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勇
短歌行(組詩)
楊勇
鐵牛都是硬骨頭,沒肉,在稻谷旁
現(xiàn)代化得旁若無人。酒倒是有酒,一桶桶柴油
我們午餐,一碗米飯,外加慷慨的化肥
不說桑麻,不說雞黍,電視機播種的菊花
早在重陽節(jié)前就鋤光了。又上來一盤狗肉
出自羊身上,村長叼住個新村社,臥在踩礦的青山下
降霜夜,去遠游
從城里出來就升起股票的血壓
舉頭一架飛機忽高忽低,低頭手機里聽見航班事故
水庫里的月亮,透過山林照下來,卻不是真心的
李白倒還在抬頭,醉酒壺里有醒公文
月票不是月光,有末班車,思家也不用那么著急了
在夜晚,乳色的云層貼著黑暗的地皮行走
濕漉漉的空城,四處游蕩的小獸和一群不安的夢
尋找著誰?那黑衣人孤立于霧氣里像聳起的教堂
點燈的小商業(yè)一陣陣的看不清了,晚鐘
高樓廣廈深處一兩聲響徹的犬吠
一輪日,爆竹在那里炸,紅燈在那里照
夢幻泡影對著牛年彈琴,佛陀要制造一個鐵現(xiàn)實
但春晚不是晚春,人民炒菜,包餃子,互拜新年
還是冷,空。向一堆玩偶起身告辭,罪過啊
就著落雪一個人喝酒,黎明,我醉成昨年的敵人
鏡子從沒靜止,一小幕獨角戲在那兒溜冰
熱人生一下就越軌了,三千丈的冷火車嗚呼著
蒙面?zhèn)b從頭到尾,甩掉最后一副皮囊也不停下
剩下的情節(jié)一絲絲由黑變白,你猜,什么在由白變黑?
這一年我飛沙走石,這一年你飛黃騰達,這一年他飛逝如電
憂傷的是玻璃,碎裂后也映著塵土之骨頭
而不是飛鴻
攔腰的霧氣中,是幾只唱喏的黑鴉在白石頭上
聒噪。不能停在那里,決不!
眾山一定會小,石頭一定會老
會有白菊與雜草不一樣,會有根基和浮萍不一樣
浮云深處,風險浪急
登高,登高
我的孤身站在自己的雙腳上
嘹亮的白領(lǐng)進城,西服上扎著麻繩
看一場外國電影,很快就學會啥名
舊牧馬,新木馬
病毒軟件開發(fā)的田園,全種上了新浪潮
南方之南,放開流量的珠江到了珠江口
投暗的明珠咬住個月蝕,一月一變臉
花錢買來的風,東南西北地刮啊刮
裸奔的一代,新身體天天有新風尚
一場戰(zhàn)亂在我尋訪仙島時消失了
拂曉,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大海里騎著魚背旅行
我沒有飛,只是不再蕩秋千和寫詩
到處是迷霧,暮年裹著濕淋淋的衣裾
現(xiàn)在,動蕩的陸地和淵面是一樣的
將不用再尋找金石和船只,不用再睡不著覺
不用摟著我的酒葫蘆,不用在皇城里逛來逛去
當烏鴉在丹墀上跳躍,我已掛斷筆墨
現(xiàn)在好了,不用黛眉,黑上也不用再加黑
秋風兮,秋風兮
一枚孤單的詞牌回到了最低處
風吹進深夜,又吹出來,對面的高樓,抖著它的黑布料
有人點燈,一塊黃斑,在小窗上,像夢里做了一個夢
月亮爬出來,在幽藍的電腦屏幕,洗臉,又爬上腳手架
水泥打夯機,橙色安全帽,建設(shè)睡著了,高潮留在子宮
影子,靜靜地長大,蟋蟀,口琴開始轟鳴
我知道我的語言近于虛無
黑暗過后,我的身體落在黑暗中
存在的秘密是生命不可觸摸的
對于那些劫后余生的人,那些消失的人
我至少學會在內(nèi)心里選擇什么
一株詞語之樹,盡管,我不能阻止它
留在落光語言葉子的寂靜里
從今天起要悲傷但不要悲傷
是的,那些芽那些葉那些花那些根
那些愛那些恨,需要大地深處的綠
冷眼系船,有一瞬,我憤恨的幻想推動不了行程
尤利西斯的三十九年,僵局,就是僵局
最后,就是醉后?
守歲的燈火也延遲不過白日
日就日吧,該長大的長大,該變老的變老
往事三杯酒,浮生求一醉
有人夢死,就有人醉生。瞧,老頭和小舟
熱辣辣地催促波浪,針眼里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