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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回憶里絢爛

2011-05-14 10:13夏七夕
花火A 2011年9期
關(guān)鍵詞:千山網(wǎng)吧寧靜

看看以下雪人編編的微博,你們就知道這篇稿子的誕生有多么“驚險”了:

宅女雪人:只差三千字了,其實還沒寫;只差兩千字了,其實剛開頭;讓我再順一順,其實還在寫;明天一定給你,結(jié)果根本沒來;再等我兩個小時,結(jié)果等了兩星期;再給我半小時,結(jié)果等了三天;三十分鐘后給你,結(jié)果等了三個小時;三分鐘后給你,結(jié)果是三十分鐘后……催完夏七夕的稿子,我又老了十歲!

ps:雖然催稿過程艱辛,不過看完此文,夏七夕依舊還是那個帶給你巨多感動的夏七夕……

高三那年,所有人都坐在教室里埋頭苦讀,背水一戰(zhàn),唯獨我坐在網(wǎng)吧癡迷地盯著華麗的游戲界面。小姐妹莫微微和我一起,不過她很早輟學,在一家酒吧跳舞,所以有大把的時間跟我廝混。

那天,我又在游戲里挑釁了一個大幫的幫主,然后上PK臺后爆了他的頭,雖然我走到哪兒都是惹是生非的主兒,就連游戲里都跟個螃蟹似的橫著走,誰稍微不順我的眼,我就把人家弄PK臺上,級別低的直接殺死。但對于PK死一個一百多級的大法師來說,還是挺激動人心的。

圍觀的莫微微尖叫著從位子上跳起來,啊啊啊!芭啦,你太牛掰了!你竟然爆了威廉王的頭!以后游戲里你就是老大了!我熟練地塞了根煙到嘴邊點燃,不是我夸???,雖然我的學習成績一塌糊涂,但游戲技巧絕對是百里挑一。

你是在我跟莫微微沉醉在勝利的喜悅之情時出現(xiàn)的,樂得找不著北的我壓根不知道你打哪兒冒出來的,只是吐了個煙圈后便發(fā)現(xiàn)你站在我面前,一雙修長的丹鳳眼含笑望著我。

雖然我招搖,但女孩子的矜持還是有的。

我被你盯得不自在剛準備問候下你祖宗什么的時候,你一臉真誠地伸出手說,芭啦不哭,我是剛剛游戲里你的手下敗將,法師威廉王。

你的出現(xiàn)讓我和莫微微心里震蕩不已。我還沒反應(yīng),莫微微這個花癡已經(jīng)跟吃了含笑百步顛似的伸出一雙熱情似火的手握住你的手,晃蕩著一張熱情洋溢的小臉打招呼,喲,我還以為威廉王是個老男人,原來是個花樣美男,不打不相識,我,莫微微,說著她指指我道,是芭啦的好朋友。

說完,莫微微從背后猛掐我,暗示我裝知書達理跟帥哥打個招呼。

但我還在剛剛的震蕩里沒出來,我知道這個游戲在本城十分火,也不驚奇游戲里兩個大幫派的幫主在同一個網(wǎng)吧完成了一場轟動整個游戲的格斗。但是我意外的是,那個人竟然是眼前這個眉若遠山的你。

我揚起嘴角嘲諷,原來駱千山也會進網(wǎng)吧玩游戲。

正看帥哥看得熱血沸騰的莫微微愣了,她的手指在我們之間比畫了半天,然后問,你們……認識?

從小學到現(xiàn)在,名字跟狗皮膏藥一樣粘在紅榜前三名,被學校老師稱為奇才的駱千山。這樣精彩的人物,我怎能不認識。

你神色如常,好像并沒在意我的敵意,只是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嘴角漾起淡淡的笑紋,溫柔地看著我跟莫微微說,到吃飯的點了,一起吃個飯吧。

作為一個吃貨,莫微微立刻狗腿地答應(yīng)了。我想起剛剛游戲里如果不是你犯了個常識性的BUG,或許我不會贏得這么干脆利索,也隨之心虛地答應(yīng)了。

我們剛抵達莫微微喜歡的烤肉店,一道清脆的聲音從不遠處驚喜地傳來,千山?

轉(zhuǎn)過頭,窗口的位子,寧靜欣喜地站起身朝你奔來。在一中,但凡知道你名字的人沒一個不知道寧靜的,和你并駕齊驅(qū),集美麗與智慧于一身的天之驕女。

她看到站你身邊的我震驚不亞于看到海嘯,她驚疑不定地望著你,你像沒看到她的驚異,笑瞇瞇地伸手為我們做介紹,寧靜,林芭啦,莫微微。

寧靜轉(zhuǎn)頭高傲地掃視了我跟莫微微一眼,帶著微微的疏離和輕蔑,輕輕地頷了下首算是打招呼。我并不想虛與委蛇地回應(yīng)她這個不真誠的招呼。跟沒看見一樣轉(zhuǎn)頭一臉不客氣地招呼你,駱千山,我想喝農(nóng)夫果園,這個店里沒有。

我?guī)湍愠鋈ベI。你沒有絲毫猶豫,心無城府地笑道。轉(zhuǎn)頭沖禮貌地揮手,寧靜,下次見。說完長腿一跨,消失在門口。

寧靜戀戀不舍地看著你的背影,轉(zhuǎn)頭厭惡地看了我一眼,冷哼一聲。

我雙手環(huán)胸,微笑著看著她。我并非想與人爭寵,只是想小小地懲罰下她,可以看輕我,但不要看輕我的朋友。莫微微比我狠,她突然轉(zhuǎn)過頭甜膩地說,芭啦,千山對你真好。

寧靜臉上瞬間一寒,斜了莫微微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烤肉吃得我跟莫微微異常滿足,當我覺得不開心時,總喜歡吃烤肉喝啤酒。肚子被撐滿的時候,我就會覺得溫暖了許多。

吃完烤肉莫微微去酒吧趕場,我和你一起回學校,到學校門口時,我輕快地跳下車后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喂,林芭啦,你去哪里?你結(jié)完賬下車喊住我。

回學校。我頭也不回地繼續(xù)朝前面走。在學校后面的一堵圍墻前站定,然后把包隔墻丟進去,雙手拍了拍,準備翻墻。

你干嗎不走校門?你從身后趕來看到我的動作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

翻墻刺激。說完,我起跳,扳住墻沿,雙腳利索地攀上墻,翻身,一氣呵成地落地。

那我也要試試。你邊笑邊跟隨我的動作起跳。

我不理會你,先你翻過墻后得意揚揚地準備撿起地上的包走人,卻驚悚地發(fā)現(xiàn),我的包……掛在政教處主任的手上……

呃……我望著主任干笑,還沒來得及找理由開溜。那頭的你已迫不及待地像蜘蛛俠一樣一下子翻過來??吹街魅危泔@然也嚇了一跳,當然,受到最大驚嚇的應(yīng)該是主任。他本身是在這里守調(diào)皮搗蛋的我,卻沒想到竟然守來了你,全校最風光,讓所有老師贊不絕口的你。

他看到你后,也跟木頭似的呆了,但你不愧是尖子生,反應(yīng)比主任和我這兩個智商不太高的快多了,一秒之后你迅速從主任手上扯下我的包,拉起我的手蹦出一個字,跑。然后我們倆跟田鼠似的馬不停蹄地逃竄,丟下主任一個人站在原地繼續(xù)發(fā)呆。

自從你幫我從政教處主任面前逃走之后,便天經(jīng)地義地賴上了我。

你說,林芭啦,我?guī)土四?,你要知恩圖報,教我打游戲吧。

我真想把你的臉抽成巨無霸漢堡,高三哪個人不是奮筆疾書,就連高一高二學習差的也要在高三抱下佛腳,你卻反其道而行。你嗤笑,林芭啦,我智商很高的。我就算高三一整年不上課,也依然可以上名牌大學,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高才生。我沖你翻白眼,以后我去打游戲你跟我一起去吧。

要逃課嗎?要翻墻嗎?你雙眼閃閃地看著我。

必然。我看著你揚眉,你可以選擇放棄。我本身是想嚇嚇你,誰知道你學我揚眉,得意地說,不,我喜歡刺激。

為了不食言,從那以后,我們便開始了三人行的旅途,有我的地方必然有你和莫微微。我們?nèi)齻€窩在網(wǎng)吧里打游戲打得天翻地覆。為了方便教你練習,我逼迫你注冊小號入了我的幫會,時不時對你頤指氣使,駱千山,買水。駱千山,我想吃門口的炸魷魚。駱千山,莫微微的手被劃傷了,你幫她去買個創(chuàng)可貼。駱千山,外面下雨了,你幫我們?nèi)ベI把傘吧。我把你的名字叫得順溜無比,而你膽敢露出一絲憤怒的表情,我就會立刻在游戲里把你滅了。

時間久了,我發(fā)現(xiàn)其實你一點都不是我想象中優(yōu)等生的模樣,也不是我剛開始接觸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真實的你

像個小獅子,時不時對我暴躁地瞪眼睛,為了多玩幾秒鐘的游戲會不情愿地撇嘴對我說,林芭啦,你是世上最美麗的女子,所有男子都為你癲狂。你還會和我們一起窩在網(wǎng)吧里吃盒飯,和我們坐在煙霧繚繞的環(huán)境里,不顧自己的白襯衫早已皺巴得像咸菜。其實有時,當我轉(zhuǎn)頭去看你的側(cè)臉時,我都會有種不真實感,心里也會有小小的罪惡感。我把一個高才生帶成了像我一樣混日子的差生,這說起來多牛啊??墒牵恢罏槭裁?,我覺得心里有若有所失的悵然。我閉下眼就把它們壓在了心底。我告訴自己,是你自己要泥足深陷的,不關(guān)我的事。

莫微微匪夷所思地說,芭啦,我真不明白這駱千山怎么會和你廝混到一起,他不是像你一樣父母離異突然受刺激了吧。

說完這句話,莫微微突然閉嘴了,我轉(zhuǎn)過頭若無其事地嘲笑莫微微,你腦袋被“離異”了吧,怎么看誰都像父母離異的。

那晚,莫微微回酒吧趕場時,我拉你一起去了,說是給莫微微捧場,其實我就想喝點酒。

每次喝點酒,這個世界在我眼里就會五光十色,鮮活起來。

你托著頭問我,為什么呢?

因為……我瞇眼看著不遠處卡座那兒的男女答非所問,因為這世界有很多賤人……

我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地朝卡座的男女走去。

好巧啊。我笑靨如花地看著男人,舉起酒杯。男人看到我先是驚異,轉(zhuǎn)而憤怒。

我冷笑著把酒杯里的酒從女人頭頂嘩地倒了下來。

啊……女人一聲尖叫,男人站起身揚起手朝我揮來。

男人的手還沒到我耳邊便被隨后趕來的你制止,我轉(zhuǎn)頭用酒杯抵住男人的手腕一字一頓道,你信不信,你今天敢動我一根手指,明天潑她身上的就絕對不會是酒。

男人瞪著雙眼鐵青著臉看著我,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這個瘋子。

哈哈,我仰頭大笑道,爸爸,我是瘋子,但,這是拜你所賜。

我從酒吧沖出來后開始蹲在樹邊吐,眼淚從眼眶里涌出,我邊大聲地咳邊死命掐著喉嚨干嘔,可是我吐不出任何東西,只是覺得天昏地暗。一個溫熱的懷抱從背后襲來,你焦急若狂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你說,芭啦,沒事的沒事的,喝點水。說完你一只手遞了水在我嘴邊,另一只手拉開我掐喉嚨的手,我像一個游走在沙漠里的人看到了綠洲,咕咚咕咚地喝起水來,直到把灌進去的水都吐出來,我終于邊咳邊慢慢地平靜下來。

我轉(zhuǎn)過身,靠在你肩上嗚咽。

駱千山,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我會出生在這樣一個破碎的家庭?為什么我會有這樣一個薄情出軌的父親和一個只會以淚洗面的母親?我仇恨這個世界!仇恨把我逼到一角,只會賜予我傷害和彷徨的命運。我好難過,我難過得想撕開心挖出肺。我難過得想就此了結(jié)生命。可是這些話,我都講不出口。

我只能將這些難言之隱發(fā)泄在哀號里,到最后,我只會靜靜地流眼淚。我從你肩頭離開,轉(zhuǎn)身沙啞著聲音對你說,駱千山,你走吧。

夏夜的涼風吹起我的頭發(fā)和衣裙,身后你的聲音像是從遠古傳來,帶著空蕩蕩的憂傷,你說,芭啦,讓我陪著你吧。

讓我陪著你吧。

駱千山,你一定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讓人傷感的話,比方說我不愛你了,我不想看到你,我恨你,甚至是你借我的錢什么時候還,可是這些在我心里,都不及這句“讓我陪著你”。

那年父親拋棄母親,軟弱的母親悲痛欲絕卻又無力反擊,她每天長吁短嘆,夜不成寐。我讓她離開這里,回到外婆家里。

那時她也是這樣,如你一般,憂傷地說,讓我陪著你吧。

我一口回絕了她,冷漠尖厲地對她說,我不想看到你。

她臨走前柔弱的眼神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她說,芭啦,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媽媽,媽媽懦弱,讓你看不起,但,媽媽是愛你和你爸爸的。

然后,她便走了。永遠地走了。

因為,她坐的那列火車脫軌,她消逝在了那條軌道上,永遠不會再回來。

而我,也永遠沒有機會告訴她其實我愛她。

因為愛她,才不愿看到她不快樂,才不讓她陪,讓她離開。

駱千山,我的世界充滿了凜冽和絕望,我不是一個健全家庭的小孩,我思想里存在的偏激并不是你一句話便可以消去的。與你相處的這些日子里,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有優(yōu)異的條件,廣闊的天空。我不想拖你下水。

所以,我不想讓你陪。

你不走,我走。

那晚之后,你回歸了正常生活,不再跟我和莫微微廝混。在學校里碰到你,我目不斜視地與你擦肩而過。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牛掰”橋,吃飽了睡,睡醒了打游戲喝醉,沒心沒肺,不掉眼淚,一切都無所謂。偶爾莫微微會在網(wǎng)吧里感慨,有駱千山在的時候跟半身不遂似的坐在網(wǎng)吧都不用使用腿,慣得她現(xiàn)在“癱瘓”得不想要康健。

我壓下心下的感傷,斜她一眼,別磨蹭,出去吃飯。

國慶的時候,學校轟轟烈烈地熱鬧了起來,每個班級都使出渾身解數(shù),想在國慶的文藝會演上博得獎項。文藝委員來找我時,我甚至有一瞬間的錯愕。

可是小眼睛的文藝委員笑得很可愛,他說,林芭啦,我聽說你跳舞特別好,你來為我們班編排一個舞蹈好嗎?我不動聲色地問他,你如何知道我會跳舞?

有同學看到你在酒吧跳過。

他們看錯人了。

文藝委員看我拒人千里的模樣,突然認真起來,林芭啦,其實我們同學兩年了,我們再同學一年就要畢業(yè)了,可是我對你的了解很少,我想其他同學也都和我一樣,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這些人都很蠢,所以不愿意和我們交流,但是,其實,我挺想做你的朋友的,因為我總覺得你一個人特別孤獨。

文藝委員說這話時顯得特別正經(jīng),但說完可能自己都傻了,轉(zhuǎn)身走掉了。

我卻突然被他的一番話觸動,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高中的這些剪影里,確實如他所說,只有獨來獨往和游戲。如果非要多加一個,那或許是相處了一個多月,顯得那么不真實的你。

我打開胸前的項鏈,看到里面母親的照片,她的眉眼彎彎的,不像我,帶著薄情。她年輕的臉光滑如絲緞。我的舞蹈是母親教的,我好像很久沒跳舞了,是從她和父親吵架開始吧。

她曾經(jīng)最喜歡看我跳舞,她說看到我跳舞就像看到了她的年輕時光。

你,是不是希望我去呢?我靜靜地問照片上的人。

我答應(yīng)了文藝委員的邀請。

我跟莫微微說的時候,莫微微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芭啦,其實你早該這么做了,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這場文藝會演后,你一定會受到更多同學的歡迎,你的生活一定會改變。

我真的覺得莫微微不去當算命的可惜了。

如她所說,這次活動確實讓我和不少同學相處和諧,她們對我從起初的害怕或嗤之以鼻到最后的開心接納。我也從開始的冷漠到最后和她們手牽手地去餐廳吃飯。我以為,這便是我和莫微微都樂見其成的改變。

但直到文藝會演我才知道,這只是一段奢侈的回憶。

文藝會演那天很熱鬧,我們的節(jié)目被安排在開場,燈光一暗,我便帶大家上場。隨著鏗鏘有力的音樂扭動身體。莫微微也混了進來,扯著你在不遠處的臺邊為我鼓掌。我很久沒和你說話了,看到你和莫微微在一起時,好像又回到了我們一起廝混的時光。你不是學校紅榜上的優(yōu)等生,我也不是學校里的差生,我們只是游戲里的兩個ID,網(wǎng)吧里玩游戲的

兄弟。

我開心地邊跳邊向你們眨眼睛,正當我隨著音樂“嗨”到高點時,身旁突然有股重力壓在了我身上,我的身體失去平衡,腳一崴,向地面倒去。

倒下的瞬間,我看到身旁女生驚慌失措的臉,可是她的嘴角帶著淺笑,眼里充滿幸災(zāi)樂禍。寧靜的身影也在后臺的幕布邊一閃而過。我瞬間想起跳舞前,寧靜和她湊在一起嘀咕的場景。

嘭——我的身體鈍重落地,膝蓋處尖銳的疼痛讓我不由得蜷縮成一團。

我昏倒的時候,看到的是你和莫微微驚恐焦急地朝我奔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看到你嚇得眼里刷地掉了眼淚。

駱千山,你真丟人。我閉上眼,想嘲笑你,卻又太累。

我再次醒來時,得知兩個消息,我的小腿骨折,你的鋼琴節(jié)目泡湯。

莫微微在一旁繪聲繪色地跟我描繪你當時如何英勇地沖上來公主抱,又如何大義凜然地放棄節(jié)目抱著我奔向醫(yī)務(wù)室。

你去抓藥時,莫微微捅了捅我,眨著眼睛得意地說,芭啦,你混得不錯啊。你不知道當時情況多牛,駱千山在前面氣宇軒昂地抱著你朝醫(yī)務(wù)室跑,寧靜在后面追。到醫(yī)務(wù)室時,寧靜當著眾人的面對跟駱千山說,千山,有醫(yī)生在,你待會兒還得上場,我們先回去吧。她扯著駱千山的衣角一臉懇求,駱千山一臉正義地一個一個掰開她的手指說,寧靜,我想留在這里。寧靜走的時候,眼里都是含著淚的。哎喲,駱千山這表現(xiàn),真是看得姐熱淚盈眶,心肝兒痛。

我看了她一眼輕蔑地說,你也算是見過世面的,怎么這么容易就被那小子的耍帥打垮?

因為骨折,所以我好長一段時間都不能隨心所欲地翻墻出去。這也讓你有了“作惡”的機會,你哼哼哈哈地唱,農(nóng)奴翻身把歌唱,啦啦啦。我對你的弱智表示無語。

你絲毫不放松對我的監(jiān)視。我想吃冰激凌,你挑眉,不準,你是病人。我想去和文藝委員打乒乓球,你高傲地回絕,不行,你是病人。我想接受上次排舞時一個喜歡我的男生送的花束,你惡狠狠地丟給人家說,她病了,聞不到香味。

我憤怒地對你咆哮,駱千山,我只是腿骨折,又不是嘴巴鼻子手骨折。

你笑瞇瞇地看著我,把削好的蘋果放在我嘴邊說,我這是對你負責。

每日,我們就在這種詭異的咆哮與被咆哮中生活。我骨折好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一起出入整整兩個月了,這兩個月里除了上廁所睡覺你沒陪著,其他時間基本上你都在我身邊。

也是因為這樣,我們倆變得熟得不能再熟。莫微微經(jīng)常來看我說,你倆怎么弄得跟老夫老妻似的?我拿枕頭砸過去。

我痊愈那天,你們在烤肉店給我慶祝。

你到得有點遲。到的時候你丟了束花過來,不屑地說,那天看你那么想接受人家的花,現(xiàn)在你病好了,我補償你一束。

莫微微擠眉弄眼道,這意義不一樣啊。

我看著火紅的玫瑰心花怒放,表面上卻撇了撇嘴,學你不屑地道,這束沒那束好看。

那你還給我。你冷哼一聲。我不理會你,開開心心的吃烤肉。

那天跟你和莫微微告別后,我碰到了寧靜。

她看到痊愈的我,低頭說,對不起,林芭啦。我只是想讓你出糗,沒想到會造成你骨折。我冷笑,如果我把你弄骨折再跟你說句對不起,你能原諒嗎?

寧靜無奈地笑了笑,你倒地的那一刻,我倒希望骨折的人是我。這樣,千山或許奔向的就是我,而不是你了。

我愕然地看著寧靜,她低頭尷尬地笑了笑說,千山為這件事已經(jīng)和我鬧翻了,你知道嗎,我們兩個認識十年了。他為了你,對我說,以后不要再聯(lián)系了。

我看著眼前美麗女生,她有些憔悴。我的憤怒都化成了不忍,其實愛情里的每個奸角都是受過愛情的傷害。

我擺擺手說,算了。我第一次見你態(tài)度也不好,我們兩清。說著,我轉(zhuǎn)身就走。

林芭啦,你有想過和千山的未來嗎?

寧靜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我沒有回頭,但走在人潮洶涌的大街上,我突然周身寒冷。

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認,這么多天與你廝混在一起,沒想過與你的未來。不是我沒心沒肺,而是我,害怕。從一開始便懷有深深的恐懼。

因為晚上思來想去,沒睡好,所以第二天上早自習時我還帶著濃重的黑眼圈。

我心情抑郁地拿了本小說鉆到衛(wèi)生間逃早操。正看小說時,卻聽到衛(wèi)生間傳來兩個熟悉的聲音。

靜,你真的容忍駱千山和林芭啦在一起啊?是那次在文藝會演上推我的女生。

千山怎么可能和她在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年級實行一幫一制度,千山只是答應(yīng)了老師把她的成績提上去罷了。

啊?原來是這樣啊??墒乾F(xiàn)在看來,千山好像被林芭啦纏上了。

切。寧靜高傲地冷哼一聲,她沒接觸過千山,當然會把千山的好意領(lǐng)悟成愛意而自作多情。千山是個做什么事都很認真的人。他可以為一件事去研究很多不想關(guān)的東西,比方說他當時為了接近林芭啦,特地去買了游戲賬號,研究游戲攻略。

啊!千山真的好厲害!

是吧,我們都出生于經(jīng)商世家,他從小就被伯父培訓得很厲害。不信你看,這次期中考試,千山的成績肯定會下滑非常厲害,這招叫苦肉計,為了讓林芭啦產(chǎn)生愧疚感。哈哈……反正他是那種做什么事情都要成功的人啦……

聲音漸行漸遠,我捏著書的手開始不停地顫抖,我捂著嘴巴,眼淚大顆大顆地掉落。

期中考試完,有一件事在高三年級引起了轟動。

年級前三名的駱千山成績下滑到了二十名之外,很多老師都跌碎了眼鏡。

我看著成績單卻心涼一片,在衛(wèi)生間起初聽到那樣的話時,我傷心,卻依舊在心底抱著一絲僥幸,然而,如今的事實讓我的心異常冷。

你拿著成績單依舊淡定如常,依舊微笑著和我一起吃飯打球廝混。

我問你,駱千山,你喜歡我嗎?

你今天怎么了?你笑著拍了下我的腦袋。

不是,我常常在想,你喜歡我的話怎么不向我描繪我們的未來?你喜歡我的話怎么會對我的成績不管不問?是你壓根覺得我考不到好成績,還是你根本就沒喜歡過我?我咄咄逼人地問道。

芭啦……你驚異地看著我。

駱千山……我打斷你的話,我沒你智商高,沒你那么聰明的腦袋,可是我和每個人在一起都是真心實意的,我不管接近誰都從未懷有過任何目的。你知道嗎,你坐在網(wǎng)吧時,我經(jīng)常特別心酸;你和我一起去酒吧時,我心里會有愧疚感;你和我廝混不看書時,我會覺得自己可以拖出去砍了。后來我拒絕你陪著我,也是想讓你走你自己的路,好好念書。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自己特別傻,因為我發(fā)現(xiàn),當我在一個人糾結(jié)時,你只是像一個局外人一樣觀看著我。

這么多日子,你從沒勸過我學習,我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我甚至想為了和你走得更近一點好好念書,但是……我冷冷地看著你,原來你比那些看不起我成績的人更無恥。你才真正地發(fā)自內(nèi)心地看不起我。

芭啦,不是這樣。你拉住我的手,焦急地辯駁,我承認,我開始接近你是因為學校的一幫一制度,可是認識你之后,我發(fā)現(xiàn)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樣,這十幾年我一直循規(guī)蹈矩、按部就班地生活,你打破了我的所有規(guī)矩。

其實,你頓了頓,暗啞了嗓子,面對你我也猶豫過,你讓我走,我便走。我以為我可以了斷自己對你產(chǎn)生的感情,

但是在文藝會演上,當你在舞臺上跌倒時,我覺得整片天都暗了。

話說得真好聽,我冷笑,如果像你說的那樣喜歡我,如今你又為何拿成績來使苦肉計讓我愧疚呢?

我甩開你的手,在眼淚掉下之前轉(zhuǎn)身跑開了。

在你面前失了姿態(tài),我不想失去這最后一點微薄的自尊。

我在酒吧叫了一打酒,想把自己灌醉。

莫微微拍著我的頭說,你這個傻×,為什么要在意開始呢,難道相處的這些日子你看不清他的心嗎?

我搭著莫微微的肩,就是因為自以為看得清,所以才傷心。

最后,莫微微義氣地陪我喝得爛醉,我們搭著對方的肩膀從酒吧出來。醉眼曚昽地去打車。馬路邊的夜宵攤,幾個小青年對我跟莫微微吹口哨。

要以前我肯定置之不理,但今天喝得有點大,也上脾氣。我轉(zhuǎn)頭甩那幾個青年一句,吹你媽。四個青年顯然受不起,沒想到會被女生罵,一瞬間臉上有點掛不住。為首的領(lǐng)著他們便涌了上來。

呵呵,為首的男青年一把摸上我的臉,莫微微在下一刻打掉他的手,怒瞪青年,滾你大爺?shù)?,哪兒涼快給姑奶奶我蹲哪兒去,她的臉也是你摸的?

別跟他們廢話。我跟莫微微說,揚起手扇在那人臉上。

那青年被打蒙了,招呼了兄弟直逼我跟莫微微。酒勁上來,我已經(jīng)暈暈乎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血氣方剛,紅著雙眼舉起酒瓶。

正當我和莫微微跟青年糾纏在一起時,你的身影從旁邊閃來。幾個小青年正愁對我和莫微微不好下手,看到你都紅了眼朝你撲去。

砰砰,清脆的酒瓶破裂的聲音后,我看到你的頭鮮血直冒,我的心臟驚恐地收縮在一起。我尖叫著撲上去想抱你,卻被旁邊的青年拉倒,他一腳踩在了我的腿上。

你滿頭的紅色,我腿彎尖銳的疼痛,莫微微撕心裂肺地喊著,殺人了,殺人了。我閉上眼睛,跌進黑暗。

很久很久之后,我都在想,如果當時我不那么意氣用事,不為了發(fā)泄心中一時的怨怒,不和他們起糾紛爭執(zhí),如果,你沒有來。是不是我們之間的結(jié)果,就會不一樣呢。駱千山?

可是,在看到你滿頭血紅的那一刻,我已經(jīng)向命運低頭妥協(xié)。

從此以后,我愿意孤身走我的獨木橋,放你去走你的王子道,只要能免于你再受皮肉之苦。

我在醫(yī)院里醒來時,你還沒醒。

我隔著玻璃看著急救病房里你蒼白的臉,眼淚靜靜掉落。

酒醒后的我只能回憶起當時支離破碎的片段,回憶起初起爭執(zhí)時,你拉著我的手說,芭啦,其實我不是用成績使苦肉計,我只是想,你不進紅榜,我就退到紅榜之外。我想和你在一起而已。我喜歡你,喜歡那段和你在一起的莽撞而熱烈的時光。

那時夏夜的霓虹燈映在你的眼睛里,流光溢彩。

莫微微站在我身邊說你一天一夜沒醒了,你父母守在你的床邊哭干了眼。

以前我總在想,什么樣的家庭才能養(yǎng)出你這么一個純真的小孩,直到看到你的父母我才明白,他們不像很多中年人一樣經(jīng)歷世事,眼神混沌,相反,他們的眼神像你一樣干凈,他們甚至沒有罵我沒有打我沒有扇我,可是我覺得要死地難過。

莫微微說,芭啦,你不要擔心,醫(yī)生說他沒事,會醒的。你吃點東西吧,你已經(jīng)一天沒吃一口飯了。

我嗚咽著搖頭,可是干涸的喉嚨像冒火一樣,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寧靜站在我的旁邊,眼里滿是淚。

她咬牙切齒地看著我,林芭啦,你這是愛他嗎,你是在毀他!你跟千山哥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放手不要再拖累他了,好嗎?

我轉(zhuǎn)身,心痛得無以復加。我死命地雙手握拳,指尖尖利地戳進手心。

直到走到病房里,我才跟莫微微要了電話,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我對著電話那頭的男人說,我可能要死了,你要不要來醫(yī)院看一下我?

那個我叫爸爸的男人來時從醫(yī)生那里拿了診斷書,看我時眼里充滿了淚。

我自嘲地笑了笑,你放心吧,我能接受。這次你幫我出筆錢我們兩清,以后我再也不打擾你和薛阿姨的生活。

啪——聲清脆的巴掌扇到了我臉上,父親瞪著眼沖我咆哮,你怎么折騰都行,但不要虐待自己的身體,這是你媽留給你的禮物。

我想像以往一樣反唇相譏,可是我看到了他眼里迅速掉下的淚。

我低下頭,一陣心酸。

你醒來時我不在醫(yī)院,父親已經(jīng)幫我轉(zhuǎn)到了郊區(qū)的一所醫(yī)院治療。

我一直擔心你醒來會四處找我,于是我處心積慮地和莫微微編了謊話,讓她告訴你,我沒受傷,但是要隨父親去新的城市了,來不及告別。但是我會好好念書,希望以后大學和你考在一起。我還留了自己的游戲賬號給你作紀念,賬號上有一只白貓神寵,是我們當時一起打怪時得到的,你那時一直跟我搶。

給我做復健的醫(yī)生是一個老中醫(yī),他得知我整日愁眉苦臉的原因是你,樂呵呵地開導我,他說三十年前,他的未婚妻在結(jié)婚前出了車禍,他終身未娶。

我震驚地看著他,他摸著我的頭慈祥地說,小姑娘,這里的生活平淡,但是不要忘了,你有回憶絢爛。

駱千山,離開你我非常非常傷心。所以我封存了自己的回憶。

可是聽了老中醫(yī)的話,我開始嘗試著去想起。雖然想起一次心口便會疼痛一次,但是我發(fā)現(xiàn)在這個過程中,自己是快樂的。

我想起你在網(wǎng)吧里微笑澄澈地和我說話;想起你跟隨我一起翻墻;想起你扯著我的手一起逃跑;想起你窩在網(wǎng)吧里陪我吃盒飯;想起你不情愿地夸我林芭啦,你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想起你把別人送我的花惡狠狠地丟掉;想起我在臺上摔倒時,你率先趕到給我的公主抱;想起你不顧人潮沖上來保護我的姿態(tài)……

我想著那段和你在一起時的莽撞而熱烈的時光,做復健的日子真的不會那么疼,那么無聊了。

莫微微經(jīng)常來看我,并告訴你的情況,她說你念書念得很好,說你又回到了前三名,說你像以前一樣不茍言笑,可是眼里充滿了大霧般的憂傷。

她問我,芭啦你這樣懲罰自己值得嗎?

我微笑著告訴她,我不是懲罰自己,我只是不想讓你看到我做復健的模樣,不想讓你知道那次打架斗毆中,我本身還殘留骨折后遺癥的腿,再次被人踩踏遭受重創(chuàng)。更不想讓你知道,可能,這輩子,我都只能用一條腿行走。

因為我知道,你在找我。

復健期間,我偷偷申請小號上過游戲,我知道你每天會有一個固定的時間開著兩個號在游戲上奔跑。

一個叫威廉王,一個叫芭啦不哭。他們帶了一只可愛的白貓神寵。

每天在游戲里奔跑,不為打怪,不為練級。只為了讓所有人看到他們?nèi)宋镱^頂飄的那句話,林芭啦,你在哪里?我很想很想你。

駱千山,我也很想很想你。

編輯/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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