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看到報紙上說,北京人很快就能喝上淡化海水了,心中不由得有一些異樣的感覺。
人類確實是進(jìn)步了,天不下雨,可以人工降雨;水弄臟了,可以凈化;沒有淡水了,可以搞海水淡化;北方?jīng)]水了,可以從南方調(diào)水…但人類終究還沒達(dá)到離開水可以生存的地步,所以就無法擺脫自人來到地球上即開始的與水的博奕。各民族的創(chuàng)世史詩透露的秘密幾乎無一例外,在原始先民心靈深處,揮之不去的是關(guān)于大洪水的痛苦記憶。但正是在水中,生命和文明噴薄而出。洪水沖毀了辛苦營建的家園,也沉積了肥沃的土地,尼羅河、恒河、長江、黃河…人類的文明無一不是在水邊誕生。
中國人與水的淵源似乎更深,治水簡直是中國歷史永恒的主題。疏與堵,破壞與重建,五千年的人力與物力,流淌著一代代中國人無奈的嘆息,也造就了無數(shù)象大禹治水一樣的神話般的英雄傳奇。就連中國人的圖騰(龍)也是生活在水中,雖然它有時會跑到天上,也離不開云(云從龍),云不也是水汽所積嗎?
讀書人對水更懷著異樣的感情。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由水看破了人世的無常;羅貫中在《三國演義》開篇即說“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此句是楊慎所作,羅氏只是引用),從水道盡了歷史的蒼涼,但終究是悲觀的意味太重了點。還是蘇東坡說得達(dá)觀而大氣:“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水流走了,但它還會變成水蒸汽,變成云,變成雨,借著大氣環(huán)流,循環(huán)往復(fù),生生不息,“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水,給人的不只是傷感,還有無盡的希望。
原始的“五行”學(xué)說,把水、火、木、金、土稱之為“五行”,水在五行之中為北方壬癸水,火無水不熱,木無水不生,金無水不潔、土無水不和;在中醫(yī)陰陽五行看來,世間萬物都可以用“五”來劃分:在五常為貞,在五德為智,在五色為黑,在四季為冬,在五味為咸,在五戒主酒,在人體主腎、骨、耳,在天為雨露,在地為泉源。
作為中國五千年歷史中最聰明的人之一,老子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水滋養(yǎng)萬物,萬物因它得益。水卻不因此居功,不與萬物相爭,并能始終保持謙卑的精神。這樣的品質(zhì),當(dāng)然是最優(yōu)秀的品質(zhì)。人們?nèi)舳寄芫哂兴钠焚|(zhì),利他而不相爭,社會怎能不和諧?國家若都能具有水的品質(zhì),世界又怎會不太平?
我不理解中國古人為什么把“水性”與不良的女子聯(lián)系在一起,飽受長江黃河水滋養(yǎng)的中國人體現(xiàn)著最充分的“水性”,他們溫和、謙讓如涓涓的細(xì)流,他們堅韌、剛毅如穿石的水滴,他們的“水性”也從未淹沒血性,雖然他們也有過污濁,有過腐壞,甚至惡臭,雖然他們也受過阻礙甚至隔斷,面臨著干涸的威脅,但他們總能積聚起巨大的能量,以波濤洶涌之勢,奔騰咆哮,摧枯拉朽,振本清源。正因為此,古老的中華文明才得以碩果僅存,綿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