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香
這天早晨,在印度卡納塔卡山區(qū)領(lǐng)著學生作畫的英迪拉?雷接到了母親打來的電話:妹妹艾西婭已被醫(yī)生下了病危通知。
一時間,英迪拉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她立馬登上了飛往古吉拉特邦的客機。一踏進重癥監(jiān)護室的走廊,英迪拉就從父母的淚眼里讀懂了一切?!鞍?,媽,我不會讓艾西婭走的。她還年輕,我一定要幫她?!庇⒌侠f完,快步?jīng)_進了病房。
一年前,在古吉拉特邦立美院任教的英迪拉腎盂病變,很快惡化成癌。大夫說,要想治愈,只有做換腎手術(shù)。妹妹艾西婭連想都沒想就做了配型,躺上了手術(shù)床,手術(shù)進行得非常成功。一個半月后,英迪拉病愈出院,又拿起了畫筆。不久前,美院組織學生去山區(qū)寫生。臨走那天,艾西婭還跟她說悄悄話:姐姐,這是我給你買的面膜,記著天天晚上敷一遍。我可不想看到一個又黑又丑的姐姐……在電話里,母親哽咽失聲:艾西婭腎臟的自體修復(fù)能力差,刀口處組織壞死……
一看到英迪拉,艾西婭翕動著蒼白失血的嘴唇,笑了:“姐姐,是不是爸媽讓你回來的?我沒事,過幾天就好了?!庇⒌侠瓘娙萄蹨I,握著妹妹的手說:“我知道。有姐姐在,你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去找醫(yī)生,把腎還給你——”
“不要。姐姐,你別走,我想和你說說話。”艾西婭拉住英迪拉,說起了曾經(jīng)的快樂日子,說起了她們的畫室。那間畫室遠離市中心,環(huán)境很清靜。“我在陽臺上掛了好多漂亮的風鈴,都是我自己做的。姐姐,那些風鈴要一直掛著。行嗎?”艾西婭說。
當然行,只要你開心。英迪拉連聲答應(yīng)。就在這晚,在英迪拉的懷里,艾西婭無聲無息地走了。等到艾西婭走后,英迪拉才得知,早在半年前艾西婭就清楚自己得了什么病。當聽說治愈的可能性幾近于零時,她選擇了隱瞞。
轉(zhuǎn)眼間,英迪拉又要帶學生去外地寫生。想到畫室閑置的畫室,她想到出租。廣告登出的第二天,一對年輕夫妻找上了門。進門后,女子喜形于色地說:這房子采光好、干凈,我們就租它吧!英迪拉戚戚暗想:能不干凈嗎,這是她和艾西婭的“快樂小巢”。母親說,艾西婭病倒后還強支著身子貼了墻壁紙,把房間整理得一塵不染。
本來,艾西婭就是個心地善良而又精致的女孩。
男子四處轉(zhuǎn)轉(zhuǎn),也很滿意,準備一次性交清租金。恰恰這時,那個女子突然叫起來:“什么動靜?難聽死了!”英迪拉不由一怔,細聽。是風鈴的聲音。陽臺上,各式各樣的風鈴正叮叮咚咚,清脆作響。
英迪拉很快想到了妹妹艾西婭走前留下的心愿。風過鈴響,多么美妙,怎么會難聽?男子看出了英迪拉的心思,歉意地說:“對不起,我妻子神經(jīng)不好,聽不得噪音。你看,這房子我們租了,你要不帶走這些小玩意,我?guī)湍阏簟!蹦莻€女子更干脆,伸手就拽下一串。英迪拉走上陽臺,僅僅只是一愣,便近乎失態(tài)地把女子搡了出去:“走,走啊,我不租了,多少錢都不租!”英迪拉猛地關(guān)上門,又快步回到陽臺,把那串被女子拽掉的風鈴小心翼翼地掛上。
直到此時,她才恍然大悟,艾西婭不僅是為了讓她記住姐妹倆在一起的美好日子,更是為了一張美好的笑臉:相鄰的陽臺上,有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正揚著小臉,對著發(fā)出悅耳聲音的風鈴在笑:“風鈴又在唱歌了,真好聽——”
原來,在她到達卡納塔卡山區(qū)的第二天,艾西婭給她打電話,說隔壁住進了一個小女孩。那是個雙目失明、沒有玩伴的小女孩。為了掙錢給她看病,她的父母每天早出晚歸,只能把她反鎖在家里。每當有風吹過,風鈴響起,就是小女孩最開心,笑得也最甜的時刻……
槐嗉 陳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