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發(fā)山
受康百萬的影響和熏陶,康家子孫,包括康家的管家、賬房先生、各行掌柜等,大都有一副經(jīng)商的頭腦。
康百萬臨死前曾留下了“寧舍鞏縣,不失涇陽”的遺言。這是因為陜西渭北平原和涇河流域,一向以盛產(chǎn)棉花而著名,那里的棉花絨線長,織出來的布匹光潔、細膩,人們穿在身上感覺舒服。另一方面,交通便利,距離西安近,且水運條件獨占鰲頭。當(dāng)康家棧房的布行、花行在西安站穩(wěn)腳跟后,立即進軍涇陽,開始收購此地棉花。
康家向來誠信經(jīng)營,公平買賣,按質(zhì)計價。因此,康家的招牌一經(jīng)打出,當(dāng)?shù)孛揶r(nóng)聞風(fēng)而至,前來賣花的人絡(luò)繹不絕,比肩繼踵,連夜排起了長隊。由于沒有地方存放,康家花行掌柜把收來的棉花寄存在一家地方比較寬敞的旅店里。
康家染指棉花生意后,涇陽本地的幾家花行門可羅雀,生意一落千丈。他們都是地頭蛇,豈肯善罷甘休任人宰割?幾個老板琢磨來琢磨去,想出一個孬點子——軟硬兼施,讓存放康家棉花的旅店老板出面,趕走康家。旅店老板不敢不從,找一個怕引起火災(zāi)的理由,催促康家花行的人員把棉花運走。
康家花行掌柜知道船在哪兒歪著,不想讓旅店老板為難,于是將棉花打包運到?jīng)芎哟a頭,準(zhǔn)備用船拉走。真是禍不單行,船老大不知何故被官府緝拿了,開不了船。再去尋找車馬裝載時,盡管運費比平時高出一倍,竟沒人敢接這批貨——他們都是當(dāng)?shù)厝?,知道那幾個地頭蛇的厲害,惹不起啊。
那么多棉花堆積在露天野地,運不走,無處存,終究不是辦法,不說看管的人員風(fēng)餐露宿,忍饑挨餓,一旦遇到強盜怎么辦?遇到陰雨天氣怎么辦?康家花行掌柜急了,真急了,嘴上都出了兩個燎泡,卻又想不出一個招數(shù)。
更可氣的是涇陽幾家花行,他們在康家棉花垛的旁邊,搭起個臨時茅草庵子,在里面高談闊論,飲酒作樂。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看看康家怎么處理這些棉花,還放出風(fēng)說,如果康家把價格壓一壓,他們可以接受這批棉花。
康家花行掌柜當(dāng)然不會把便宜讓給他們,如果這樣,等于康家在涇陽沒有一席之地了,只有退出這個棉花市場,放棄涇陽這塊大蛋糕。假如把棉花捐贈給貧苦老百姓,可又怕官府說康家是在收買人心,欲圖不軌,顯然,這個救急方案也不行。如果回河南向康百萬匯報,路上來回折騰六七天,時間根本不夠用。
康家花行掌柜寢食難安,焦慮萬分。
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在一個月黑風(fēng)高夜,康家的棉花忽然著火了。
當(dāng)棉花燃燒起來后,康家人慌忙去滅火,可是風(fēng)助火勢,火借風(fēng)威,哪里還能滅得了?那幾家花行的人當(dāng)然不會出手相救,他們袖手旁觀,隔岸觀火,幸災(zāi)樂禍,在一邊看熱鬧。一大堆棉花就這樣在一夜之間全部燒成了灰燼,康家的損失不可謂不慘。
第二天,康家花行掌柜一紙訴狀遞到官府,說是那幾家花行放火燒了康家的棉花,要求官府伸張正義,緝拿兇手。
那幾家花行被傳喚到庭后,大呼冤枉。
康家花行掌柜振振有詞,把在當(dāng)?shù)厥栈?、運花受到的種種阻撓、干擾和刁難,一一陳述給縣太爺。
縣太爺說你有人證嗎?
康家花行掌柜就把腳行的人撂了出來。在縣太爺面前,腳行的人也害怕了,說他們本來想運送康家的棉花,曾受到當(dāng)?shù)鼗ㄐ械耐{。
縣太爺問腳行的人,棉花也是他們燒的嗎?
腳行的人不敢胡謅,支支吾吾,說這個不知道。
康家花行掌柜氣憤地說,常言說同行是冤家,不是他們放的火,難道是我們自己放的?
縣太爺也懷疑是那幾家花行做的案,但苦于沒有證據(jù),一籌莫展。
好在康家花行掌柜并沒有催促官府,他讓縣太爺慢慢查去,他要留在涇陽等待結(jié)果。
康家花行掌柜留在涇陽也不是什么事也不做,而是繼續(xù)做棉花生意。這次,當(dāng)?shù)貛准一ㄐ性僖膊桓易鍪帜_了,他們知道先前的案子還沒有結(jié)呢,一旦再惹上麻煩,那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又過了一段時間,他們的生意實在做不下去了,索性把花行賤價給了康家。這樣一來,涇陽的棉花市場完全變成了康家的天下。
其實,縱火者是康家花行的掌柜。
選自《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