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鴻達

（大慶市文化局，黑龍江 大慶 163002）

寫作者要保持一顆童心
——讀廖少云的《想變成云朵的綿羊》和《彩虹》

王鴻達

（大慶市文化局，黑龍江 大慶 163002）

廖少云是北大荒沃土培育出來的兒童文學作家。僅從《想變成云朵的綿羊》和《彩虹》兩篇作品，很見作者的功力。作品告訴人們：在善意的想象中學會堅強，并保持住那份美好和未來的憧憬。作者植根在肥沃的生活土壤中，是取得成功的基礎。

廖少云；作品；風格

也許生活總是不會盡善盡美的，甚至是殘缺的不盡如人意的，是童話讓我們從童年時就對這個世界的日臻完美有了一種期待，并帶著這種希望成長前行。這是照耀在我們頭上和心底里五彩繽紛的陽光，哪怕這種希望永遠微笑在我們一代一代人童年的夢中。這也是一種守候，它讓我們忘記了饑餓，忘記了寒冷，忘記了丑惡，所以才有了安徒生那不朽的名篇《賣火柴的小女孩》，讀火柴擦亮寒夜溫暖心底的那份感動，我們似乎在廖少云的童話作品里也能找到過。

就在那次省作協(xié)青年小說研討班結束后，廖少云回去后又給我寄來了她寫的幾篇成人小說稿。雖是成人小說，每篇作品的敘事都是以孩子的視角來敘述的，明顯帶著習慣寫兒童文學的印跡。她是想在做著一種嘗試，如同她早年寫過詩歌作品一樣。后來她在來信中跟我說她還寫兒童文學吧。也許她心底流淌的那顆童心，寫兒童文學讓她更自如些。

《彩虹》就是我看過的她幾篇小說中，最好的一篇。這部中篇小說去年在《北大荒文學》5期發(fā)表。《彩虹》這部中篇小說所揮發(fā)出來的濃郁黑土氣息是作者與生俱來的生存環(huán)境所獨有的，天高地闊，這片沉寂肥沃的黑土地帶不僅莊稼、菜蔬長得茂盛，而且連野草也長得茂盛，而被生活壓抑的人們欲望有時又像野草恣意地生長著。辭去農場連隊司務長的父親，回家承包起了三十畝甜菜地，這是一個希望，是被早年喪妻“窮瘋了”的父親對“我”和遠在他鄉(xiāng)寄宿哥姐做出的一個鄭重決定?？墒翘鸩说夭]有給“我”和父親的生活帶來甜蜜，相反卻給我們以后的日子蒙上了一種晦色?！拔摇币粋€如花般如彩虹般的少女，心靈的天空承受的是與年齡不相符的陰霾。小說一開始就掉進了一個設置好了的預謀當中，“我至今不知道是不是父親謀殺了那頭黑母豬。”陶木劍家的那頭懷了八只豬崽的黑母豬闖進了“我”家的菜地里，又吃又睡，踩了一腳豬屎的父親后來在飯桌上跟我說過一句話，“要是我手上有刀，我就砍死它，它把咱們家的菜地當成天堂了?！本褪沁@樣一句話，叫“我”懷疑起自從失去妻子，日子也失衡的這個男人會不會做出這個不理智的舉動來?？晌易罱K還是否定了，相信“他只是說說罷了”。

可是這個黑母豬事件并沒有說說就過去?！拔摇奔业娜兆訌拇说暨M了恐懼的陰影中，這對一個初涉世事的女孩來說是可怕的。外來的養(yǎng)牛戶陶木劍的爸爸三番五次來到我家，備受心理折磨的“我”都盼望父親承認黑母豬是他砍的了，“我們保衛(wèi)菜地，我們沒錯?！?。父親和“我”夜里都不敢睡實，怕陶木劍爸爸偷襲我家牛棚殺牛。這種恐懼在小說第二章借助一個孩子的想象被夸大到了極點，“我”去草甸子上放牛，父親去菜地除草，都擔心陶木劍的爸爸會埋伏在草叢里突然揮舞著鐮刀跳出來……“我”被嚇破了膽，連女孩子的初潮也被認為是嚇得“拉了兔子血”。以致于氣急敗壞的父親把這種無奈的讓人窒息的絕望發(fā)泄到我的頭上“都死去吧，都死去吧！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蘇姨和她的丑女兒翠玲的到來讓我家惶恐不安的日子暫時平靜了下來，不過這種平靜是表面的?！拔摇睂μK姨和翠玲充滿了敵意，因為我把她們也看成和擅自闖進我家甜菜地那頭黑母豬一樣，她們也“把我家當成天堂了”。在蘇姨幫父親還清債主500元錢后，終于和父親“生米煮成了熟飯”。翠玲也快樂地接替了“我”的一切活計，放奶牛、做飯?？墒恰安说貪摬氐奈ｋU”并沒有消除，它像毒蛇一樣悄悄潛伏在這樣平靜的日子里。先是我在無意中闖進了菜地，看了陶木劍的爸爸和陶木劍在偷地里的玉米和香瓜。接著翠玲闖進菜地里被這個眼里射出寒光的男人糟蹋了。預謀的危險終于發(fā)生了，讓人始料不及，翠玲無辜地成了“我”和父親被報復的替代品。悲劇的陰影還在延伸，在“我”的父親發(fā)了瘋似地揮舞著苫刀跑到陶木劍家砸碎他家所有的玻璃后，蘇姨和翠玲在家里吞吃老鼠藥。蘇姨死了，陶木劍的爸爸被抓走了。

蘇姨的死，讓被冷漠麻木的“我”——一個被冰凍少女內心的良知在復蘇。如果“我”告訴了父親在菜地里見過陶木劍的爸爸，如果在那以后幾個晚上睡下前“我”稍微給翠玲一點提示，告訴翠玲菜地里潛在的危險，或者在那天翠玲放牛回來后阻止她挎著柳筐去菜地摘菜，“我”就可以救下翠玲，救下蘇姨一條命。我想這才是作者向我們傳達的，驅散純樸少女天空陰霾的云霧，升起人性中的彩虹。小說結尾寓意深味，甜菜地雖然更加荒蕪了，可瘋長在“我”心里荒蕪的野草卻被拔除了，我擔當起照顧心身受到嚴重刺激的翠玲的責任。

作者在這部中篇小說中捕捉生活細節(jié)的描寫也頗具功力，如寫父親在菜地里攆那頭熟睡的黑母豬時，“我父親揀起一塊干土塊，朝它砸去，那豬嗷地一聲慘叫，好像它有多么疼痛似的?！焙谀肛i事件發(fā)生前后父親兩次去甜菜地時的描寫，通過細微的細節(jié)描寫凸現(xiàn)父親內心細微的變化，在寫黑母豬事件發(fā)生前父親去菜地時，“父親給我往一個磕癟的舊軍用背壺里灌自來水，那水很涼，一邊灌著，一邊在壺外面就結了細小的水珠，父親用被草漿染得又黑又綠的手揩凈水壺外面滲出來的水珠，把水壺遞給我?！边@時候父親的內心顯然是寧靜平和的，而被黑母豬事件糾纏得心里疲躁發(fā)毛的父親，則是另外一種樣子，“父親心不在焉了，他沒有給我灌水壺，也沒有交代一句話……吃力地爬上馬背，他和他的老馬連成一體，晃晃悠悠向他的甜菜地去了?！碧漳緞Φ陌职值谝淮纬霈F(xiàn)在“我”家時作者是這樣做肖像描寫的：“這個男人，黑的，臟的，咸嘰嘰熱烘烘的男人，就站在離我一尺遠的地方，向我父親咆哮?！绷攘葞坠P將這個外來到農場的黑戶農民活靈活現(xiàn)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似乎能聞到他身上的氣味。還有翠玲剛見到我時討好我的樣子“……糖一顆顆掉在地上（被我打掉的），翠玲彎腰撿起來，又塞到我手里，她興奮地張著大嘴喘氣，嘴巴里的牙齒都暴露出來，她兩頰通紅，燃燒的眼神從厚厚的眼皮后不斷閃爍出來，那是我唯一看見她的眼神，我知道不是因為黃昏光線低的緣故，那光芒來自她的內心?！边@樣細致的觀察描寫極其靈動傳神。正如池莉在評價納博科夫的小說《菲雅爾塔的春天》時所說那樣：細節(jié)！獨特的細節(jié)，準確的細節(jié)，個人感覺的細節(jié)……各類人物的畫面，勾勒簡潔，色香味俱全，只有見識廣泛，感覺敏銳并由衷喜愛生活的人才可能擁有這種出色的生活與文學意識。而時下一些青年小說作者似乎拋棄了這些最基本的文學常識（文學意識）和起碼的細節(jié)描寫功力，廖少云的小說讓我看到了這種驚喜。

《彩虹》向我們展示的是當下北大荒農場人在改革陣痛中一幅活生生的生活圖景。北大荒這片肥沃的黑土地，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開發(fā)創(chuàng)業(yè)中曾讓世人注目，北大荒文學作為中國文學這片神奇的土地，在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也曾令世人注目。作為70后的一位土生土長的北大荒人后代，廖少云似乎更有理由把她文學的根深深扎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我們也有理由對她對這片神奇的土地做出嶄新的期待。

〔責任編輯：王樂群〕

I207.4

A

1002-2341(2010)05-0156-03

作家阿成曾在一篇文章里說過，我的靈魂一直還沒有從兒時的游戲中走出來。我以為他說得很對，寫作者應該保持一顆純凈善良的童心。人類正是從童話中長大的，感受到世界美好的。想想看，如果沒有安徒生，沒有格林這樣一些像夜空中星星一樣閃爍的作家，在溫曖在照亮在呵護我們一顆顆童心，這個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呢？所以我對從事兒童文學的寫作者充滿了敬意。為孩子寫作，需要保持一顆永遠年輕的童心。哪怕是這個世界落滿了塵埃，在他們從心底里流淌出來的文字也要清凌凌的像森林里流出的清泉，一塵不染。

認識廖少云是兩年前的事了，那年冬天在省農墾大廈省作協(xié)組織的一次青年作家讀書班上，當時陌生面孔很多，加之我這人生性木訥，她并沒有給我留下特別的印象。接著第二年冬天省作協(xié)又搞了一個十幾人的青年小說作者研討班，她又風塵樸樸帶著一身的寒氣從農墾嫩江九三分局農場趕來了。這回我們算正式認識了，她還帶來一本當年8期的《兒童文學》給我，上有她新發(fā)表的兒童文學作品《想變成云朵的綿羊》?？催^之后，這篇東西一下子就打動了我，確切地說是勾起了我童年的一種清新的記憶。小時候我家在小興安嶺山區(qū)，白天玩累躺在炕上一覺醒來，常常對著窗子外面飄過的白云發(fā)呆，那白云一會兒兒幻化成馬群，一會兒又幻化成羊群，一會又幻化成孫悟空，一時竟不知是在人間還是在仙境里。這樣的孩子發(fā)呆是十分美妙的。

《想變成云朵的綿羊》帶給我的正是這樣美妙的感覺。小美是羊群中一只最善良最美麗的一只小母綿羊。善良的它讓它不相信這個世界還有別的事情發(fā)生，善良的天性讓它都想和那只幻化成獅子的美麗白云成為朋友。小美第一次看見這朵白云就驚呆了，綿羊媽媽看見小美那專注的神情都有些吃驚，“小美的眼睛像火焰在上面跳舞的湖水”。我也驚嘆作者這精美富于想象的語言。當羊群的主人要把羊群里的公羊賣掉和殺掉時，小美懂得傷心了，“小美難受和幾乎無法邁動它纖秀的腿，比它想獅子想得最難受的時候還難受一百倍。”它想和主人要當頭羊用的黑眼圈一樣離開這里，要自由自在像天空中飄過的那朵漂亮英武的“白云”，“自由？自由一定在死亡的另一面，自由，多好的詞，就像‘獅子’——”想變成獅子成了小美的理想，可是媽媽阻止了它，“草原上有單身的野狗，可是我從來沒聽說過一只綿羊要離開羊群出走！”天真的小美又去仰望著問獅子，獅子告訴它“獅子就是獅子，綿羊就是綿羊，綿羊永遠不能變成獅子！”這就是命運，可小美不相信這樣的命運，它還在為變成白云做著自己美麗的夢。它已經愛上了獅子，媽媽讓它忘記這種不切實際充滿幻想的愛，可是小美“不想忘記，媽媽，不要讓我忘記?！北M管頭羊也告誡它放棄這種愛，“我們綿羊就該這樣，因為上天規(guī)定我們吃草！”可是小美還在一心一意追尋著自己的愛，追尋著自己天上美麗的夢。小美終于在黑眼圈逃離羊群和主人的那個夜晚也逃離了羊群，它本來是和老邁的頭羊一起出來尋找黑眼圈的，“黑眼圈……黑眼圈……”小美奔到河岸邊呼喚，它的呼喚聲“就像河水上的浪花，一朵一朵迸起，又一朵一朵跌落，消失在轟轟吼叫的河流。”最后在頭羊的掩護下，小美終于大膽地躍過河流去，彼岸對懷揣夢想的小美意味著什么？望著重新返回河流中被牧羊人手里的槍擊中的頭羊，小美似乎幡然醒悟了頭羊說的話：“死比活著容易?！薄疤优鼙攘粝氯菀住！鄙娴默F(xiàn)實讓小美長大了，堅強了，它在心里說：“黑眼圈兒，我一定要帶你回到羊群里去，我們一定要回到羊群里去……”童話就是讓我們在善意的想象中學會堅強，并保持住那份美好和對未來的憧憬。

2010-08-06

王鴻達（1961-），男，黑龍江伊春人，藝術創(chuàng)評室一級作家，從事文學理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