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綠
【故事簡介】做他的秘書,除了業(yè)務(wù)水平要過硬,床上功夫要了得,要經(jīng)得起他的甜言蜜語,也要忍得住謊言欺騙,如果,七年前他盯上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是一場陰謀……
楔子
孟希月覺得自己干了份人世間最苦逼的工作。
當(dāng)那杯水不偏不倚地潑到臉上來,她很慶幸對方點的是冰紅茶而不是熱咖啡,不過也許毀容了更好,這樣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全額報銷去韓國整形的費用,天知道每當(dāng)她在鏡子里看著自己一張死水般的臉時是有多沖動,女人要是不愛美那簡直就和紀承睿不好色一樣,坑人!
神思已經(jīng)漂洋過海,這讓孟希月的冰山面癱功更顯爐火純青,她抹去滿臉水跡,不動聲色地說:“尹小姐,如果您同意我們可以馬上辦手續(xù)。”
女人冷哼,“紀承睿在哪?我要見他。”
孟希月禮貌微笑,“紀總半小時后飛巴黎,尹小姐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與我……”
“夠了!”
女人燥怒地拿起手機,好不容易翻著號碼撥過去竟然聽見對面的手機響起來,孟希月又一笑:“不好意思,紀總出差電話通常會轉(zhuǎn)到我這里,尹小姐,如果您還需要考慮我們可以再約,不過紀總的意思是希望在他回國之前能處理好此事……”
“你閉嘴!”尹可昕突然拿起孟希月面前的杯子又一潑,“把紀承睿給我叫出來!別以為這點錢就可以打發(fā)我!沒門!”
果然是混娛樂圈的人,氣場十足爆發(fā)感生猛,不過將心比心,精力花了床也上了,如今才發(fā)覺要找自己的男友竟然只有個辦公室號碼,談分手還安排秘書代勞,想不吐血都不行。
不過一百萬也不是小數(shù)目,加上一套全海景式高級公寓任君挑選,出手闊綽之程度至少目前為止她還沒有洽談過如此昂貴的分手費。孟希月擦了擦眼角的涼水,將一疊資料遞到尹可昕面前,“不知道尹小姐是否感興趣,謝導(dǎo)的新戲一直想物色一個有潛質(zhì)的女主角,紀總覺得您是十分適合的人選。”
“謝導(dǎo)?國際電影節(jié)上獲獎的謝宇?”
見孟希月點頭,尹可昕接過劇本猛地一震,“這部戲投資過億,女主角不是已經(jīng)內(nèi)定了?”
“尹小姐,實際情況是這樣的……”
有句話說的對,蛇打七寸,女人,抽她的那根軟肋就好了。
一、
孟希月回到家已經(jīng)是半夜,剛關(guān)上門就被人從背后一把抱住,她懵了懵,鎮(zhèn)靜地問:“你怎么進來的?”
對方?jīng)]有說話,直到冰涼的唇在她的脖頸上舐啃了一輪,由淺至深愈發(fā)吃痛,孟希月才稍微有了點反應(yīng),她按住那只已經(jīng)伸進領(lǐng)口的手,抗拒道:“不要,好累?!?/p>
“喝酒了?”
孟希月無力回答,懨懨地踢掉高跟鞋,哪知腳底一滑往后就栽,嗯,肉墊子好不錯,一點不疼。
“你勾引我?!?/p>
一個利落的翻身孟希月被緊緊壓在地板上,借著窗外那點微薄的光,她看見一雙眼熠熠發(fā)亮,果然充滿著撩撥的獸性,她辛勤勞作一天了,這會真是從心理到生理一萬個不愿意,可男人已經(jīng)伏在她胸前自顧自地耕耘起來,孟希月只能眼巴巴地望著,連推卻的力氣都使不上了。
“痛……”
她只覺十分不適,任憑那挑逗技巧再高超好像也不能進入狀態(tài),明明身體已經(jīng)那樣燙,那樣軟,生澀的反應(yīng)卻像是怎么也找不到那點情欲的切口,幾番周折男人明顯已經(jīng)不耐煩,索性橫心一挺,那動作就跟拍電影抓鏡頭似的快又狠。
孟希月咝了一聲,全身痛得縮到了極點,她聽見自己的喘息,又聽見耳邊響起一口嘆氣,似安慰又像在誘哄,“放松點,乖……”
她不能阻止卻本能地排斥,復(fù)而統(tǒng)統(tǒng)發(fā)泄在十指緊抓的肩頭上,只是不一會兒便松開了,房間在動,浮浮沉沉像是被困一汪深海,她的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沉,連意識也漸漸模糊了。
“啟奏陛下,有一刁民求見,是接聽還是斬咯,您說了算……”
孟希月一彈而起,驚惶地看了看叫聲來源的地方,吁下一口氣,當(dāng)初把所有的工作來電都設(shè)置成這個鈴聲果然是對的,這太監(jiān)賤賤的腔調(diào)很適合這賤賤的公司。
剛接通就聽見那頭叫嚷:“我沒有接到紀總!打電話回公司說他早就去機場了!這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孟希月頓了一下,“紀總改簽了,今天上午的點。”
“???你怎么不告訴我?他的電話都不通耶!”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你那邊準備一下接機,這次不會錯了?!?/p>
“我怎么不知道我的機票改簽了?”
孟希月才掛了電話就聽見紀承睿的聲音,扭頭一看他正好從門口走進來,頂著條浴巾在擦頭發(fā),漫不經(jīng)心又說:“現(xiàn)在沒票了,把那邊的簽約取消?!?/p>
“取消?”她眨眨眼,“客戶不會再等的?!?/p>
“我有說要再約嗎?”
孟希月盯著紀承睿精壯的上半身,線條很完美肌肉卻仄緊,再加上一張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臉,這絕對是他心情欠爽的信號,孟希月很自覺地回想了一下,唔,能在翻滾中睡著的女人……咳咳,連她自己都覺得很氣憤!
無視眼前一副春光旖旎的美男出浴圖,孟希月邊打電話邊往洗手間走去,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身干凈的白領(lǐng)打扮,她標準躬身,畢恭畢敬地說:“紀總,機票已經(jīng)訂好,這個時候附近會有點堵,請您開車走環(huán)城路去機場,一個小時后可以順利登機。”
紀承睿什么也沒說,躬下身來近距離地盯著孟希月的臉,作為秘書他完全相信她有這個能耐,哪怕地球不轉(zhuǎn)了她也絕對能把他準時送到客戶面前,只是他初次上門做客,她非但毫不熱情,反而還拿著一副辦公室的嘴臉對待他,也太過分了吧。
“不送我的機,去陪謝宇那老色鬼喝酒,什么時候你喜歡做這種自討苦吃的事了?”
孟希月肅穆抬眼,不緊不慢地答:“謝導(dǎo)說,紀總交代不能和他的秘書上床,但沒指明不能花天酒地一團和氣。”
“……”
紀承睿倏地斂眉,直起身來的時候已經(jīng)拿出了手機,“嗯,是我,謝宇公司的錢撥了嗎?好,總數(shù)減個零,對,馬上匯過去。”
孟希月額眉一跳,一千萬少個零?那她昨晚拼死拼活才拿下的尹可昕簽約權(quán)……
紀承睿摸了摸她的腦袋,像在安撫一只小貓咪,“我都舍不得欺負的人哪能讓別人給欺負了,來,乖,幫我穿衣服。”
孟希月紋絲不動。
紀承睿臉色一沉,命令道:“穿衣服,孟希月。”
“是,紀總?!?/p>
“……”
如今聽到他甜言蜜語不會心花怒放的女人實在屈指可數(shù),她卻除了公事化的指令其余一概不理,就算欲擒故縱,可縱了他五年也沒見她主動擒過一回……紀承睿抬手撥了撥她耳邊的碎發(fā),似笑非笑,“孟希月,要做一個好秘書,你還得懂怎么取悅我?!?/p>
孟希月突然抬起頭,四目相對,紀承睿的心里動了一下,恍神之際卻聽見她淡淡地說:“紀總,昨晚的事,請付錢?!?/p>
“……”
那一疊人民幣幾乎是痛恨著甩過去的,憑手感孟希月便覺得不對勁,“少了?!?/p>
“你不是很喜歡明算賬嗎?”紀承睿開門的時候回頭看了她一眼,“尹可昕潑的兩杯水我賠給你,可昨晚你的表現(xiàn)太讓我失望,希望你今后引起重視,我不想花了錢不盡性。還有,告訴你的物業(yè),以后不要誰說是你男人就放他上來?!?/p>
啪!嗯,看來看去,他還是摔門的架勢最瀟灑。
二、
你情我愿,錢貨兩訖,這是孟希月第一次替紀承睿談判時他教給她的。
她顯然沒做好,看著面前哭得肝腸寸斷的女人,她不但心軟沒談成反而回來還給人家說情,紀承睿冷冷地盯著她,語氣平靜得可怕,“孟小姐,如果你連這點事都處理不好,有什么資格做我的私人秘書?如果不想干,大門就在那邊,請?!?/p>
是他讓她坐上這個職位,一步步把她培養(yǎng)成惟命是從的好下屬,是他讓她明白游戲的規(guī)則,要么遵守要么死無葬身之地,所以,她和他之間用錢來交易,事后兩不相欠,那也沒錯。
“約她!”
紀承睿將東西一摔,目不斜視地朝辦公室走去,“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要顏子瑩立刻在我面前消失,有多遠滾多遠!”走到門口他突然又頓住,提醒道:“她可沒有尹可昕好對付,事情做干凈點,不要留情?!?/p>
孟希月還沒反應(yīng)過來,匆匆瞥了眼散在桌上的照片立刻跟上前去,“您不是后天才回國?顏小姐她……去巴黎找您了?”
紀承睿死繃著一張臉,就算再生氣也沒見他這么陰沉過,由此可以想象他當(dāng)看到和顏子瑩的這些床照時是有多憤怒,非常清晰的視頻截圖,光線巧妙角度精準,兩個人的樣子也十分投入,嗯,這下子玩大了。
“顏子瑩說三天之內(nèi)不給她答復(fù)就人手一份?!?/p>
孟希月點點頭,“誘騙您父親最好的朋友最疼愛的女兒上床,最重要的是顏小姐才滿二十歲,這事是挺嚴重的。”
“孟希月!”
紀承睿怒不可遏地隨手甩了個文件夾過去,見她不躲不閃他又極力忍下來,語氣緩道:“把事情解決了我給你加薪。”
“多謝,除了幾位老總我的薪水已經(jīng)是全公司最高了?!?/p>
“……”
紀承睿只覺頭痛,一早起來看見顏子瑩睡在身邊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這小妮子喜歡他全天下都知道,平時就愛纏著他,沒想到竟會動這種歪腦筋!這下好了,不用等顏家來找麻煩,老頭子非先扒了他的皮不可!
“你去和她談,只要她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yīng)?!?/p>
“顏小姐最希望你能對她一心一意?!?/p>
“我對她沒興趣?!?/p>
“顏小姐不比別人,很抱歉,我無法處理此事?!?/p>
“沒試過怎么知道不行?”紀承睿皺眉,“這不是你做事的風(fēng)格?!?/p>
孟希月沉默,紀承睿也沒有作聲,當(dāng)時是氣昏了頭,現(xiàn)在冷靜下來一想,他突然就問:“機票是臨時改簽的,我在巴黎的行程知道的人也不多,顏子瑩是怎么跟去的?”被她找著酒店不說,居然還那么巧在他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出現(xiàn)在他房門口?
見孟希月不答話,甚至連絲毫動容都沒有,紀承睿一步步走上前去,意味深長地逼視著她,眼神越來越冷,越來越尖銳,最后,他抬起手,抖了一下又一下,“好啊,孟希月,真有你的?!?/p>
三、
孟希月在做工作交接的時候引起了全公司同事的圍觀。
沒想到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金牌女秘書居然也會被炒魷魚?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沒伺候好紀少?還是終于被他包養(yǎng)了?眾人黑壓壓地堵在辦公室門口,用眼色在會意用唇語在激戰(zhàn),就是沒有一個敢上前問究竟的。
更加勁爆的是,孟希月離職的第二天就成了顏定修的私人秘書,于是她和紀承睿的緋聞不攻自破。人人都覺得她有遠見,顏氏集團堂堂亞洲區(qū)總裁,單不單身不重要,最關(guān)鍵的是這個男人不花心!不過,鑒于顏定修的前女友當(dāng)年曾不顧一切投奔紀承睿的懷抱……這其中還有多少蹊蹺那就不得而知了。
“孟小姐,航班取消了,我正趕回公司,準備一下開視頻會議?!?/p>
顏定修的聲音讓孟希月愣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顏總可以等一小時后的飛機,我讓人馬上送票來?!?/p>
“怎么,還有辦法?”
“我在兩家航空公司分別訂了一張票,還預(yù)定了一張可以最晚啟程的,”孟希月頓了頓,“為了以防萬一?!编?,她從前都這樣干,以防萬一哪個女人又沒能讓紀承睿及時下床。
顏定修隱約猜到,溫和地笑出來,“好,很好,那么請孟小姐把票送來,還有,你和我一起去?!?/p>
“……是?!?/p>
這是顏定修自入司以來第一次公然帶著女秘書出差,消息一爆顏氏集團網(wǎng)上辦公系統(tǒng)訪問量創(chuàng)歷史最高,孟希月陪同顏定修在分公司巡檢的新聞接連三天點擊率位居榜首,員工論壇同步上傳照片,無論公司還是酒店兩人同進同出,有圖有真相!
“拍得不錯,孟小姐很上相。”
關(guān)上手機顏定修透過電梯反光鏡看了孟希月一眼,口吻輕淡,“你的表現(xiàn)真是超乎我想象,這場交易我覺得很值。”
孟希月像是沒聽見,對著日程表繼續(xù)念:“明天十點工作例會,十二點與經(jīng)理層有個小聚餐,下午一點要去研發(fā)中心……”
“被喜歡的人利用不難過么?”顏定修突然偏過頭,神情銳氣卻清冷,“不過你放心,我不是紀承睿,在顏氏公私分明,我不會讓你做那些事,更沒有人可以強迫你。”
孟希月頷首,只是笑了笑也不再說話。
直到回了房她腦子里還想著顏定修問的那句話,不難過么……其實,就算是只小貓小狗突然被迫易主也會有點失落吧,她還記得那天紀承睿說:“明天你不用來了,去顏定修那邊上班?!?/p>
他連頭都沒有抬,毋庸置疑的樣子就像是篤定她一定會接受,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最后還是點了頭,說了聲:“好?!?/p>
在他面前她根本不懂得拒絕,哪怕他認定是她出賣了他,哪怕他答應(yīng)顏定修用她來交換平息整件事,她也覺得沒什么好爭辯。他對她不薄,那年她沒能順利畢業(yè)在酒吧買醉放縱被人下了藥,是他像個英雄一樣把她救出來,她的家庭突逢變故,相依為命的父親鋃鐺入獄,也是他給了她工作和新的機會,五年來她一切的盡心盡力都是為了報答他,所以她還有什么好難過?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把孟希月嚇了一跳,看到來電顯示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紀總您好?!?/p>
“我,不,好?!奔o承睿有點咬牙切齒,“顏定修那個混蛋,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孟希月想了想,“您別這么說,顏總不是這樣的人。”
“這么快就向著他了?”紀承睿的聲音又冷又硬,“顏定修把你弄走就是想看我笑話,你不是很聰明么?那就最好不要幫他說話。”
孟希月默不作聲,本以為紀承睿會發(fā)飆電話那頭卻一片沉默,過了好半會他才問:“你是不是恨我?”說完,立刻又補了句:“別給我來那套?!?/p>
她能猜到他最近的生活會有多亂,工作本來就多,那些女人他又向來不上心,稍微安排不妥必定會一團糟,不過顏定修既然能讓顏子瑩承諾不再追究,顏子瑩又一向很買她這個哥哥的賬,事情應(yīng)該已經(jīng)解決,至于她在或不在那都不重要。
只不過現(xiàn)在才來關(guān)心她的感受會不會晚了點?她唇邊漾出一抹苦笑,“我不恨你,真的,顏總他人很好,我也希望您……你以后過得好?!?/p>
“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些,”紀承睿沉默半晌,才說:“你不在我心里很不安,好像做什么都不對,做什么都很糟糕?!彼终f:“希月,我好像愛上了你,怎么辦?”
他終于嘆氣,弱不可聞的呼吸像是撲到她的臉上來,隔著那樣遠,她幾乎從沒有聽他用如此認真而挫敗的語調(diào)對她說過話,孟希月愣在房間里,洗過的頭發(fā)還在滴水,浸了一背的冰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又覺得這樣的話也只有他才能輕易說出口,也許他表白過太多次了,所以聽起來才這樣逼真,這樣地讓人不知所措。
突然有敲門聲。
“對不起我要掛了?!泵舷T掠行┗拧?/p>
“不準掛。”
“我真的有事……”孟希月張皇地去開門,剛拉開就有只手使力將門一把推了開,她錯愕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嚇得手一松,手機摔到了地上。
四、
孟希月彎身去撿手機,手有點抖摸了好幾次都沒有碰到,她本要站起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猛地蹲了下去。
“我大老遠來你就這么迎接我?”
孟希月悶不說話,一顆腦袋垂得特別低。
“起來?!奔o承睿伸手去扶她,冷哼了一聲:“你什么樣子我沒見過,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一把甩開他的手,迅速背過身去,又慌慌張張地拿了件衣服裹住上半身,聲音已經(jīng)不夠鎮(zhèn)定,“你,你怎么來了?”
房門“啪”地一響,把孟希月驚得一震,她往前走了幾步像是要刻意拉開距離,紀承睿看在眼里,也不再說什么,只是脫下外套扔在了沙發(fā)上。
“不要和顏定修走得那么近,”他一邊關(guān)手機一邊說:“你既然喜歡我就要聽我的話,我讓你做顏定修的秘書,可是沒同意你做他女人?!?/p>
“你別亂說……”孟希月想解釋,可又似乎顧忌著什么,始終都沒有轉(zhuǎn)過身。
“我亂說什么了?”
她幾乎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就被紀承睿從身后抱住,淡淡的香煙味道繞在耳邊,有種特別的蠱惑感,他壓低了聲音問:“我亂說你喜歡我還是你喜歡我?嗯?”
不待她反應(yīng),他箍在她腰上的大手一緊,“那你告訴我,你不喜歡我還穿著我的襯衣干什么?難怪我一直找不到,你以為偷了一件不打眼的我就認不出了?”
“我沒偷!”
孟希月心慌意亂地掙脫開紀承睿,才奔上觀景陽臺就被一個猛力強制翻過身,接著整個人突然懸空,紀承睿將她死死地抵在護欄上,二十三層的高樓,夜風(fēng)呼呼,將她的長發(fā)吹得放肆亂飛。
“你,你要干什么?”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你瘋了嗎,快放我下來!”
“到底喜不喜歡?”
“不喜歡!你放開我!”
“再說一句不喜歡試試?”紀承睿故意使力將孟希月往外推,她有點恐高,一臉煞白地拽住他,想推開又不敢動,矛盾極了。
紀承睿卻突然松手,她一聲大叫,毫無準備地滑了下來,人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落地卻還像個八爪魚似地掛在他身上,她驚魂未定,直到嘴唇上一陣吃痛這才反應(yīng)過來紀承睿是在吻她。
“口是心非的東西!”
他兇狠狠地罵她,又惱又恨,好像無論怎樣懲罰都不能解氣,身邊有過這么多形形色色的女人,他怎么會不知道她對他特別,怎么會感覺不到她喜歡他,偏偏她就是這樣犟,寧可在背地里做自欺欺人的事也不肯坦白,連一分一毫的渴望都不肯承認,難道愛他就這么讓她丟臉羞恥么?
“別……別在這里……”她的臉燒得又熱又燙,所有的抗拒在他蠻狠的親吻里變得漸漸恍惚,也許是自己的襯衣所以他才那樣輕車熟路,幾乎沒有停頓一下就拉扯開了大片,他一直都喜歡她的身體,招架不住她欲拒還迎的樣子,她的抵觸和掙扎就像只尖牙利爪的小獸,溫順的時候又讓他舍不得放手。
他進入她的身體里,連半分溫柔都沒有,每一次的索取都像是一場失控崩潰在她心里,她情不自禁地仰起頭,滿眼都是璀璨而深迷的星空,那是不能自拔的淵涂,最長的夢境在最炫目的夜色里一一跌落,這瞬間的美好只教人絕望,這么多年過去,看著他愛了一個又一個,經(jīng)歷了那樣的心灰意冷,她還是沒有勇氣拒絕他。
五、
有些事情想象起來是一回事,可親眼看見又是另一回事了。
吧臺邊,孟希月遠遠就看見紀承睿抱著個魅力四射的女人在作樂,電子音樂震耳欲聾,那些射燈閃得她眼前一片白花花的,他應(yīng)該沒有發(fā)現(xiàn)她,正附在美女耳邊專心致志地調(diào)情,手也毛得有一下沒一下的,逗得人家樂得合不攏嘴。
自從回來后他就再也沒和她聯(lián)系過,反正他陰晴不定的態(tài)度她也習(xí)慣了,只是突然見著這么一副要多赤裸就有多赤裸畫面,她突然覺得自己其實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你怎么這種打扮?”
孟希月轉(zhuǎn)過頭,看見顏定修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皺起眉,“讓你來酒吧又不是上班,我的意思你沒明白?”
她點點頭又立刻搖搖頭,其實是想說她懂但是有點改變主意了,可還沒開口顏定修已經(jīng)把她拉到角落,上下其手起來。
“啊,啊,啊!”
在孟希月接連不斷的慘叫中,顏定修已經(jīng)把她的頭發(fā)松開弄了個造型,又把白襯衣上的扣子解到胸前,他力氣很大,她及膝的黑裙子一下子就被撕到了一個曖昧的高度,他退后上下掃了幾遍,又將她的衣角捋起綁了個俏皮的結(jié)。
孟希月看著自己走光的腰和肚臍眼,有點不淡定了,“顏總,你還是叫別人演吧,我走了?!?/p>
顏定修有點發(fā)怔,聽到最后三個字才回過神來,一把拉住她,“就十分鐘,被拍到就可以了。放心,我不會讓他們看到你正面?!?/p>
“……”
難以想象一個如此斯文的男人居然要靠這種方法來打消自己母親逼婚的念頭,他是顏家唯一的男丁,卻這么過分地在將近而立之年仍舊單身無子,顏老夫人想不發(fā)瘋都不行,孟希月還記得就在白天,顏老夫人還親自上了公司,非常強硬地把顏定修拖去相了親。
回來后顏定修的臉色就不對了,孟希月在做例行報告,他突然就問:“你做我女朋友,怎樣?
不等她拒絕,顏定修又說:“我沒紀承?;ㄐ模?,不,我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我也不會限制你和別的男人交往,不過紀承睿除外,我們?yōu)檫@種事鬧過不愉快。嗯,你想要錢也可以,只要能不讓我明天訂婚,多少都成……”說到最后顏定修幾乎也絕望了,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眼神迷茫得像個小孩。
那一刻孟希月還以為自己看到了紀承睿,每次他有擺不平的麻煩就是這種可憐巴巴的模樣,她有點心酸,居然莫名其妙地答應(yīng)和他演戲。
正失神,孟希月突然聽見一聲吼:“顏定修!”
她渾身一抖,只見紀承睿氣勢洶洶地走來,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樣子,又看了看正被顏定修握著的手,還想著大事不妙紀承睿已經(jīng)一拳揮了過來。他動作又快又猛,顏定修顧忌著她,動作自然不利索,硬是生生地挨了一拳。
“你他媽的難道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嗎!”紀承睿提起顏定修的衣領(lǐng)咆哮。
顏定修笑得鎮(zhèn)靜自若,絲毫不狼狽,“我以為其實你也不知道?!?/p>
紀承睿盯著顏定修,過了好久才終于松手,一聲不吭地轉(zhuǎn)過身走到孟希月面前,冷著臉說:“走。”
孟希月一動不動,“對不起,我要陪顏總上醫(yī)院?!?/p>
“你給我閉嘴!”紀承睿本來就喝了不少酒,這下子氣得更加不清醒了,一邊掏錢包一邊叫囂:“他給你多少一晚?一萬?十萬?”他把所有的現(xiàn)金都掏了出來,見孟希月無動于衷,又拿出了銀行卡往她身上一甩,“你不就是要錢,都給你!反正密碼你知道!”
所有的人都盯著她,酒吧光線太暗,以至于孟希月的表情看起來也很曲折。
六、
“想哭就哭,沒什么好忍的?!?/p>
顏定修開著車,嘴角微腫但說起話來似乎也沒受影響,“他就那樣的人,從小就爭強好勝,看不得別人搶他的東西,不過他倒挺喜歡搶別人的?!?/p>
見孟希月呆呆地看著窗外沒反應(yīng),顏定修又說:“他以前不是這樣的,自從他家出事后就變了,我們都知道是受了他母親外遇的影響,所以通常也不會說什么?!?/p>
孟希月突然偏過頭,“紀老夫人不是出的車禍么?”
顏定修沒接話,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方向盤,像是在沉思卻突然又問:“你知道我為什么同意壓下子瑩這件事么?”
孟希月?lián)u搖頭。
“我不想讓子瑩摻和你們這趟渾水。”顏定修全神貫注地看著前方,“他現(xiàn)在是有資本把感情當(dāng)兒戲,你也能忍,可將來的事誰說得準?”
孟希月聽得似懂非懂,總覺得顏定修話里有話,但又琢磨不出個究竟,她只是想起酒吧里紀承睿對她扔錢的那一幕,想到所有的自尊就這么被他摔了個粉碎,心里又痛又累。
他給的她要不起,她要的他卻給不起,兩個人這樣子糾纏不清,她真的覺得好辛苦。
把孟希月送到了家門口,直到她房間亮了燈顏定修才離開,車子剛起動就聽到手機在響,是紀承睿。
料到他一定會打來,顏定修干脆熄了火,才接通電話聽見那邊劈頭就來:“你不要打她主意,她只是做你秘書,我沒答應(yīng)其他任何事!”
顏定修點點頭,“我懂,不過你也知道我媽天天在逼婚,目前為止,我覺得希月是個不錯的女孩?!?/p>
“不行,你看上哪個女人都可以,只有她不行,”紀承睿的聲音很難聽,不過感覺得出他在極力忍耐,“顏定修,從小到大我沒欠過你什么,這次你可以好好記著。”
“怎么不行?”顏定修笑得有些冷,“我和她男未婚女未嫁怎么不行?說到不行,承睿,我想你最清楚你們兩個才根本不可能。”
電話那頭紀承睿異常沉默,顏定修突然也不笑了,只是淡淡地看向車外,“別說這五年你是怎么對她的,當(dāng)年讓她大學(xué)畢不了業(yè)又陷害她父親入獄的人又是誰?你可別告訴我你把她弄到你身邊是覺得后悔了,想方設(shè)法讓她愛上你,然后一點一點地折磨她,讓她痛苦,你當(dāng)時是這么想的吧?”
“夠了?!?/p>
顏定修像是沒聽見,“你打電話來不就是擔(dān)心我會告訴她這些事?怎么,終于不忍心了?不想報復(fù)了?她根本沒有做錯任何事,你卻偏偏要把上一代的恩怨加注在她身上,弄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以為你們還有可能?”
說實話,一開始他只是覺得自己的妹妹應(yīng)該有更好的結(jié)婚對象,加上那種下三濫的偷拍伎倆,即便讓子瑩如愿以償,將來一旦紀承睿知道那晚他們其實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后果可是真不敢想象。至于孟希月,他承認欣賞她,可他更好奇的是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能讓紀承睿又恨又愛?她又怎么會死心塌地呆在一個該恨的人身邊?
原來,她什么都不知道。
這一刻顏定修思考了很多,告訴她真相他不忍心,瞞著她將來勢必更悲慘,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情緒不知不覺中被這個女人牽動時,他覺得事情變得越來越復(fù)雜了。
也許是想得太投入,顏定修手里突然一空,轉(zhuǎn)過頭看見孟希月站在他車子邊,她……是什么時候來的?
孟希月將他的手機湊到耳邊,聲音冷得連全身都在顫抖,她問:“紀承睿,你在哪里?”
七、
似乎快要下雨了,打雷閃電,天色黑得讓人絕望。
到紀承睿公寓的這段路孟希月是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她幾乎已經(jīng)沒有任何力氣,還沒有說話眼淚已經(jīng)先掉下來,她逼迫自己看了他很久,最后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話:“顏定修說的都是真的?”
紀承睿伸手想拉她進門,她往后一退那只手里便只抓住一片空茫,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想象過這一天的到來,他以為自己會痛快,會天經(jīng)地義地說這是她應(yīng)得的,可偏偏此時此刻,他看著她,手停在半空中,心里全是恐慌。
“我媽和你父親在一起很久了?!奔o承睿緊閉雙眼,像是在回憶這輩子最痛苦的事,“那晚她和我爸吵得很兇,后來她開車出門去找你父親,在路上出了車禍,我爸當(dāng)晚心臟病就發(fā)作了,整整一年都沒有下床?!?/p>
孟希月站在那里,臉色平靜眼神里卻一片麻木,過了很久她才開口,語氣竟是出奇地鎮(zhèn)定,“所以你就要報復(fù)我們?所以,你對我父親做的事,這五年來你對我做的事,都是為了報復(fù)我們?”
她再清楚不過會是怎樣的答案,又或者她害怕聽到那個答案,所以只能轉(zhuǎn)過身去,呆板地側(cè)靠在墻上,她想起當(dāng)年他在酒吧救她的時候,想起父親被誣陷貪污的時候,想起他把名片遞進她手里的時候……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身子一下子就跨了下去,這樣殘忍,這樣冰冷,她的父親從未告訴過她這些事實,哪怕入獄的那一天他也只是不停地說這是他應(yīng)得的,是他欠別人的,原來,原來竟是這樣。
“希月,我們好好談一談。”
紀承睿剛碰到就被她一把甩開,她盯著墻壁上光滑的瓷磚,盯著邊角上細微的裂紋,那上面隱約映出的一張臉,千瘡百孔得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她的嘴唇開開合合,說出的那些話幾乎也聽不見了,但是最后一句清清楚楚,她說:“你不要跟著我,不然我就死給你看?!?/p>
她走了,走在暴雨傾盆的時候。
夏末,顏氏集團北美分部正式成立,由顏定修負責(zé)市場開拓,前往紐約任職。
同月,顏紀兩家?guī)缀跏峭瑫r收到一張光碟,那是紀承睿在巴黎時和顏子瑩上床的視頻,紀老爺看后大怒,當(dāng)即便帶著紀承睿登門道歉,與顏家定下婚約。
機場高速公路上。
“嗯,上午的飛機,那邊催得緊。嗯,要乖點,不能再孩子氣了,結(jié)婚快樂?!?/p>
收了電話,顏定修對著手提電腦處理郵件,或許是加了通宵的班,聲音里有點疲憊,“到了那邊事情會很多,以后就住我那里,方便工作,房租我會從你工資里扣?!?/p>
一直縮在車角的女人終于動了一下,“我是去工作不是去賣身。”
“求人是你這樣子的嗎?”顏定修在打字,也沒抬頭,“你是不是該拿出點誠意?畢竟能帶你遠走高飛的男人不多,還有,別把男人都想得那么惡劣,在我這里公是公私是私,分公司對秘書的要求只會高不會低,孟小姐,我希望用在你身上的每一分薪水都有所值?!?/p>
半晌也沒聽見答話,顏定修偏過頭去,只見孟希月全神貫注地看著窗外,早晨的陽光已經(jīng)很亮,在她的臉上跳躍出一種很清新的感覺,卻蒼涼得讓人心疼。
“為什么要把那段視頻給我父母看?”顏定修終于問:“你要逃避我可以理解,不過這樣一來,你和他就再也不可能了?!?/p>
“我就是要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泵舷T侣曇艉茌p,輕得仿佛在騙自己。
八、
“紀承睿先生,你是否愿意娶顏子瑩作為你的妻子?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蜇毟F,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到永遠嗎?”
牧師等了很久,也沒見紀承?;卮?,長久而死寂的沉默,讓在場所有的賓客都開始騷動。
現(xiàn)實這樣瘡痍,曾經(jīng)家破人亡的日日夜夜,恨不能消減,卻漸漸生根,最后以扭曲的姿態(tài)呈現(xiàn)出來,慘烈收場。而今呢,再光鮮華麗的婚姻,面對眼前的人,愛不能萌芽,卻成了禁錮,直到腐爛也不得解脫。
是從什么時候起,他已經(jīng)開始猶豫不忍了呢?
是他看見她和顏定修表現(xiàn)親熱的時候?是他半夜爬起來飛往陌生的城市只為見她一面的時候?是他第一次帶她回家過夜她明明害怕卻故作鎮(zhèn)定的時候?還是他那年在酒吧看到她醉的不醒人事卻還在哭的時候?
整整五年,他把她捆綁在身邊,只用了那樣一個荒誕的借口。
“對不起?!奔o承睿終于說。
“承睿哥!”
顏子瑩尾隨而來,在紀承睿準備上車的時候死死地拉住他,“和我進去,好不好?”
紀承睿并不回避,“對不起,今天的事我日后自會對兩家長輩有個交代。”
“你要交代什么?說你想娶孟希月?想要你父親接受一個仇人的孩子做他的兒媳婦?” 顏子瑩沒有放手,稚氣未脫的臉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客人就在里面,你必須和我回去,現(xiàn)在,馬上,顏家和紀家都丟不起這個臉?!?/p>
“我和你本來就是個笑話?!奔o承睿沒有動。
“是么?”顏子瑩沒有絲毫不快,反而淡淡一笑,“可是我非常愿意把這個笑話進行到底。紀承睿你給我聽好,你要去找她我可以不攔你,但是你也不要怪我,你們的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紀伯伯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你知道他受不了什么刺激,還有,我父親多疼我你不是不知道,我信你會護她,可護得了一時你護不了她一世?!?/p>
說完,顏子瑩把手也松了開,干脆讓出一條路來,“今天,要么你就讓她和我哥走,要么你就等著看好戲,你自己選?!?/p>
紀承睿微微側(cè)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顏子瑩,那種冷淡的目光根本看不出任何,他做錯過很多事,傷過很多女人的心,無論要怎樣恨他都可以接受,可偏偏是她,他想了一遍又一遍,如果就這么失去她他不能忍受,看著她走,看著和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他做不到。
他毫不猶豫地打開了車門,母親的面孔在腦海閃過,他只猶豫了一瞬便發(fā)動了引擎,車子才剛起步顏子瑩卻突然沖了出來,攔在車子前發(fā)瘋了似的大叫:“孟希月的爸爸已經(jīng)死了!”
紀承睿僵住,一動不動。
顏子瑩擦了眼淚,走到車邊,“她爸爸進了監(jiān)獄后身體一直不好,上個星期突然腦淤血,沒救活。是我哥告訴我的,承睿哥,都這樣了你還要去找她嗎?”
尾聲
人來人往的候機廳,紀承睿找了很久,終于看到孟希月。
她站在顏定修身邊,背對著他,長長的卷發(fā)披在身后,海藻一樣繁盛,她穿了一雙帆布球鞋,牛仔褲,純色T恤,年輕嬌小的樣子,是他最初見到她時她喜愛的打扮。
那時她第一天來上班,他看著她,冷冷地說:“你這個樣子,別走出去丟我的臉?!?/p>
她垂眼咬唇,也許難堪,也許在哭,可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紅紅的眼圈里全都是倔強,她說:“對不起,以后再也不會了。”
她果然做到,做到他終于滿意,做到他終于說不出一個挑剔的字。
可誰會狠心舍棄一切,用一生中那樣珍貴的五年去守望一個明知道會讓自己萬念俱灰的結(jié)果?誰又有勇氣將愛反復(fù)相讓,卻傻傻地站在原地獨自舔舐一身的荒涼?
踩下油門的那一瞬他也以為終于能放下一切,從此可以將曾經(jīng)的虧欠加倍地償還,他拋下婚禮來,闖紅燈,超速,在機場心急如焚地尋找她,卻在看到她蹲下身來的這一剎那驀然止步。
偌大的候機廳,她像個孩子一樣蜷在那里,掩面大哭,雙肩顫抖得仿佛再也經(jīng)不起任何催折,霎時間,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唯有她的哭泣從他的心臟貫穿而過,在這段不過百米的距離間撕扯出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記起那天她最后說:“我們家欠你的已經(jīng)還清了吧,那么不要再讓我看見你?!?/p>
他記起方才顏子瑩說:“她的父親也死了,你們這輩子都不可能了?!?/p>
他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再內(nèi)疚再深愛又有什么用呢,那些原本可以的幸福,在他決定傷害她的那一刻起已經(jīng)被命運打了一個死結(jié)。
紀承睿回過神,正好與顏定修四目交匯,那一刻兩個人都沒有把視線移開,只是復(fù)雜地遙遙相望,通知登機的聲音淹沒了所有嘈雜,遠遠地傳來,像夢一樣不真實,他終于低頭,默然轉(zhuǎn)身,任憑洶涌人潮將自己阻隔,漸漸抹去,直至不見。
不知道站了多久,當(dāng)落地窗外那抹騰起的光點從他的側(cè)臉飛快閃去,過往的點點滴滴,快樂悲傷,執(zhí)著絕望,如狼狽塵埃一點一點被迫降落,在空曠的跑道上終于畫上一個永恒的句號。
“希月,我好像愛上了你,怎么辦?”
想起那晚二十七年來唯一認真的表白,紀承睿攤開手心,久久地凝視著掌中錯亂的感情線,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天空三萬英尺,不是太平洋萬頃海域,而是明明無法抵擋這種思念,卻還要故意裝作絲毫沒有把你放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