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甘肅省張掖市南關學校 李春新
借用與化用是一組聯(lián)系密切而又略有區(qū)別的概念。
借用是指直接使用成句;如果對成句進行重組或潤色后使用,就成為化用。
毛澤東(七律)《人民解放軍解放南京》中尾聯(lián)的出句是“天若有情天亦老”,該句借用了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中的成句,只字未加改易;王安石《桂枝香·金陵懷古》中有“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后庭遺曲”,該句化用了杜牧《泊秦淮》中的“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借用與化用在古典詩詞曲中極為普遍。
如:
1.宋·賀鑄《水調歌頭·臺城游》中的“舊時王謝,堂前雙燕過誰家”化用劉禹錫《烏衣巷》中的“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2.宋·宋祈《錦纏道·春游》中的“問牧童,遙指孤村道,杏花深處,那里人家有”化用杜牧《清明》中的“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3.宋·姜夔《揚州慢》中的“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化用杜牧《寄揚州韓綽判官》中的“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4.元·王實甫《西廂記·長亭送別》中的“碧云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化用范仲淹《蘇幕遮》中的“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含煙翠”。
借用與化用由于不點明原創(chuàng)者或者出處,往往給人以剽竊的嫌疑,事實并非如此。原因在于古典詩詞曲不同于其他文學樣式,它們在形式方面有著嚴格的要求,不便于說明原創(chuàng)者或者出處,非要說明,反而不倫不類有悖格式。
使用時是借用還是化用,要綜合句子形式與意蘊兩個方面的因素來作出選擇。
如果成句在新的文本中需要以新的形式呈現(xiàn),那就必須化用。
如:
唐·錢起試帖詩《省試湘靈鼓瑟》中有“曲終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一聯(lián),蘇軾在《江城子·湖上與張先同賦,時聞彈箏》一詞中化用作“欲待曲終尋問取,人不見,數(shù)峰青”。
如果成句在新的文本中不需要以新的形式呈現(xiàn),而且成句借用后其意蘊在新的文本中極為貼切甚至能生發(fā)妙諦,就可以借用。
如:
曹操《短歌行》中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借用自《詩經(jīng)·鄭風·子衿》,“呦呦鹿鳴,食野之蘋”借用自《詩經(jīng)·小雅·鹿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在《子衿》一詩中表達的是女子對心上人的思念之情。該篇第一章共四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曹操借用這兩句,借得恰當,用得巧妙,它不僅僅抒發(fā)了詩人對賢才的思慕之情,還借助未引的兩句傳達了弦外之音:就算我沒有前去延請你們,你們?yōu)槭裁床荒苤鲃觼硗侗嘉夷兀?/p>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兩句表面上似乎和詩意無關,而實際上聯(lián)系緊密?!堵锅Q》是熱情歡宴賓客的詩篇,曹操信手拈來其中兩句,以表示自己期待賢者的熱忱,是極為恰當?shù)摹?/p>
較而言之,詩家更喜歡化用。原因在于:其一,借用即便恰當貼切,終究屬于“豪奪”之舉,而化用則是“巧取”;高明的化用往往能夠化平淡為神奇,進一步提升句子的表現(xiàn)力;巧妙化用,還能使詩歌的意韻更加含蓄蘊藉,耐人尋味。
如:
曹植《贈白馬王彪》中的最后兩句是“丈夫志四海,萬里猶比鄰”,王勃在《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中化用作“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范仲淹《御街行》中的“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李清照在《一剪梅》中化用作“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化用的兩句較之成句,意蘊更厚,情思更濃。
王安石《桂枝香·金陵懷古》中的“嘆門外樓頭”化用了杜牧《臺城曲》中的“門外韓擒虎,樓頭張麗華”一聯(lián)。
這樣的化用,其效果正如用典,增加了作品的容量,且耐人涵詠品味。
借用與化用既要巧妙,還須適度。用之過度,往往貽笑大方??聪旅嬉皇捉鹑松⑶?/p>
人月圓
吳激
南朝千古傷心事,猶唱后庭花。舊時王榭,堂前燕子,飛向誰家?
恍然一夢,仙肌勝雪,宮髻堆鴉。江州司馬,青衫淚濕,同是天涯。
“猶唱后庭花”化用杜牧《泊秦淮》中的“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一聯(lián);“舊時王榭,堂前燕子,飛向誰家?”化用劉禹錫《烏衣巷》中的“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一聯(lián);“江州司馬,青衫淚濕,同是天涯”化用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和“同時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像這樣堆砌拼湊的化用,只會博人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