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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骨

2011-05-14 09:47楊千紫
飛魔幻B 2011年1期
關鍵詞:燭臺峨眉清風

楊千紫

一當時道只是尋常

月斜江面,霧氣迷茫。深秋的夜晚,涼意如冬季,空氣卻是薄透動人的,隱約還殘留著一絲夏天的味道。

小童清風將船上的白幔卷簾揭開,淡淡道:“鳳官,有客人來了?!?/p>

明月與清風是雙生兄弟,長得一樣清澈英俊,性格卻是天差地別,明月憤憤起了身,道:“這些個人,明知是做血淋淋的事情,白天來不好嗎?非要大半夜的找晦氣?!?/p>

清風手腳利落,已將匣子里的金針,銀刀,酒爐和各種蟲蠱擺了兩排,一邊往案子上鋪白布,一邊道:“神醫(yī)李鬼手的船,尋常人可是不會上的。想要另外一張臉的人,多半是為了躲避仇家。豈有白天來的道理?”

明月幫清風把案上的白布鋪好,接口道:“說的也是,不被逼到最后一步,誰會非要改頭換面,受這種苦?在黑夜里茍延殘喘的人,自然也是在黑夜里茍且偷生了?!?/p>

這時,白紗帷幔被揭開,與往日伴隨著血腥味道的來者不同,這人身上有種好聞的女子的薰香,似曾相識。明月一驚,拽了拽清風,小聲地說:“啊?我沒看錨吧?如此美貌的一個姑娘,竟然來找李鬼手換臉?”

那女子衣衫盡濕,破敗不堪,可是不難看出,那本是一件上好的金縷衣。她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說:“沒想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醫(yī)李鬼手,竟然是一個女人。我不會武功,沒有辦法用劍術或者心法作為交換,可是我有錢,這些應該夠你找十個八個武林高手去學藝了?!闭f著,她把一沓銀票拍在桌案上,上頭的數(shù)字足夠買下幾座小城。

明月哼了一聲,將那一沓銀票拂到地上,說:“放肆!你當這是什么地方?有錢的人多了,在我們眼里還不都是一具臭皮囊!你信不信我毀了你的容,讓你……”

我擺了擺手,明月立時不再出聲,我將那女子從地上扶起,安頓她在椅子上坐好,溫言道:“你既然能找到這里,就應該知道我的規(guī)矩。要想我?guī)湍銚Q臉,就必須給我想要的診金?!蔽覍⒌厣系你y票拾起來,放回她手上,說,“錢,我并不是那么需要?!?/p>

那姑娘想是一路上顛沛流離,心中早已疲憊不堪。聽到我的溫言軟語。淚水霎時傾瀉如洪:“姐姐,若不是走投無路了,我怎會走上這一步?”她身上的薰香,絲絲縷縷彌漫在空氣里,這種熟悉的味道,讓我一瞬間有些恍惚。

她見我動容。繼續(xù)說道:“我叫陳楚,出身皇族。從小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琴棋書畫皆是師承名門,相貌即使算不得沉魚落雁,也是國色天香。我這般好,可是為何他寧可去愛一個卑賤的妓女,也不肯愛我?”

她的淚水流淌到我的手上,又熱又涼,讓我想起多年前的自己。陳楚又一次跪在我面前,說:“給我一張新的面孔好嗎?我要重新接近他,讓他知道我的好。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愛上我的。”

我小指一彈,指甲縫里的迷藥讓她立時昏睡過去,蒙中我對她說:“你還年輕,何必為一個男人這般作踐自己?如果那時能有人多提點我一句,也許現(xiàn)在,李鬼手這個名號就要失傳了呢……”

清風與明月不同,一向沉默寡言,觀察力卻是極佳,他忽然說:“鳳官一向冷若冰霜,為何獨獨對這姑娘這么溫柔?是因為她,讓你想起了從前的自己嗎?”

我望向熟睡的陳楚,她還那么年輕,紅潤的臉頰像半熟的蘋果:“她身上這種薰香,叫做相思燼,是波斯進獻的貢品,比黃金還貴。過去,我也喜歡用這個。”

說這話的時候,我的聲音很飄忽,仿佛穿透了單薄的歲月,看見那個閏閣中的富家小姐,占盡世間恩寵,卻不知足,偏生要去喜歡那個注定無法愛上自己的男人。

那時的自己,太像今日的陳楚,喜歡同樣的薰香,愛得轟轟烈烈,沒有退路。

夜風襲來,涼薄入骨,清風默默為我披上一件外衣,說:“沒有曾經那番曲折過往,也沒有今日天下無敵的鳳官。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p>

二歸歡如在夢魂中

神醫(yī)李鬼手這個名頭,在江湖上流傳了幾百年,世人只道他神乎其神,不是凡人,是以長命百歲,經久不衰。其實這只是一個稱號罷了,中間換過好幾個正主,我便是第四代傳人。清風明月是我的小師弟,下一任李鬼手也將在他們之中產生。

李鬼手的過人之處,在于精湛絕倫的易容術,可以幫人改頭換面,重新做人。只是我要的診金很特別,須得用劍術絕招抑或內功心法來換。十幾年來,江湖上一百零八派的武功,我都已經學得差不多了。

所以清風說我天下無敵,想來也不算是太過夸張。

陳楚醒來之后,在我腳下長跪不起,她說姐姐,我的人生已經無路可走,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如果沒有他,我寧愿去死。

忽然,那些陳年舊事在胸口隱隱作痛。我猛地揮手,狠狠給了她一記耳光。

陳楚愣住了,她的眼淚汩汩而出。

那時的我,也曾這樣哭過。

明知這樣做是錨的,明知很沒骨氣,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這份感情,因為放棄了他,就等于放棄了我對未來的全部期許。

遇見蘇容軒那年,我十四歲。

那是平西王府的一場夜宴,平西王六十大壽,衣錦還鄉(xiāng),金盆洗手。天下人杰聚集一堂,滿朝權貴,江湖英莽,都積聚在那座背山面海的江南府邸。

彼時天子年幼,不成氣候。攝政王權傾天下,我便是他的獨女。所以,縱使所有賓客皆出身不俗,非富即貴,我依然是最被眾星捧月的那個人。

蘇容軒是峨眉派大弟子,領著三個同門前來,代表峨眉派出席?,F(xiàn)在看來,他那時也算不得風華絕代,只是眉眼中有種傲氣,青衫磊落,面色如雪。

平西王很迷信,堅持那日屬雞的賓客要坐一桌,面向南方。我不悅,可是礙著父親的面子,便順了他們的安排。許多豪門公子為了與我同座,紛紛謊報了屬相,結果平西王那里有各人生辰的底子,一個一個請他們去了別桌。最后幾經篩選,坐在我身邊的,便是蘇容軒。

他生得干凈,眉眼很淡,靜靜地喝酒,話也不多說一句。

我從小長在京城,本就很少親自夾菜,又被貴族公子殷勤慣了,此時沒人服侍,便指使他:“喂,幫我弄塊糖醋魚,把刺剔了,再蘸點陳醋?!?/p>

他微微一怔,也沒說什么,依言幫我弄好,又倒了杯花雕放在一旁,他說:“糖醋魚要配酒才好。”

我以為這不過又是一個捧著我的男人,淡淡點頭算是道了謝,心里其實是十分不屑的。只是把糖醋魚吃在嘴里,覺得他使筷子的手法當真很好,片刻就將一大塊魚肉剔得干干凈凈,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應該就是這段纏繞半生的孽緣的開始。

他的手長得非常美。白皙修長,指節(jié)處泛著淡淡的青色,看起來十分溫暖有力。就在這時,半空里銀光一閃,什么東西朝我迎面飛來,他用筷子一擋,當?shù)囊宦曖數(shù)搅伺赃叺臉涓缮稀?/p>

“有刺客!”這種場面我也算是駕輕就熟,站起身想往侍衛(wèi)那邊跑,裙角卻被桌子腿絆住,整個人極其狼狽地跌在地上?;剡^頭,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只看見一柄銀色長劍劈頭蓋臉地刺過來,我不會武功,也來不及閃躲,正以為我命休矣,卻忽有一雙溫暖的大手將我輕輕托起,在半空中旋了一圈,小心翼翼地放在旁邊的桌案上,說:“姑娘,你好像扭斷了腳踝,千萬不要亂動,一會兒我來幫你接上。”說完,他抽出腰間長劍迎了過去,火花四濺中,他的動作快得

晃眼。

這時王府的侍衛(wèi)都已經趕來,將我圍在中間,我驚魂甫定,也顧不得讓人幫他,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舞劍,忽聽“哧”的一聲,他的左肩被刺了一劍,卻不再還手,倒垂著劍,愣愣地望著那個蒙面刺客。

我心中一驚,趕忙上前扶他,卻忘了腳踝上的傷,整個人撲在地上。侍衛(wèi)紛紛過來扶我,當時場面亂成一團,蘇容軒也捂著胸口過來扶我,說:“姑娘,對不住了,你不過是坐在我旁邊吃了頓飯而已,卻累你狠狠跌了兩次?!?/p>

他的血,沿著傷口汩汩流出,熱熱地灑在我的手上,那雙眼睛,看向我,分明是淡淡的目光,可是落在我眼中,卻似星光火海,飛花四濺。那雙大手撫上我的腳踝,咔嚓一聲,接好了我的斷骨,伴著我的一聲驚叫,他說:“痛是會有一點,可是終究會過去的?!?/p>

江船隨水波動,比陸地上多了幾分搖擺不定。

陳楚哭著求我:“姐姐,你就幫我這一次。給我一張全新的容顏,即使沒有現(xiàn)在這般花容月貌,只要是新的,就可以再接近他了……”

我無奈,搖搖頭,說:“你回去,再看看你的父母,兄妹……如果之后你還執(zhí)意如此,我就幫了你。”

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條不歸路,當年我走錨了,不希望她也錨下去。

打開小窗,此刻江面上夜霧彌漫,天色已經漸漸亮了。陳楚想了想,說:“姐姐,我知道你的苦心,可是我一刻鐘也不想多等。你陪我走一趟,好不好?”她的眼睛清澈明亮,跟我從前一樣。真的不懂,為什么有人可以拒絕這樣一個執(zhí)著如火的女子。

我嘆了一口氣,跟清風說:“起錨吧,我們前往京城?!?/p>

明月一愣,隨即很是興奮,說:“我在江上生活了十幾年,終于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他瞟了一眼陳楚,有些遲疑地說,“只是鳳官,為這么個女人破壞了規(guī)矩,值得嗎?”

我搖搖頭,由衷地說:“不值得。其實我們這種人,最不該有的,就是善心?!?/p>

清風此時已經掉轉船頭,往京城的方向駛去。然后他開始幫我收拾東西,說: “一會兒到了岸邊,我們再騎馬從陸路走三天,很快就可以到達京城了?!彼褲M桌的刀具,藥品放到包裹里,看了我一眼,然后將蠟燭吹熄了,把燭臺遞給我,說:“這個也要帶吧?還是你親手拿著吧。”

我接過,這只燭臺是用骨頭做的,雕工很質樸,沒什么花紋,雪白的底色已經有些發(fā)烏,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

明月不解,說:”出遠門。帶個燭臺做什么?鳳官天生富貴。這幾個錢你還為她省嗎?”

我沒有說話,只將那燭臺細細擱到里懷。清風扔給他一個掃把。說:”去撣撣這屋里的灰塵,別那么多話了?!?/p>

如果記憶,也似灰塵可以拂掉,該有多好。

三我愿化身石橋

救了我之后,蘇容軒再也沒有任何接近我的舉動。我等了幾日,始終等不到他,終于按捺不住去打探他的消息,卻被告之,他明日就要起程回峨眉了。

以我父親的地位,我被人行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對于那晚的事,平西王拍著胸膛說要給我一個交代,可是事情查到最后,也還是不了了之。問起蘇容軒那個刺客的武功路數(shù),他說當時情況緊急,招招搏命,現(xiàn)在已經什么都記不住了。

我對他說,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可否在此處多盤桓幾日,讓我好好招待你與你的師兄弟們,也算盡了地主之誼。

他仍是淡淡的,卻不讓人覺得冷漠,他說,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姑娘實在不必把它當做什么恩德。說完,轉身便要走了,看都沒再多看我一眼。

可是,也許就是因為這個背影,我瘋狂地愛上蘇容軒。

水路很快走完,上岸的時候,明月夸張地晃了晃身子,說:“在水上生活了十幾年,冷不丁一著陸,還真是有些不習慣?!闭f完瞪了陳楚一眼,說,“真不知該謝謝你讓我有機會出來見世面,還是討厭你影響了我的生活?!?/p>

陳楚是大小姐脾性,三番兩次被明月頂撞,心中早已憤憤不平,哼了一聲說:“你要是覺得一輩子窩在那艘小船上可以甘心,便自個兒回去好了,我也用不著你來謝我?!?/p>

明月見她還擊,更是來了興致,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火熱。我笑著搖了搖頭,拎著行李獨自走在前面。清風不知何時走到我身邊,伸手接過我的包裹,看了一眼開得正艷的芙蓉,說:“除了入藥的干花,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芙蓉了。”

我摘了一朵拿在手上,紅艷艷的甚是可愛,難得心情好,我笑著說:“師父帶你們回來的時候,我還很年輕呢?,F(xiàn)在已經人老珠黃,也許不該再到外面的世界來了。”

清風側過頭來看我,他有一張與記憶里那人很像的側臉,只是年輕許多,他說:“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才十五歲,當時覺得這個師姐真美,像天仙一樣,也沒想過自己竟能與你一起生活十年。其實你現(xiàn)在,也與當年一樣美,只是更多了幾分韻味?!?/p>

若是換成過去,聽了一個年輕男子這樣說,我想我會臉紅,可是現(xiàn)在,竟是半絲波瀾也沒有,只是笑著說:“你這樣恭維我,不會是想讓我把李鬼手的位置快些傳給你把?”話音未落,半空中嗖嗖嗖三道冷箭射來,我轉身避過,仰頭看見樹上跳下來八個人,牽著一張大網朝我們罩過來。

清風拔出腰間長劍,簌簌幾下,將那張大網削成碎片,對我笑了笑,說:“你的身手許久未練,倒真該活動活動了?!?/p>

我也朝他笑笑,轉身對明月說:“陳楚不會武功,你可要把她照看好了?!?/p>

明月擅長用鞭,此時已把鞭子握在手里,瞟了陳楚一眼,說:“哼,一上岸就被人這么歡迎,還不都是因為她!”

這時,適才牽著網的人已經從四面八方攻了過來,攻勢很是凌厲,我用包袱隨便擋了擋,說:“我不愿傷及無辜,不知各位是哪路朋友?”

為首的是個女子,上下打量我一番,說:“你就是鳳南飛?”隨即點了點頭,說,“傳說中峨眉絕情劍鳳南飛貌若天仙,果然名不虛傳。只是按照你的年紀,怎么不見老呢?”

我靜默不語,倒是清風揚了揚嘴角,笑得很開心的樣子,說:“憑你這一句中聽的話,我今日便饒你一條性命。”

那女子冷哼一聲,不由分說地攻了過來,清風擅長用劍,此時也算棋逢敵手。兩人出劍都非常快,站在一旁可以聽見呼呼的風聲,片刻之后,清風起身退開,面帶詢問地看了我一眼。

因為他也看出來,那女子使的是峨眉劍法。

我有些怔忡,問:“你是峨眉派的人?”

那女子秀眉一挑,說:“峨眉派棄徒鳳南飛,我是來替本派清理門戶的。你敢不敢不靠男人,單打獨斗跟我比一場?”說罷她瞪了清風一眼,想激他不再為我出頭。

我嘆了口氣,說:“當年脫離峨眉,歸到李鬼手門下,實是情非得已。清虛師太對我恩重如山……不知她老人家現(xiàn)在還好嗎?”

那女子神色有恨,咬牙道:“清虛師太托你們兩位棄徒的福,幾次三番受朝廷的氣,沒多久就一病不起,現(xiàn)在的掌門已經又傳了兩代?!?/p>

我一怔,說:“你口中的另一位棄徒,難道是指沈熙熙?她怎么會與朝廷有關?”

眼角的余光瞥見,陳楚目光急轉,神色一變。

其實沈熙熙這個名字,我也許久沒有提起了。

于她,我印象最深的一個場景,便是那日峨眉弟子全體借宿伽藍寺,我與她同房,窗外雨聲簌簌,寒氣逼人,我將

黃金手爐點燃,里頭放了些相思燼,香氣溫軟。

沈熙熙說:“這東西真好,又香又暖。哪兒買來的?”

我說:

“一個京城的朋友送的。師姐若是喜歡,改日我讓他再送來一個?!?/p>

她頓了頓,說:“你說的這位朋友,可是陳尚書家的三公子?聽說他母親過去是宮里的司制,很會做這些奇巧的玩意兒?!?/p>

我點了點頭,說:“師姐真是冰雪聰明。”

沈熙熙面露得色,只是一閃即逝,緊接著便是苦澀,說:“聽說京城的公子哥兒都很喜歡你。想必這位陳三公子,也是你的裙下之臣吧?”

我聳聳肩膀,對這個話題毫無興趣,只說:“不知道。也許吧?!边@時,窗外有個人影走過,一襲青衫磊落,我飛快地奔過去,卻已經不見了。倒碰翻了隨身帶著的檀木匣子,金玉珠寶,散落一地。

沈熙熙看著那一地價值連城的金玉珠寶,冷笑著說:“鳳南飛,縱使你有世上最美的錦衣羅裙,環(huán)佩珠釵,他看都不愿看你一眼,又有何用?

你是天之驕女,富可敵國,有才有貌,然而情難兩全。她仰天一笑,笑出眼淚來,上天,果然是很公平的啊。”

我用銀筷挑了挑燈花,凝望著那一盞燭火,淡淡一笑,說:“師姐,你放心。我會用我的方式,得到那個人?!?/p>

那日在平西王府,蘇容軒毫不留戀地離去,卻激起我心中千層浪,我不顧一切地追隨他而去。到了峨眉,清虛師太對我很是禮遇,可是蘇容軒卻明白了我想要接近他的意圖,漸漸地開始躲我。

父親勸我回去,不要為了一個江湖草莽,失了我名門千金的身份。

可是那時的我,就像被什么魘住了,眼睛里就只有他,再也看不到其他。把心一橫,竟然甘愿放棄過去千金小姐的生活,拜師峨眉。

以為這樣,我就可以日日看見蘇容軒了。

而且很快我便知道,其實他早已心有所屬。那人不是別人,便是峨眉派貌美如花的大師姐,沈熙熙。

四受五百年日曬雨打

我愛蘇容軒,愛得非常辛苦。一生之中,我從來沒有這般愛過一個人。可是這份愛越是激烈,他就越是躲閃,后來竟然連看我一眼都不肯,千方百計地躲著我。

有一次我又在他住處門口等他,他無可奈何地走出來對我說:“鳳南飛,我很感激你對我青睞有加,可是有一件事我想我要跟你說清楚。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這一生,我都不會喜歡你的。”

那種絕望的心痛,我至今記憶猶新。那一刻,我想做的,不是轉身離去,不是憤憤地給他一記耳光,反倒是想哭著求他不要這樣對我。

明知這樣做是錯的,明知很沒骨氣,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這份感情,因為放棄了他,就等于放棄了我對未來的全部期許。

然而世間的事就是這么奇怪的。

沈熙熙輕而易舉地擁有了我想要的一切,可是她想要的,恰恰卻是我所擁有的一切。前往伽藍寺之前那個夜晚,我忍不住又去找蘇容軒。那時我的武功已經很好了,并不比先我?guī)啄耆腴T的師兄師姐差,所以當我伏在屋頂偷聽他們說話的時候,他們二人都沒有發(fā)覺。

沈熙熙一臉疲憊,對蘇容軒說:“你帶我走吧。我犯了門規(guī),不能再留在峨眉了?!?/p>

蘇容軒逆光站著,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他沉默良久,顫顫地問出三個字:

“為什么?”

沈熙熙冷笑:“為什么?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你說你一個窮小子,怎么會比那些貴公子好?那個才貌雙全富可敵國的大小姐鳳南飛,為什么會看上你?”她有些哽咽,兩行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而你,又為什么會看上一無所有的我?”

蘇容軒靜靜地站著,沒有說話。沈熙熙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掩著面說:“我懷了陳三公子的孩子?!?/p>

我一愣,驚得屏住了呼吸。屋內鴉雀無聲,落下一根針都可以聽得清楚。

“可我是江湖草莽,他爹爹不許我進門。嗬,其實我早該想到的??墒钦l讓我這般愛慕虛榮,貪圖富貴呢?”沈熙熙咬著嘴唇,聲音里透著迷惘,她說,“容軒,其實我心里有你,你應該是知道的??晌乙蚕胍獦s華富貴,權傾天下,我錯了嗎?為什么那個鳳南飛,一生下來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擁有這一切?容軒,你為什么愛我?”

蘇容軒往前走了兩步,站在燈下,我終于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臉,面色如雪,眉目分明,他說:“佛陀阿難出家前,在道上見一美貌少女,從此愛慕難舍。佛祖問他,你有多喜歡那少女?阿難回答,愿化身為青石橋,受五百年日曬雨打,只求那少女從橋上走過?!?/p>

他伸出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說:“我愿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只求那少女從橋上走過。熙熙,我?guī)阕?,我會幫你養(yǎng)大孩子,照顧你們一生一世。我等了那么久,終于等到了你?!?/p>

沈熙熙淚流滿面,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同一時刻,伏在屋頂上的我,咬緊了嘴唇,欲哭無淚。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情,多年之后也不敢回想。

對一個驕傲的人來說,這種永遠不可得的絕望,真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五若是有兩情

峨眉女子不再與我答話,揮劍攻了上來,我左右閃避,只用手中的包裹隔開她的劍,并未用兵器。她的劍法很好,比我當年好出許多,記得當年清虛師太曾經盛贊我有天分,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新人換舊人。略一失神間,她已經一劍掠過來,砰的一聲,刺在我懷中的骨質燭臺上。

烏白的燭臺滾落在嫩綠的草地上,我忙彎腰去撿,這時無數(shù)道火箭鋪天蓋地射過來,峨眉女子也是一驚。

這時,只見一個中年美婦越眾而來,雙目凜凜地看著我。

陳楚一愣,跑到她身后,叫了一聲:“娘?!?/p>

“沈熙熙,你終于得到了你想要的?!蔽沂捌馉T臺,淡淡地看著她。

她身后站著無數(shù)朝廷羽林衛(wèi)和弓箭手,氣勢洶洶,眼中有恨,她說:“鳳南飛,你究竟把蘇容軒藏到哪里去了?十年了,我竟然半點消息都打聽不到?!?/p>

我看一眼陳楚,她怯怯地站在母親身后,愣愣地看看她,又看看我?!斑@一切,都是你布的局?竟然連親生女兒都動用了,你也真是處心積慮?!鼻屣L仗劍擋在我身前,冷冷地說。

明月看了一眼陳楚,眼中有氣憤,也有不舍,種種情感交織在一起,他說:“這丫頭果然是不是什么好餅?!?/p>

沈熙熙說:“楚兒這么單純,并不知道我們的事。她是真心去找李鬼手易容的,我派人跟蹤她,卻發(fā)現(xiàn)了你?!彼易哌^來,雙目灼灼地看著我,狠狠地說,“你究竟把蘇容軒藏到哪里了?”

我撫摸著那個燭臺,輕輕抽出腰間的匕首,說:“是的,我欠你一個交代?!?/p>

說完,我將那匕首插進胸口。血液噴薄而出,讓我想起那個夜晚,他的血,熱熱地灑在我的手上,那雙眼睛,看向我,分明是淡淡的目光,可是落在我眼中,卻似星光火海,飛花四濺。那雙大手撫上我的腳踝,咔嚓一聲,接好了我的斷骨,伴著我的一聲驚叫,他說:“痛是會有一點,可是終究會過去的。”

你說得對,蘇容軒,這么多年過去了,面對你的舊愛,我的心,終于好過了一點。

世事就是這么奇妙的。那年夜宴上的刺客就是沈熙熙,她因為陳三公子爭風吃醋,想要殺我,卻成就了你與我的一段孽緣。

而我,也在聽到你許下要與她一生一世的誓言之后,恨不得毀滅了整個世界。

尾聲

因為熟悉人體骨骼經絡,我插自己的那一刀,偏離心臟一寸,并沒有傷及性命。當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退散開去之后,清風扶起我,喂我服下當年師父親手調制的療傷藥。

我靠在他的懷里,說:“還了債的感覺,真是很輕松?!?/p>

他把那只燭臺放在我手里,說:“你別說了,我都知道?!?/p>

那個夜晚,沈熙熙離去之后,是我殺了蘇容軒。之后不敢再留在峨眉,帶著他的尸首,連夜出逃,最后輾轉拜到李鬼手門下。

我將他的琵琶骨制成燭臺,十幾年來寸步不離。這就是伽藍寺夜雨之時,我對沈熙熙所說的,得到他的方式。

可是,這些年來,我心里仿佛時時壓了千斤巨石,并不快樂。

清風背著我往回走。我對明月說,你去找陳楚吧,陪在她身邊就好,不要去想那些旁的。

明月猶疑片刻,終是轉身去了。很多時候,愛上一個人,自己不一定明白,別人卻看得很清楚。

就算愛過了會受傷,也不一定會有結果。

就算天長地久,只是誤會一場。

伏在清風背上,意識漸漸模糊。忘了對他說,十年前他與明月剛到船上來的時候,曾經被毀了容。當時他們還是小孩子,師父讓我親手施術,于是情不自禁地就在他們臉上留下了蘇容軒的痕跡。

多年以來,他不只是一座燭臺,一張臉孔,還是歉疚,思念,以及無窮無盡的哀愁。

他一直在我心里。

我漸漸睡去,隱隱聽見清風在我耳邊說,其實愛一個人,并不一定要擁有。

我愿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只求那少女此生平安喜樂,今生今世,再也不要從此橋上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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