神向度。李貌自私怯懦,帶有人性的諸多弱點。而在阿香身上,我們看到的卻是野草般的堅韌,不管現(xiàn)實如何殘酷,在兩個生命階段,她在內心還是死死地守住李貌的一句話。先是李貌“好好地給她一次”,但由于黃泉的那一刀,那句話因此落空。絕望之際,阿香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她的意識中,只要能拿到結婚證,與李貌成為正式夫妻,那也是無比幸福的。但這句話最終也未能兌現(xiàn),阿香因此而悲慘地死去。在敘事中,鬼子沒有強調物質的貧困給人帶來的苦難,而是始終凸顯出人物的這種精神性生存。為了強化這種精神性生存,作者的感官一直是在場的,他不斷地跟蹤人物心理,不厭其煩地敘述人物的內心活動,既豐富又細膩,且極富層次感。從這種內心真相的揭示中,我們看到,阿香在物質上并不富有,但內心卻豐饒無比。也許正是因為沒有金錢和地位,她只能退守在精神幻想中。在阿香看來,這種生存方式雖然很無奈,卻也可以“養(yǎng)心”。這是對精神性生存的極致書寫。鬼子以不無夸張的敘述,展示出那微弱生命的痛感。而這種痛感顯然不在身體上,而是一種細致的精神過程。從這個意義上說,這部小說與其說是一部愛情悲劇,不如說是一場精神悲劇。
人畢竟是社會關系的總和,每個個體的人都無法脫離社會而生存。但在鬼子的敘事中,似乎并沒有把社會推向前臺,而是將時代病癥或社會弊端納入潛在層面。鬼子小說的現(xiàn)實主義震撼力,并不在那種蒼白無力的控訴性言說,而是以密不透風的形式暗示出來的。這就是鬼子的敘事機制,也是他心底的秘密。如果要找到那個進入文本的審美通道,我們必須回到小說文本,潛入敘述的縫隙。在藝術形式上,《一根水做的繩子》是中西合璧的“復合性”文本。它既采用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記白當黑”的美學原理,同時又借用了西方現(xiàn)代美學觀念和敘事手段。這種中西藝術的融合鬼子始終堅守的敘事法則,也是其小說讓人感覺暗藏心機的重要原因。小說中有個細節(jié)值得注意,李貌為了避免學校不被拆除的命運,他親自到學生家里跪著祈求家長同意學生返校。然而這一切的付出,在李貌的意識中,并非出于他對社會教育事業(yè)的耿耿忠心,而是為了愛,為了能和阿香生活在同一地方。為了阿香,他可以不顧一切,這似乎是愛的力量使然。而事實上,贊美堅貞不渝的愛情,只是小說傳達出的第一層意思;從另一個層面看,孩子家長麻木、頑固與無知,以及李貌的極端化行為,也隱喻著現(xiàn)實中鄉(xiāng)村文化生態(tài)。這既是對人性、對社會的有力批判,也潛藏著作家對鄉(xiāng)村可悲現(xiàn)狀的人文關懷。小說結尾有個細節(jié)值得注意:李貌的女兒小香陪阿香去發(fā)廊洗頭發(fā),結果阿香的頭發(fā)被洗亂了,再也無法復原,阿香從此失去了那頭漂亮的頭發(fā)。這對阿香來說無比殘忍,不僅意味著她與李貌之間生命聯(lián)系的消亡,也昭示著阿香的精神性生存失去了根基。這樣的現(xiàn)實直接導致了阿香的死,但阿香的死顯然還有更深層的原因。如果作者因循的生命邏輯是,阿香失去了漂亮的頭發(fā),所以她擔心李貌因此拋棄她而生病死亡,那么我們可以斷定,這不過是一部相當平常的小說??少F的是,鬼子的敘事并不是從傳統(tǒng)意義上展開的,而是滲入了作家的個人化想象。在小說中,鬼子使用“妖精”這個詞,指稱那個給阿香洗發(fā)的女孩,在我看來,這種命名方式顯得意味深長?!把笔俏镔|、欲望的符號,而阿香則是精神和詩性的符號。在這個意義上,阿香的死并不只是象征愛情命運的終結,更是隱喻著浪漫精神與詩性理想潰敗。
三
在敘述方式上,《一根水做的繩子》是一部很見功力的作品。這部小說的敘述表現(xiàn)出作者一貫的冷靜型風格,但考慮到長篇小說的文體,與此前的作品相比,這部作品在敘述形態(tài)上發(fā)生了變化。小說共分九十三個小節(jié),每個小節(jié)與小節(jié)之間,場面與場面之間的轉換相當簡潔、自然,并無拖沓、生硬之嫌。這是一種跨越式的敘述,但故事并不顯得破碎和零亂。就敘事結構看,我們確實可以感覺出作家的匠心所在。敘述的跨越使故事發(fā)展顯得相當緊湊。從敘述節(jié)奏看,整個敘述又是徐緩的、綿密的。這是因為,每個場景內部的敘述是繁復的、回環(huán)的。作者在每個細節(jié)上都下足了功夫。比如第四十一節(jié),小說描寫李貌膽怯的性格,作者的敘述極富張力,而又顯得耐心十足。對李貌為阿香購買茶麩的心理和細節(jié)描寫,精準而細膩,人物那種膽怯的精神特征躍然紙上。
就敘事語言來看,很多讀者可能對這部小說有所詬病。他們認為作者的敘述缺乏節(jié)制,語言拖沓,有故作長篇之嫌。而在我看來,《一根水做的繩子》是一部“慢”的小說,需要我們耐著性子去品位。而正是因為這種“慢”的敘述方式,才使這部小說與當下眾多苦難敘事區(qū)分開來。從接受學的角度看,這是一部受眾面相當廣泛的作品。它的讀者不僅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知識分子,也可以是之引車賣漿之流。這是因為,鬼子的敘述直接面對普通大眾,敘事語調真誠而質樸。作品中不見生僻的辭藻,也無華麗的句子。也許有人提出質疑:這是文學作品嗎,它的文學性何在?我以為,這部小說的語言是極其形而下的,甚至毫無技巧可言。這樣的語言所昭示的敘事倫理,是一種藝術的反鏷歸真。文學的最高境界就是無技巧。鬼子的敘述看似漫不經心、毫無章法,卻處處用心良苦,暗藏著“無技巧”的技巧。從語言本身來看,與其中短篇小說相比,這部小說顯得更為婉曲、繁復,確切地說,這種“無技巧”的敘述是彌散式的,那種焦慮與疼痛,那種揪心與悲苦,那種孤苦與無望,猶如蒸汽彌漫在整部小說的敘述空間。不妨隨便挑出一段:
你過不去的,這日子不是閉閉眼睛就能過去的。生活從來都沒有那么容易,這不是只過一條河,也不是只爬一座山,你咬咬牙你就可以過去了;過日子不只是過一條河的,也不是只過一座山,而是要過很多很多的河,要爬很多很多的山。你知道我說的意思嗎?你不能這樣一個人過下去。
這段文字摘自小說中第四十節(jié),比較典型地代表了這部小說的語言風格。這段話的含義很簡單:阿香不能一個人過下去。這是李貌要對阿香表達的意思。但作者卻花了三百多字的篇幅來敘述,讓男主人公不厭其煩地以各種語式反復表述,目的是說動阿香找個男人結婚,不要繼續(xù)等他了。對于這樣的敘述,我們不能用“拖沓”二字簡單作出評價。在我看來,語言上這種回環(huán)纏繞的特征是一種敘事學上的修辭,是一種“有意味”的形式。從人物與語言關系的角度看,小說的語言是由人物的文化人格所決定的。小說的語言聽憑人物的召喚,有什么樣的人物,就會有什么樣的語言。不是作者在選擇語言,而是人物在選擇語言,換句話說,不是作家強加給人物語言,而是人物激活了語言。在這個意義上,與其說是作家鬼子在敘述,不如說是人物自己在敘述。這樣的敘述常常給讀者以陌生化的閱讀體驗,更重要的是,它會使你的神經沉浸在一種獨特的審美氛圍中,讓你走進故事的現(xiàn)場,讓你的心跟著人物走,讓你欲罷不能。
四
從藝術表現(xiàn)來看,意象的使用也是這部小說值得稱道的地方。意象的審美功能,在一般小說中,要么是制造某種氛圍,要么本身就是一種隱喻。前者如張愛玲的小說,后者如張煒的小說。但鬼子的敘事中,意象并不承載營造某種氛圍的功能,也未必是暗示某種隱喻意旨,而是旨在揭示人物之間的關系,以及對人物心理的深度開掘。在這部小說中,意象有如一張無限彌散的網,不但拓展了讀者的審美感受空間,也為文本闡釋提供了多種可能性?!耙桓龅睦K子”到底是什么樣的繩子?在小說中,作者似乎并未明確給予指認,但它卻無處不在,統(tǒng)領著小說敘事總體的脈絡與走向。我們可以從接受學上對它作多種闡釋。阿香的命運?或是阿香與李貌的愛情?或是阿香對那個小小的愿望的等待與念想?它所承載的意義或許還有很多,有待讀者去“填空”?!邦^發(fā)”是經典的傳統(tǒng)愛情元素,也是這部小說中最重要的美學符號?!邦^發(fā)”的意象貫穿小說始終,某種意義上,《一根水做的繩子》就是關于“頭發(fā)”的故事,“頭發(fā)”的生長關乎著愛情的生長。在小說的開篇,阿香的頭發(fā)是欲望的符號,接著承擔著拯救李貌生命的功能,后來又成為阿香與李貌之間情感發(fā)展的紐帶,構成小說敘述推進的動力元素。關于“頭發(fā)”,小說中有個細節(jié)值得玩味,李貌認為阿香的頭發(fā)是甜甜的,但小香媽媽卻無法理解。原因在于,對頭發(fā)的感受,一個來自生理,一個來自內心。作為意象,“樹兜”是阿香與李貌愛情生長的見證,在李貌被調至新的學校后,阿香把那顆樹兜也移植過去,但后來樹兜卻被李貌更換了,這也似乎暗示著他們愛情的命運。李貌結婚后變得冷漠、自私和膽怯,他不愿面對阿香,甚至想到逃避那段戀情。他與阿香之間那份原本純真之愛,在這種逃避中早已變質。更有意思的是,臨死前,阿香所見的那顆樹也是假的。而假樹不能喚回阿香內心那最初的愛,自然也無法救活阿香。小說中最富有詩意的意象則是那兩顆“鵝卵石”,那是他們愛情的信物。在彌留之際,阿香既沒有見到那根“樹兜”,也沒有看到那兩顆“鵝卵石”,所以她的生命很快就凋謝了。可見,在鬼子的敘述中,意象不僅具有深刻內涵,在很多細節(jié)和場景中,它本身就是一種神性之物,它有生命,有靈性,承載著人物之間潛在的精神聯(lián)系。
在世紀之交的中國文壇,苦難敘事泛濫成災,早已失去了審美意義上的陌生感。如今回過頭來再反思這一文學潮流,我們心中不免疑慮重重。比如,苦難敘事的價值何在,如何對當前的苦難敘事作出審美評估,苦難敘事究竟該如何尋求突圍。關于這些問題,很多學者都曾表達過自己的看法。但在我看來,歸根結底,問題的關鍵還是在于作家對文學的認識。有的作家把審美視點放在底層,反映底層生存的苦難。劉慶邦、曹征路等屬于這類作家。他們的敘事往往把矛頭直接指向礦廠老板的壓迫,指向社會的不公,從作家道德層面看,這本沒有錯。從接受過程看,他們的小說由于題材的敏感性,往往會在文壇產生不小的沖擊波。把社會矛盾的尖銳性揭示出來,對作家來說責無旁貸,但問題是如何敘述,也就是說,如何把苦難從文學資源變成一種文學智慧,值得深思。誠然,文學需要直面現(xiàn)實,但如何去面對現(xiàn)實,如何反映現(xiàn)實,直到今天,這個老生常談的問題仍然困擾著當代作家。如果把《被雨淋濕的河》、《一根水做的繩子》等作品放在這樣的語境中考察,在對現(xiàn)實題材的處另上,其美學意義就會凸顯出來。在這類反映現(xiàn)實的小說中,鬼子顯得相當冷靜,他以不動聲色的敘述揭示出社會的病根和人性的弱點,在平淡而質樸的語流中折射出作家深切的人文關懷。鬼子的意義,在很大程度上在于他掌握了轉換苦難的文學智慧。鬼子的小說以聲東擊西的方式,顯示出現(xiàn)實主義文學再生的力量,在敘事學的意義上也為當下文學生態(tài)提供了新的審美參照。
[1]卓光平,高雨喬.愛情的苦難敘事解讀鬼子的長篇新作《一根水做的繩子》[J].沈陽大學學報,2007(12).
[2]郭紅央.凋落的鄉(xiāng)村愛情牧歌 ——解讀鬼子《一根水做的繩子》[J].高等函授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8).
[3]鬼子.一根水做的繩子[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
Guizi′s Narrative Ethics and Its Meaning:A Case of A String Made from Water
WANG Xun
(Journal Press of Guangxi Writers,Nanning Guangxi 530023)
The importance of Guizi lies in his mastering the wisdom of switching suffering.Guizi′s novels make a feint to the east and attack in the west in form,manifesting the strength of reproduction of realistic literature and providing aesthetic reference for the current literature in the narrative sense.
Guizi;suffering;narrating;meaning
I206.7
A
1673-8861(2011)03-0027-04
2011-06-25
王迅(1975-),男,湖北荊州人,在廣西文學雜志社任職,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當代文學研究與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