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人
念中學時就喜歡小說。初三時(1986年),動手寫過一部24萬字的長篇。時至今日,讀過這部習作的也只有當年的同班同學。那時初生牛犢,以天才自詡。后來讀得多了,敬畏心就出來了,以致很多年只讀不寫。在超過十五年的時間里,我的寫作是詩歌,閱讀的卻是小說。總希望有朝一日能再次寫出一些小說,否則,這么多年的小說就白讀了。
但動筆并不容易,到2002年,我才開始重新寫小說。之所以動筆,不是我對小說有了理解,而是實在太喜歡。我喜歡虛構一些故事,然后把自己放進去。這個過程讓我很快樂。于是我想,大概是我的生活過得太簡單了,如果我有寫日記的習慣的話,那么每篇日記肯定是乏善可陳的,正如散文,我寫的散文基本涉及閱讀,很難記錄生活。而小說就不一樣了,進入小說世界時,我感到自己有了很多個自己,他們有的為所欲為,有的殺人放火,有的像天使樣善良,有的又如魔鬼般可憎。
但我知道,他們無一例外,都是不斷分裂出去的我自己。
陀思妥耶夫斯基進入文壇后寫的第二個小說叫做《雙重人格》,這個主題到晚年還讓他迷戀。我很明白,一個動手寫小說的人若不是雙重人格或多重人格的話,他就沒辦法進行故事的編織。這個時代并不缺少故事——感人的故事、殘酷的故事、驚心動魄的故事乃至匪夷所思的故事,處處俯拾即是。但從故事到小說的距離始終就像端著望遠鏡看遠處。在望遠鏡里,什么都近,但一旦離開,才發(fā)現(xiàn)那地方和自己實在是遠得很。
因此,在我看來,小說最需要的就是如何介入你想寫的故事。
好的故事絕非就是一個好的小說,盡管好的小說會有、也應當有一個好的故事。
二者似是而非,又涇渭分明。
這就取決于人物了。一是故事中的人物,二是寫下他們的人物。但他們都是作者自己。
或許,在小說的寫作中,作者該做的其實就是面對“小說”這兩個字?!靶≌f”的“小”,是看起來的“小”。同樣用望遠鏡的比喻來說,在鏡頭里看見的地方雖然近,但確實很小,但卻小到什么都包括了,小到任何一個局部都讓讀者心領神會,小到任何一個細節(jié)都出現(xiàn)在讀者眼前?!稇?zhàn)爭與和平》的氣勢無人能及,但它的細節(jié)卻幾乎把毛細血管都翻了出來。
自然,不會每部小說都像《戰(zhàn)爭與和平》,正如不會每個小說家都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但至少,他們給小說提供了一個標準,提供了一個尺度,可以讓我們知道什么是最頂尖的小說。實際上,讀一部優(yōu)秀的小說,也就是那個寫下它的作者在手把手地教你如何寫小說。只是,我們是否真正聽懂了他們的所言很難確定,我惟一明白的就是虛構的角色和真實的作者之間,一定需要生發(fā)著某種變化。
這個變化有什么結果,小說寫出來就是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