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瑯

北方山奇賓館要招一名領班，月薪8000元，但應聘者必須具有大專以上學歷。高雅馨剛剛大學畢業(yè)，自然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她在第一時間就報了名。然而，讓她感到有些納悶的是，賓館還發(fā)了10本厚厚的參考書，居然一分錢也不要，書里的內容大多是怎樣塑造自己、怎樣珍惜自己的形象，與他們應聘的崗位驢唇不對馬嘴。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這次的考試還要考一篇作文，題目更加有趣：《給自己批卷，錄取倒數第一名》。

轉眼間就到了考試時間，高雅馨不免有些緊張。這也難怪，要是應聘上了，月薪8000元，一年可就是96000元?。≡较朐琰c睡，越是睡不著，高雅馨有些氣惱了，因為明天的考試時間是上午10點正，可參加應聘的考生必須在早晨4點鐘出發(fā)，坐專車到300公里以外的一座大山上考試。說是到那里考試清靜，不會受到外界的影響，能考出真實水平。

高雅馨被急促的鬧鐘聲驚醒，她睜開眼睛一看，已經是凌晨3點鐘了。她趕緊起了床，洗臉、梳頭、擦化妝品，一切收拾妥當，便打車來到了指定地點。前來應聘的竟有50多人，看樣子北方山奇賓館挺重視這次的招聘，還有專門錄像的。讓高雅馨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前來應聘的人員中，竟然還有個腿有殘疾的人，這樣的人他們不可能招聘吧？

車啟程后，車內開始還挺安靜，可行駛了一會兒后，大家漸漸有些熟悉了，就開始有說有笑起來。到了后來，說話聲、笑聲就不絕于耳了。

車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前面出現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看樣子他的腿不是很好，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司機是個很心善的人，他將車停下，拉開車門，朝老人問道：“老人家，你這是去哪??？”老人回答道：“去前面的大娘娘溝啊！”司機又問：“那你怎么不坐車啊？”老人嘆了口氣道：“沒有錢啊?！彼緳C便沖老人說道：“我正好去大娘娘溝，你就坐我的車吧！”老人很是高興，深深地向司機鞠了一躬，然后上了車。可車上并沒有空座啊，老人只好抓著車上的扶手站著。說實話，高雅馨本想把座位讓給老人，可昨晚沒有睡好，早晨又起得那么早，又沒有吃早飯，再加上坐車本來就有點暈，高雅馨就沒有把座位讓給老人。

這時，一個穿白色連衣裙、長相挺漂亮的女孩站了起來，把自己的座位讓給了老人。老人很是感動，向她鞠了一躬：“好孩子，謝謝你?。　?/p>

車開了3個多小時后，便向一條大山溝里開去，這里大概就是大娘娘溝了。誰知沒開多久，車竟然壞了。司機急得抓耳撓腮，一會兒打開車蓋子，擺弄一陣子后便跳下車，鉆進車底下擺弄一陣子，然后再爬上車接著擺弄。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司機雖然累得滿頭大汗，可還是沒有把車修好。大家又累又餓又渴，特別是那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竟然嘔吐起來，大家就紛紛發(fā)起牢騷來，有責怪司機的，有責怪賓館老總的，言語自然是越來越偏激。倒是那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什么也沒說，把自己的毛巾拿給司機擦汗，司機感動得連聲道謝。

這時，拄著拐杖的老人朝大家說道：“你們看，上面來了個小商販，誰要是渴了、餓了，就趕快去買??！”高雅馨扭頭一看，從上面下來了一個推著小車的商販，車里裝著面包、礦泉水。高雅馨心里很清楚，這點東西壓根就不夠賣，她邁開腿第一個沖了上去。大家也都拼命向上跑去，眨眼工夫，小商販就被圍得水泄不通了。小商販忙不迭地沖大家喊道：“大家別擠，排隊，請排隊！”高雅馨一想，要是排起隊來，弄不好就排不到第一，一個面包用不了兩塊錢，一瓶礦泉水也用不了兩塊錢，我摞給你5塊錢足夠了。說時遲，那時快，她丟下5塊錢，拿起一個面包一瓶礦泉水就走。高雅馨這么一帶頭，大家立馬效仿起來，有的干脆是先拿東西后付錢，結果沒一會兒，商販車上的面包、礦泉水就被“搶劫”一空了。

這時，從上面開來一部面包車，司機沖大家說道：“老總派車來了，大家不用急了！”一個應聘者說道：“這么點大的面包車能拉幾個人啊？這么多人，要拉多少趟?。　闭l知面包車竟在上面停下了。大家不解，就問司機：“這車怎么停下了啊？是拉我們的嗎？”司機哈哈笑道：“這部面包車只能坐10個人，你們有50多人，要是把車開到這里，大家還不把車給擠扁了??！”原來是這么回事啊，大家明白過來后，就都拔起腿飛快地朝上面跑去。高雅馨樂了，她在大學里可是個長跑高手，第一個上車的肯定非她莫屬。高雅馨拔起腿就飛快地向上跑去，前面的人摔倒了，有的人便從摔倒者的身上跨過去。高雅馨沒有跨，她繞過摔倒者的身體繼續(xù)向前跑，她當然是第一個上車者。待第十名上車后，司機就迅速地將車開走了。

考試地點很寬闊，還有小樓，原來這里是老總度假的別墅。50張桌子已經擺好了，一個老總模樣的人給她們安排座位，最先到的自然被安排在了前10名的座位上。一個多小時后，考生全部到達。那個老總模樣的人便說道：“我們今天考的第一科是作文，題目大家都知道了，就是《給自己批卷，錄取倒數第一名》。下面請看大屏幕。”

屏幕開始播放了，讓高雅馨沒想到的是，那畫面竟然是她們啟程的畫面。老總模樣的人說道：“從大家啟程開始，一直到我們坐好，都被清晰地錄制下來。大家要認真看，千萬不要漏掉一個細節(jié)，這對你們一會兒寫作文很有幫助?！?/p>

畫面清晰極了，從大家啟程時開始，每一個人都沒有被遺漏。高雅馨瞪著大眼，認真地看著，生怕漏掉一個細節(jié)。誰忘乎所以地大笑、高聲講話；車壞了，誰在責怪司機；小商販來了，誰奮不顧身、拼命擁擠；有人摔倒了，誰從她身上跨過去、誰從她的身邊繞過去，都被一一錄制下來。被錄制最多的當屬那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給老人讓座；上車下車攙扶那個殘疾人；商販來了，大家都蜂擁而上，她卻不為所動，跟那個殘疾人欣賞風景；面包車來了，大家都拼命往車上沖，她卻攙扶著那個殘疾人一步一步往前走。她攙扶殘疾人登上最后一趟車時，竟然還超員一個，司機說：“我們的老總要求甚嚴，一個都不能超，誰發(fā)揚發(fā)揚風格，下去等下一趟車？”依然是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下去了。

錄像播放結束后，老總模樣的人便說道：“下面有請我們的汪老總?！庇袀€人走上前來，高雅馨定睛一看，不由怔住了：這個汪老總竟然是那個拄著拐杖的老人！

汪老總先是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向大家問了聲好，這才說道：“七八年前，在我們國家××市搞了一次網球大師賽，一位記者采訪一位頂級選手：‘來這里給您印象最深的是什么？這位頂級選手說道：‘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你們中國人真勇敢，人人都敢闖紅燈。當時我看到這篇報道后，真是羞愧得臉紅脖子粗啊！還有一次，我去俄羅斯談生意，火車上大多是中國人和俄羅斯人。你看俄羅斯人在一起時，無論是說還是笑，只有他們自己能夠聽得到；你再看我們中國人在一起時，無論是說還是笑，滿車廂的人都能聽得見。那時我就給自己定下標準：將來招聘員工時，不但要有文化、有知識，更要有素質、有修養(yǎng)。我要大家4點鐘啟程的目的，就是讓大家誰也吃不上飯，坐這么長時間的山路車，大家的體力會消耗很大，情緒肯定要受到某種程度的影響，情緒受到影響后，自己的本來面目就會暴露無遺。那位跟你們一起上車的‘殘疾人，她并不是殘疾人，她是我們的員工。我讓她扮作殘疾人，看著大家會怎么對待她；我半道假裝拄著拐杖上車，看看誰能給我讓座；我讓司機半道停車、修車，又派人扮作商販，再讓面包車故意停在離我們遠一點的地方，看著大家會怎么表現自己。讓我實在沒有想到的是，買到面包、礦泉水的人，沒有一個想到這個殘疾人，自然也沒有想到我；有的人摔倒了，沒有一個人將她扶起，有的人竟然還從她的身上跨過去。當然啦，摔倒的這個人也是我們的員工。今天我們的行動其實就是一篇作文，所不同的是，有的作文是用筆寫出來的，有的是用行動寫出來的。下面我們就給自己批卷，看看你今天的作文應該得多少分？”

高雅馨從錄像里看見自己大聲講話、第一個沖向商販、第一個動手拿東西就已經臉紅了，特別是看到自己從摔倒的那個人身邊繞過去的時候，脖子和耳朵都紅透了。她猛然間醒悟過來：怪不得汪老總給每人發(fā)10本書，竟然一分錢都不要！高雅馨拿起筆，在自己的卷子上認真地寫下了3個字：不及格！

汪老總把收上來的卷子看完后，真誠地對大家說道：“看了大家的卷子，我感到很欣慰，因為大家都能公正地正視自己的不足。除了穿白色連衣裙的艾雪麗給自己打了92分，大多數人都給自己打了不及格。你們還很年輕，未來的路還很漫長，我相信大家用不了很多的時間，就會成為一個有知識、有文化、有素質、有修養(yǎng)的人！下一次招聘人員時，我還歡迎大家回來應聘。下面我宣布：今天被招聘的是：艾雪麗！”

讓汪老總沒有想到，應聘者們全都鼓起掌來。汪老總心里清楚，她們的掌聲是從內心里拍出來的，這當然包括掌聲拍得最響的高雅馨了。 ■

（責編：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