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紅塵萬丈

2011-08-15 00:49
山花 2011年24期
關(guān)鍵詞:縣長

我決定離開地區(qū)報社,為了愛我和我愛的文莉。我心愛的戀人在遠方小縣城等我,我沒有理由不回去。

對于什么事業(yè)、前途我不再想,為了愛,孤注一擲,及早回到文莉身邊?,F(xiàn)在最想的是和心愛的文莉見面,天長地久地生活。文莉剛給我打完電話,她今天來幫我收拾行李,一會兒就到。其實行李很簡單,鋪蓋一卷,幾箱書裝上車就行了,沒有零零碎碎的器物,更沒有值錢的家當(dāng)。我蓄謀已久,權(quán)衡得失,盡快地辦好了一切調(diào)離手續(xù),在單人臥室里整理東西。部主任來了。部主任一進門,就勸我不要魯莽行事,好好冷靜下來三思而行,青年人好沖動,不是什么長久之計。戴眼鏡微胖的部主任一再挽留我說,人事復(fù)雜,下邊也不好混。我與文莉的事,部主任多少知道點,說,最好文莉調(diào)動工作,讓她上市區(qū)來,她老爹是縣長,調(diào)動她的工作恐怕不算困難。但我心已決,意已定。主任幫我向箱里裝書,我掏出香煙給主任點上了,希望留個好在他心中。正想著,主任問,下邊是為你落實個啥單位?我說,是文莉操持著給我辦的。聽文莉講,禮已送上去,說是安排在縣酒廠。部主任不住點著頭,煙絲絲縷縷從嘴角冒出。主任問,和文莉認識到底到何種程度?主任的關(guān)心像在審訓(xùn)。

其實說來話長,和文莉認識純屬偶然。一年前,我到柳縣采寫三秋收割新聞,柳縣文縣長熱情地接待了我。我一天連跑五個鄉(xiāng)鎮(zhèn),采訪了關(guān)于水稻收割的進展情況,晚上懶散地回到縣機關(guān)招待所,文縣長好好請了我一頓。飯畢,文縣長興致未消,邀我去他辦公室坐坐。帶著酒氣,和斜斜歪歪的文縣長來到他辦公室。文縣長客氣地倒上茶,遞了煙,閑談著,遞過計劃日程表。門外有敲門聲,而后進來四十歲上下的一男一女,說有要事,文縣長介紹說是縣人大那塊的。晚上這頓飯吃得有水平,新聞有主次,送個順水人情,文縣長的政績?nèi)f不可略,不便急回招待所??h長有要事要談,我便暫去另外一間縣長辦公室,等等看。另一間辦公室燈亮著,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子。女孩青春秀美,像一朵水靈靈的在雨絲里鮮艷盛開的映山紅。女孩見有人進屋,便慢慢站起身。我定神一下,回轉(zhuǎn)思緒,自我介紹說,我是文縣長的朋友,有事來找縣長。我爸在那屋,剛來。女孩看我一眼回答。我知道,我想在這里等等,他有事要辦,我可以進來嗎?我連忙解釋。那就進來吧。女孩空出她的座位,坐在一張單人沙發(fā)邊沿上。我燃了一支煙,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山東文學(xué)》翻看。我不時用余光瞅眼前的女孩,女孩也好奇地不時瞅著陌生的我,我有一種自得其樂的快慰。平日我決不會反復(fù)去看女人的臉,今夜除外,一位美妙絕倫的女子深深吸引了我的目光。略帶些酒意,或許是夜里挑燈看美人的緣故,盡管雜志在手中嘩嘩翻著,像剝掉的一層層樹皮聲,我心已不在此。女孩絞著手指,兩腳在水泥地上來回揉搓著。輕風(fēng)拂過,窗外的法桐碩大的葉子搖搖掃著窗玻璃,窗臺上幾盆粉紅色的花正爭先怒放。

女子好奇地看我一眼,你也喜愛看文學(xué)雜志?我沒敢去看女孩,嗯了一聲,默默點頭。純文學(xué)的?對,尤其是純文學(xué),我點頭。女孩的眼眸一閃,有激動之色,長長的睫毛眨了兩下,喜愛散文?小說?詩歌?我回答,對小說、散文偏愛。女孩“咯咯”地笑了。我也咧嘴一笑。我問,你喜歡文學(xué)?女孩點點頭。喜愛什么樣的?那不,你手中那本雜志上的散文,女孩得意地說。我猛地把雜志倒過來,目錄上顯明寫著《窗之怨》作者文莉。其實,文莉這個名字很長時間以來我就知道,柳縣有一個寫散文極妙叫文莉的,經(jīng)常在地區(qū)黨報副刊上發(fā)些散文,我是選發(fā)過的。我有些疑惑,你叫文莉?女孩面露笑意,點頭。不錯,不錯,我自言自語。我懷疑眼前的文莉和寫東西的文莉年齡層次相差太大。我喃喃自語,縣長千金叫文莉。哪兒的話,縣長千金就不能寫東西、叫文莉嗎?她不依不饒,先生貴姓,何路神仙?眼前女孩似乎有些不高興。我笑了,感覺女孩機靈過人,伶牙俐齒。我調(diào)侃道,姓不貴,鄙人姓張。沒等我說完,文莉搶先一句,你是地區(qū)來的張記者?我看了她一眼,難道我不像地區(qū)報社來的?看你年輕輕的,不像,文莉又說。就是嘛,平民百姓就不能來此一坐?我可是個文學(xué)愛好者,對文學(xué)如癡如迷??瓷先ヒ搽y怪,神經(jīng)兮兮的,文莉半作笑語說。有人請酒喝,不喝白不喝……正說著,文縣長推門進來,張記者、張記者。我連忙站起身。文縣長扔掉煙頭,小事分神啊!縣人大那塊要我簽個名,明天的會就不再參加了。文縣長傾斜著身子坐在我的身邊。文莉立馬站起來,笑了,你是地區(qū)報社來的張記者!談了好長時間的話,還真人不露身呢。別瞎打岔,我和張記者有事,你來干什么?文縣長白了一眼文莉。文莉旁若無人,抱住文縣長的胳膊,撒起嬌,爸,你看,你家小姐我剛在《山東文學(xué)》上發(fā)了一篇散文,你看看給點鼓勵。文縣長接過雜志,眼角一絲松動,有輕淺的笑,我閨女還真行。文縣長不自然地笑了兩聲,又遞給我,有專家在這兒,讓老師指點迷津。我笑了,不敢、不敢,共同進步,共同進步。文縣長沒再與我談三秋收割之事,對自己千金的文章大有興趣。張記者,大人不記小人過,冒犯之處請多原諒,文莉的小嘴努了幾下。沒什么,文友探討,無話不說。文莉?qū)ξ目h長說,爸,聽媽說,今天你陪報社來的張記者下鄉(xiāng),張濤老師可是文學(xué)高手,常在報刊上看到他的大作,我一下午都在這兒等你們,拿來兩篇小稿,想讓張老師指點指點。沒想到張老師這么年輕,看來我們是同齡人,文莉看我一眼,小嘴上像抹了油。別客氣,散文還是小說稿,拿來沒有?指點談不上,我急忙說。文莉又說,下午拿來了,現(xiàn)在又放回家里了,不是叫你拿去發(fā),而是請你提些意見。文莉恬靜地說。文縣長在一旁只是微微地看著文莉笑,不再顧及其他事??纯刺焐淹?,我再三告辭。我說,文縣長,今日采訪資料差不多了,明天隨便回家看看,看看家里忙得怎么樣,就不便打擾了。文縣長說,明天用我的車把你送回家,張記者。我說,不必了,坐托客三輪就行。那怎么行,用我的車,明天早飯后我叫司機去招待所接您。怎么,你家在柳縣農(nóng)村?文縣長似乎有些驚奇,但從臉上沒有一絲顯露。是的,我家在農(nóng)村,現(xiàn)在家里正忙。文縣長送我出門,文縣長皺了一下眉頭,小張啊,文莉那兩篇小豆腐塊,你給改改,有機會就發(fā)一下。一定一定,縣長留步。我走出縣政府大門。文莉送出大門口,張老師,我爸喝多了,別聽他的,有時他就有點看不起農(nóng)村人,文莉搖著頭,踢著路燈下的樹葉。我笑著。張記者,今夜一別,也不想問問文友的工作單位,收個徒弟?文莉調(diào)皮地說,本人工作單位縣稅務(wù)局會計科,電話:2783456。謝謝,我記下了。聽身后有人喊文莉,我說,你快回去吧,我隨手遞給文莉一張名片,算作相識。走在林蔭小道上,我猜不透文縣長?;氐娇h招待所,文莉從家給我掛了電話。

深深感謝那夜相見,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和文莉成了文友,成為朋友又超越友情,升華到愛情。文莉隔三差五就給我寄封信,談文學(xué),談人生,討論問題。一個星期至少打六次電話,關(guān)心我的身心健康和工作情況。后來就兩三個星期必須來報社一次,視察、指導(dǎo)我的生活。我也利用工作之便,馬不停蹄去柳縣采訪。柳縣的新聞大半年來,我采寫得最多,幾乎我包辦了。我從床底拿出文莉給我的百十封信給部主任看,笑著說,這是我與文莉由友到愛的溝通。主任樂不可支,乖乖,都能當(dāng)長篇小說連載了。文莉這個女孩子寫的文章挺不錯的,主任夸獎文莉,我的心也洋溢著激情。我知道文莉這個女孩在陌生人面前話并不多,有點呆板,有點守舊,除了文友和心中敬慕的人,嘴里的話絕不對外人言說,甚至父母。我們這種微妙的溝通,直到一天超越朋友之情,且無話不說。兩顆年輕的心在劇烈跳動,文莉的情愛已密集地向我圍攏而來,我感知文莉真切地愛著我。我也全身心關(guān)心著文莉。我愛文莉,便一次次去交流,加固愛河之堤。

初春的冷風(fēng),伴著嗖嗖的冷氣襲來,田野的冬小麥開始旺盛高挺了。破落的小縣城聳立在古運河畔,白嘩嘩的冰凌被回往起運的船兒簇擁著,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蕭條的荒野無意間袒露出春的痕跡,古舊屋基下斑斑青苔已發(fā)出一種誘人的青綠,光桿枯瘦的榆樹枝頭掛滿圓圓的顆粒小果,老繭殼在棗樹枝叉上,被風(fēng)吹得當(dāng)當(dāng)亂響,柳樹也偶而冒出生命的翠綠。春天讓人們產(chǎn)生一種愉悅的想象。我和文莉的愛似春日的艷陽,暖暖充塞庭院,美好激越的愛意遠比初春來得早,到得快。

這次去柳縣采寫縣酒廠漏稅的一個反面新聞,先和文莉通了電話,文莉在電話那頭滿心喜悅,約定中午我們倆一起吃飯。中午我推掉有關(guān)方面的邀請,急急趕到約會地點。美麗的文莉早在芳草酒家前張望我,見我徒步而來,高興得一個勁地笑,我看到文莉的臉凍得紫紅,兩手相互揉搓。心疼地說,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沒事,我剛到,你不也總在報社門口耐心地等我嗎。我小聲打趣,文小姐美如天仙,在等哪位意中人呢?去你的,沒話說了。文莉臉頰紅紅,含情脈脈,笑嚶嚶地用一種熾熱的目光看我,又低下頭。我拉文莉一把,我們并肩走進芳草屋。門里一位女子在酒柜內(nèi)早已上下打量我了。文莉介紹道,這是我的好朋友曹玲,大學(xué)同學(xué)。柜臺內(nèi)那名女孩急忙從酒柜邊走出來,我點點頭,算作認識。文莉,他是誰呀?是地區(qū)來的領(lǐng)導(dǎo)。我們相視一笑。曹玲趨前與我握手。看看酒店四壁雅潔,也算干凈氣派。曹玲領(lǐng)我們進了事先選定好的一間朝陽的包房。曹玲說,我和文莉是最要好的朋友,聽說文莉的公子哥們要來,昨晚就開始安排。眼前這個二十五六歲的少女,已是這所酒店的大老板了,真看不出小縣城也藏龍臥虎啊。我風(fēng)趣地道,喲,沒看出,窈窕淑女,積財萬貫。曹玲微微一笑,請坐,沒辦法,廠子不景氣,抓不了幾個錢,便東磨西籌,擔(dān)起這挑子事。不像文莉有個好爸。好了,我還有事,失陪。曹玲拍拍文莉的肩,我們站起身相送。曹玲,待會兒就過來,文莉說。我盯住文莉,不想再說話,文莉也開始注視我。好冷,今天天氣比冬天還要冷,文莉跺著腳說,我把空調(diào)調(diào)開到最大熱度,幫文莉解下頭巾,不由自主把文莉小巧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文莉沒有躲避,頭偏偏依在我的胸口,烏亮的秀發(fā)伸展在我的嘴角,我聞到一股少女身體的清香,感到春天般的溫情,來自文莉,且激情飽滿,每次來柳縣我都渴望佳期如斯。

文莉?qū)ξ覜]有隱私。以前家里給她提過幾個男孩,全是些公子哥兒,門庭相當(dāng),文莉一一淘汰??伤改妇褪亲⒅亻T庭相當(dāng),豪富相當(dāng)。文莉煩心極了。自從文莉見我,漸漸地愛戀,特有用心的愛上我。今天,我才發(fā)覺這個看似高傲的女孩內(nèi)心世界的蒼涼、無奈。我人生二十幾年的歲月里遠比文莉經(jīng)歷的復(fù)雜得多。我的父親是一農(nóng)民,他像成千上萬的鄉(xiāng)下父母一樣,沒有能耐,地里刨食,為護住肚皮,東跑西躥,勤奮一生,勞苦一生。父親對我沒有多大的期望,只要我能有個家,再照顧好從娘胎里出來就是殘疾的妹妹日常的生活,他就會心安理得,沒有掛念了。我是靠自己勤奮努力,在溫飽不能的生活環(huán)境里走出來的農(nóng)家孩子,我?guī)状螖鄬W(xué)謀生,曾偷拿父母給妹妹看病住院的錢去交學(xué)費,遭到父親的拳打腳踢。我的母親病逝,我們父子抱頭痛哭。比我更艱辛的是我的哥哥,他一天學(xué)沒有上過,常在父親的謾罵和野蠻的拳腳下老實地去干農(nóng)活,遠遠超出自身的勞動負荷。從我懂事起,我便看到父親把妹妹那片洗了鋪鋪了洗的尿布,一百次一千次地掛在門前棗樹下,早早光著膀子下地,晚上才回到家生火做飯??粗仔〉拿妹醚矍澳橇闼榈酿x粒、滿臉干淚跡及抓得滿身都是的一塊塊雞糞,招著小手哭喊著要抱,父親便把我用小繩捆住手腳,拴在小棗樹下,強迫我去照看妹妹。我年少的哥哥含著淚下坡干活了。有時候,父親和哥哥在外干活回不來家,雨水把尿布打濕,父親便會把自己的褂子墊在妹妹身下,做一夜尿布。父親也常一手抱住妹妹,另一手在面盆里和面或燒水。我懂得了父親的含辛茹苦,便能原諒父親的粗暴狠毒。那年,我上初二,哥哥拖著病體跑到幾十里外的鄉(xiāng)中學(xué)把那塊半熟不熱的面團送給我,我扯給哥一塊,哥哥推說,吃過了,家里有個吃,而后灰頭垢面的哥哥在我眼前消失,當(dāng)哥哥瘦小單薄的身影融入野地時,我多么想大喊一聲哥哥。那次我的哥哥因病痛饑餓倒在路邊,被好心人救起送回家時,我還在鄉(xiāng)中學(xué)吃著哥哥送來的面食祝福哥哥平安。我怎能不好好讀書,疼愛他們呢?

文莉是個很容易動情的女孩,她感動得哭了。曹玲進來時,文莉正拭淚,我說她很善良,聽一個故事,就心軟了。

上午和縣宣傳科的幾個伙計及廠里的兩個領(lǐng)導(dǎo)在芳草酒家吃了一頓。也不知道和兩位廠領(lǐng)導(dǎo)怎么告別的,昏睡在機關(guān)招待所的床上,酒勁沖的,我臥倒在床上熟睡。門外有人啪啪敲門,伴著刺耳的電鈴聲,伸一個懶腰,看看表晚上八點了。誰呀,我趿著拖鞋跑去,門開了,文莉站在門前,兩只大眼含情帶怨。我摸頭笑笑。醒了,人家敲門如轟山,你倒不知。文莉說著擠進屋內(nèi)。喝水了沒有?看你這股難聞的酒氣。

我發(fā)覺眼前的文莉,今晚是專意為我雕琢一番而來,清秀的臉兒更加光彩照人。頎長的身段,高挺豐滿的胸,時上時下,波浪般來回晃晃不定,像被放入布袋的兩只小鴿,驚恐地頂著布袋在激烈奔跑,跳躍。我心潮澎湃,感覺全身的毛孔如春天破土的生命,咯咯萌發(fā),又如脫韁的馬兒,將四蹄狂奔,欲罷不能?;杌璧拇矡舴褐⒐?,文莉臉上細小的毛孔我都能真實看到,兩片翕動的朱唇浸潤在瓜汁里,嘴角黏了一粒瓜籽,我用手中溫濕的毛巾幫文莉慢慢地擦去唇角的瓜籽。文莉慢慢閉上眼睛,沒有絲毫動彈,像只被捕獵者生捉的小兔,顫抖在一角,纖細白嫩的手臂抓緊我,我不禁丟掉手中的毛巾,輕輕地去吻文莉的臉,文莉躺臥在我懷里。我用手撫摸文莉布袋里那兩只會動的小鴿,抓在手中,時而又像手中的游鱔,滑落出手。我吻文莉的額、眉及脖頸,嫩藕般的脖下越露神秘。文莉輕輕脫掉皮鞋,雙腿搭在我的腿上,我起身,把文莉抱在懷里,放在床的中央,我伏臥在文莉身邊,如果我想,我可以把文莉一覽無遺地袒露在我眼前。文莉有輕輕的喘氣聲,伴著微微耳語,我愛你,我永遠愛你。我知道文莉完全沉浸在歡樂的愛意里,這種情況下,下一步可想而知。不是不想,不敢,而是怕傷害她,傷害我們的愛。我用手在文莉的胳肢窩里搔了幾下,文莉突地一楞神,我笑了,文莉紅潤的臉頰似沉睡后初醒,她也笑了。相對無言,文莉抓住我的手指捏著。我拉起文莉,替她整好衣服,用手為她梳著長長秀發(fā)。文莉的頭依在我胸前,用右食指按著我胸前第三個扣子。你怕嗎?為什么不敢?文莉輕輕說。我用手按了按文莉的鼻子,我什么都不怕,我可是變態(tài)狂。我笑著,輕輕在文莉的大腿上捏了一把,文莉立馬跳起來,笑著,捶打我,你真壞,真壞。

門外有人按門鈴,我慌忙扶起文莉,文莉頓時一本正經(jīng)。是服務(wù)小姐的聲音,我問有事嗎?小姐很客氣,說,先生有人要找。話音未落,一個體態(tài)豐盈的五十上下的女人便推門進來,像入無人之室,徑直向里間屋走來。文莉,什么時候了,你不回家,你爸氣瘋了。文莉一陣驚奇,媽媽,你咋來了。文莉,太晚了,跟你媽回去吧,我對文莉說。文莉媽有些不耐煩,什么時候了,孤男寡女的。文莉不情愿地被她媽帶走了,在走廊里,文莉故意踩了我一腳,我低頭回去了。

文莉走進報社我的房間,連門也沒敲一下,令我著實一驚。給主任引見了文莉。主任說了幾句安心的話便與我們告辭。文莉伏在我肩上說,她已從廠子里借了一輛小車,幫我拉東西,車正在樓下等呢。我夸贊文莉的能力。緊接著,科室的同仁相繼與我來道別,對我突然調(diào)走,要進一個小城不景氣的工廠,完全不解。他們并不知道我愛我的文莉。報社有優(yōu)越的生活條件,不愁吃喝……而為了我的文莉,我干什么都無所謂,況且,我的心已歸入平靜。我渴望尋覓到一個美好的歸宿,自打見到文莉,這顆波瀾起伏的心早就落了實地,定航拔錨了。

路上,文莉依偎在我肩膀里,問我,離開報社有什么感受,我咧嘴笑笑,搖搖頭沒有說,回頭望望這個不再屬于自己的城市,有淚水在眼有無限依戀。調(diào)動這事來得突然,我沒有向家里說一聲,若他們知道,不知會咋樣,其實他們知道了又能為我出什么主意,我又能接受多少呢?文莉說,她也幫我開導(dǎo)父親。但愿父親及家人諒解我,理解我,我把文莉緊緊摟在懷里。

小車徑直開到廠子,文莉把我領(lǐng)到酒廠廠長辦公室,酒廠廠長我非常熟,平日稱兄道弟,時不時,親熱得還要送幾瓶酒嘗嘗。我們走進廠長辦公室,廠長沒從真皮轉(zhuǎn)椅上站起來,一直坐著,倒也熱情,進來,請進來,哎呀……在別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從此以后,我就是這位廠長老兄的職工了,我站在桌前把檔案放在廠長面前,廠長拍了拍檔案袋,哎呀,小老弟,在地區(qū)犯錯誤了?我笑笑,無語。咱們廠可比不上地區(qū)報社,你不該來,盡管我同意收你,如果不是縣長千金的面子,我豈敢放你進來喲?廠長燃著煙,慢條斯理地看我。我無話以對,感覺自己像是個犯人,過去給其廠做過一個反面新聞。文莉站在我身邊,廠長,咱就別啰里啰唆了,以后是你的兵,任打任罰憑你就是了,我們大老遠還沒吃飯呢?文莉瞪了一眼廠長。好,好吧,按文莉的辦。廠長開了一張紙條,找工會主席。文莉拿了紙條,我走出房門時,幾乎想哭。文莉和我又馬不停蹄找到工會主席,工會主席是個老頭,比廠長客氣,接了條,和廠長一個思路,語重心長,勸我不該來。人往高處走,水向低處流,等等。我總算有了一個安定的家,分到了一間單人宿舍。工會主席安排我搞廠內(nèi)宣傳工作。等我們把東西搬進那間屬于我的小屋,我如釋重負,能大出口氣了。我不愿出門,我怕廠里認識我的人認出我,文莉下午也沒有上班,一直陪我。小屋的后窗不時飄來刺鼻的酒氣味和酒糟氣,從昏花的玻璃里看到三三兩兩的工人正在裝酒糟上車。不時,有好奇的人伸頭向窗里看我和文莉。我低頭,一個勁兒吸煙,文莉看出我心情低落,再三勸我,這工作是暫時的,等一段時間讓我爸再調(diào)個單位。在柳縣這個彈丸之地,我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文莉身上。

工作好壞我不在乎,我有思想準備,為了文莉,我甘愿。這樣一想,內(nèi)心就好受些。文莉陪我到深夜,她說,明晚去她家,見見爸媽,吃頓飯。其實見不見沒啥關(guān)系,反正都看過認識了,早把初見印象牢牢記在心里。文莉戀戀不舍,我替文莉把自行車推出廠外,一再催促文莉快回家。走出好遠一段路,文莉始終沒上車,一直向我招手,回去吧,回去吧,直到文莉的身影融在暗淡的街燈里,我倚著一棵小柳樹站在河畔上,苦苦地想,這種選擇真像夢。燈火閃爍的小城,好美、好靜,那一抹遠天的黑暗,那顆顆明亮的星。我的愁緒,像四野的黑暗,莫名地向我擠壓過來。草叢中的蚊子嗡嗡地飛著,驚鳥聲不時從田地里傳出。我一夜未睡,電扇在頭頂轟鳴,我把門和窗貼上報紙,將自己包裹起來。

第二天,文莉早早地來了??吹贸鏊行┎挥淇?,眼紅腫,好像哭過,她極力掩飾著,我問文莉病了沒有,哪兒不適?便用手撫摸文莉的額頭。文莉說,沒事,昨夜睡得不好,你睡得怎么樣?我謊稱,很好。文莉打來飯菜,我們吃著。時間很快,早上7:30分,文莉去洗涮碗筷,我知道縣長千金平日在家是不會料理這檔活計的。我為文莉拿了毛巾替她擦著手。文莉?qū)ξ艺f,濤,我愛你,相信我,上午試著去上班吧,久了,人家會說你。文莉很動情,我點點頭。文莉出門了,我收拾一番,低頭快步向工會三樓走著。認識我的人都叫我張記者來了,我笑笑,點點頭。工會辦公室有六個科員,我全部認識,他們都曾陪過我酒。見我進來,都很客氣,熱情。寒暄過后,像躲避高貴瘟神一樣,用特有的那種制造過的眼光偷窺我。我坐在自己辦公桌旁,故作鎮(zhèn)定,吸煙看報。等我從廁所回來,事實都清楚了,我的到來成了一個爆炸性消息,有很多別科室的人指手畫腳,小聲嘰咕。好多年輕的女工從工會門前走過,伸著頭,眼光向屋里直窺視。當(dāng)我從廁所回到科室門前,就聽有人小聲談?wù)摚粋€人不是由于政治問題,就是由于男女問題。另一個說,不可能由于經(jīng)濟問題,太年輕沒權(quán)吶。又有人說,八成是男女關(guān)系,年輕輕容易走錯道。我重重地踩著步子,連聲咳嗽著,走進工會辦公室,屋里的人頓時又平靜起來。好不容易等到工廠下班,不認識我的職工從身邊走過,相互議論,聽說沒有,有一個記者下我們廠改造來了,聽說是地區(qū)犯了錯誤。喲,是嗎,下午去看看。一連幾個星期,喋喋不休。原來,人都有一種這樣的心理,在原單位干好干壞,千萬別急別下調(diào),眾口鑠金,活人也會被說成了死人。

中午和晚上文莉都又來了,她沒有提及昨夜她說好的讓我去她家,拜見她父母。我猜測,是她父母不樂意的緣故。我也沒提其事,文莉也像忘了。半月后,我像久病之人恢復(fù)體力,能踩著陽光走出廠門了。文莉每天都過來,我也時常下班接她過來,一個多月,工會領(lǐng)導(dǎo)沒有安排一點活,到辦公室報個到就了事。其間曹玲來看過兩次,風(fēng)趣對我說,公子哥,咋樣,你廠酒味和舍下的古井貢有什么兩樣?我這才恍惚悟出,曹玲的芳草酒家的古井貢是加入我們廠的雜酒而成。我有時會借用文莉會計室的電話和遙遠的朋友們聯(lián)系一下,談?wù)勑模屗麄冮_導(dǎo)開導(dǎo)。晚上文莉從我宿舍走得太晚,我總騎車送她回家,看得出,她想讓我進家門坐坐,但又不忍心的樣子。我總謙稱,我還有事。她總摟住我的脖子小聲說,別太晚回廠,路上車多,小心點。我騎車走出縣政府大院,還看到她站在陽臺上望我。

又是一個難耐的夜晚,我送文莉回家,在她家門口,我剛要回身,文莉抓住我的手,非要我去她家,見見她的父母。濤,跟我來吧。我們這也不是辦法,見見他們吧,算我求你了。行嗎,親愛的濤?別管發(fā)生什么事,你要冷靜理智,親愛的濤,為了我們的愛,見見他們吧。文莉幾近乞求,眼里含滿了淚,我從沒有見過文莉這般懇求過我,我被文莉帶近門口,文莉取鑰匙開門。文莉又敲了幾下門,便打開門,爸媽,你看誰來了,是張濤,文莉把嗓門提得高些說,順勢把我死拉硬拽進來。臥室內(nèi)走出來文莉的媽媽,看了我一眼,我滿臉帶笑,您好。文莉媽媽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陰陰地說,有事嗎?文莉媽問得太突然,一時,我無從回答。老文正忙于公事,沒時間見客。文莉媽移動一下肥胖的身子,坐下。我不知如何是好??礃幼游目h長家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文莉看了她媽一眼,把我按坐在真皮沙發(fā)里。足足兩分鐘,只能聽到客廳中央空調(diào)的呼呼響動。我去找爸,文莉說。不許去,你爸正練書法,沒空。文莉不聽這些,隨手推開那間亮燈的房間,爸,張濤看您來了。唉,張濤。聽到文縣長低沉的冷語,我立馬站起身,快步走到門前,文縣長,您好。文莉拉我一把,我走進文縣長的書房。站在文莉身邊。文縣長沒有向這邊看,更沒有停下手中的毛筆,若無其事對我說,你不在地區(qū)報社,跑到這里干什么?文縣長的話像上了膛的子彈。文莉搶先一句,是我讓他來的,是我給他聯(lián)系的單位,因為我愛……你還挺有能耐,誰給你的權(quán)力?我不知所措,便說,家離這兒近些,能幫助家做點事。文莉緊靠在我身旁,文縣長又翻去一張宣紙,才摘下眼鏡,像從不認識我一樣。聽說你父母是農(nóng)民,種地的?我一下子便血脈賁張,壓抑著滿腔的怒火,眼里充滿了熱熱的東西。我感覺,不是眼淚,是鮮血,殷殷的鮮血。

我沒有想到文縣長,這個柳縣的縣長竟能說出這般話語。我知道文縣長還有下半句沒有說,你知道這兒是什么地方?我還有事,你走吧!我再沒有說一句話,你,你們……我感到刺骨般疼痛,臉上頓失血色,我不知道文縣長是否拿過我父母鄉(xiāng)親的血汗糧,吃過我鄉(xiāng)村父母的瓜果蔬菜,我更不知他今天怎么爬上縣太爺之位。文莉抱住我,似乎瘋了。你們這是縣長官邸,你們騎在誰身上的?文莉說著哭了。文縣長一摔筆,腰一叉,反了,反了。

我分開文莉抱緊我的兩手,跑出文縣長官邸。我感到嗓子和心堵得難受,我想大喊,我是平民百姓家的兒子,的確不該來這個是非之地。隨后,文莉媽還在身后說,以后別再找我們莉莉了,我們堅決不同意你們結(jié)合。

我不知道怎么跑到廠宿舍,雙手插上門,用被子捂住臉,嗚嗚哭出聲。幾十分鐘后,有人啪啪拍門,張濤,開門,是我,快開門,我是文莉,快開門呀。便傳來嚶嚶哭聲,我用手擦拭了淚水,心亂如麻。文莉,你走吧,讓我靜靜,我是一個平民百姓的兒子,你走吧。濤,我不管你是誰,我都愛你,甘愿嫁給你,相信我,濤,開門呀。我開門看到淚流滿面的文莉。其實我不該讓你來此地,只因愛你,我真不該呀。幾個花腳蚊子貼在窗臺,上下翻飛,總逃脫不了窗的阻隔,嗡嗡叫著,似在傾訴。看著文莉,內(nèi)心無名之火對誰發(fā)呢?文莉撲進我懷里,我用額角來回撫摸文莉的臉頰。濤,我全給你吧,我不會看錯人,你娶我吧,就今夜,文莉把頭埋在我胸前,坦誠地說。傻孩子,不是時候,我安撫文莉。文莉已把手插進我的腰里,濤,今晚你就娶我,我愛你。我把文莉的手拿出,放在胸口,文莉,你聽,我的心在說話,我們生死不棄!堅持一段時間,你爸媽或許會同意咱們的事,因為你是他們最親的人,他們不疼愛你嗎?他們也是為你好,怕你走錯路。

門外有汽笛聲,廠保衛(wèi)科的兩個人沖進門來,虎視眈眈。身后緊跟著文莉的媽媽。文莉緊緊抱住我,我若無其事。你們要干什么!文莉急忙說。文莉的媽媽說,乖孩子,跟我回家,都是你爸不好,有事慢慢來,你也是大人了,有些事我們會參考你的意愿的,只要是好事。從這個女人的眼神里看得出,這個女人對我有刻骨仇恨。盡管她表面說話和氣多了。廠保衛(wèi)科科長陰森著臉喊,張濤!你出來!我們有話對你說。我扯脫文莉,你們要干什么。濤,別去。文莉死命抓住我不放。人家有工作要談嘛,文莉媽媽說。文莉,沒事的,我對文莉小聲說,并拍拍文莉的肩。文莉一頭又撲到媽媽的懷里,媽媽,你別讓他們動張濤,好嗎?我跟科長走到屋門外,還未定過神,就被廠保衛(wèi)科長猛推了一把,我趔趄一下,你們要干什么?我說。干什么?你不叫我們安生,你還想好過,小子,你不是過去的大記者了,別神氣,你是酒廠一名工人。你違章犯法了,知道不,小子。這是酒廠,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彀盐睦蛑ё?,不然有你好看。文莉從屋里跑出來,他們對你怎么樣?文莉抓住我說。我只是冷冷地說,沒什么,我又沒有犯法,文莉,我該休息了,你走吧,我不想再談別的事。我進屋拾掇床上零落的書籍。文莉,你在這兒,廠保衛(wèi)科的同志是不會讓他安靜的,她的媽媽威逼說。文莉,快走吧,如果你,你……就別來了,張濤,你變心了?一點小事,一點風(fēng)波你就變心了?文莉哭了,我搖搖頭,不會的,文莉,去吧,天無絕人之路,只要心中有愛。今晚這樣的事態(tài)對你我都不利。文莉是一個精明的女孩,張濤,明天我來找你。

小屋內(nèi)獨留下寂寞的我。我該不該放棄文莉?這種想法似長了長尾的巨蛇,越壓越重。

我想安定一下心神,想起我的老父,想起我汗流浹背的哥哥。第二天,我去工會主席家請了假,匆匆離開小城。

我到家時日已中天,父親正在廚房里做飯。爹,我回來了。爹從冒灰煙的廚房向外看看,二,回來了。接下來爹便去做他的事。我知道爹多年來人不表面親近人,心里高興著呢。妹妹正剝棉花籽,見我,搖動一下身子,哥,哥哥,妹妹兩手招著,直喊得她滿眼淚花。小侄女很陌生地依在妹妹背后,把臉埋在妹妹背上,用手捂住眼,從手縫里時不時看我。我笑著。父親生著火,我蹲在門口,拿煙給父親,父親說他早不吸了。

看著木訥的老父,看看貧困卻祥和的家,幾次我想說出心中憂怨,又欲說還休。爹說,二啊,有事說吧,爹看你有心事。我決定向父親說出我從地區(qū)報社回到了柳縣之事。父親聽了,先是一驚,接著給我要了一支煙,用柴火燃了,急吸兩口,說,回到咱縣了?我點頭。是以前說的那個縣長的女兒。我嗯了一聲,爹說,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過問,二啊,爹供你上學(xué),不容易,好孬在人混,你可再別回來種地,掂量著點,咱這家境你也知道。爹知道,咱們村長的官就不小了,縣長到底有多大,爹說不清,咱可祖輩都是農(nóng)民出身,看著父親,我沉默了。爹又說,娃,你的事,你比我懂,你是文化人,自己拿主意吧,這邊你大哥只有一個女娃,你說能不要個男孩守家嗎。還有你妹妹的事??粗赣H,我沒再吭聲。父親是要我腳踏實地,我不想讓父親再為我傷心,我自己會解決自己的事。

第二天,我正蒙頭大睡。文莉突如天降,提著一袋水果,身后跟了一大幫孩子,是村里孩子引入家里的。鄰居們也扮作借東西偷偷來看文莉。文莉走到床前拉起我,眼里含淚。原來,文莉在廠里沒有找到我,便到我家找,她步行十幾里的土路,還提了這么多東西,我知道文莉受了不少苦。

我故作鎮(zhèn)定,你來干什么,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走吧,文莉。我還是違背意愿講出一些讓文莉傷心的話,因為我愛文莉太深了,長痛不如短痛,我們分手的好。我低頭說,我家徒四壁、茅屋兩間,上有年邁老父,下有殘缺小妹,負擔(dān)沉重,本人志小身微,才識淺薄,一時迷茫,望文莉小姐見諒。文莉的眼淚更多更密,文莉?qū)ξ矣性寡?,從她表情上看得出,但文莉沒言語。文莉傷心地走了,我的妹妹坐在院中急急說,姐,你剛來就走,歇歇,喝口水。我哥真愛你的,他怕,他怕……好妹妹,你替我照顧幾天你哥哥,是我讓他傷透了心,妹,好好替我照顧幾天,我就先走了。

我真不想讓文莉走,可我有什么辦法呢?早有人給正在地里忙活的父親傳信,說我們家來了一個漂亮的大閨女,八成是你家媳婦。我的父親連腿上的泥巴都沒洗一下,從田埂抓起鞋,一溜煙小跑,可文莉走了,妹妹哭著,都是哥不好,是二哥把她趕走的。氣喘吁吁的老父不說一二,搶起手中的鞋底朝我屁股上就是兩鞋底。你打吧爹,我不動。我沒你這樣的兒子,你別喊我爹,人家大姑娘大老遠來找你,你裝什么熊,看勢,爹氣得不行,還不快去安慰安慰人家。我說,爹你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知道,人家咋不來找別人,我不管,你把姑娘找不回來,今個沒完。爹一臉鐵青,無理地說。爹,人家父母不愿意咱,說咱是農(nóng)村人,我說。爹沉默一會兒,就是縣長的娃?我點頭。爹又說,二,不是爹數(shù)落你,人家姑娘來了,好孬你也送送,好話總該說兩句吧。就為這事,不去上班也說不過去呀,再說縣長的閨女是咱高攀的嗎?二,在外找個差不哩的,你們平平安安過日子就行了。妹妹說,爹,人家姑娘長得真俊,說話又好聽,走時落了好多淚,看樣子,對二哥是特別好的,人家孤孤單單得好可憐。爹猛地說,別讓人家姑娘在路上想錯事,鬧出事,二,你來了兩天了,你送送姑娘和她一起走,我的心咯噔一下,看著她走時流滿淚水的臉,再看桌上的那袋被我摔壞的水果,爹,我走了,來不及和妹妹打招呼,就沖出家門。

我和文莉一起坐車回小城,路上沒能再看一眼文莉,也沒有言語,我兩眼只是向窗外看著原野,藍天,愁思又圍攏纏繞,我依然想著文莉為什么沒有給她父母商量,就火急火燎讓我來遭罪透頂?shù)墓淼胤?。文莉也好似在靜靜思考她的過錯。下了汽車,文莉說要一塊跟我回廠,我拒絕了。文莉靠在我身邊執(zhí)意不愿離開。文莉,你回家吧,別讓家人擔(dān)心,她正在跟一個鄉(xiāng)下人交往(我想用此話故意傷她心,讓我們用時間的空格來沉靜思考),我徑直走了?;蛟S我的話說得太重,文莉沒有追我,到廠門口,我也沒有看到身后的文莉。

下午我休整一下情緒,開始上班,剛進工會辦公室門,工會主席便來了。小張,你那間宿舍廠里要用,今晚必須搬走,主席的話像在命令。至于搬到哪里,廠里有集體宿舍,幾十個人一大通間,廠里分來的大中專學(xué)生也有去附近村莊租房的,但廠里不補助,工會主席扔下這話,轉(zhuǎn)身走了。這真是當(dāng)頭一棒,我一陣惱怒。

搬到哪兒去呢?集體宿舍,臭氣難聞,那么多人也不得安靜;不如找個地方,村莊房租費不高,省得再看廠里那些人的白眼。整個下午我都在尋覓我的安樂窩,跑了幾個小村,最終在劉村有了安身宿命之所。晚飯時,文莉來了,一個勁兒問,搬地方為啥沒告訴她?我沒有作聲,怕有人看到,便走進工會辦公室,文莉也一路跟來。文莉看上去很痛苦,張濤,都怨我,不該把你弄到這個鬼地方,他們給你小鞋穿,是我沒有想到的。文莉從布包里拿出一個飯盒,濤,我知道你一天沒吃飯了,我做的,你吃點吧?說著文莉打開飯盒,一股肉香散發(fā)開來,可我沒有一點胃口。文莉雙手托著,遞到我面前,一直站在我跟前。含著淚說,我求你了,吃點吧,不然身體會垮掉的。我把鐵盒接過,放在桌上,任淚水模糊雙眼。文莉說,她已搬出家門,住在了曹玲那兒,她渴望父母回心轉(zhuǎn)意。濤,咱們再堅持一段日子好嗎?我點點頭。廠保衛(wèi)科的人來,下班了,你還在這里干什么?下班就不能在這兒嗎?誰說的這兒不能待,媽的,啥人都卡我,我理直氣壯地質(zhì)問,小聲地罵??茨阈∽佑玻咧?,有你好看的。那家伙沒有再往下說。然后又有兩個保衛(wèi)科的人提著電棍走進屋,來回在我跟前走,不懷好意地看著我。文莉推推我,咱們走。我被文莉拉出辦公室。文莉小姐,你媽打來電話,叫你快回家,說是心臟病犯了。文莉騎上她的豪華木蘭看了我的住處一眼,回身走了。

上午十點,酒廠人事調(diào)配處的人手捏一張紙條推開工會的門,哪位是張濤?故意問道。我站起身。是一紙調(diào)令。來這么長時間了,工會這邊的事,我一點也沒有做,也要感激仁慈的領(lǐng)導(dǎo)們了。他們過多愛,如今派上用場,讓我去廠酒糟車間挖酒糟。聽起來很文雅,其實和摳大糞挖茅坑是一個樣,把造酒后遺留的雜物,如爛臭的麥皮、稻皮爛泥等一些混雜物,從特定的發(fā)酵車間挖出來,裝上車,運到野外扔掉。這里工作苦累,可掙錢少,從身邊走過,即便是穿著整潔的衣服,也能嗅出身上那股異味,不用猜就知道是酒廠挖酒糟的。

我好歹也是個四年本科大學(xué)畢業(yè)生,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決定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去廠長辦公室要我的檔案。廠長辦公室里幾個人正玩麻將。廠長,我辭職,我要離開這里。廠長扔下手中的麻將,幾個副廠長很知趣地出去了。廠長叼了一根555煙說,想走,小張呀,當(dāng)時你來廠時沒想好,在地區(qū)那個地方能文能武,偏來我這個小廠,豈不大材小用?你的檔案我本來就沒有放到人事部那里去,我知道你將來會升遷的。廠長用手拍了拍手中的檔案袋。我要去接。廠長連忙把它關(guān)進桌子里,小張啊,這可不行,沒有上邊(縣政府)的同意,我可不敢放虎歸山,我吃罪不起。廠長,我不干了,我要求辭職,我說。??!可不行,小張,你知道我的難處,你能進廠,我可沒本事送你出去。如果想走,去政府那邊簽個字,你走人,否則,我也沒辦法。廠長又說,是的,可惜點,現(xiàn)今,有奶便是娘!去吧,我下班了。

我回到租住的小屋,盡可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去做,好好待著??晌矣心X子,有精神寄托,全腦都又裝不下可恨的文莉。文莉似個戲子,在我眼前來來回回裝扮演唱著。我也不知道她是何等用意,我感到她是一條真美女蛇,我百般厭惡她,她到底怎樣的愛我,怎樣才說明是愛,愛到底是個啥東西?

好怪,文莉在我想象中,竟神奇地站在我的門前,她沒開木蘭車,而是騎著單車,依然是那樣漂亮得可惡。她像個毒汁四散的惡婆,她不就是我生命里的毒源嗎?她令我一落千丈,給我?guī)淼匚?、物質(zhì)及精神的喪失。我沒有去搭理文莉,文莉進門又返身輕輕插上門栓,才走到我的床邊,抱住我,含淚吻著我的唇及眼眉,可我感到她有種幸災(zāi)樂禍的意味。我想努力反抗,但我沒有,我想,這或許是一種撫平心理創(chuàng)傷的方法。

我感覺得到文莉的淚落在我的臉頰上,我視而不見,聽著文莉漸漸拉開了她的背后拉鏈,哧哧啦啦脫衣服的聲響。我要看文莉把戲演到哪一步,她有她的權(quán)利和自由,文莉脫去皮鞋,脫落長筒襪,連衣裙。這樣的大白天,文莉完全一絲不掛,自然顯露著一切的一切。文莉吻著我,我卻似一具僵尸直挺挺臥在床上。直到文莉解開我的衣褲,手擦入我的內(nèi)衣,我覺察到自己的生命活力。我反抗,仰臥起身。一具冰膚玉肌真切得一覽無余的肉體在我眼前晃動。

眼前沒有精神和權(quán)力的抗?fàn)?,只有嫉惡如仇。我再也控制不住那顆流淚又流血的心。血性狂漲,自私地撅取,膨脹的欲望彌漫著凄冷的心。一種復(fù)仇的欲想,鬼使神差般令我擺脫不能。文莉的身體像一支暖水袋,我把激情憤懣融入進去,我感到更多的可怕,也有更多慰藉。今天我不顧一切地伏在一個美女身上,令我涕淚交零,痛不欲生。不管將來她是不是我的妻子,我都將悔恨終生。在那殷殷血滴被我觸摸到的瞬間,一個自新的靈魂讓我終生愛我的文莉,我多么想把我的心及生命的全部給文莉。文莉把愛的第一次鄭重地交給我,交給我這個自私無能的人。熱熱的血滴染紅了被單,我用含滿淚水的臉再一次親吻我心愛的文莉。

只要文莉在我身邊,去做牛做馬怎么了,為了我們的愛,我不會離開小城。

我又回到了酒廠,干最苦最累的活,拿最少的基本工資。我和文莉每天都見兩次面,夜晚再把她送回曹玲那里去。

一天上午,我正在挖酒糟,有人說我的妹妹來了。我很奇怪,怎么會呢?我真切地看到我的妹妹在酒廠門口張望我。妹妹看到我滿身泥水,一身異味,妹妹哭了。妹妹抓住我,說,二哥,別干了,我們還認為你在外享福呢,就干這種活,原來是遭罪,還不如回家種地。妹妹看著黑瘦黑瘦的我,流著淚。我苦笑,傻丫頭,你知道誰在愛我嗎?是一個縣長的千金小姐,我要和她結(jié)婚,她,你見過,就是上次去咱家的那個。我寬慰她,妹妹破涕而笑了。那,你是縣長的女婿了,咋還干這活呢?妹妹,有些事你不懂,我是暫時先這樣,受點罪,沒有苦上苦,哪有甜上甜,以后就坐辦公室了。我問,妹妹,大老遠,你來干什么?怎么來的?雙腿殘疾的妹妹說,那天還有人專門去了咱村,叫咱爹管教管教你,別自作多情,聽鄉(xiāng)里人講,是縣上來的人,弄不好,還叫你回家種地呢,爹怕你在外出事,爹不能來,沒法,我來給你送個信。妹妹小聲說著,二哥,是文莉和你的事,人家叫你回家種地呢?我看著鄉(xiāng)下的妹妹,冷冷一笑,說我是國家的人才,從學(xué)??紒淼?,也是國家承認的,誰人把我怎么不了,只要我不犯國法,那都是瞎說,別聽那些人的傳言。妹妹臨走時擔(dān)驚受怕重復(fù)著,咱爹說的,那縣長的女兒,不是咱家籠中的鳥,你盡快放飛她!看著妹妹,我流出淚來。我跟妹妹說,你叫咱爹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怎么做。

夏去秋來??蔹S的落葉凌亂地飄落在道路兩旁,遠天浮動著幾朵灰白的云,低低掛在天邊。偶爾,排成人字形的大雁從云端飛過,在天空劃成一個弧線,飛去天南,我看到一只失群的大雁展翅哀鳴,追趕前方消失在天邊的群雁。我為大雁離群而傷心,猜測雁兒離群之謎。

半個月來,我都在尋找我的文莉,我不相信她會棄我而去,可現(xiàn)在的確她已不在我的身邊。自從那次后,我們再沒有來往。那次我們沒吵,沒鬧,那天夜晚,我照例把文莉送到了曹玲住處,她說好明天去我那兒改善生活的,可至今沒見過她露面。我停下工作單獨找她,她同室的姐妹說,她十天半月沒來上班了,連假也沒請,沒人知道她去哪兒了。去曹玲家,曹玲卻說不知道。幾乎每晚我都去曹玲家,曹玲有文莉的下落嗎?你給打聽著點,遇到她,你千萬別讓她離開,我出去找她。她來找我,你讓她在這兒等,別讓我們相互尋找,走岔了道。曹玲只是沉默。最終曹玲被我的真誠所感動,流著淚說,她不愿她的朋友再為我受罪,她也愛文莉,也不愿看到我由于文莉失魂落魄到這一步。在我送文莉到曹玲家那天夜里,文莉的父母便把她帶走了,他們花言巧語講,說我去了他們家,正在等她??上榱藧垡稽c沒覺察的文莉二話沒說跟了父母走了,從此便沒有了下落。臨走文莉的父母對曹玲嚴肅地說,你是文莉最好的朋友,如若不想看文莉一輩子受苦,希望你對張濤進行阻撓。這么多天來我沒有上班,幾乎急成了病,常到文莉家的樓下竊聽,想聽到我心愛的人是否在此。曹玲一直沒給我講,直到今天,我才知曉。我立刻蹬起自行車便去文莉家。曹玲說,危險!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立刻見到我的文莉。

我手砸著文莉家那堅固的防盜門,高叫,開門,開門。貓眼里的女人發(fā)覺是我,裂開一絲門縫傳出說話聲,有事嗎?我們不認識你。那女人是文莉的媽媽。我要見文莉,我要看她一眼。你讓她出來我看她一眼吧。我凄凄哀求。文莉已去外地,不再回來了,你死了這條心。她的媽媽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我要見我的文莉,我要看她一眼,你們阻撓不了我們的愛,開門,文莉開門。我用腳踢,用手砸,大喊大叫。門咣的一聲突全開了,小子,你最好去上告,你不是做過新聞記者嗎,你去告啊,看你能愚蠢到什么地步。男人射來一絲鄙視的眼光,沒等我說話,門又被腳踢上了。我被小區(qū)保衛(wèi)科的人拖著雙肩拉出縣政府宿舍。我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渴望見見文莉,哪怕一死!可我只能默默念叨,文莉,你現(xiàn)在在哪兒呢?

好心的地區(qū)報社文藝部主任讓曹玲轉(zhuǎn)交給我一封信。

張濤:你好!

我們了解到你的處境,深為你遭遇不公平不滿,我們部希望你再回來,現(xiàn)在我們部正擴版,需要人手,可先過來幫忙。

祝:

一切順利!

××報文藝部全體同仁

x年 x月x 日

我拿著簡短的信哭了。可我怎么能走呢?我伏案思想,回憶起美麗可愛的文莉。第一次見到文莉時的神態(tài);交往一年間文莉的純情;文莉帶我來柳縣時的真情,她為愛把一切毫不保留地給我,文莉說我倆并肩追求美好人生。我的戀人,我還能怎么樣呢,人活在世,有了文莉這樣的女子,我還想啥呢?我要去找回我的文莉,哪怕魚死網(wǎng)破。

夜晚,我戴上墨鏡在文莉家樓下冬青叢巧妙地躲過那些人的眼睛,盯梢,或躲在縣政府大院外面的高樹上,望那小河對岸燈火閃爍的文莉家,藍玻璃窗內(nèi)閃動的人影,猜想是否是文莉,而又一一否定。在這么多居民區(qū)中,只要我一抬頭,就能分辨出文莉住的那個房間,多少天過去了,那房間的白天和黑夜一樣,沒有光亮,沒有燈火,也沒有人影,窗簾始終拉開著。我在喧鬧的街道上穿行,希望文莉在我的注目中出現(xiàn),甚至不放過男人手臂里的每一個年輕女人。凄涼的街燈下,沉深的夜色里,有孤身女子形單影只匆匆走過,我都感覺是文莉的身影,是文莉在找我?我急忙趕上去,直到那女子回頭尖叫一聲,我這才發(fā)覺不是文莉。我詢問每一個路過我身邊的人,見沒見過一個像文莉的女孩走過此處。我的心開始絕望,感到和文莉再見面的機會越來越渺茫。我不知道文莉她為什么要離開我。深夜,尋找文莉歸來,喝醉酒跑進雨水里,有時醉臥在道路邊。我發(fā)現(xiàn)自己變了,變得誰也不怕,不上班,別人也不來管我了,我自由了。

晚秋的雨像我的心緒一樣清冷孤寂,從我房間的后窗落進來,從門縫里飄斜而入。深夜里,鄉(xiāng)村時常停電,我燃亮融融燭光,拿文莉給我的信憶著文莉,我想從這熟悉的文字里和文莉見面。我的眼里溢出晶瑩的淚水,腦子也有點呆木,但我仍和我心愛的文莉?qū)υ挘嘞胛侵胨?,一百次一千次地?/p>

房門被異物碰了兩下,像是有人敲門,在這風(fēng)雨交加的深夜,門又被叩擊兩聲,清晰可鑒。的確有人敲門,誰?誰?是誰?我急忙起身道。是我,我是文莉,快開門,門外有女子的低語聲。

我驚喜若狂,是文莉的聲音,我赤腳下床跑過去。我急忙拉開門,一卷秀發(fā)瀑布般落在我的眼前。文莉,我的文莉,我小聲驚呼。

文莉頎長身材潔白的皮膚映入我的眼眸。文莉背對我,像是在偷偷看外面雨夜里是否有人來。我看著文莉身上的斑斑水跡,一把抱住文莉,文莉順勢倒入我懷里,把頭埋在我胸前,用腳把門帶上了。文莉沒有訴說連日來為什么不見我的原因,只是默默地慌慌地解著我的腰帶,把我推在床沿。文莉,這些天可把我想壞了,我的精神幾乎是崩潰了,我以為永遠見不到你了呢!我輕輕地撫摸著文莉說。文莉沒有解釋這些天來不見我的原因,來吧,快點吧,文莉只是小聲說著,好像為那事沒有聽到我的話。我聞到文莉身上散發(fā)的高級香水味,感覺文莉今天肯定著意打扮了一番才來的。

燭燈如豆,影影綽綽,我的小屋子籠罩在一種祥和甜蜜的氛圍里。文莉伏在我身上,濃濃秀發(fā)散我一胸,像在吻我。文莉向我身下滑去,腿蹬書桌咯咯作響,小桌上的燭燈搖動著。猛然間,門外似秋天的一聲悶雷,張濤,別上當(dāng)。那人隨叫聲沖進我沒上栓的小屋,一個發(fā)瘋般的女人聲從天而降,我和文莉的好事被破壞了,隨即,那女人把我的文莉拽起,拖到一邊,來者扶正燭燈。我驚慌起身,這些事情都是在轉(zhuǎn)眼間發(fā)生的,女人又大叫,這是陷阱,是圈套,她不是文莉,是個不要臉的妓女。我一片迷惑,剛轉(zhuǎn)過神,“文莉”已提起褲子跑得無影無蹤,只看到幾個黑影在五六米的地方,慌慌逃散了。我破口大罵,卑鄙,可惡。天地間已是大雨滂沱了。來人喊住我,別追了,追上也無用。來者是文莉的朋友曹玲,曹玲像一個泥人,用衣袖抹著頭發(fā)、臉上的雨水。曹玲,文莉呢?是誰干的。

其實我猜測到了。別問了,沒有結(jié)果的,要是燈滅了,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只好坐牢吧,曹玲嘆了一口氣又說,唉,人心險惡啊,張濤,去吧,柳縣不是你長久待下去的地方,也不喜歡你這不速之客,把文莉忘了吧,你們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原來,幾個家伙在曹玲酒店吃飯時,曹玲聽到的,其中就有剛才那個妓女。他們吃過飯一走,曹玲便趕來了,曹玲補充說,他們吃飯時,有縣政府的人在那里陪了幾杯酒,曹玲又說,這是把人往死里推,太惡毒了。我堅信,文莉愛我,她不會變心,否則也沒有這等事情,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柳縣,和文莉在一起,死個明白,我憤懣地說。

曹玲的話說不到我的心里去,曹玲的話不會令我夾著尾巴自動離開柳縣這個小城,我要讓他們的陰謀破產(chǎn),展示眾人。我要讓他們看到權(quán)力不能阻撓用生命或鮮血換來的真愛。曹玲被我感動著,張濤,你真是個血性男子漢,我還沒有聽說過有你們這樣的愛情,為了文莉,我真心支持你。我看了曹玲一眼,緊緊握了一把她的手,說,謝謝你,謝謝你救我,這樣會連累到你。曹玲說,誰叫我們是真心朋友呢。張濤,這里不是久住之地,你快再換個地方,別讓那些人找到你,我走了。我不會離開這個地方,叫他們來吧,看能奈我何?風(fēng)雨里,我送曹玲上了公路,臨別,曹玲扶住車把,在風(fēng)雨中說,張濤,別意氣用事,雞蛋碰不過石頭,你小心點。曹玲走了。我把平日的生活用具放在床頭,準備著,我要與他們抗?fàn)幍降?,為了文莉,為了我們的愛?/p>

十一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坐在桌前趕寫我與文莉愛情的一篇日記。表明我甘愿為情火自焚,為愛誓死不改。曹玲慌張著跑來,她上氣不接下氣說,張濤,不好了,文莉她,她……我扔掉手中的筆,急忙站起身,抓住曹玲的肩,搖動說,文莉有消息了!她怎么了?見她了?曹玲點頭。在哪兒?在哪兒?快帶我去。在醫(yī)院,在縣醫(yī)院,昨晚從五樓跳下跌斷了腿。我的腦子嗡的一聲,我驚喜,我害怕。我似一只發(fā)瘋的野獸,沒再問曹玲,不顧一切地沖出屋門。

我沖進醫(yī)院,撞開護士的阻攔,跑進搶救室。心愛的文莉剛剛做完手術(shù),躺在潔白的病床上,呆呆地向門外望著,她美麗的眼睛已失去昔日智慧的靈光,她細長的雙腿被好多繃帶緊緊系著。文莉、文莉,我來看你來了,我是張濤啊,我雙膝跪在文莉的床前,雙手抓住文莉,淚不能禁。文莉嘴角翕動幾下,兩眼依舊向門外望著,不知道我的到來,文莉已不認識我了。我親愛的文莉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我默默流淚,看著眼前判若兩人的心愛之人。

醫(yī)生和一幫護士進來了,你干什么的,快出去,我抬起頭,已淚流滿面,我是文莉的男朋友。幾個年輕的護士被我這個男人的淚水感動了,醫(yī)生“嗯”了一聲,文莉的雙腿已粉碎性骨折,怕終生站不起來了。另外,文莉由于精神極度抑郁,已嚴重失憶。現(xiàn)在需要她最信賴的人不斷和她說話,呼喚她,讓她喪失的記憶恢復(fù)。醫(yī)生拍了拍我的肩走了。這時我才發(fā)覺床邊坐著一位豐姿高貴的中年女人,低著頭,是文莉的媽媽。她從座位上站起身,面無表情,嘴翕動了幾下講,文莉是因你跳樓的,如果你真心愛她的話,你們?nèi)钥梢越Y(jié)合,老文已外出開會了。說完,堅硬的皮鞋踏著被扯裂的地板出去了。我真想揮動堅硬的拳頭,連哭帶打,文莉突然“哈哈”笑了兩聲。真實的文莉在我眼前,多少次度日如年的思盼。文莉是我,認出我了嗎?在我心中,先前的文莉和如今病床上的文莉一樣,我依然真心地愛她,她是我的新娘,我生命的同路人。

我和文莉結(jié)婚那天,天突降大雪,一時間,天地間紛紛揚揚,大雪遍布鄉(xiāng)野。紅紅的鞭炮被人抬起,像雪中艷開的梅。大紅地毯上花團錦簇,像被一盆盆鮮紅的血潑上去,染紅,鋪在白雪的大地上。我推著文莉慢慢走來,全柳縣小城里的文武百客手中捏著紅紙包里所謂的喜錢,排著長隊站在雪中,人群贊嘆,真是金童玉女一對,天地難覓。

咱們走吧,你看,沒有人再阻攔我們。

猜你喜歡
縣長
縣長干過啥
縣長的“架子”
代表視察提建議 當(dāng)場說給縣長聽
李縣長和狗
中共第一任岷縣張明遠“縣長”
縣長幫了一個忙
縣長的親戚
縣長的問題
老縣長活在我們心里
陪縣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