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旭陽
2010年8月,美國《時代》雜志以一幅阿富汗少女的肖像作為封面,這張照片令人毛骨悚然——這位名叫艾莎的少女,被塔利班殘忍地割去了耳鼻。
照片作者、南非著名女攝影師喬迪·比波說,她從沒把艾莎看作塔利班的受害者,也不想宣示某種刻板印象或意識形態(tài)。與此相反,她希望展現(xiàn)這個女孩獨特的美。
“艾莎的美麗遠比她的故事更吸引我。透過布卡(全身罩衫),她的秀發(fā)微露。我對她說,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我可能永遠無法理解你失去耳鼻的感受,但我能用照片展現(xiàn)你的美。”
“我不敢肯定,這是不是能幫到其他阿富汗女孩?!卑贿呄乱庾R地用手遮住自己臉部中間的傷口,一邊說,“我只想要回我的鼻子?!?/p>
當時喬迪正在拍攝阿富汗女性,那天她來到了喀布爾一個婦女避難所,認識了艾莎并聽說了她的經(jīng)歷。
艾莎是在2009年11月15日,被好心人送到這里的。10歲那年,她就和妹妹被父親匆匆嫁給烏魯茲甘省一個塔利班武裝分子。因為她叔叔殺死一個新郎,按部落習俗,艾莎和妹妹成了解決這樁血債的籌碼,被送進受害者家庭。
姐妹倆從此像奴隸一般,被關(guān)進牲口圈并經(jīng)常挨鞭子。12歲她正式嫁給這個殘暴的塔利班男人,丈夫及其家人的肆意毒打和侮辱變本加厲。
由于經(jīng)受不住折磨,她逃到鄰居家求助,卻被交給了塔利班在當?shù)氐闹笓]官。為了殺雞儆猴,指揮官判決艾莎應(yīng)由丈夫和堂兄執(zhí)行刑罰。
當天午夜,他們把艾莎拖進附近山林,丈夫在最后一次死命地毒打艾莎之后,還殘忍地割下了她的鼻子和雙耳,報復(fù)她給自己和家庭帶來的恥辱——這是普什圖族的習俗。隨后,艾莎被遺棄在荒野,任其自生自滅。
當時,艾莎痛暈了過去,不久又醒來,因為她幾乎被自己的鮮血窒息?!澳菚r我有種錯覺:鼻子中被灌滿冰水。我拼命睜開眼睛,可什么也看不見,因為血流得到處都是?!卑貞浾f。
最后,求生欲望使艾莎用盡力氣,爬到了祖父門前。父親發(fā)現(xiàn)后,把她送進美軍診所。在為期兩個月的治療中,父親經(jīng)常來美軍基地鬧事,要帶她回去。后來,一個美籍阿富汗女人把艾莎帶到了喀布爾的避難所。
“我永遠不能原諒他們對我做的一切?!北M管艾莎對父親和丈夫充滿憤懣,但她無力反抗。因為丈夫是塔利班,不受當?shù)胤杉s束。
“我10歲的妹妹還在那里,我不知道她會怎樣。他們肯定會把仇恨發(fā)泄在妹妹身上,或者從我家族再挑一個女孩代替我?!敝匦?lián)碛斜亲拥陌活w牽掛家人的心仍然沒有放下。
媒體報道已經(jīng)改變了艾莎的命運:她獲得來自美國的捐助,得到新鼻子和新生活。
在喀布爾的避難所,艾莎習慣于用一種單調(diào)的口氣去回答美國記者們的提問,帶著一雙無神的眼睛和失焦的瞳孔。
沒事時,她總是守著身邊唯一的收音機。能讓她出現(xiàn)表情變化的,是有關(guān)阿政府計劃同塔利班和解的消息。撫摸著自己的鼻梁,艾莎輕聲嘆氣:“為什么要我們同塔利班和解?”
阿富汗總統(tǒng)卡爾扎伊2010年成立了一個專門負責與塔利班和談的委員會。他始終認為,塔利班不過是一些“喜歡搗亂的小兄弟”。他甚至曾經(jīng)在與NGO 組織交流時反問:“讓女孩上學和拯救她們的生命,你們覺得哪個更重要?”
在艾莎看來,答案非常簡單:“塔利班都是壞人。如果他們再回來,我們都得受罪。”但對阿富汗政客來說,保護婦女權(quán)益只是解決沖突中的一個次要環(huán)節(jié)。
在1996年至2001年塔利班統(tǒng)治時期,阿富汗女性無權(quán)接受教育、就業(yè),甚至不許走出家門。違令者會遭到殘酷的肉體懲罰。
“布卡”是阿富汗婦女的傳統(tǒng)服裝,也是當今世上最保守的女性服飾之一。阿富汗女性通常在進入青春期后,就要穿“布卡”。一襲長袍將人從頭到腳裹在里面,連眼睛也遮在面罩后面。在塔利班統(tǒng)治時期,婦女必須用“布卡”把身體包裹得嚴嚴實實,在街上行走時絕對不能讓面罩滑落。風起時更要注意壓住長裙的裙腳,因為按照塔利班的規(guī)定,只要足踝露出超過一英寸,就必須接受鞭刑。
2005年聯(lián)合國資料顯示,阿富汗是全球唯一女性壽命短于男性的國家;女性文盲率高達85%,三分之二女童不能上學,僅有一成能上初中,四成不滿18歲就結(jié)婚,其中又有三分之一不滿18歲時就生育。
歷史上的阿富汗并非如此。40年前,喀布爾曾是中亞的中心,城里的女孩子可以穿牛仔褲上大學,還有穿香奈兒迷你裙的時髦少女參加派對。而如今的新聞經(jīng)常報道說,過去一周又有多少女孩被謀害在上學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