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暢（樂山師范學院文新學院， 四川 樂山 614004）

無弦的長篇小說《那些過去的和將要到來的》是中國作家協(xié)會指導的2008年度網(wǎng)絡文學十年盤點的參賽作品之一，讀者對其評價頗高①。

一、匆匆流逝的經(jīng)年

這是一部關于青春、記憶、理想的作品。小說雖然誕生于網(wǎng)絡，但它一點也沒有網(wǎng)絡文學媚俗的特征，它是一部創(chuàng)作態(tài)度嚴肅的現(xiàn)實主義作品。作者用情頗深，小說寫得十分感人。

《那些過去的和將要到來的》講述了幾個出身于20世紀70年代后期，家境優(yōu)裕，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求學、戀愛、工作和生活的故事。作品有歷史感，寫出了青年的成長歷程。閱讀作品時，我們總會感到一種淡淡的憂傷，作品中的人物經(jīng)歷了輕狂的年少、愛情的波折、生活的壓力和人生的聚散。他們慢慢成熟，學會面對挫折，學會堅強勇敢，并用熱情去擁抱明天。他們的故事都是同齡人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細細讀來，讓人感動，似乎我們又重溫了內(nèi)心深處那些心痛、心悸和心動的舊夢。

特別的是，作品許多地方出現(xiàn)了老狼等歌手的一些校園歌曲的歌詞，比如大家熟悉的《青春無悔》《昨天今天》《流浪歌手的情人》等，這是作品的一個亮點，也是作者構思獨到的地方。作者不惜筆墨，大段引用甚至整首引用歌詞，她用校園歌曲來緬懷和紀念已逝的青春，勾起了一代年輕人最深最真的記憶。當年輕讀者們看到如此熟悉的校園歌曲，他們的心理不能不受震動，不能不掀起巨大的感情波瀾。這些歌曲的加入，使小說具有強烈的感染力，同時也大大加強了作品的可讀性。

青春是美好的，一個人的青春應該如何度過？如何使自己的青春發(fā)出燦爛的光輝？這部作品做了如此的回答——作者突破愛情和個人生活的狹小空間，用相當篇幅講述和描寫了這群青年滿腔熱情為國家、社會奉獻自己青春和智慧的感人故事。正如作者無弦所說的：“不要太局限小情小愛，人生可以珍惜的，可以為之奮斗，為之流淚，為之舍生忘死的東西其實很多。這些東西加進去，才能讓愛情更豐富圓滿?！雹谝睬∪玺斞冈凇秱拧分兴f的：“人必須生活著，愛才有所附麗?！憋@然小說這樣寫很鼓舞人心。

需要指出的是，小說中的年輕人雖然出身優(yōu)越，受過高等教育，但他們絕不是一群“吃飽了沒事干”的青年，他們朝氣蓬勃，心懷理想，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作品主要表現(xiàn)年輕人積極向上的一面。

同時，作品在敘述年輕人的故事時也處處反映他們生活的現(xiàn)實社會，如2008年的汶川地震的描寫等。

二、在愛情中綻放的美麗精靈

這部作品是以年輕人的曲折愛情故事貫穿全篇的。作為一位年輕女作者，無弦對幾個年輕女孩的愛情故事的講述，是作品最為精彩的部分。

關敏知是小說的女主角，她的愛情故事被寫得細膩動人，她是在愛情中綻放的美麗精靈。關敏知在美國讀完碩士，工作幾年后回國，主要是為了她愛的人何破曉。何破曉是個英俊挺拔的小伙子，美國名牌大學博士畢業(yè)歸國，工作能力突出，有強烈的進取心和事業(yè)心，她對破曉很癡情，并且“愿意為何破曉到天涯海角”。

小說形象傳神地寫出了她的戀愛心理：“她先后交往過幾個男友，面對破曉，卻永遠像個孩子一樣緊張?！薄瓣P敏知看著破曉，心里嘩啦啦地響，就好像春天的鴨子踩著兩岸嫩綠肥美的春草，聽見河面歡暢的水聲?！彼龑ζ茣詻]有免疫力，她覺得破曉的側臉十分迷人，“在那奇妙迷醉的夜晚如沉默的雕刻，鮮明堅定地鐫在歲月里”。

關敏知體貼破曉，時刻為他著想。她為了何破曉打越洋電話哭鼻子，回北京上班后太忙，偷偷休息時并不渴望一張床或者一杯熱牛奶，而是渴望破曉堅實有力的臂膀能夠緊緊地抱住自己。可在破曉心中，關敏知并不是他最愛的人。關敏知希望盡快與破曉結婚，可破曉一再拖延結婚的時間，關敏知沒有抱怨，反而埋怨自己沒給破曉足夠的時間。

癡情的關敏知一再耐心地等待，等到的結果卻是破曉不愿意和她結婚的事實。敏知十分心痛，小說寫道：“心里只剩悲哀，終于忍不住苦笑出聲?！薄八宄乜吹阶约旱能浫酰驗樘弁?，疼到不能用理智去控制，疼到急需一針嗎啡。”她也同樣自責，“原來是我做得不好。又或者是我不夠美”。

失戀的關敏知沒有舉止失常，沒有歇斯底里，在學會堅強后慢慢做到淡定和勇敢面對，最終，關敏知經(jīng)過痛苦的心理掙扎后，徹底和破曉分手了。小說在斷斷續(xù)續(xù)的回憶與思索中把她失戀后的情形和復雜心理狀態(tài)刻畫了出來。女主角的情感雖不是轟轟烈烈、大起大落，但始終像一股清泉不斷地沁入人心，讓人感到雋永，久久難以平靜。后來關敏知終于找到了真正愛她的和最適合她的伴侶。

關敏知作為當代高級白領，是一個充滿朝氣的青年典型。她時尚、年輕、留過學，她的敬業(yè)心和對愛情執(zhí)著，表現(xiàn)出當代知識青年的個性和特征。她聰明漂亮，溫柔能干，作者在關敏知身上寄托著對青春的贊美和生活的理想。

在這個經(jīng)濟全球化的時代，關敏知留學美國成為時代潮流的弄潮兒，她敢于反抗嚴厲母親的旨意，為了愛情義無反顧地回國，大膽追求自己的幸福和理想。當她終于明白自己的所愛并不真心愛她時毅然和他分手。小說突出了關敏知的熱情、執(zhí)著、堅強的性格特點。

然而，關敏知畢竟年輕，她大膽單純又有點幼稚。失戀時，她痛苦、難過，甚至自責，對所愛的人還那么依戀。她的個性中也有作為一個女性軟弱的一面。小說并沒有回避她的缺點，有些細節(jié)還體現(xiàn)出她的不成熟性。比如失戀后她一次整整抽了一包煙，工作接連出了幾個錯。

關敏知又是善良的，她失戀后并沒有馬上開始展開新的戀情，她不想敷衍對待新的感情。當關敏知慢慢從失戀的痛苦中擺脫出來時，她又全身心投入工作和社會活動中。她協(xié)助美方在中國調(diào)查火電廠時，她看到了祖國的貧窮落后，環(huán)境污染嚴重，感到心里沉甸甸的，她知道要為祖國做的事有很多很多，她有一顆愛國的心?？墒?，當她深入社會才發(fā)現(xiàn)個人的力量畢竟太渺小，她一直是個理想主義者。當她經(jīng)歷了密友施好好急性白血病住院，經(jīng)歷了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學會面臨生離死別后，她的眼界開闊了，人也成熟了許多，她覺得她可以去想、去做更多的事情。關敏知的形象使人不禁聯(lián)想起《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靜，以刃丁玲、茅盾筆下的女性形象，但關敏知又與她們不同，她是當代女知識青年的代表。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作品寫到了年輕人的父母們的愛情和婚姻，比如衛(wèi)穎的父母在“文革”期間艱難相守，共渡難關，在家庭生活中因性格不合，經(jīng)常吵架，但一輩子還是在一起。這樣，作品就具有一定的厚度，也豐富了愛情模式，避免了內(nèi)容的單一性和可能會給讀者帶來的沉悶感。

三、欲望都市中的真摯情意

小說中的這群年輕人，家境富裕，成長和工作在大城市，有的還留學美國，感受著現(xiàn)代都市的時尚繁華、燈紅酒綠。但小說中很少看到爾虞我詐、浮躁與喧囂的都市的“惡”的一面。即使有，如關敏知剛回國工作時，與同事合作不太順利；一個好友懷孕，期間丈夫的一次出軌等。然而這些都不是小說的重心，小說突出的還是現(xiàn)代都市中人與人之間難能可貴的真摯感情，不是因為書中的人物少不更事，而是因為他們心中有愛。除貫穿全書的愛情外，小說還寫到了友情、親情與社會人情，這，也是打動人心的地方。

作品中的3個女孩子是大學同寢室的好朋友，她們無話不說，情同姐妹。畢業(yè)后感情更加深厚。在朋友最困難的時候，她們給予對方最真誠的幫助。作品中的小伙子們也互相幫助，比如參加工作后對生活困窘的大學同學朱春眠的集體援助。作者展現(xiàn)了美好的人性，這在欲望橫流的文學主題無處不在的今天，顯得格外罕見。

另外作品還表現(xiàn)了親情和人間大愛。關敏知回國工作后，父母來北京看她。她十分孝順，給父母添置衣物，又陪他們四處旅游。關敏知的好友衛(wèi)穎胃病動手術，父母很快趕到。衛(wèi)穎的父親住院，她忙前忙后地照顧父親，還幫忙和解父母的矛盾。

作品中的年輕人共同經(jīng)歷了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面對國難，他們捐款、獻血、尋友，默默奉獻著自己的一切。尤其是關敏知，時刻牽掛著災區(qū)的情況，作者詳細描寫了她在長達數(shù)天時間里的心理變化和各種舉動，讓讀者感到在她柔弱胸膛里激蕩著對祖國和人民的深情。作者在后記中寫道：“在最危急的時刻，最危險的地方，有人離開，卻有更多的人前往和自愿留下，災難不可奪其志，撼其勇。作為這個國家的一員，除了自豪，別無他想……很久之后人們回頭，記得的只會是感動的淚水，真誠的情誼，不變的信念?！边@里充斥著強烈的愛國情感和感人至深的人間真情，讓人肅然起敬。

小說表現(xiàn)的感情，無論是愛情、友情、親情還是社會人情，都是真誠感人的，沒有一絲虛假做作的成分，沒有受到商業(yè)文化和消費主義的污染，它是年輕人美好心靈的體現(xiàn)。正如作家阿耐在小說前言中所說的：“這是一本真誠的書。它的真誠是如此純凈，直接打動現(xiàn)代人心底深處被滾滾紅塵淹沒的柔軟?！?/p>

四、詩情洋溢的審美風格

這部小說之所以能吸引眾多讀者，還在于它精致純美，處處洋溢著詩情。這與作者精妙的構思和較強的語言駕馭能力是分不開的。

在塑造人物方面，作者用大量的心理情感描寫來揭示人物的精神世界（作者較為喜歡雨果、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③），并且小說采用第三人稱的全知全能的視角進行敘述，使敘述者可以進入任何一個人物的心靈深處。于是無弦輕柔的筆觸深入到人物的神經(jīng)末梢，作品中幾個年輕女孩戀愛過程中的追求與克制、思念與回避、希望與痛苦的感情糾葛被渲染得淋漓盡致。小說帶有一種哲理思辨的色彩。她們較多思考愛與被愛、忠誠與背叛、幸福與不幸等問題。同時這種思考彌漫和貫穿作品的始終，使作品呈現(xiàn)出低回長嘆的情調(diào)，像音樂和抒情詩那樣富有魅力。作者也追隨人物情感和心理的流動進行描寫和敘述，使作品具有抒情的結構，賦予了詩的特質(zhì)。

無弦的文字功底較為扎實，語言如小溪清澈流淌，洗練、流暢，有時又露出俏皮感，同時文字又飽含作者濃濃的感情，所以給人的印象頗深。作品中也有許多優(yōu)美的抒情語句，賦予作品絲絲的詩意，產(chǎn)生較強的美文效果。如“歲月對于她而言是低低吟唱的心情，是微笑著抱著手看時光流逝的小風景，是一個個細節(jié)，是平凡而溫暖的每一天”，“柳絮在明凈的天空下飛揚，蟬聲里濃密的綠蔭鋪到肩頭，銀杏葉黃燦燦地落在路邊泥土，雪花細細紛飛粘在睫毛上”。同時也帶有哲理感，表達人生的感悟。如：“人這一生，總有點什么，值得為之冒險，為之付出，為之勇敢?！薄胺蛛x沒有什么不好，因為沒有一個人是另一個人幸福的必要條件，只有每個人自己才是?！?/p>

需要指出的是，作者既注意小說的文學性也注意它的故事性。小說不僅文筆優(yōu)美，而且情節(jié)進展較快，不拖沓冗長，結構較為完整，又時有波瀾，能夠“抓”住讀者的心。

五、平淡生活的敘事魅力

《那些過去的和將要到來的》是一部沒有任何英雄氣的小說，它營造的是一個充滿瑣碎和平凡的日常生活世界，但這個世界并不讓人感到乏味和庸俗，反而讓人感到無比生動和親切，字里行間彌漫著對生活的熱愛和感激之情。小說中發(fā)生的故事處處貼近當下生活，充滿情趣，十分有味；而小說中的人物更是活躍在城市中普通的街道、單位和家庭，雖然是趣味相投的一群人，但卻個性分明，少有雷同，仿佛就是讀者身邊一群性格不同的年輕朋友。作者無弦對她描寫的生活異常熟悉，使得作品也沒有任何隔膜感或者空洞感，同時作品在日常生活中傳達動人的感情，從簡單中挖掘人性的深度，從這個意義上說這部小說的創(chuàng)作是成功的。

小說以青春年代為主題，但明顯不同于“80后”的一些作家們創(chuàng)作的文學作品，他們的青春文學除了寫純真的學生生活，還寫了成長中的諸多問題，比如孤獨和叛逆，并且內(nèi)容僅僅局限于校園和家庭，很少涉及廣闊的現(xiàn)實社會。這部小說積極健康的人生態(tài)度和體現(xiàn)出的強烈社會責任感也很不同于“80后”作家們創(chuàng)作與熱衷的玄幻文學、盜墓文學。這兩類文學營造的大都是遠離現(xiàn)實的魔幻神奇的世界，很少表現(xiàn)人的心靈和情感。無弦小說以愛情貫穿全篇，但它清新脫俗的特點不同于張欣、王海等女作家寫的都市愛情和婚姻的作品，她們的作品帶有一種世俗氣和滄桑感，與無弦小說的基調(diào)迥然不同。

①http://www.amazon.cn/mn/productReviewApplication?uid=480-1311665-2794957&prodid=bkbk917589卓越亞馬遜網(wǎng)23人的評價。http://comm.dangdang.com/reviewlist/20481673/當當網(wǎng)17人的評價。http://www.douban.com/subject/3561771/豆瓣讀書網(wǎng)79人的評價。

②③《作者訪談》，[明星秀]無弦“與作品共同成長”——晉江原創(chuàng)網(wǎng)[作品庫]。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17094&chapterid=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