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賓
夜里,他的右手碰觸到我
我在筆記本上寫下——我和他存在愛情
早晨起床后,我依然堅信
——我和他之間一定存在愛情
下午四點上班,經(jīng)過一段幽暗的胡同
我想到他,一定和我存在著愛情
要不我不會這樣一直惦念他
不會賴在他的腦袋里不走
六歲,或者我更大一點,他是巨人
仰望才可以看清他的面龐
只是我不知道如何生出了他
什么時間在我的體內(nèi)開鑿了洞口
他不會回來,他在未來的時間得到了延展
黑暗里碰觸到我的左手
我老了,他不會老
我死去,他會死去嗎
太陽照見我的頭顱
照見他的頭顱
我的存在就是他的存在
他不再是虛幻的
我們是一個人,去一個
地方,一個地方
這狗日的白天
太陽照著我的頭顱
我想這狗日的白天
這么富有詩意
這狗日的白天里
他不可能回來
這狗日的白天,是我
生出了他
十月的深夜已經(jīng)很冷,西南方向的
小車站,已經(jīng)凍得凝固
想起剛結(jié)婚那會,剛有女兒那會
常去那個車站接她們
小車站,我和她們,和
車站的一切,熠熠生輝
自從火車提速,小車站就廢棄了
深夜,只有貨車汽笛不斷鳴響
那些貨車要開往深夜的更遠方
我和他手持票據(jù),對遠方充滿渴望
重復,懷疑,堅持,狹窄
在巨大流云的陰影下,刀片一樣
被風吹得瑟瑟直響,我想象他
刀鋒般的光芒切割黑里的葉子
黑暗吞沒了他,對面的山峰吞沒了他
他最終要回到自己的故鄉(xiāng)
晚上洗腳的時候
母親說把臉也抹一把,這樣氣血流通
此時白晝也如黑夜,他們一起
匍匐在身體上,他的身體上
白晝抹去了,就得進入黑暗之門
黑夜多么遼闊,我還沒有足夠的力量
水盆里五指舒展,舒服的樣子
我搓著,按摩著,它要進入黑夜了
如此丑陋的他,如果我洗浴整個身體
那蓬頭下的人又該是誰
我不再洗浴臉和腳了,或者整個身體
白晝和黑夜,還有人認識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