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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在心湖里的一尾魚

2011-08-15 00:49山東王新艷
遼河 2011年12期
關鍵詞:短信

山東/王新艷

1

機器停止了怪獸般的轟鳴,喘息著趴在那兒。白麗姿舉起雙手放在眼前瞅瞅,兩只手全在,十個手指頭一個也不少。

今天這班上得有些難挨,從接到孟綠萍的電話,白麗姿的心就飛離了車間,斗牛一樣向外掙著,令她氣喘吁吁,回過神來的一愣怔,又把她嚇得魂飛魄散。有那么兩次,她以為自己的手卷進機器里,再也沒有了,驚恐地低頭看時,手還在。她懷著失而復得的心情告誡自己,再不能走神了,下班再說??墒牵瓴⒉宦犓膭?,恍惚著,又出了殼。在一個人的拉鋸戰(zhàn)中,白麗姿終于挨到下班時間。

天陰沉沉地,路兩邊光禿禿的樹木在寒風中更加無助可憐。白麗姿出了朝陽飲料廠大門,蹬著單車朝家趕。孟綠萍的聲音固執(zhí)地從腦子里鉆出來,憤憤地質問她,你說,他怎么有我的電話,你還和他說了什么?白麗姿的腿霎時沒勁了,腳下的自行車停止了向前。她干脆下車,推著它步行。冷風打在她的臉上,針扎似的,生疼。路邊那個呆傻的男人拾起什么匆匆塞進嘴里,沖著低頭趕路的人嘿嘿笑,寒風掀起他的破衣,一片片翻動著。白麗姿心里生出一份憐憫。要下雪了吧,得給萌萌送件厚衣服去。白麗姿想到女兒萌萌,再次騎上自行車,迎著寒風使勁蹬著,蹬著。

讓孟綠萍七竅生煙的是白麗姿的丈夫張治國。下午,孟綠萍因為接連收到張治國的短信,才氣沖沖地給白麗姿打了電話。這之前,她們已經很久沒通電話了,很久。

麗姿,張治國現在干嗎?

他在內蒙賣皮貨呢。

多長時間沒回來了?

一個冬天都沒回來了。

他剛剛給我發(fā)了好幾條短信,都是曖昧的,惡心死了!他怎么有我的電話?

什么?這個沒良心的!你的電話是他從我手機上查到的吧,他、他竟然打起了你的主意!

我真沒看出他還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他都給你發(fā)的什么?

情呀愛呀,肉麻惡心的話。綠萍的口氣劃一根火柴就能點著了。

白麗姿拿著電話停頓了片刻,語氣粗重地說,你、你別生氣了啊,我這會兒在班上,下了班就找他。

不生氣?我都氣死了,擱你那兒你不生氣嗎?孟綠萍一幅逮著張治國掐死他的憤怒從電話那端傳遞給白麗姿。

孟綠萍的這個電話讓白麗姿整個下午魂不守舍。白麗姿和孟綠萍是高中時最要好的朋友,出嫁前兩人來往密切。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結婚后,兩人鉆到各自的經里沒完沒了地念,沒有特殊的事再也無暇顧及對方了。如今,萌萌都上初三了,她們兩個閨蜜,少說也有四五年沒有聯系了。張治國這個披著人皮的狼是怎么想到給綠萍發(fā)這種短信的呢?

帶著這個疑問,白麗姿一進家門就給張治國打了電話。

在哪兒呢?白麗姿盡力把聲音放柔。因為,在孟綠萍打電話之前,白麗姿一直不相信張治國是披著人皮的狼。

能在哪兒啊,還不是在內蒙。你下班了?

你是帶腿的動物,你人在哪兒,心在哪兒,我怎么會知道?

火藥味挺濃啊,誰惹你了,老婆?

我發(fā)現了一只披著人皮的狼,眼睛綠瑩瑩的!白麗姿的話語中還是帶了氣,她壓不下它。

哪兒對哪兒啊,老婆你沒感冒吧,說胡話了。

張治國,你給我聽著,孟綠萍是我活這大半輩子惟一的好朋友,你說話做事都給我掂量著點兒。

我沒做什么啊。

你少給我裝蒜,綠萍剛才給我打電話了。

不就轉了個別人發(fā)給我的短信嘛,真是神經質!

你從哪兒弄到綠萍的電話的?

還不是上次你讓我找她辦貸款時留下的。

張治國說的是五年前。那時,張治國和白麗姿兩口子雙雙從化工廠下了崗,為了找個掙錢的門路兒,吃上飯,他們把七大姑八大姨沾親帶故的關系全想到了,最后,在一個遠房表叔的點撥下,張治國想跟他學賣皮貨。表叔說皮貨雖然本大,但是周轉快,見利快。那時,白麗姿和張治國正是窮得叮當響的時候,放個屁都想捂緊了,暖暖屋子。沒有資金做本錢,白麗姿想來想去還是想到了閨蜜孟綠萍。雖說孟綠萍只是個教師,可她丈夫趙輝卻是銀行的業(yè)務主管。在孟綠萍的幫助下,張治國貸到了三萬元錢做本。掂著這厚厚的一沓錢,張治國滿懷希望地踏上了去大草原撈金的路。這次貨款,孟綠萍不但給張治國留下了干練的印象,他還把她的高貴和美貌變成一顆種子,深埋在了他那花花綠綠的泥土里。那時,白麗姿不知道張治國的內心世界,她只知道自己惟一的好朋友是盡了最大努力了。她閑下來時就在電話里向丈夫一遍遍說著孟綠萍的好,她的愛好,她的性格,她的趣事,白麗姿自顧自地說著,卻不知正中了張治國的下懷。白麗姿現在想來才明白,這是鼓了五年的一個包呀,終于出了膿。

屋外的風大起來,發(fā)出嗷嗷的怪叫,像一頭饑餓的狼闖進了院子。白麗姿從窗玻璃里向外望一眼,院門拴得好好的,南屋的兩個窗被風刮爛了窗戶紙,那些破爛的塑料片在風中招搖著,她明白聲音是從那兒發(fā)出的,那份緊張頓時消了。白麗姿翻箱倒柜地找,兩間正房都翻遍了,終于找到了萌萌的羽絨服。她得趕緊給孩子送過去,坐在教室里怕是很冷了。白麗姿用一個編織袋子把衣服裝了,推著自行車消失在寒風呼嘯的夜幕里。

2

其實,白麗姿二十多歲那會兒也是一個美人胚子。鴨蛋形的臉上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一忽閃就是一個心眼,彎彎的眉毛,總讓人想到月掛柳梢頭的景象,挺直的鼻梁下,那張櫻桃小嘴楚楚動人,笑起來時,不大的酒窩總有一種吸引力,讓人想試試到底盛多少酒。不高不矮的個頭兒,苗條的身材,再配上白皙水靈的皮膚,讓人怎么看怎么都覺得她嫁了張治國是一種可惜,是一種鮮花插在牛糞上的無奈,是一種資源的浪費。

可張治國嘴巴甜,自打見了比他只大三個月的白麗姿,心里一美,嘴上就一口一個姐姐地叫上了。叫得白麗姿心花怒放,心田里長出一棵棵茁壯的小白楊。在張治國姐姐長姐姐短的伴奏曲中,白麗姿甚至覺得自己就是下凡的仙女,沒有辦不了的事了。白麗姿覺得,她的確是姐姐,得無私地愛他包容他。他們剛結婚的那陣兒,白麗姿成天價雙手環(huán)了張治國的腰,坐在他的大摩托車上秀恩愛。當他們的秀場擺到孟綠萍面前時,孟綠萍下意識地順著那聲刺耳的“姐姐”,涮一眼好友,說,麗姿,你這是過日子呀,還是過家家?那時候,白麗姿摟緊張治國的腰,嬌嗔著,說你不懂,等你結婚后就懂了。

過日子也好,過家家也罷,婚姻就像鞋子,合不合腳外人不知,更不用說看表面了。反正白麗姿那時是過一段時間,就拽上張治國,回一趟鄉(xiāng)下娘家。娘家姊妹兄弟共八個,六女二男,白麗姿排行老四。逢年過節(jié),成雙成對地回娘家的姊妹們,總愛有意無意地比一比。讓白麗姿很拿得出手的,是張治國的文采。在這一大堆姑爺中,張治國是頗具文采的,談古論今,吟詩作對,全不在話下。相比姐夫妹夫們經商過日子的那些經,白麗姿覺得,她家張治國確實比他們強多了,甚至高出了一大截子。只是,姐妹們比起“行頭”時,白麗姿的目光才暗淡下去。白麗姿穿得是寒酸了些,她們來時騎的那輛摩托車,也是買的二手貨。六妹說,四姐,你穿的這些衣服都過時幾年了?還不讓俺四姐夫去買時興的,別總在那兒賣話了,能賺幾個錢?有本事買部高檔車開開,說別的有嘛用呀?大姐看不下去了,說,老六,你一邊去,老四哪像你,嫁個開醫(yī)院的,不愁吃不愁穿的。白麗姿嘴上不說,臉上卻掛不住了,紅幕布似的臉上滿是不自在,兩只手也不知放哪兒好了,一會兒抻抻上衣,一會兒拽拽褲子,未了才說,新買的衣服還沒穿呢,等過年穿。哈哈,哈哈,白麗姿的話引來眾姐妹的開懷大笑,個個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紛紛說,老四(四姐)你小孩呀,還盼過年。

眾姐妹的笑聲傳到了正在大侃著的男人們那邊。張治國不動聲色地側耳細聽,明白了她們笑的原因。張治國話鋒一轉,大著聲說,過了年,我準備辭了職,去下海。自己干個買賣,少說也比工資高,鬧好了還有可能發(fā)一筆。到那時,我買一部高檔車,拉你們去北京,游長城,讓麗姿帶著你們在長城上喊,就喊那句“我們終于來了”。張治國說這些時,立時沒人發(fā)話了。游長城是白家眾姐妹的一個心愿。一是都長這么大了,她們還沒去過北京呢,二是她們聽人家說,不到長城非好漢,于是,白家姐妹都想帶了各自的丈夫去長城。

趁著能有震住大家的話,張治國帶上白麗姿出了娘家們。路上,張治國說,買不上高檔車,我這輩子是不上你娘家去了,瞧那些眼神。白麗姿說,你還會看眼神呀,大家不是聚一塊兒樂嘛,哪有就為這個,不回娘家的理。要去,你自己去。張治國加大了油門,沖著天喊。

打那兒,張治國真的沒再去過白麗姿的娘家。過了幾年,他們雙雙下崗了,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有時,他們甚至連孩子的學費都要向后托托,能挨幾天就挨幾天。

姐妹們知道了白麗姿的情況,悄悄來到她家。有的送來了米面雞蛋,有的送來了被褥衣物,有的幫著交了孩子的學費。一開始,白麗姿紅著臉,不好意思地接受了,親姐熱妹的,收就收了吧??墒牵^不了一段時間,姐妹們又來了。再來第二次,白麗姿就哭著拒收她們送來的東西,說,人不能靠可憐活著,要自己活出個樣子來。姐姐和妹妹們明白要強好勝的白麗姿是個倔性子,就再也不去送東西了。

一個初冬的晚上,哥哥從省城回來,踏著月色,趕著冷風,去了白麗姿家。那時下崗的張治國正和白麗姿商量去哪兒弄些錢,東山再起。哥哥看著妹妹冷鍋清灶的家,又看看小外甥女萌萌碗里的米飯就咸菜,淚都快掉下來了。哥哥說,治國,我給你找個地方打工去吧,讓麗姿在家里找個地方上班,這樣,你們兩口子有個三四千的收入,萌萌讀著小學,小日子也不錯。不出三天,我會安排好的,你等著。

張治國從座位上欠了欠身子,剛想站起來又坐下了。他擺著右手,很男子氣地說,不用了,我和麗姿已經商量好了,我跟表叔去內蒙古賣皮貨,她在家?guī)Ш⒆?,不出一年,我們就會還清本,小有盈利的。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會安排好的。

哥哥知道自己的好心折了張治國的面子,無可奈何地走了,臨出門時抻了抻萌萌的小辮,給她留下了一千元錢。張治國沖著白麗姿使了一個眼色。白麗姿追上哥哥,把錢朝他的口袋里塞。哥哥說,又不是給你的,是給孩子學習用。這個張治國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白麗姿默默掉著淚,送哥哥出了門。

娘家的人是全不能驚動了,想讓白麗姿弄到錢,她只好想到好友孟綠萍??砂愖讼蛎暇G萍張口的時候,并未想到會給孟綠萍帶來這么多的煩惱,甚至是怨恨。

孟綠萍為了給白麗姿貸到錢,在丈夫趙輝面前沒少煽風點火。先是把白麗姿的溫柔善良大加渲染,隨后又說了白麗姿的遭遇——嫁了無能郎,一朵鮮花算是白瞎了,又說今生就這么一個閨蜜,再不幫她,沒人幫了。孟綠萍說完便是梨花帶雨紛紛下。驚得趙輝說,姑奶奶,你別急啊,我遵命照辦就是了,沒有多也有少啊,不行,從咱這兒出。孟綠萍破涕為笑,說,從哪兒出我不管,給她辦了這個事就行。為了能讓白麗姿和張治國振作起來,孟綠萍可是使上了吃奶的力氣。她不為在他們面前落個好,只是為了這份情誼。

錢到了張治國的手里,孟綠萍的形象也扎在了他的心里。起初,張治國只是滿足于和媳婦通電話時,白麗姿提到孟綠萍,提她們過去的生活,甚至細節(jié),提她們的天真爛漫和感受。掛了電話,張治國揣著白麗姿給他描述的這些,在一個個寂靜的夜里,豐滿著孟綠萍的形象,他甚至越來越覺得孟綠萍就是游在他張治國心湖里的一尾魚,是半紅色的那種金魚。

后來,大約是過了一年吧,張治國終于邁出了大膽的一步。那天,孟綠萍的手機喵喵地告訴她有短信,她打開一看,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卻是四句清麗的小詩,內容婉約,字里行間浸透著一股曖昧。身為語文特級教師的孟綠萍覺得好玩,就勢回了一首更加婉約的,卻并不曖昧。接著又回了一條,問對方是哪一位?張治國等了半小時,最后,在說與不說中做了選擇。孟綠萍得知是張治國發(fā)來的詩,第一感覺是,這人還有點兒文采呀,第二感覺便是替白麗姿惋惜了——她竟然嫁了這么個男人,本事沒一點兒,卻有一肚子花花腸子,可惜了白麗姿那胡蘿卜般的胳膊白蘿卜般的腿,還有那一腔的赤膽和忠心呀。孟綠萍對張治國本來朦朧的印象,立時清晰起來,直到這種清晰具體成鄙視。她很快給張治國回了一條只有三個字的短信:請自重。孟綠萍的這三個字還是比較有分量的。張治國在這道符面前,對孟綠萍沉寂了近五年。

3

騎車用了二十多分鐘,白麗姿來到四中。等下課鈴響過,她趕緊拿了羽絨服給萌萌送到教室里。媽,還有兩節(jié)課就放學回家了,你還跑了來,這么大的風。萌萌見媽媽冒著寒風給自己送衣服,很是過意不去。十四歲的小人,心里過早地盛了和她的年齡不相符的壓力。爸爸常年在外,她最明白家里的日子媽媽是怎么苦掙苦熬的。萌,回教室吧,天太冷了。也快開飯了吧,我這就回去。白麗姿說這話時眼睛里有些澀,她想到了張治國。若這會兒張治國在家,她現在定會在寒風吹不到的家里等著。白麗姿走在教學樓的長廊里,萌萌的話從后邊追過來,媽,放學你不用接我了,我找?guī)讉€伴一塊走。多么懂事的孩子。白麗姿答應著,淚盈滿眼眶。

路過街角的面食店,白麗姿買了一斤饅頭,萌萌得早起上學,早飯必須早打點。風更大了,刮得路燈的眼瞇起來,夜也更黑了。在一個幽暗的路燈下,一個呆傻的女人衣衫破爛著,正在撿拾垃圾堆里的食物。白麗姿騎車的速度慢下來,心里隱隱痛了一下,想,這個呆傻人原本也是有家人的,此刻她的家人在哪里。她想不出答案,就自行車籃子里拿了兩個饅頭,沖著低頭扒拉垃圾堆的人說,過來,給你的。見有人舉著白燦燦的饅頭給,呆傻女人一個箭步躥過來,一手搶了一個饅頭朝嘴里塞。白麗姿這回看清了,這女人該是三四十歲的年紀,眉眼還算清秀。白麗姿的心再次疼起來,無奈地騎上自行車。

推開家門,一股溫暖傳遍白麗姿的全身。這兒再簡陋,也是她和女兒遮風擋雨的地方啊。拴好所有的門,白麗姿打開了室內的臺燈。床頭柜上擺放著白麗姿的定心丸——一張全家福。張治國的瘦條臉上擠出一絲笑,遠沒有白麗姿和萌萌的笑開心。白麗姿端詳著這張照片,用食指肚輕輕磨蹭著那張瘦條臉。孟綠萍氣急敗壞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自從跟了表叔去內蒙賣皮貨,無論張治國多長時間不回家,無論他回來時賺沒賺到錢,白麗姿從來沒在這方面懷疑過他。一來白麗姿不相信張治國會對別的女人動心,他把最好聽的話,還有日夜積攢的那種勁兒,全部賣力地給了她,以至于她無論干著什么,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想了。二來每次從張治國一進家門那猴急的樣子判斷,他確實是為她攢著的,她完全相信他的話。五年來,姐妹們也曾調侃過,說老四,治國年年在外,你可得長個心眼,拿回的錢多還好說,若是連錢也拿不回來,你可得細想想了。白麗姿對著姐妹們莞爾一笑,她們的話就從一個耳朵進了,又從另一個耳朵跑了。白麗姿心里有數:給他送個女人去,他也不瞅的。

可是,孟綠萍的電話徹底動搖了白麗姿堅如磐石的信念,她第一次懷疑起張治國的另一面。不是懷疑,她的心在發(fā)抖,說不出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態(tài)。

白麗姿深吸一口氣,撥了張治國的電話。一串占線時才有的忙音,嘟嘟嘟地鉆進她的耳朵,她的心急速地跳動起來。以前,白麗姿給張治國打電話時,也常有占線的時候,無論占線多長時間,白麗姿的心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劇烈地跳過。過了半小時,白麗姿撥那個熟悉的號碼時,仍是占線。白麗姿的眼前慢慢出現了一個身影,朦朧成一團霧。但模糊中,她感覺那是一個女人,細看時并不是孟綠萍。時間仿佛停止了向前,白麗姿不知又撥打了多少遍,那端的占線終于結束。

喂,麗姿,吃過飯了嗎?張治國的聲音從千里之外傳過來,沒有了磁性,失去了誘惑力。

沒吃,不餓。你的電話怎么這么長,我都撥得手疼了,一直撥不進去。白麗姿暗暗告誡自己,別著急,慢慢說。

哦,一個生意上的事需要聯系。張治國的這句話早在白麗姿的意料之中。

你忙了這一冬了,大概賺了多少錢,也該有個眉目了吧。白麗姿幽幽地說。

今年冬天行情不行啊,凡干這行的都賠掉了腚,我也不例外。錢是拿不回去了,我正在發(fā)愁。這年可怎么過???張治國的口氣滿是無奈。

你的意思是不能回家過年了?白麗姿的問話語氣稍稍上揚了些,卻并不激動。

到時候再說嘛,我也沒說不回去,看看皮貨處理的情況吧。若那陣子行情正旺,我就等賣賣貨再回家,你先有個思想準備吧。張治國順水推舟地說。

寒風在窗外發(fā)著潑。白麗姿的小屋里還沒舍得生爐取暖。她看看表,心不在焉地升火點爐。她要讓萌萌暖和些,這孩子學習一直用功,是個好苗子。

萌萌下晚自習的時候到了,白麗姿又出現在了女兒每天必經的那條小路口。

4

孟綠萍再次收到張治國發(fā)來的無數條曖昧短信,是三四天以后了。從那天開始,孟綠萍的白天就裝滿了“火藥”,她時時都想不管不顧地把它拉響。每當沖動到非拉響“火藥”沒其他辦法時,孟綠萍就強迫自己想一下拉響的后果。第一個受不了的該是閨蜜白麗姿。她眼里嘴里對自己婚姻的滿意,在這堆火藥面前足可以擊得粉身碎骨。第二個受不了的該是趙輝。雖然自己一向正派,可這種事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的時候呀。孟綠萍不想讓自己引火燒身。第三個受不了的該是一個群體,就是白麗姿的七大姑八大姨還有孟綠萍的,以及社會上的人們。權衡再三,孟綠萍還是一遍遍把心里的火壓下去。當又一條泛黃的短信臭烘烘地跳出來,污染著她的視線時,孟綠萍已忍無可忍。

電話上,孟綠萍口氣輕松地問白麗姿有沒有時間,想和她聊聊,她還是感覺到了白麗姿全身的顫抖。

音樂咖啡廳里,柔和的燈光打在相對而坐的兩個好友的臉上。孟綠萍望著面前這張過早蒼老的臉,百感交集。白麗姿才三十八歲,歲月的滄桑就這樣無情地刻下了狠心的刀痕。想著曾經的美麗在面前這張臉上駐足時,自己當時的感受,孟綠萍的眼睛潮濕了。白麗姿也在瞅著面前的這張臉想心事。同樣是女人,這張臉上卻滿是優(yōu)雅和愜意,靚麗的容顏,是生活好壞與否最好的說明書了。一個女人,活到孟綠萍這份上,總是被人羨慕和嫉妒的。

綠萍:咱倆好久沒這么靜靜地注視了。今天休息,我才下了這個決心。由著咱忙的話,何時也沒個頭兒呢。

麗姿:他又招惹了你,是吧?麗姿慢慢攪動著咖啡,低著頭說。

綠萍:也許,你們平時經常提起我?其實,我做點事也是應該的,你不該在他面前經常提起我。綠萍并沒正面回答她的問話。

麗姿: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是這種人。

綠萍:其實,他這樣并不能說明我們如何。我提醒你的是另外的。他這幾年一共賺了多少錢?我?guī)状蜗雴柲悖疾缓靡馑?,總覺得問了,就像在催你還錢。

麗姿:我相信你的品質。再說了,他也不配。這幾年,他幾乎沒賺到錢,第一年還算可以,滿打滿算賺了兩萬,除還你一萬外,剩下的也隨著日子走了。之后的三四年,他根本沒拿回錢,有時給孩子交個學費,買點東西,就是他對這個家的最大貢獻了。

綠萍:你想沒想過,這是為什么?如果,不是我和你說他發(fā)這樣的短信,你會相信別人告訴你的話嗎?當然,我希望你們幸福,可是該說的,我覺得必須和你說。

麗姿:我明白你的心,你是怕我吃虧啊。我這幾天心里也長了草,甚至想到去內蒙看看。

綠萍:我也希望你能明白張治國的現狀,別整天糊里糊涂的。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發(fā)的這些短信,我仍然相信,你是幸福的??墒?,接二連三的這種短信,讓我不得不想,你或許整天活在欺騙里。

麗姿:我知道你的意思。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讓你生這么大的氣。如果有可能,他再發(fā)短信時,你轉給我。

綠萍:我怕你受不了。你若執(zhí)意想看,我就轉幾條給你。

兩個人正說著時,張治國又給孟綠萍的手機上發(fā)了幾條曖昧的短信。孟綠萍說,麗姿,就不用轉了,你自己看吧。白麗姿持了綠萍的手機,翻看著張治國發(fā)來的短信,見一條短信里就有六七個愛你想你之類的詞。白麗姿的雙手顫抖著,臉色煞白,眼里的淚成串地順著臉頰流下來。嘴里狠狠地說,這條披著人皮的狼,他給我丟盡了臉,不但讓我有娘家不能回,還打我好朋友的主意。這次,我決不饒他。

這是一個星期天的中午,咖啡屋外的寒風把光禿禿的樹枝搖來蕩去,大有一副折了它才心甘的架勢。麗姿用手背摸了摸臉上的淚,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咖啡,說了聲謝謝你綠萍,消失在冬天的戶外。孟綠萍望著寒風里這個單薄的身影,心頭頓覺五味雜陳。

5

一路輾轉,白麗姿終于按照張治國無意中說出的話,找到了他住的地址——內蒙古大草原上的一個蒙古包。路上,白麗姿是對這次突然襲擊設計了方案的。一是對張治國嚴守秘密,絕不透露半點。特別是張治國偶爾和她通電話時,她一定會巧妙地掩蓋過去,讓他明白,她正在家里忙著某事。二是到達目的地后,快速出擊,火力偵察。所以,下了車,趁著天不黑,白麗姿就沖著這個蒙古包來了。里面除了白麗姿所熟悉的張治國的味道,還有他的衣服被褥鞋襪。讓她感到意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是一個妖艷的女子正躺著休息。白麗姿使勁拽了拽自己的頭發(fā),疼得很。她瘋了一般撲向那個女子,麻利地掀起了那床她縫制了一天的花被子。

你是誰?白麗姿氣憤地說。

這是我的家。你是誰?女子呼啦一下坐起來。

這兒的男人是我的男人。白麗姿指著張治國的衣服說。

這兒的男人是我的男人。那女子站起身,一把推開白麗姿,向外走。

你給我站住。

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蒙古包群的一瞬,只有“我去找他來,讓他說”這一句話從空氣里落下來,砸在白麗姿因氣憤變了形的臉上。

張治國是在夜幕降臨后才回到蒙古包的。一進門,張治國就雙腿跪在了白麗姿的面前。

姐姐,你這么快就來了,怎么也不給我個電話,我好去接你啊。

白麗姿一個肩步竄上來,給了張治國兩個響亮的耳光。

姐姐,你覺得出氣就打吧,誰讓我這么長時間不回家呢。

你還知道有個家?這女子是怎么回事?

一個花魁,她經常趁別人不在家的時候,隨意進入人家家里,翻東翻西,拿東西,吃東西。遇到想事的男人,就留她過夜。我從未留過她的。張治國奴顏婢膝地說。

你若不和她有一腿,她絕不會這樣氣勢洶洶。

姐姐,她就是這樣一個人,你不信到周圍去問問。我要是和她有那個事,天打五雷轟,出門讓車軋死。

白麗姿的心再次軟下來。她命令張治國滾起來。滾起來的張治國對白麗姿使出了渾身的解數。白麗姿被張治國的味道醉得一塌糊涂。

晚上,白麗姿和張治國一同在草原上散步。有認識張治國的人見了,遠遠地打著招呼,說,嫂子來了啊,哥,你可得帶嫂子好好玩玩。

張治國喜滋滋地應答著,一只手就伸了過來,牽了白麗姿的手,很是恩愛的樣子。白麗姿的疑問煙消云散,立馬就覺得一個大男人,身處這樣空曠的大草原,是多么的不容易呀。這樣想著時,白麗姿的心里就柔軟的如棉花一般了。

帶著張治國給她和萌萌買的兩件衣服,白麗姿又返回了自己的家。

過了不到半個月,孟綠萍就把剛剛收到的,張治國發(fā)給她的曖昧短信轉發(fā)給了白麗姿。

白麗姿的氣急敗壞像熊熊的大火,將她整個人燒得云里霧里地飛。她把這火順著電話扔給張治國時,張治國用特有的音律,姐姐長姐姐短地喊起來,好像還伴著一把鼻涕一把淚。不到十分鐘,白麗姿的火就這樣被張治國一點一點地澆滅了。

讓孟綠萍不能對白麗姿說出來的是,張治國的曖昧短信越來越頻繁了。孟綠萍覺得白麗姿已經解決不了這個麻煩,她想到了公安局。

白麗姿終于知道了孟綠萍已經報案的事。那天,在孟綠萍的家門口,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中,白麗姿對著正欲開車出門的孟綠萍長跪不起。雪花很快擦去了孟綠萍的淚,她扶起了白麗姿。潔白的雪地映著身穿紅衣的兩個女子,像盈盈綠水間盛開的兩朵并蒂蓮。孟綠萍幫白麗姿擦掉臉上的淚,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6

張楚繼明白,白麗姿這次是鐵了心和他兒子離婚的。張楚繼早年因病退休,回了農村老家養(yǎng)老,老婆早已去世了。聽到白麗姿的哭述,老人在家待不住了。老人明白,不到萬不得已,兒媳婦是不會打擾他的。張楚繼揣了兩千元錢來見白麗姿,說,孩子,治國這些年也沒掙到錢,你先拿了這些錢給萌萌上學用,我這就把他叫回來,好好教育教育。

張楚繼換了六個不同的號碼,張治國才接了電話。

我說人家麗姿嫁了你就夠委屈的了,你小子還想怎么樣?張楚繼的耳朵聾,說話總是大聲。

我沒做什么啊,是她自己總喜歡想東想西的。

你若做得好,月月有錢寄回家,她會說和你離婚嗎?也快過年了,你馬上把那些貨處理一下,春節(jié)前趕回來。

哦,我盡量吧。

這個電話白麗姿是一直站在旁邊聽著的。掛了電話,張楚繼對兒媳婦說,等等吧,他這就回來了。

白麗姿只點了下頭,她明白,張楚繼已經無法左右自己的兒子了。

臘月十五的月亮掛在中天上,一縷清輝灑在這個簡陋的小院子里。張楚繼坐在外間屋里,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萌萌寫作業(yè)。月光透過窗欞瞅著這個清貧的家。白麗姿仰頭對月,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張楚繼望著兒媳婦的背影說,麗姿,要想開些啊,我活這么大歲數了,什么樣的磨難沒有經歷過啊。就說你娘在世時吧,她得了那個病,生不如死啊,我在暗夜里自己落過多少次淚,哭完還是該怎么就怎么。還有一群孩子等著要吃要喝呢。你不為了別的,只為了萌萌也該堅強些。再說了,你仔細觀察一下治國的言行,看看是不是有些像……張楚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其實,公爹不說起婆婆,白麗姿的心里也早想到她了。雖說自己并未見過婆婆,可從張治國和他姐妹們的講述里,白麗姿已在心中給婆婆畫了像,最讓她震驚的是,婆婆是得了瘋病后,流落街頭死去的。

白麗姿重新看著公爹,覺得他的身影竟高大了不少。張治國兄妹五個,全是他一個大男人拉扯起來的。也是一個苦命人啊。就在這一刻,白麗姿的心再次動了動,一股暖流潺潺著,流過心尖。

白麗姿說,爸,我明白,有家的男人是個人,無家的男人就是鬼了。我不會讓治國變成鬼的。

7

白麗姿謝絕了公爹的邀請,帶著萌萌去娘家過完了年。期間,她一個人躲在一邊悄悄哭過??尥炅?,仍然擦干淚笑著做這做那。張治國偶爾有短信來,說發(fā)明了一種叫永動機的東西,等國家認證了,事成之后,會給幾百萬的發(fā)明獎。白麗姿莞爾。心想,他一個高中生,本是學的文科,這不等于癡人說夢嗎?唉,對呀,他就是癡人說夢吧,遺傳。

春天里,張治國終于回家了?;氐郊业膹堉螄?,又是雙腿跪地,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扇著自己的臉說,皮貨市場不景氣,貨款全賠進去了,一個子兒也沒剩。永動機仍沒得到認可,本想嫌點兒錢補償家用的,這下什么也沒了。

白麗姿說,算了,別說了,當用錢買個教訓吧。白麗姿明白,張治國現在都發(fā)明永動機了,若再逼他,他也許會有更離奇的“發(fā)明”。此刻,街頭那些癡呆人的形象交替著出現在白麗姿的眼前。她是愛張治國的,她不能……她得想辦法讓他轉過彎來。

開春后,打工的人流潮水一般涌向大城市。白麗姿悄悄和六妹商量,他們兩口子去打工時帶上張治國,托他們照管他一下。

到了天津某工地做壯工的張治國,并沒收斂自己的脾性,干活苦點兒累點兒時,就喊了妹夫去找“好玩的地方”。妹夫臉子一拉,馬上通知了六妹。在六妹的唇刀舌劍下,張治國的賊心終也沒有施展的機會。

麥收時節(jié),張治國和六妹妹夫一塊回來了。一進門,六妹就把手上的近一萬元錢交給了四姐,說,這是姐夫打工的工資,除去吃飯,全在這兒了。

白麗姿接過這沓錢,心潮澎湃。這是張治國下崗后掙下的第二筆錢,也是他四年來,第一次進家門沒有下跪。

晚飯后,白麗姿一家三口去了孟綠萍家,趙輝也在。張治國從白麗姿手里拿過那沓錢,雙腿跪在了孟綠萍和趙輝面前。

我不是人,對不起我的恩人,到了今天才還你們的錢。我知道自己過去做的不地道,從今往后,我改邪歸正,不再辜負你們的厚恩。若再重犯以前的行為,誓不為人。張治國一邊扇著自己的嘴巴,一邊聲淚俱下地說。

孟綠萍笑了,說,那永動機是怎么回事?張治國頭低到了胸口,喃喃著說,癡人說夢。

回家的路上,白麗姿的耳邊又響起了張治國年輕時就愛吹的那首曲子——《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張治國覺得此時自己的心湖里清晰見底。白麗姿的臉上滿是笑意。萌萌對著張治國豎起了大拇指,說,爸爸真棒!

夏夜的路燈下,那個衣衫襤褸的呆傻人又在撿拾垃圾堆里的食物。白麗姿對張治國說,瞧,多可憐。張治國沒說什么,深深地向路燈下注視了幾眼。

夏夜的滿月照進溫馨的小屋時,萌萌早已進入了夢鄉(xiāng)。張治國的手停留在白麗姿那粗糙的面容上。一寸,一寸,他的手在游走,他的淚滴在這個心慈面軟的女人的胸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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