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
(北方民族大學外國語學院,寧夏 銀川 750021)
功能學派的翻譯理論自形成之時起,就擺脫了翻譯淪為語言學附屬學科的困境。該學派廣泛吸取其他學科思想,得到了諸多學者的支持。它在譯員培訓和應用文體的翻譯研究中取得了極大的成功,但也因不太適用文學作品的翻譯而飽受詬病。筆者認為,鑒于任何文學作品都有其目的和功能,功能學派的翻譯理論同樣適用于兒童文學的翻譯。文章將從功能學派角度探討《哈利·波特》系列的翻譯策略。
創(chuàng)功能學派理論先河的當屬施萊爾馬赫和凱德。施萊爾馬赫將翻譯分為兩類:簡單解釋和真正翻譯。真正翻譯的兩種方法為釋義法和模仿法。凱德根據(jù)文本成分劃定文本特點①,認為文本包括內(nèi)容和表達兩部分。雖然二人的理論尚停留在經(jīng)驗的基礎上,但確實為功能學派的理論奠定了基礎。而功能學派的確立還要提到萊斯、漢斯·弗米爾和霍茨-曼塔里。萊斯摒棄了早期對對等概念的研究,轉而將目光移向翻譯的目的。她借鑒了比勒的語言功能三分法,將語篇類型分為信息型、表達型和操作型三類。語篇類型決定翻譯方法,也許一篇文章的功能多樣,但主導的功能是評判譯文的重要因素。目的語的功能和目的決定譯文形態(tài),也因接受者的不同而改變。漢斯·弗米爾提出的目的論影響深遠,也正因如此,功能學派有時也稱目的學派。目的論中的目的指行為的目標、意圖或功能。目的論認為翻譯應以原文為基礎,是有目的和結果的行為,這一行為必須經(jīng)過協(xié)商完成。這一過程中,譯文取決于翻譯的目的。翻譯不但遵循目的法則,還需遵守語內(nèi)連貫法則和語際連貫法則。以此為基礎,霍茨-曼塔里提出了翻譯行為論,該理論大量地借鑒商業(yè)和管理術語,認為翻譯受目的驅使,在人與人之間的相互作用下,強調翻譯結果。此后,諾德對功能派各學說給予梳理,闡述了翻譯中所需考慮的內(nèi)外各因素,并將翻譯分為工具型翻譯和文獻性翻譯。為了改進某些偏激的傾向,她提出“功能加忠誠”的指導原則。除了這些重要的功能派理論的代表人物,施密特、維特、阿曼等都是功能學派的積極追隨者。
功能學派的翻譯理論打破了語言科學研究的范式,并把翻譯行為提升到新的高度。人們對翻譯的研究不再局限在“對等”上,翻譯也不是語言學的附屬學科。傳統(tǒng)譯學理論與實踐的脫節(jié)導致了功能學派的產(chǎn)生并使研究廣度得到極大延伸。經(jīng)過了產(chǎn)生、發(fā)展和完善的階段,功能學派的翻譯理論已得到很大的完善。借鑒功能派的翻譯理論,翻譯的原文地位降低,譯文更強調交際的目的和功能,而譯者更需注意翻譯的具體要求。這些要求包括交際目的,譯文的預期功能、讀者、傳媒媒介、出版時間和地點,譯文目的或出版譯文的動機等②。了解這些翻譯要求后,譯者需進行“源語文本分析”,將源語文本的要求與翻譯的具體要求作對比,同時參考社會文化背景、歷史背景、讀者心理等相關因素,不脫離翻譯的目的,這樣的翻譯活動才是不脫離實際的活動。
功能翻譯理論認為翻譯是一種翻譯互動形式。翻譯能夠使不同文化社團或成員進行交流,消弭由于文化環(huán)境不同所造成的言語、非言語行為、期望、知識與觀點等方面的隔閡,使得信息發(fā)出者與接受者能夠有效地進行交際。翻譯行為可能由“文化顧問”來展開,也可能囊括進行跨文化交際的專業(yè)作者的寫作任務。實際上,翻譯被視為一種有意圖的、人際的、以源語文本為基礎的、部分口頭形式的跨文化交際。根據(jù)目的論,決定翻譯過程的最主要因素是整體翻譯行為的目的,此處常指譯文的目的。無論直譯、意譯,無論動態(tài)對等還是形式對等,一切翻譯活動都可以用“目的準則”來解釋。
交際情景(包括交際者及其交際目的)決定語言和語言特征。因此,可以就情景因素的描述對原文和譯文進行定位。而原文實現(xiàn)其預期功能的情景顯然與譯文的情景不同。因此,譯者必須對翻譯綱要限定的譯文形式與原文進行比較。在源語文本分析后,翻譯綱要應(明示地或暗示地)包含以下內(nèi)容:(預期的)文本功能、譯文接受者、(預期的)文本接受時間及地點、文本傳播媒介、文本制作或接受的動機。
《哈利·波特》系列以一位男孩的魔幻冒險經(jīng)歷為主線,敘述了哈利與同伴們在生活和學習中的成長,正義戰(zhàn)勝邪惡的過程中,又以親情、友情、背叛、死亡等元素豐富了主線的發(fā)展。《哈利·波特》系列在兒童可接受的范圍內(nèi)發(fā)展故事,為他們帶來新奇的可能經(jīng)驗與想象園地。作者注意到此階段兒童的心理、生理發(fā)展特點,并為人生的主要課題生死、情誼、困難等提供正確的指引。因此原文文本主要具有信息功能和祈使功能。本系列以紙質書本為主要載體,未配任何插圖,主要是傳意媒體。出版時間與成書時間相差不大,因此這段時間可忽略不計。
簡要的源語文本分析后,譯者從委托者那里可以得到一些信息和要求。哈利·波特第一本書《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在1997年出版后慢熱,自美國出版商改名后大熱。介紹到中國之前,本系列已在國外大賣,創(chuàng)造了出版神話。2000年才引進中國。作為兒童小說系列,本書的功能是融娛樂、審美、教育等多重功能為一體。但譯文的接受者與英文文本的接受者不同。中國小讀者沒有西方的文化、宗教、教育、歷史等背景知識,譯者需要在上述方面做額外的解釋說明、解釋變異或解釋缺省。但譯者也應注意,過多的解釋只會使英文文本帶給中國讀者的新鮮感消失。所以,在工具型翻譯和文獻型翻譯的選擇上應注意衡量和把握文本的目的與功能以及接受度。預期的文本接受時間為2000年左右,所以在詞語等的選擇上應注意此階段兒童的接受程度。
翻譯策略取決于譯文功能。譯文功能在翻譯綱要中已經(jīng)包含,它主要包括兩個功能:“一是元語功能,即譯文用來說明原文文本的特點;二是求同功能,即譯文力求在某種程度上和原文文本的功能保持一致?!雹圻@兩種功能又取決于譯語文本與接受者以及譯語文本與源語文本的關系。在這兩種關系的制約下,可采用的翻譯策略有兩種:側重源語的文獻型翻譯和側重目的語的工具型翻譯。文獻型翻譯是指“用目標語創(chuàng)作出一個有(某些)交際互動的文件,記錄源語文化發(fā)送者和接受者在源語文化條件下通過源語文本進行交際”④。為了實現(xiàn)目的語文本的元文本功能,譯者在不同情況下可采取不同的翻譯策略和方法,如異化的方法。這種方法是為了在不改變原文的文化語境下,給讀者帶來具有異國情調的距離感。若源語文本的讀者與目的語文本的讀者不能共享文化背景,只能保留原文中的信息功能,而舍棄一些其他功能如訴求功能等。工具型翻譯是指“將源語文本(的某些方面)作為模型,為源語文化發(fā)送者和目標語文化接受者之間的新的交際互動用目標語制造一種工具(ibid)”。這種翻譯中,譯者給予更大的空間進行創(chuàng)造性活動,而源語文本只是參照物而已,其制約作用不是很強。鑒于文學作品的復雜性,在《哈利·波特》系列中,作者靈活運用了這兩種翻譯策略。
人名的翻譯有四大原則:名從主人、標準漢音、字準義正和約定俗成。鑒于大陸與港臺地區(qū)的標準差異,下文只討論字準義正這一原則。
(1)Draco Malfoy
大陸譯文:德拉科·馬爾福
港臺譯文:跩哥·馬份
(2)Minerva McGonagall
大陸譯文:米勒娃·麥格
港臺譯文:米奈娃
(3)Nymphadora Tonks
大陸譯文:尼法朵拉·唐克斯
港臺譯文:小仙女·東施
(4)Cornelius Fudge
大陸譯文:康奈利·福吉
港臺譯文:康尼留斯·夫子
(5)You-know-who
大陸譯文:神秘人
港臺譯文:那個人
從例(1)~例(5)可以看出,大陸譯本基本遵循了人名的翻譯準則,如例(1)中的人名將名與姓音譯,并用“·”將兩者分開。雖港臺譯名也做到這一點,但跩哥實在不像人的正式名號,反而像是綽號,而馬份又與馬糞諧音,雖符合Draco Malfoy的角色性格,但譯名太過隨意。一些作者常在起名時,借單個字的字面意義表達深意。但馬份這一譯名太過詼諧,反而失去了人名的基本功能。例(2)中Minerva McGonagall的音譯太長,所以大陸版本做了刪取,這在人名這一專名的翻譯中也是常見的方法,港臺譯名也是做了省譯,不過是省略了姓。例(3)中的東施之譯名也很不妥。這樣的歸化翻譯策略會誤導讀者本能地將Tonks放在中國古代的大歷史背景下,人名已失去了異國情調,變得不倫不類了。就人名的功能而言,中西方還是有差異的。中國的人名常借名字的本意表達父母的希冀。西方的人名雖有意義,但人們更關注的是擁有這個名字的人的所作所為,而不是名字本身的意義。因此,在英語人名的漢譯時,通常的做法是舍棄名字的意義,只將其發(fā)音譯出來。《哈利·波特》的一些港臺譯名忽視了譯入者讀者的接受程度,扭曲了英文人名的基本功能,沒能達到譯文與原文求同的功能。除此之外,考慮到中國讀者人名的簡潔性,兩種譯本都對又長又拗口的名字做了省譯,保留了原文人名的基本信息功能。
(6)Alohomora
大陸譯文:阿拉霍洞開
港臺譯文:阿咯哈呣啦
(7)Aparecium
大陸譯文:急急現(xiàn)形
港臺譯文:阿八拉象
(8)Lumos
大陸譯文:熒光閃爍
港臺譯文:路摸思
(9)Avada Kedavra
大陸譯文:阿瓦達索命
港臺譯文:啊哇呾喀呾啦
咒語的翻譯與一般的專名在功能上有所不同。很多咒語都是作者自創(chuàng)的,具有專有名詞的一些性質。但咒語是為表達意愿的,僅僅音譯是很難讓讀者理解并接受的。因此,在中文咒語的使用上,常言簡意賅,字顯意現(xiàn)。例(6)中的Alohomora這個咒語是開門咒,如果沒有開門或柜子的鑰匙,可以使用這個咒語輕松開門。港臺的音譯阿咯哈呣啦,在讀者的接受度方面是很有局限性的。而這個咒語在《哈利·波特》系列中出現(xiàn)了不止一次,每次讀者都要重新接受并記住這個咒語,這樣會影響閱讀的思維和進度,也許一些讀者會簡單地跳過這個咒語,那么這個咒語的出現(xiàn)也只有形式上的意義了。若按大陸的譯法,將“洞開”這個意義加譯在音譯名字后,讀者不但能很快理解咒語,還能在下一次碰見這個咒語時很快分辨并記住它。對于善于接受新事物的兒童來說,這也是學習新知的一個方面。而在哈利波特迷中,能夠清晰地說出并理解咒語也不啻為孩子們的一個談資。這樣來說,咒語的翻譯不容小視。譯者需要清晰地了解其功能,不能簡單地將咒語劃分為專名來翻譯。例(7)~例(9)反映了不同譯者在看待咒語功能的態(tài)度方面有差距。
雖然《哈利·波特》系列成功地使很多成人讀者成為其擁躉,在語言上也沒有面向低齡兒童讀者那樣簡易,但在詞語選擇上,譯者仍要考慮語言的通俗易懂和簡潔優(yōu)美。畢竟,孩子們的欣賞水平和接受能力與成人相比還是很有局限性。譯者需要站在孩子們的角度去感受自己的譯作,盡量做到充滿童趣、童真,生動明晰。
(10)Mrs.Dursley was thin and blonde and had nearly twice the usual amount of neck,which came in very useful as she spent so much of her time craning over garden fences,spying on the neighbors.
大陸譯文:德思禮太太是一個瘦削的金發(fā)女人。她的脖子幾乎比正常人長一倍。這樣每當她花許多時間隔著籬墻引頸而望、窺探左鄰右舍時,她的長脖子可就派上了大用場。
這段人物的肖像描寫充分顯示了英語形合的特點:句子復雜,關系連詞和代詞等詞是主要的句子粘合手段。而漢語在意合的影響下,句子松散,短小,關聯(lián)詞較少用。對于兒童讀者來說,熟悉的當然是漢語的表達手法。因此,譯者應考慮本書的中國小讀者的學習背景差異,將原文適當?shù)胤肿g,讀來順口,也是尊重本書出版意圖的表現(xiàn)。譯者將第一句中由2個and連接的句子一分為二,并將which從句另起一句,靈活的譯法使譯文通順易懂。
翻譯是一項跨文化交際的活動。這一交際活動以言語或非言語符號為媒介,具體的符號使用都有具體的目的。為了實現(xiàn)雙方的交際目的,必須對符號進行規(guī)約。因此,符號是文化特有的。在語際間轉換的翻譯其實正是文化間的行為,“翻譯意味著比較文化”⑤。譯者比較文化時,可根據(jù)翻譯的目的進行選擇。若從目的語文化角度看,某些源語文化符號會被誤解,則做文獻型翻譯;反之,譯者可犧牲源語文本的形式,只表達出類似功能即可,即工具型翻譯。無論譯者采用異化或歸化,直譯或意譯或編譯,都是為傳達譯文的預期功能服務的。
(11)“Gallopin′Gorgons,that reminds me,”said Hagrid,clapping a hand to his forehead with enough force to knock over a cart horse,and from yet another pocket inside his overcoat he pulled an owl—a real,live,rather ruffled-looking owl—a long quill,and a roll of parchment.
大陸譯文:“狂奔的戈耳工,呦,我想起來了?!焙8裼米阋酝频挂黄疡R的力量拍了拍他的腦門,又從外衣的另一個內(nèi)袋里掏出一只貓頭鷹——一只真的、活蹦亂跳、奓著毛的貓頭鷹——一支長長的羽毛筆和一卷羊皮紙。
港臺譯文:“我差點把‘飛俠’哥根斯給忘了?!惫窳σ贿呎f,一邊在自己額頭上猛拍了一下,那力氣足足可以把一輛馬車掀翻。接著他從他外套的另外一個口袋里掏出一只貓頭鷹——一只真正的、活生生的、長相丑陋的貓頭鷹——長長的羽毛和一身羊皮紙似的皮膚。
大陸譯文在該頁的下面做了腳注:戈耳工,希臘神話中三個蛇發(fā)女怪之一,面貌可怕,人見之立即化為頑石。當原文出現(xiàn)不同于中文的文化詞語時,作者沒有簡單做歸化處理,而用注釋的方式賦予原文直譯以更豐富的希臘神話知識。而港臺彭倩文的譯文將“狂奔的”譯為“飛俠”,歸化譯得巧妙,將貓頭鷹作為信使的身份也點明了,也不啻為好的譯法。畢竟,本書的讀者是兒童,歸化的譯法能使他們很快進入本書的情節(jié)中,沒有陌生感,接受起來也較為容易些。
功能學派理論認為翻譯是一種跨文化交際行為,翻譯是有目的的。這就意味著翻譯是有選擇性的行為。在考察人際因素和文化因素等因素后,譯者以譯文目的和意圖與原文的目的是否相同為基礎,以譯文讀者的需求為導向,選擇工具型或文獻型的翻譯策略。以功能為導向的功能學派理論同樣適用于有創(chuàng)作目的的兒童文學的翻譯。但在具體的翻譯實踐中,這一理論應加以修正和完善,以求在錯綜復雜的文學翻譯方面更具操作性。
注釋:
①Snell-Hornby Mary:The Turns of Translation Studies,Amsterdam: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2006,p29.
②張美芳:《功能加忠誠——介評克里絲汀·諾德的功能翻譯理論》,《外國語》,2005年第1期,第64頁。
③李廣榮:《德國功能翻譯理論誤讀誤用的反思》,《天津外國語學院學報》,2010年第1期,第47頁。
④伍鋒、何慶機:《應用文體翻譯:理論與實踐》,浙江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62頁。
⑤Nord Christiane:Translating as a Purposeful Activity:Functionalist Approaches Explained,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p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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