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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花結(jié)果

2011-01-01 00:00:00尉然
陽光 2011年2期


  在我們村子里,有一對年輕夫妻,剛結(jié)婚就結(jié)伴出去打工,不料一走卻杳無音訊了。他們家里父母過世早,只有一個八十多歲的奶奶。老婆婆天天抹眼淚,我母親就安慰她,說,說不定哪一天呀,他們小兩口就笑嘻嘻地站到你面前了。不過,母親轉(zhuǎn)過臉卻對我搖頭嘆息,唉,都過去好幾年了,這事兒懸呢!我那么說是寬寬她的心,怕她哭瞎了眼。
  我明白,母親這是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呢。
  不知道是不是思想工作起了作用,老婆婆果然就不再哭了。只是,她的眼眶里老是水汪汪的。天長日久,她的眼圈兒就被淚水浸泡得又紅又爛的。也點過眼藥水,沒用。也許有用,只是剛好點兒,又讓眼淚給泡紅泡爛了。她有一次對我母親說,這是怎么回事啊?我看什么都是雙的,人都有兩個腦袋,連狗也長著兩條尾巴。
  有了各種猜測。說那小夫妻發(fā)財了,不愿意回咱這窮鄉(xiāng)僻壤了,說不定在外面購置了花園洋房,過上神仙日子了。說也許混得慘,窮得蓋不住屁股,沒臉回家了。說回來是回來了,只是半路上出了車禍,車翻到山崖下面去了。當(dāng)然,這些猜測都是背著老婆婆的,怕她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猜來猜去,反正意思是回不來了。
  都擔(dān)心剩下這一個老婆婆,還能挨多少日子呢?
  這一天,老婆婆正站在院子里,往地上撒玉米粒兒喂雞,一群人就擁進(jìn)院子里來了。這群人一共四個,顯然是趕了很遠(yuǎn)的路,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看上去灰頭土臉,很疲憊,還帶著大包小包的。這四個人正是老婆婆的孫子張曉晨和和孫媳婦劉莉。那兩個臉蛋兒像花朵似的小女孩兒,是她的曾孫女兒,名字也好聽,一個叫開花,另一個叫結(jié)果。這下好了,日思夜想的親人就像變戲法似的站到她面前了。老婆婆原本應(yīng)該高興才是,但她不是笑起來,而是呀的叫了一聲,就蹲在地上捂住臉哭上了。
  問,怎么連個電話都不打一個?
  答,家里沒電話嘛。
  這倒是。
  又問,那怎么著也得寫一封信呀?
  答,奶奶不識字嘛。
  也是。
  還想問,卻找不到什么可問的了。
  原來是虛驚了一場。
  回來沒幾天,那年輕的夫妻就開始雇了拖拉機和機動三輪,往家里拉磚瓦,拉沙子白灰,拉鋼筋木頭玻璃。做什么呢?建房子唄。氣兒吹似的,兩層小樓眼瞅著就在地皮上站起來了。都說,這小兩口有本事著呢,肯吃苦著呢,有骨氣著呢,不聲不響的,只幾年工夫就積攢了這么大的家業(yè)。
  我是住在城里的,幾個月才回老家一趟。以上這些事,都是我回家時東一耳朵西一耳朵,零零碎碎聽來的。
  有一次我回老家,還沒進(jìn)院門,就聽到了屋里傳來脆生生的響亮的笑聲。心想,遇上什么喜事了,這么高興?。窟M(jìn)得門來,卻見是那個老婆婆來我們家串門,找我母親拉呱嘮嗑來了。笑聲就是老婆婆發(fā)出來的,她正跟我母親講述那天孫子孫媳回來的情景。老婆婆說,你說我這眼睛還有什么用?他們一群人進(jìn)了院子,我愣是沒認(rèn)出來,還傻乎乎地問,你們找誰啊?打死我也想不到是孫子孫媳他們回來了。他們出去的時候只是兩個人嘛,回來的時候卻變成了一大群,誰能想得到呢?我拿手指頭點著數(shù)了數(shù),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個人,可不是一大群嘛。我不是跟你說過,我看什么都是雙的嗎?八個,有四個是虛的呢,得減去一半才是準(zhǔn)數(shù)。
  說到這里,老婆婆又笑起來,依舊是那種脆生生的響亮的笑。她一邊笑,還一邊搖晃著身體,伴奏似的拿巴掌拍著自己的腿。
  笑罷又說,我這眼睛呀,后來還出過一回洋相呢。我不是喂了四只下蛋的母雞嗎?那天我撒食喂雞,嚇了一跳,你猜怎么著?還沒等我母親猜,她就迫不及待地說,我一點數(shù),一、二、三、四,天?。≡趺粗皇O滤闹浑u了?
  我母親這時忍不住插話說,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本來就是四只雞嘛。
  老婆婆瞪著眼睛說,你忘了,我看什么都是雙的,減去一半才是準(zhǔn)數(shù)呢??瓷先グ酥浑u,才是四只雞??瓷先ニ闹浑u,那就只有兩只雞了。我急得什么似的,跑出去找,來到街上我才放心了。原來呀,我在街上碰到了一條狗,見那狗也只有一條尾巴。
  我母親愣愣地說,狗也只有一條尾巴,按照你的說法,再減去一條尾巴,那條狗不成了禿尾巴狗?
  老婆婆又大笑了一氣,說,嗨,哪兒呀,是我的眼睛好了!
  我在一旁聽了,也忍不住笑起來。兩個說得正熱鬧的老人聽到笑聲,才發(fā)現(xiàn)我回來了。
  老婆婆起身告辭,說是你的寶貝兒子回來了,趕緊張羅些好吃的。
  在她經(jīng)過我身邊的時候,我注意了一下她的眼睛,果然不再紅也不再爛了。都已經(jīng)走出門了,老婆婆又拐回來,邀請我抽空兒去他們家瞧瞧。她滿臉的皺紋熱情而生動,都帶有炫耀的成分了。
  我趕緊點頭答應(yīng)了。
  過了幾天,我真的去了一趟他們家的新房。
  房子已經(jīng)裝修好了,墻壁是雪白的。還添置了新的家具和家電。新款沙發(fā),鋼化玻璃茶幾。電視機是很時尚的那種,超薄的,數(shù)字的,屏是液晶屏。后墻上掛著名人字畫,不過不是真跡,是印刷品。墻角里還立著一個冰箱,新飛冰箱。一切都是全新的,滿屋子亮堂堂的。我一邊打量著,一邊稱贊著。按輩分張曉晨該喊我哥的。張曉晨指著頭頂?shù)牡鯚?,說哥,你猜這燈花了多少錢?我說,一百?坐在旁邊的曉晨的媳婦劉莉哧地笑了一聲,說,使勁往上猜。我就使勁往上猜,三百?張曉晨笑了,笑得很開心,連牙床都露出來了,他伸出一只巴掌在我面前晃了晃,說整整這個數(shù)哩!我說,五百?一個燈,怎么這么貴?我臉上吃驚的表情,大概令他們兩口子很愉快,因為我發(fā)現(xiàn)他們兩口子的牙床再一次露了出來。張曉晨告訴我,就這還不是最好的,不過他估計,在我們村子里,五百塊錢一個燈應(yīng)該是最貴的了。
  劉莉倒了一杯開水讓我喝。在她把杯子往我面前的茶幾上放時,我看見她的手關(guān)節(jié)粗大,有些變形,好像五根手指頭都伸不直的樣子。她的手和她的年齡很不相稱。我又留心了一下張曉晨的手,和劉莉的手幾乎相同,糙糙的,關(guān)節(jié)變形得更厲害。這大概與他們這幾年打工所從事的工作有關(guān)系吧。不過,農(nóng)民工嘛,又不是城里的白領(lǐng),只要能掙到錢,保養(yǎng)不保養(yǎng)一雙手,有什么必要呢?我正想詢問他們在外地做什么,張曉晨卻突然對他媳婦叫起來,那么燙的水,讓哥怎么喝?張曉晨的聲音很大。他媳婦劉莉把我面前的那杯水端了起來,但她怔在那里,似乎不知道如何是好。張曉晨又喊,還愣著干什么?放進(jìn)冰箱里降降溫啊。在劉莉打開冰箱往里放那杯水的時候,我注意到冰箱里空蕩蕩的,只擱著幾個蘿卜。而且,為了省電,他們的冰箱大約是經(jīng)常不通電的,因為我看見劉莉是臨時插上的冰箱的電源插銷。
  正說著話,兩個小女孩兒蹦蹦跳跳地回來了,正是張曉晨的兩個女兒開花和結(jié)果。她們是跟著婆婆到田野里玩耍去了。她們個頭差不多,扎著同樣的羊角小辮兒,穿著同樣的衣裳,眉眼也極相似。我還以為她們是雙胞胎,一問,卻不是。姐姐開花五歲了,妹妹結(jié)果四歲。
  兩個小家伙活潑得很,一刻也不停地在屋子里跑來跑去的,一邊還嘰嘰喳喳地說著話。仔細(xì)聽,這小姐妹說的竟然是普通話。她們的爸媽跟她們說話的時候,用的也是普通話。只是爸媽的普通話聽起來非常別扭,帶有濃重的本地口音,顯得侉腔侉調(diào)的,連我聽著都覺得累。張曉晨告訴我,她們從小就生活在城里,所以自然就說了普通話。再說——
  這也是我們有意培養(yǎng)的,將來她們長大了,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也省得讓城里人瞧不起。張曉晨這么說。
  劉莉補充了一句,城里人瞧不起咱農(nóng)村人哩。
  接著張曉晨兩口子還給我講了那小姐妹倆的許多趣事。說是她們剛回農(nóng)村的時候,見了什么都覺得稀罕。見了奶奶養(yǎng)的母雞,問這是什么鳥。見了豬呢,卻嚇得哇哇大哭,她們非說豬是老虎不可。也分不清麥苗和韭菜、芝麻和荊芥、棉花和蓖麻,就像《朝陽溝》里剛下鄉(xiāng)的銀環(huán)一樣。真是笑死個人了!
  
  我想,他們有了這兩個天真可愛的孩子,可真夠幸福的。
  于是我問,這兩個孩子的名字是誰起的?
  劉莉說,我們哪里會起什么名字???只是胡謅個名字罷了。生大丫頭的時候,正好是春天,窗臺上的幾盆花開了??匆娛裁淳徒惺裁窗?,正好也是個女孩兒,就叫了開花。第二個丫頭出生的時候也趕上了春天,窗臺上的花又開了,可是,已經(jīng)有一個開花了,總不能再叫開花吧。為了給二丫頭起個名字,可讓我們犯了愁。不怕你笑話,他呀,熬了幾夜,都熬得牙疼了,也沒想出個名字來。我看他那個費勁巴力的,就說,人不是常說開花結(jié)果嗎?干脆就叫結(jié)果吧。
  張曉晨接過話茬說,我們想要個兒子呢,不料生出來還是個丫頭。已經(jīng)開了一朵花了,又開了一朵花。別再開花了,就結(jié)個果出來吧。圖個吉利,就叫了結(jié)果。劉莉說,可是,結(jié)果兒,不像一個女孩子的名字。哥,你有學(xué)問,給這孩子改個名字吧。張曉晨也恭維我,說我有學(xué)問,滿腦子都是好詞兒呢,隨便一撥拉就能找到一個好名字。我被恭維得有些臉紅,趕緊說,這名字就挺好的,聽聽,開花結(jié)果,多好聽多亮堂的名字啊。他們兩口子沒再堅持,臉上的表情豐富起來,說既然我都說好聽了,那就是真好聽。
  這時候,門外的天突然暗下來,刮起了風(fēng),緊跟著,雨絲就飄落下來了。開花和結(jié)果這小姐妹倆不再跑動了,她們并排坐了在門檻上,手托著腮,安靜地望著門外的風(fēng)和雨。望了一會兒,兩個人就爭論起來了。
  這雨怎么一拐一拐的?姐姐開花說。
  妹妹結(jié)果說,風(fēng)吹的唄。
  不對!開花馬上針鋒相對,說,這雨可能是個瘸子。
  瘸子?那我怎么看不見它的拐杖呢。
  連這也不懂呀?它裝了假肢唄。
  雨真可憐!
  風(fēng)是個壞蛋,明明知道雨是個瘸子,還使勁兒推它。
  聽了兩個孩子的話,我們幾個大人都笑起來。
  那一天,張曉晨還給我談了他們今后的打算,說是收割完這一季麥子,他還要出去打工,趁著年輕,再在外面干上幾年,等掙夠一筆錢,就回家來建一個養(yǎng)雞場或者養(yǎng)豬場,好好在家發(fā)展。
  掙外面的錢,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難呢。我問劉莉去8lpl1RkRTdG0ViKuMWmaG3izQocoumOulz97KG0Oseo=不去。劉莉說,想去是想去,不管怎么說兩雙手總要比一雙手掙錢來得快。但眼下比不了前些年了,說走拔腿就走了,有兩個孩子要帶,還要侍弄幾畝地的莊稼,去不成了。我說,沒關(guān)系,你們兩個,一個主內(nèi),一個主外,過不了幾年也就打下基礎(chǔ)了。兩口子聽我這么說,眼睛都亮亮的,似乎好日子就在他們眼前。
  從張曉晨他們家出來,雨已經(jīng)停了,陽光明媚。
  那以后,我再也沒見過張曉晨和劉莉夫妻,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見過。偶爾從城里回到鄉(xiāng)下的老家,東一耳朵西一耳朵,聽到一些零零碎碎的關(guān)于他們的傳聞,也分辨不清是真的還是假的。
  說是村子里有一個跟張曉晨年齡相仿的年輕人,游手好閑,經(jīng)常跟一幫人聚在一起打牌。他爹呢,見兒子不爭氣,就拿張曉晨當(dāng)榜樣,教訓(xùn)他。說你瞧人家曉晨,都建起小樓來了,你卻還住在土瓦房里,就不知道寒磣?這樣的話說多了,兒子不高興了,頂撞父親,說他張曉晨建起小樓又能怎么樣?那小樓他還能住上兩輩子?要我看他還不如我呢,我這土瓦房還有兒子繼承。父親氣得不行,吼著,再犟嘴我就拿破鞋揍你!兒子哼了一聲,說揍我也要說,我說的是事實。父親真的就脫下了一只鞋,兒子一見撒腿就跑。
  這父子兩個,一個追,一個逃,一個讓閉嘴,一個偏不閉嘴,而且大聲喊起來。當(dāng)時張曉晨正在村街上,聽到父子倆的話,臉一暗就回了家。
  那樣的話,再明白不過了,是說張曉晨夫妻就是再富裕也沒有用,因為他們只生了兩個丫頭片子。按理說,這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賭賭氣,再生個兒子就是了。這種情況,在我們村子里,多的是。但事情偏偏湊巧,劉莉在生第二個女兒結(jié)果的時候,患上了婦科病,不能再生育了。
  此后的幾天,張曉晨總是悶悶不樂的。
  張曉晨就是帶著這種心情,再一次出門打工的。據(jù)說是和村里的一個小伙子一起去的。幾個月后,那個小伙子回家來過春節(jié),張曉晨卻沒回來。劉莉去那個小伙子家里問,小伙子說是春節(jié)廠子里發(fā)雙倍工資,張曉晨戀著掙錢,不打算回來過年了。這一說,劉莉馬上就相信了,因為她也出去打過工,知道是有這樣的規(guī)矩的。
  劉莉覺得丈夫爭氣,挺高興。
  可是,看來那個小伙子的嘴不嚴(yán),漸漸地就有一個消息在村子里悄悄傳開了,說張曉晨不回家,并不是戀著掙錢,而是戀著一個姑娘。說是他和那個姑娘同居,儼然一個小家庭,鍋碗瓢勺都有的。過完春節(jié),消息終于傳到了劉莉的耳朵里,她抬腳就去了丈夫打工的城市。
  幾天后回來,劉莉收拾了換洗的衣服,一聲不響就回了娘家。
  據(jù)說張曉晨對妻子劉莉的離家并不十分在意。走個穿紅的,來個戴綠的,女人多的是。這話是張曉晨說的。村里人并沒有責(zé)怪張曉晨的意思,他們都認(rèn)為他是個老實孩子,做出這樣的事,實出無奈。他們認(rèn)為,張曉晨不是混。如果僅僅是跟女人混在一起,屬于道德敗壞,性質(zhì)很嚴(yán)重的,就是打斷他的腿也不算冤枉的。咱們村丟不起這個人嘛。問題的關(guān)鍵是,張曉晨跟那個姑娘搞在一起,有他的正事。
  村里人說的正事,是張曉晨和那個姑娘簽的一份協(xié)議:姑娘為他生個兒子,他一次性付給姑娘五萬塊錢。完事后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難道這還不是正事嗎?村里人鄭重其事地說,張曉晨如今富裕了,又不是拿不出那五萬塊錢。
  我聽到的傳聞就到這里。
  是啊,有錢了。
  有錢真好啊,我想。
  再一次回老家時,已經(jīng)是春風(fēng)拂面了。
  我剛走下客車,就看見村口路邊的田野里蹲著幾個人。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是老婆婆和她的兩個曾孫女兒。那里是她們的小菜園,原來她們正點菜種子呢。我悄悄立在她們身后,沒有驚動她們。
  她們播種的是豆角的種子。老婆婆一邊播種,一邊還跟那對小姐妹傳授著春種秋收的常識,說,看到了沒?要等到地不粘腳,土散活了才能下種。什么叫地不粘腳呢?就是你的腳踩到地上,泥不往你鞋底子上粘。什么叫土散活呢?你抓一把土在手心里,輕輕一攥,伸開巴掌的時候土不會變成疙瘩。還有,要等到天氣暖和了才能下種,種子怕冷,天太冷它就藏在地下不拱出來。只有天暖了,土濕了,種子才會生根發(fā)芽,開花結(jié)果。
  倆姐妹中的妹妹聽到這里笑起來,嘻嘻,結(jié)出來的是我。
  姐姐開花卻沒有笑,她皺起眉頭,一本正經(jīng)地問,婆婆,結(jié)出來的豆角,也分男女嗎?
  老婆婆怔了一下,說,這孩子,說什么傻話呢!
  說過了,見開花的小嘴噘了起來,大概是為了讓她高興吧,就忙改口說,分,分,結(jié)出來的豆角呀,有女豆角,也有男豆角。
  說罷老婆婆自己先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
  這一回連開花也跟著笑起來了,而且數(shù)她笑得最響。
  我正打算在她們的笑聲里離開,小姐妹倆抬頭看見了我,她們竟然還記得我,雀躍地叫起來,伯伯,伯伯!一人牽住了我的一只手。老婆婆見是我,也咧開牙齒稀少的嘴和我打招呼。我發(fā)現(xiàn)她的眼眶里又水汪汪的了,眼圈又讓淚水泡紅泡爛了。
  老婆婆嗔怪地對那小姐妹倆說,快撒手,瞧你們的泥爪子,別弄臟了伯伯的手。
  兩個小家伙的確沒有我第一次見到她們的時候干凈了,頭發(fā)沒扎辮子,蓬亂著,衣裳的前襟和袖口上涂抹得黑糊糊的,小臉也臟兮兮的。尤其是妹妹結(jié)果,嘴唇上還掛著鼻涕,見我看著她,趕緊把鼻涕吸了回去。
  吃過午飯,我坐在家里和母親聊天,說起那兩個孩子。
  母親說,唉,八十多歲的老婆子了,照顧好自己就不錯了,哪里還能照顧得了兩個孩子?。?br/>  那小兩口離婚了?我問。我指的當(dāng)然是張曉晨和劉莉。
  母親說,說不清楚,聽說還在那里不青不黃地拖著。
  我沒有再問什么。
  就在這之后的十多天吧,一天晚上,都十一點多了,我正在城里我的書房里看書,手機響了。瞅瞅號碼,見電話是我母親打來的。接通后五六秒母親都沒有說話,然后,電話里傳來母親由低而高的抽泣聲。我的心一下子揪緊了,大聲喊,喂,媽你怎么了?!母親緩過勁兒來才說,我沒怎么,我好好的。兒子,你還記得那兩個孩子嗎?就是叫開花和結(jié)果的。我說記得啊,怎么了?我這一問,母親再次抽泣起來。
  
  伴隨著抽泣聲,母親給我講述了那天發(fā)生在那對小姐妹身上的事情。
  那天午后,開花和結(jié)果趁老婆婆坐在墻根板凳上打盹,手牽手悄悄溜出了院子。本來也沒什么的,小孩子嘛,貪玩是天性??墒牵齻兺嬷嬷拖肫鹆似牌挪シN下的豆角。于是決定到她們家的小菜園里瞧瞧。氣溫水分適宜,豆角當(dāng)然錯不了,它們不但綠油油地拱出了地面,而且有些已經(jīng)開始拖秧子了。
  看了一會兒,開花問結(jié)果,想爸爸媽媽了嗎?
  結(jié)果小鼻子一皺,淚花兒就泛上來了,說,想。
  開花摟過妹妹說,妹妹不哭,?。课矣幸粋€辦法,能讓爸爸媽媽回來。
  結(jié)果拿袖子抹去眼淚,不哭了,問,什么辦法,姐姐你快說嘛。
  開花說,我把你種在地里,就能結(jié)出一個弟弟來,有了弟弟,爸爸媽媽就會回來了。
  結(jié)果鄭重地點了點頭,答應(yīng)了,嗯。
  不過,結(jié)果可不像豆角那么好播種,豆角的種子小小的,用手指頭在地上摳一個小窩就能放進(jìn)去,而播種結(jié)果需要一個很大的坑呢。趕巧了,菜園里正好有一個那樣的坑。那個坑在菜園的邊上,是積肥用的,眼下肥料已經(jīng)施到地里,坑就空了出來。
  開花讓妹妹在坑里躺好,自己開始捧土往結(jié)果身上封。開花就像一只勤勞的蜜蜂,一趟又一趟,繞著那個坑轉(zhuǎn),很快土就埋住了結(jié)果的身子和四肢。結(jié)果只有臉露在外面了,見姐姐捧了土要往她臉上撒,就說,姐姐,我怕瞇眼。開花想了想,就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紙鶴。這只紙鶴是媽媽疊的,當(dāng)作禮物送給了她。當(dāng)然媽媽也送給了妹妹結(jié)果禮物,媽媽送給結(jié)果的禮物是一只紙青蛙。開花有些舍不得自己的紙鶴,但她看到妹妹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正在望著她,她的心就軟了。她把那只紙鶴展開,鋪在了妹妹的眼睛上。
  老婆婆那天打了一個很長很長的盹,等她醒來,見開花正一個人托著腮,坐在門檻上想心思,就問,開花,你發(fā)什么呆,妹妹呢?
  開花說,我把妹妹種在地里了。
  種地里了?老婆婆一時腦筋轉(zhuǎn)不過彎來。
  是呀。開花小臉興奮得紅撲撲的,說,我要讓她結(jié)出一個弟弟。
  老婆婆終于明白過來了,她失神地叫了一聲,拔腿就往菜園里跑。開花大約怕婆婆破壞她的種子吧,也跟在婆婆身后跑過去。開花的眼尖,離老遠(yuǎn)她就歡呼起來了,妹妹發(fā)芽兒了!妹妹發(fā)芽兒了!開花所說的芽兒,是結(jié)果伸出地面的一只手,那胖乎乎的小手支棱著,好像要在空中抓撈住什么似的。老婆婆身子一軟,就癱倒在地上了,但她沒有停下來,連滾帶爬地?fù)溥^去,一把就牢牢抓住了那只小手。
  結(jié)果的小手已經(jīng)冰涼了。
  我再次回老家的時候,聽說老婆婆也離開了。她拖著一雙疲憊的老腿,帶著曾孫女開花去找千里之外的孫子張曉晨。
  誰也無法預(yù)料這次尋找的結(jié)果。
  我還特意去他們家看了看。迎接我的是緊閉的大門,那門上掛著的鎖,竟然已經(jīng)銹跡斑斑了。不知道為什么,在我的眼里,新建的小樓也好像突然之間變得破舊不堪了。一條狗躡手躡腳走過來,皺起眉頭瞅了瞅我,見我是個陌生人,就毫無顧忌地抬起一條后腿在樓房的墻根撒了一泡尿。也許老婆婆走得太匆忙了,晾曬在樓頂上的被褥也忘了收,在風(fēng)里蕩來蕩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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