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晨
(重慶大學美視電影學院播音主持系,重慶400030)
神話傳承與祖先崇拜
陳 晨
(重慶大學美視電影學院播音主持系,重慶400030)
神話的產生有著諸多的緣由,但中國神話自產生之初直至終結之時所富含的祖先崇拜意識,使得中國神話表現(xiàn)出與其他民族神話不同的特色。盡管中國神話沒有完備的體系,儒學之士受“子不語怪力亂神”之影響,對神話的流傳一直葆有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因而在某種程度上阻礙了神話的傳布,但神話卻巧妙地借助于傳統(tǒng)文化的祖先崇拜意識,改頭換面,以別樣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在正史、詩文中潛藏生根,從而保證了神話的傳承。
神話;祖先崇拜;文化
神話的緣起,在很大程度上本于敬畏,對天地人的敬畏。在這敬畏之中,于中國人而言,自然就包含有祖先崇拜。在盤古開天、女媧補天等神話中,明顯地就蘊含著祖先崇拜的影子。延至殷人,尚鬼尊神,更強化了祖先崇拜的觀念。殷人的信仰對象集中在三個方面:一為上帝,可降福,可授禍,對于人們的請求可“若”或“弗若”;二為地祇,包括山川風雨等神祇;三為人鬼,主要是對祖先的靈魂,殷人認為祖先可傳達對上帝的請求并影響上帝的決定。所以,殷人對祖宗不僅厚葬,而且祭祀隆重,建造宗廟和陵墓也必須殉以大量的人馬、器物和犧牲。在殷商的信仰中,祖先崇拜占據(jù)主導地位,這從當時祭祀的種類,祭品的多少,祭祀的次數(shù)等方面都可以看出。在祖先崇拜觀念的影響下,殷人在神話中注入了大量的祖先崇拜因子。作為洪荒的最后一個朝代,亦即神話結束的時代,商代對神話構造的影響是深遠的。它不僅直接導致了一系列祖先神話的產生,而且更在相關的對祖先的所謂歷史描述中植入了神性,從而開啟了中國文化人的神化的歷程。這一點,可以從后世文學的相關描述中得到佐證。
最直接的祖先神話是《詩經·大雅·生民》中記述的后稷神話?!渡瘛匪錾衿嬲Q育、生而靈異和“降嘉種”于人間等事,已透露了后稷的神性。不僅如此,后稷還在各個方面均具有與眾不同的神性??贾墨I,其神性約略可以綜合為這樣幾個方面。其一,后稷狀貌有異于常人?!睹珎鳌贩Q“天生后稷,異之于人”。以后的文獻均持類似的觀點。盡管后世于后稷面目難得其詳,但其相貌異常,卻是可以肯定的。其二,其卓異的功德亦非常人所能有。詩人對后稷評價極高,說他可與天齊,所謂“思文后稷,克配彼天”是也?!渡瘛贩Q“誕后稷之穡,有相之道”,此即《周本紀》所謂“相地之宜,宜谷者稼穡焉”的意思。依古人慣常的說法,此可稱為緯地。又《周語下》云:“月之所在,辰馬農祥也,我太祖后稷之所經緯也?!表f昭注云:“辰馬,謂房,心星也。心星,所在大辰之次為天駟。駟,馬也,故日辰馬。言月在房,合于農祥。祥,象也。房星辰正,而農事起焉,故謂之農祥。”《晉語四》亦稱:“辰以成善,后稷是相?!表f注云:“成善,謂辰為農祥,周先后稷之所經緯,以成善道。相,視也,謂視農祥以成農事。”此可稱為經天。后稷利用天象、地宜為農事服務的本領,其經天緯地之才,似非人所能有。其三,既死既葬之后,后稷尚有化形遁身潛入水澤的神跡,《山海經·西次三經》一再述及這個水澤,并名之曰“稷澤”。對后稷神性的描敘顯然是將其視為神來對待的,因而有關后稷的敘述也就成為了神話。但更重要的地方是,盡管從描敘上來看,有關后稷的記載是神話,后稷也就是神,然而,自《詩經》開始,對后稷的“歷史真實性”,從來就沒有人發(fā)出過疑問。也就是說,一方面,在后稷的歌詠與描畫中,人們似在敘述一個神話故事;但另一方面,自來人們就是把后稷當作歷史真實人物對待的。由此可見,這種人神交加的敘述方式,或者說是人神同體的觀念,已悄然潛入人們的意識深處而渾然不覺了。當人們在真實的歷史人物中植入神性時,這就意味著人的神化的實現(xiàn)。對于中國神話而言,這是一個重要的變遷。它不僅影響了后世對歷史人物的描敘,也決定了后世對神話的接受與改造。
以良史卓立于世的司馬遷,其《史記》對歷史人物的描寫同樣也貫穿著這一特色。其敘帝王則有:
高祖,沛豐邑中陽里人,姓劉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劉媼。其先劉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太公往視,則見蛟龍于其上。已而有身,遂產高祖。[1](P341)
劉邦的天生異相,與后稷所具有的神性何等相似,聯(lián)系有關劉邦兩手過膝、雙耳垂肩的描寫,這簡直就是后稷神話的另一翻版。再如其敘王侯:
良嘗閑從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墮其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良鄂然,欲毆之。為其老,強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業(yè)為取履,因長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良殊大驚,隨目之。父去里所,復還,曰:“孺子可教矣。后五日平明,與我會此?!绷家蚬种蛟唬骸爸Z。”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與老人期,后,何也?”去,曰:“后五日早會?!蔽迦针u鳴,良往。父又先在,復怒曰:“后,何也?”去,曰:“后五日復早來。”五日,良夜未半往。有頃,父亦來,喜曰:“當如是?!背鲆痪帟?,曰:“讀此則為王者師矣。后十年興。十三年孺子見我濟北,谷城山下黃石即我矣?!彼烊?,無他言,不復見。旦日視其書,乃太公兵法也。良因異之,常習誦讀之。[1](P2034-2035)
老父的來去如神,不測如神,以及張良的識人與對老父的態(tài)度,均大別于常人常情,所有這些描寫,無不帶有人的神化的濃厚色彩。從另一個角度而言,開國之君的劉邦之于漢,無異于祖先,而張良之輔漢立功,也大可配享宗廟,因而對他們的神化描寫,實際上就是祖先崇拜的別樣表述??梢赃@樣說,整個二十五史都是這種觀念的一以貫之。
受此影響,詩歌中也往往多類似的描寫,如李白《蜀道難》“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中所提到的蠶叢,據(jù)說他的眼睛如螃蟹一樣向前突起,這也是生秉異相了。蠶叢之名,始見于揚雄《蜀王本紀》,其書今佚,唯有輯本。所輯魏晉以來雜史、地書及匯書,文字小有異同,大旨若一,無非出于揚雄所傳。蠶叢為古蜀國五王之先,嫡祖是黃帝。對于本居巴西的李白而言,敘蠶叢,這自然就是祖先崇拜意識的流露了。再如杜甫《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之“許身一何愚?竊比稷與契”亦是如此。對于奉儒守官的杜甫而言,對賢臣稷契的仰慕與追懷不僅是其理想之所在,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其祖先崇拜意識的折射。聯(lián)系杜甫的身世,杜甫對乃祖杜審言的仰慕,均可以看出這一點。
盡管神話的產生有著諸多的緣由,但中國神話自產生之初直至終結之時所富含的祖先崇拜意識,使得中國神話表現(xiàn)出與其他民族神話不同的特色。盡管中國神話沒有完備的體系,儒學之士受“子不語怪力亂神”之影響,對神話的流傳一直葆有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因而在某種程度上阻礙了神話的傳布,但神話卻巧妙地借助于傳統(tǒng)文化的祖先崇拜意識,改頭換面,以別樣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在正史、詩文中潛藏生根,從而保證了神話的傳承。這是中國神話傳播的重要方式之一。這種傳播方式造就了傳統(tǒng)文化神人同體的思維模式,對中國人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上自帝王神圣化的崇拜,下至普通百姓對本族祖先的崇拜與神化,均是這一影響的具體顯現(xiàn)。從這一角度而言,由祖先崇拜意識去考察中國神話的產生、流傳與演變,不失為把握中國神話特征的一條紅線。藉由探討此一問題,力圖審視神話傳播的種種特征及原因,正是本文的出發(fā)點。
[1]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
責任編輯 韓璽吾 E-mail:shekeban@163.com
I207.2
A
1673-1395(2011)01-0014-02
2010 10 -28
陳晨(1990-),女,江蘇高淳人,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