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攤

一、特別的村莊

“施圭村？”黃家振透過公交車的玻璃看了看車外的指示路牌，在公交車上坐了兩個多小時，他只覺得屁股有些酸麻，他現(xiàn)在要去的是一個昨天才知道名稱的小村莊，若不是領(lǐng)導要求，他才不愿來這鳥不生蛋的爛地方呢！

黃家振下了車，施圭村簡陋的公交車站只有兩個人，黃家振和一名戴著帽子、留著濃密胡子的中年男子。

“黃家振醫(yī)生？”中年男子走向前向黃家振問候。

“嗯?！秉S家振點了點頭。

中年男子露出微笑，“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抽空來到施圭村，我叫盧宏敬。”中年男子將手伸向了黃家振，這家伙的牙齒還算工整，不過有一顆門牙似乎斜斜的，手上長滿了厚繭。

“你好?！秉S家振友善地跟盧宏敬握了握手，在都市中當醫(yī)生的那只手摸上了當?shù)剞r(nóng)民長滿厚繭的手，黃家振覺得手被磨得好痛。

盧宏敬走向停在公交車站旁的一輛小貨車，“我們還是先走吧，詳情等到了村長那兒再說?！彼麚]揮手示意黃家振上車。

村長是一名四五十歲的男子，頭上的黑白發(fā)混雜在一起，臉上露出憂愁的表情，當他看到黃家振走入房內(nèi)，隨即開心地上前迎接。

“??！黃醫(yī)生來啦！給您添麻煩了！請坐！請坐！不用客氣！請用茶！不要擔心！這茶中絕對沒有毒！”

黃家振看著一臉笑瞇瞇的村長開心地招呼他，但“這茶中絕對沒有毒！”這種話倒讓他覺得眼前這人是否是神經(jīng)??？

“嗯，嗯，多謝。”黃家振面露微笑地坐在村長對面的木椅上，盧宏敬則站在黃家振旁。黃家振問，“不知貴村請我到這里是為了什么事情？”

聽到這句話，村長開心的臉一下就回復(fù)到一臉的憂愁。村長反問：“不知道黃醫(yī)生在來我們村莊之前聽別人是怎么說本村的呢？”

“我們那里的人都說施圭村有一種怪病，而且這種怪病從來沒有在別的地方發(fā)生過，只有在施圭村才有?！?/p>

“沒有錯，黃醫(yī)生您可知道這是什么病？”

“我并不清楚，我是在昨天才接到上級指派的命令，連是什么病、有什么癥狀都還不清楚?！?/p>

村長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這種病盧醫(yī)生將它稱為‘稻草人癥候群，對了，載您來的這位先生就是我們村的盧醫(yī)生。”

聽村長說到“盧醫(yī)生”這個詞時，黃家振懷疑地瞧了瞧身旁這位有著濃密胡子及雙手厚繭的中年男子，盧宏敬則回以微笑。

稻草人癥候群？這是什么怪??？

“能簡單說明一下這種病的基本癥狀嗎？”黃家振覺得自己來到了神經(jīng)病村。

“關(guān)于這種病的詳細情形我都記下來了，黃醫(yī)生，請過目?！迸赃叺谋R宏敬從包中拿了一疊紙出來。

黃家振接過那疊紙，簡單地看了看。這村莊可真是落后，資料竟然都是用手寫的！黃家振想自己這次可真的倒霉了，而且這位盧醫(yī)生的筆跡寫得相當潦草，黃家振也看不懂這是什么鬼畫符。

“哦，我還是待會兒再看好了?，F(xiàn)在村莊中有患者嗎？”黃家振把那疊鬼畫符還了回去。

“有的，盧醫(yī)生，你帶黃醫(yī)生過去看一看吧?！贝彘L對盧宏敬說。

盧宏敬微笑著點了點頭，帶頭走了出去。黃家振覺得他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長。真是一個奇怪的村，一群奇怪的人。

二、稻草人癥候群

“這就是現(xiàn)在得了稻草人癥候群的患者住所?！北R宏敬開車載著黃家振到了一所民宅的面前。

黃家振在車上時一直思考著稻草人癥候群究竟是啥玩意，是指全身變得像稻草人一樣動彈不得嗎？總之，若要對這病情有更深一步的了解，見見患者是必須的。

盧宏敬按了按這棟民宅的電鈴，開門的是一名中年婦女，一臉悲傷。

“是盧醫(yī)生啊，請進吧，你后面這位是？”女人看了看在盧宏敬身后的黃家振。

“這位是剛從市里來研究稻草人癥候群的黃醫(yī)生?！北R宏敬又露出那種神秘的微笑，踏步走了進去。

“等一下！”黃家振在盧宏敬身后大聲喝止。盧宏敬和女人狐疑地看著黃家振，“有問題嗎？黃醫(yī)生？”

“患者沒有隔離嗎？”

盧宏敬搖了搖頭：“沒有?！?/p>

“不把患者隔離，我們不會被傳染嗎？”黃家振問。

“放心，黃醫(yī)生，之前的五個死亡病例，病人一直沒有隔離過，他們的家人無時不刻地守護著他們，并沒有遭到感染，也就是說這種病的傳染途徑還不確定?！?/p>

傳染途徑還不確定？黃家振在心中咒罵著，這次遇到一個怪病了，而且這病還會致命！

“黃醫(yī)生，可以進去了吧？”盧宏敬問道。

黃家振抓了抓頭，三人一起踏入了這棟民房的二樓，進到患者所在的房間。房間里有一張床，床的前面擺放著一臺電視，坐在床上的人則兩眼恍惚地看著前方，像在看電視又像是在發(fā)呆。

女人走到床前說：“阿廣，醫(yī)生們來看你了?！弊诖采系哪凶訉㈩^緩緩地轉(zhuǎn)向了黃家振，雙眼無神地看著他。

黃家振被這男子的眼睛瞧得有點不舒服，他走到男子的身邊在男子的眼前揮了揮手，“哈啰？你還好吧？”

男子的嘴巴動了幾下：“在你后面……”

“唔？”黃家振將耳朵伸近了男子的嘴巴，“你剛剛說什么？”

“稻草人在你后面……”男子說完這句話，馬上大聲吼叫了起來，“稻草人啊！他在你后面??！他要來殺我了??！不要?。　蹦凶与p手抱在頭上瘋狂地吼叫著。

在黃家振被男子的行為嚇得不知所措時，在他身后的盧宏敬已經(jīng)飛快地撲了上來，并大聲喊著：“他發(fā)病了！黃醫(yī)生！快來幫我把他壓??！”

盧宏敬整個人撲到了男子身上，將他的兩手壓在旁邊，男子拼命地掙扎著，女人與黃家振也沖上來幫忙。約八分鐘后，男子才慢慢放松身體，恢復(fù)原來呆滯的眼神，雙手也無力地癱在床上。

盧宏敬長長地吁了口氣，問：“林太太，這是他今天第幾次發(fā)??？”

“第二次，他早上發(fā)病時我只能把門鎖起來，我怕他會亂跑?！迸丝戳丝创采系恼煞?，雙眼泛出淚水。

而黃家振還完全在狀況外，他被剛剛的情形給震撼到了。女人過來緊緊握住黃家振的手，哀求道：“醫(yī)生??！請你一定要救救阿廣啊！”話未說完，女人放聲大哭，在床上的男子對妻子的行為回以呆滯無神的表情。

“好的……我會盡力的……”黃家振竭力安撫她，盡管他現(xiàn)在對于這種病癥仍然束手無策。

當晚黃家振借住在盧宏敬家中。盧宏敬家沒有床，習慣把草席鋪在地上就睡，幸好家中還有一個老沙發(fā)，就成了黃家振的床。黃家振心里雖然不爽，無奈只好將就。沙發(fā)自然不如床舒適，黃家振半天睡不著，索性起來打開手提電腦，也罷，把白天收集的資料整理一下，存儲到電腦中。他在鍵盤上敲著：稻草人癥候群，傳染途徑不明，患者表示有稻草人要追殺他，患者在感染后會在三到五天內(nèi)死亡，死亡時身體毫無外傷，死因不明……

黃家振停止了敲字，他越來越迷惑了，如果白天遇到那位患者這只是個案的話，那么可以直接當成精神病患處理了，但根據(jù)盧宏敬所說，此前村里已經(jīng)有五個案例，患者通通死亡，無一幸免，而且由于施圭村設(shè)備簡陋，患者死亡后就直接下葬，并未作解剖，無法知道死因。黃家振瞥了一眼躺在草席上呼呼大睡的盧宏敬，他還需要更多的資料，可是這個總帶著似有若無的神秘微笑的盧醫(yī)生，除了讓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似乎也提供不了更有價值的信息。

這一夜黃家振睡得很辛苦，在夢里他被一個稻草人追得四處奔逃，眼看著稻草人越追越近，他卻跑不動了。他驚恐地拼命抬腿，腿卻不聽使喚，一低頭，竟發(fā)現(xiàn)自己也變成了稻草人。追上來的稻草人張著黑洞洞的嘴，發(fā)出無聲的怪笑，向他撲了過來……

三、稻田中的十字架

“盧醫(yī)生，你知道之前五名病患的職業(yè)嗎？”黃家振問一起床就拿著饅頭猛啃的盧宏敬。他實在不想在這落后的小村中多待一天，他只想快點把這病給解決掉，然后早點回家去。

“嗯……”盧宏敬一邊吃著他的早餐一邊含糊不清地回答，“我們村都是務(wù)農(nóng)的。”

“那他們都有稻田了？”

“嗯，那是一定的?！?/p>

“稻田里都有稻草人嗎？”

“對不起，這個我沒有注意?！北R宏敬抓了抓頭，滿懷歉意地說，活像個被老師問問題卻不會的學生。

“離這里最近的，已經(jīng)死亡的患者住所在哪里？”

盧宏敬在旁邊拿了張紙寫了些東西：“……地址在這里。”

黃家振拿了那紙，朝著門口移動，盧宏敬在黃家振身后大聲問道：“黃醫(yī)生！你會不會迷路?。啃枰遗隳銌幔俊?/p>

“不用了！”黃家振應(yīng)著，腳下沒有停步。

黃家振到了第一幢民宅。民宅的旁邊是一片田，一個稻草人孤單地站在稻田之中，這稻草人戴著黑色安全帽及一件黑色的擋風夾克，“丑死了?！秉S家振按了按電鈴。

“我先生他……我巳經(jīng)不想再提了……”在黃家振提起稻草人癥候群后，屋子的女主人眼眶中就泛出淚光，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黃家振再度看了田中的稻草人，轉(zhuǎn)頭向婦女問：“你們田里的那個稻草人……是你先生做的么？”

女人擦了擦眼淚，說道：“是的，那是我先生做的，我先生看到那里的十字架后就說要做稻草人什么的，想不到他最后竟然會被稻草人給害死?！?/p>

“等一下，你說在哪里看到的十字架？”

“就在我們家的田里，我們本來不想做什么稻草人的，有一天不知道誰在田里插上一個十字架，我先生就把那十字架裝扮成稻草人了。”

黃家振再度將視線轉(zhuǎn)向稻草人，這東西本來是十字架？真是越來越玄了！

“我可以把那稻草人拆開看看里面的十字架嗎？”黃家振問。

女人說：“可以，反正我也不喜歡這稻草人?！?/p>

安全帽、夾克，以及塞在夾克里面的粗布，黃家振將稻草人的衣物通通拿下來后，果然一個十字架露了出來。這十字架大概比他矮半個頭，由兩根圓棍交叉在一起，交叉點用繩子綁了起來。

黃家振回想著女人所說的話，這十字架是突然冒出來的，也就是不曉得是誰把這玩意兒插在這里，后來她丈夫?qū)⑦@十字架改裝成稻草人，但黃家振又轉(zhuǎn)念一想，不管這十字架是誰插的，應(yīng)該不會跟這次的病例有關(guān)，也許只是哪個頑皮的小孩插在這里。黃家振又將安全帽等東西放回十字架，正要走，盧宏敬的小貨車朝他這邊開過來了。

“黃醫(yī)生！上車吧！”盧宏敬搖下車窗對著站在稻田中的黃家振喊著。

黃家振離開了稻田，走向貨車：“盧醫(yī)生，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我們昨天見過面的那名患者過世了，我想你應(yīng)該去看一下。”盧宏敬拉開貨車的車門，拍拍身旁的座位對黃家振說。

之前的患者死后都是直接下葬，沒有進一步解剖來探查死因，現(xiàn)在正好是個機會，黃家振二話不說就上了車。

來到患者家，黃家振便跟女人提出解剖她丈夫尸體的建議。

女人堅決地反對：“不行！我絕對不答應(yīng)！”

“但太太，”黃家振努力勸說著，“若讓我研究你先生的遺體，我們對這種病有了更多的了解，進而找出治療的方法，這樣的話，也許以后村莊就不會再有受害者出現(xiàn)了！”

女人倔強地搖搖頭拒絕。

在兩人一陣對峙后，黃家振放棄了，他繼續(xù)咒罵著自己，為什么要答應(yīng)來到這里，面對一種從沒見過的怪病。

黃家振失望地與盧宏敬走出民宅，無意間一扭頭卻看到了民宅旁的一片田，田中也有一個稻草人，和他剛才拜訪過的那戶人家一樣。他心里一動，轉(zhuǎn)頭看向女人：“太太，你丈夫的遺體我就不動了，但那稻草人是你丈夫做的嗎？”

女人嘆了口氣，說：“是我先生做的，要不是有一天我們起床發(fā)現(xiàn)田里不知道被誰插了一座十字架，他也不想做什么稻草人……”

“你剛剛說什么？”黃家振忽然大聲質(zhì)問，把盧宏敬及女人嚇了一大跳。

“就是有一天我跟我丈夫起床……田里不知道怎么多出了一個像是十字架的東西……我先生就把它做成稻草人了……”婦女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

太奇怪了，黃家振心中想著，為什么先前拜訪過的那位患者田里也是莫名其妙地被人插上了一個十字架？黃家振腦中出現(xiàn)了一道閃光：“盧醫(yī)生！你可以載我到所有患者的田里去一趟嗎？”黃家振不等盧宏敬回答，先往小貨車的方向走去。

盧宏敬呆愣了片刻，臉色陰沉下來，跟著往貨車走去。

果然，所有死者的稻田中都有一個稻草人，而他們的家屬也都表示，有一天醒來，田中就被人插上了十字架，而患者便將十字架給做成了稻草人，目前的五個病例都一樣。

四、稻草人的真相

黃家振無力地癱在盧宏敬的沙發(fā)上，他覺得現(xiàn)在的事件已經(jīng)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應(yīng)該請幾位超自然事件研究學家來才對。

盧宏敬笑瞇瞇地端著兩碗炒飯來到黃家振面前：“黃醫(yī)生，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了嗎？”

“還能有什么發(fā)現(xiàn)？”黃家振狼吞虎咽地吃著眼前的那碗炒飯，“先是莫名其妙的十字架，然后被稻草人追殺，這巳經(jīng)不是我的知識范圍內(nèi)的東西了?！?/p>

黃家振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碗筷，他發(fā)現(xiàn)盧宏敬的那碗炒飯動都不動。只是笑瞇瞇地看著自己。

“你為什么不繼續(xù)吃？”盧宏敬語音中帶著笑意，臉色卻猙獰起來。

黃家振丟下了手中的筷子，將那碗炒飯扔到盧宏敬臉上，拔腿就往門口跑去，只聽盧宏敬在他身后大喊：“黃醫(yī)生！你跑不遠的！”

的確，黃家振剛踏出門口，就覺得眼皮還有腳步開始感到沉重，大腦還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啪”的一聲，他倒了下去。

在一間地下室內(nèi)，一名頭上黑白發(fā)混雜的男子將兩根一長一短的圓棍交叉綁在一起，就成了一個十字架，這時有一名留著濃密胡子的男子走進來，對著做十字架的男子說：“我準備好下一個祭品了?！?/p>

黑白發(fā)混雜的男子頭也不抬地說：“那個從都市來的醫(yī)生嗎？”

“沒錯?！绷糁鴿饷芎拥哪凶勇冻鲫庪U的微笑，“他知道的太多了，我怕他會發(fā)現(xiàn)我們的計劃。”

黑白發(fā)混雜的男子抬起了頭，說：“做得好，盧醫(yī)生，他的上級若來調(diào)查他的行蹤，我會應(yīng)付的，去吧！去把他埋在稻田之下吧！去把惡魔召喚出來吧！讓它們再一次吞食人類的靈魂吧！”

盧宏敬點點頭，拿起村長剛做好的十字架，走了出去。

隔天，一座新的十字架，立在一片黃澄澄的稻田中。

選自《驚悚E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