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柯
001
重深看看站牌,空蕩蕩的,還沒有巴士到來的跡象,嘀咕抱怨:等著吧,蔡健,到我生日那天,看我怎么折磨你小于。
天空藍若透明玻璃,澄澈發(fā)亮。凝望之上,云朵轉(zhuǎn)移而去。
在酷暑等待的煎熬之前重深在路程最近那家元祖蛋糕店的柜臺前,交出訂單,和服務(wù)員辦理拿貨手續(xù)——寫好了時間,規(guī)格款式的收據(jù)遞過去,服務(wù)員取出16寸的什錦水果大蛋糕。贈送的叉子和紙餐盤一并丟在小塑料袋子里。只有預(yù)約才能夠保證新鮮。
拎著這么大一盒子蛋糕,還要去擠巴士,重深唉聲嘆氣:真是挺倒霉的,偏偏這項任務(wù)交給我。運氣不好那可就誰也怪不了。
在蔡健的掌心里抽出的紙條上,寫有分配的任務(wù),訂購蛋糕。今天就是蔡健的生日,壽星為大,今天的一切活動安排,只好都由他說了算。何況,蔡健提前三天就發(fā)布消息。然后在三天前的最后一節(jié)課下了之后,召集起關(guān)系不錯的同學(xué)。還要偽裝公平公正,大聲提議:我們抽簽決定。
3個女生抽到了布置現(xiàn)場,另外2個男生則是負責聯(lián)絡(luò)。重深極度懷疑蔡健這小于是不是做了手腳。
不過沒辦法,誰要蔡健最好的兄弟是他,而不是其他人嘛!
認了。
反正一個月后,就是重深的生日。
看看時間,又看看站牌,幾乎要暈倒,去蔡健家的巴士路線,是45分鐘才發(fā)一班車。住那么偏僻,難怪天天遲到?,F(xiàn)在已經(jīng)是初夏,今天氣溫超乎尋常的高。站點販賣報紙的老頭跟重深同病相憐,滿頭流汗。
老頭沖重深說,明天就好了,明天就降溫啦,本地的都市報上說了,今天最高溫度達到33度,是同期20年來罕見的。重深點頭,是啊,是啊,快降溫啊!老天爺。陽光熱辣辣的,好想喝一口汽水解渴。開始眼看站牌周邊,唯一的售賣亭都鐵門禁閉。估計老板發(fā)現(xiàn)這里生意難做,關(guān)門了。
等待是最無聊的,不過重深擔心提著的蛋糕能否支撐2個小時。這樣的溫度,要保持新鮮很不容易哦。到時候打開只怕蒼蠅都要飛出來了。
咦,是眼睛花了嗎?難道中暑了?
重深看見了書包和校服,校服上的徽記“嘉明中學(xué)”。那不是自己學(xué)校么?怎么只看見長頭發(fā),卻看不見那個人的臉。那絕對不是頭發(fā)把臉遮蓋了,而像是根本沒有面孔的背面。重深冷颼颼地哆嗦了一下,大白天的,難道見鬼了?
重深看看賣報紙老頭,老頭也瞪大了眼睛。
這么耀眼的太陽,絕對不可能吧!可是那個女孩子,按照頭發(fā)的長度暫時估計是女孩子吧,一步又一步也朝站牌這里走過來。她走路的步子也很詭異,很重,簡直是踩在沙漠里跋涉。如果不是外星球來的少女,那么一定是……
重深和賣報老頭對望一眼,居然一起吐了吐舌頭。
002
這老頭像個小孩子,重深被逗樂了,都沒那么害怕了。
女生終于進入2米的范圍內(nèi)。冷颼颼的感覺消失了,女孩子站定了,忽然一個轉(zhuǎn)身。啊,重深這才看明白。
原來她把校服反穿著,書包也是反背著。最搞笑的是,人也是退行。難怪剛才看上去古怪。這個女孩子好白,接近透明的皮膚。額頭有著細微的汗,如果不是有點莫名其妙的舉止,算是超級漂亮的女孩子。
重深下意識看了看天空,一朵云聚集在頭頂了,頓時站牌百米范圍內(nèi)都陰涼下來。那個女孩子不看人,愣愣地站著不動。
重深看著這個女生,對她微微一笑。
“怎么了嘛!干嘛反穿校服,反背書包,還反著走路?!?/p>
女生不說話,目光直直的。
巴士開過來了,重深還在納悶走神。
巴士司機連吆喝都節(jié)省了,只顧自己大口喝萊莉茶,擦汗,然后又啟動。賣報老頭太嚷,喂,學(xué)生仔,你不是要坐這路車的?
重深回過神,大叫“喂喂,等等?!?/p>
司機很不情愿地停車,按下氣門按鈕,開門放人上車。
上了車,隔著車窗,重深偷偷瞥那個女生,那女生仍然一動不動,像是冰雕,打算在站牌那定居似的。
重深挺納悶,不過納悶也沒有用。巴士重新啟動,幸好這個時間段沒有多少乘客,可以把蛋糕放在旁邊座位上。賣報老頭漸漸變小,那個古怪的女生也變小了,重深才轉(zhuǎn)過頭,乖乖地坐車。
沒開出幾分鐘,估計巴士司機終于受不了熱度煎熬,回頭問乘客,要開空調(diào)么?當然啊!車廂內(nèi)異口同聲。這么悶熱,大家早就等著了。
嗨,不要只想著節(jié)約一點點油費錢哦!胖胖的坐在前排的阿姨,用懶洋洋地聲音回應(yīng)司機。冷氣從頭頂?shù)男】淄干㈤_來,好涼快。
重深的頭靠在窗戶玻璃上,路邊上的麥子田邊緣挨著天空,翠藍連接為一片。
電線桿一根一根跑過去,重深看看手腕的橙色電子表,預(yù)計3點前就可以趕到蔡健的家。不知道其他同學(xué)是不是已經(jīng)到了,已經(jīng)抱著冰涼的七喜汽水大喝起來。
車并出一段距離后,速度漸漸加快,外面的景物越發(fā)模糊成一大片顏色。重深覺得眼睛也開始模糊了,一瞬間,閉上眼睛。
好像看見了那個冰塊一樣的女生,看見她穿著淡藍色的裙子,以及黑白色的校服,還有?;眨约旱膶W(xué)?!┲ā囕v撞上什么東西了的聲音,啊,似乎看見什么被撞得粉碎,晶瑩剔透的冰屑漫天飛舞起來,活生生的一個冰塊雕塑出的人,不對,是那個女生,瞬間變成無數(shù)細小的冰屑。這些冰屑進入眼睛,痛徹心扉。
有點恐怖,怎么會夢見那個女生……就算是在夢里,也不應(yīng)該安排陌生人遭遇悲慘啊!不過,重深也很清楚地知道,是在做夢。常常做夢,都習慣了,這個時候要醒來,醒來,告訴自己,快醒……
一片耀眼光芒,那證明眼睛睜開,確實醒來了。又一個站牌插在泥土的花壇里,報站的女聲溫柔地提醒:前方終點“翠南站”。
眼睛一掃站名,天,都過了4站了。
重深抬腿就跳下車,怎么辦,只有坐反方向的車,再坐4站。摸摸錢包,好端端還在牛仔褲的后口袋,里面有零錢,坐車不成問題。只是,感覺手里空蕩蕩的。
啊,蛋糕!
萬分懊惱。
又睡過頭了,還做了個噩夢。并且,還把最重要的東西——生日蛋糕給丟在巴士上了。
眼看著巴士在前面一個轉(zhuǎn)彎,不知道彎向哪里了。
重深覺得沮喪極了。
003
挺仔細地在這個站牌下觀察一下,重深確信,這種前后左右都是郊野的地方,是不會有計程車出沒。徹底完了,手機鈴聲在響,是昨天才換的《At end of summer》。
萬分之一萬確定,是蔡健打來催促的……重深吸一口氣,接通電話。
“莫西莫西,啊哦,親愛的?!毙奶摰膯柡颍搨蔚摹坝H愛的”。
“惡心,遲到了吧,沒找到我家是不是啊!”蔡健一聽就穿。
重深認錯,“最多,最多1個小時后,一定到,你們先happy哦!”
“可以,你得接受懲罰,半打藍帶,ok?”
見鬼,半打算什么。
“沒問題。蔡小賤你等著?!?/p>
應(yīng)付掉蔡健,重深打量下腳板,幸好今天穿了慢跑鞋,沒轍,開跑吧,反正就一站到終點。唯一要祈禱的是,蛋糕不會被人順手“拿”走。這么大的太陽下面跑步,太不享受了。都怪自己睡過頭。從小就有點容易忘記事情,常常就睡懶覺過了頭,做什么之前,最好都在家里寫好日程備忘。
好熱啊!要是能夠喝到冰涼的飲料,多美啊!
冰涼……加冰塊……沒有看錯,不是聯(lián)想。
在路邊上,重深看見了那個冰塊一般的女孩,沒有表情,還是反穿著衣服,反背著書包的那個女生。不過,有一點點和先前看見的不同。她手里拎著蛋糕盒子,慢慢地沿路步行。那只盒子很大,一眼就能夠肯定,就是他買給蔡健的生日聚會的。
女孩也看見了重深。她還是一言不發(fā),甚至頭都有些低著,重深站到面前,也只是把手一遞。重深接過蛋糕,喘一口氣,說,謝謝啊!
“你是怎么拿到的啊?怎么也會在那班巴士上?怎么會在這里遇見你?是特意給我送回來的?”
女孩子似乎被重深嚇到了,眼睛直視著重深,但是,重深反而愣住。那雙眼眸里,極其空乏,猶如白茫茫的北極。重深覺得自己如同一個問題少年。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不斷,想必對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回程的巴士開過來,重深匆忙攔截住。司機嘟嚷,“這里不可以上車……”
重深一個勁說,“幫幫忙,謝謝大叔啦。”
司機大叔被叫得舒坦了,終歸還是一擺手,“快上,快上,別拖拖拉拉?!?/p>
車門關(guān)閉,重深隔著玻璃跟女孩告別,“我趕時間哦,下回我請你吃東西,我們是一個學(xué)校的。你是哪個班的?告訴我!我叫重深,2年級(1)班”
女孩還是不說話,也不怎么看人。不過,重深上了巴士,回頭沖她招手,她卻舉起手,也揮動了兩下。
這一次重深高度集中精神,在信南站準確下車。按照手機里保存的路線指示,找到了蔡健家。
城市邊郊開發(fā)得厲害,蔡健家是一棟漂亮的小別墅,帶小花園。很漂亮哦,重深贊嘆一句,蔡健有點得意,總要你們來玩,嫌遠嘛,其實可好玩了,比市中心好玩多了。
重深“呵呵”笑了。
一群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重深一到,啪嗒啪嗒,一整打聽裝啤酒全都打開,雪白的氣泡使勁翻溶?!跋群纫豢?,解渴……”
“周末,大家好好玩,就在我家過夜,今天要選出誰是麥克風霸主誰是k歌殺手。哈哈!”
房間里亂哄哄的。重深蝎一口冰爽的啤酒,忽然想起了那個冰塊一樣沉默的女生了??蓜e忘記好好謝謝她,不然空手見蔡健,完全沒法交代呀!
旁邊同學(xué)已經(jīng)迫不及待,“來啊來啊,分蛋糕!”
重深在手機里敲下一行字:5月27,星期一,回學(xué)校,記得感謝冰雕的女生。
紅色勾勾,提示保存成功。
“啪”,一大塊蛋糕砸在重深的胸口。
“好啊,你們都開始了……”
重深放心地融入蛋糕大戰(zhàn),絕不落后。
星期一,清晨,空氣很清新,最近三天的氣溫果然有所下降。天氣預(yù)報沒有騙人。
尤其是早上,露水帶著潮濕的涼爽。
重深提前坐到教室里,掏出手機,察看有沒有什么被忘記了。
其實壓根不用看。
很奇怪,星期六回家了,從星期六下午,一直到星期天,到星期一,牢固記得,要感謝冰雕女生。大約,是因為那個女生太特別了。
“大家好,新來的同學(xué),鼓掌歡迎下?!迸肿永蠋熢谡V臺上推下眼鏡,有氣無力地宣告。
是轉(zhuǎn)校生么?
重深心里撲通一下,像一只青蛙跳進池塘,濺起水花。不會是……
004
一個有點矮矮的,短短頭發(fā)的女孩子的腦袋,斜斜地從教室大門探出來。
“扮鬼啊!”有人在臺下起哄。
進來就進來,又很膽怯似的,先探下腦袋。
“嘻嘻,不用扮哦,本來就是!”
好惡毒!重深一眼掃見,說惡毒話的,是班上打扮最漂亮的楊琳。
“好失望,還以為來了個美女,我們班本來就缺乏美女……”某某無聊的男生在嘀咕。
失望。重深也有點失望。
還以為,是那個冰雕女生。哪會那么巧合嘛!
新同學(xué)對著大家半鞠躬,“請大家多關(guān)照,我叫景瑞。”
景瑞被胖子老師一指角落,那里,還有個空位置,就去那里坐吧!
為什么,來的不是那個女生呢!重深有點惆悵了。
她的?;照f明她就是嘉明中學(xué)的,并且,以前沒有在掣校里見過,一點印象也沒有。那說明,也應(yīng)該是轉(zhuǎn)校生呀!而且,很奇怪的是,她為什么倒退步行,不說話,反穿校服反背書包;重深覺得什么課程都變成了烏鴉的哇哇叫喊了,聽不進去了。滿腦子,都是神秘的冰雕女生。
重深有預(yù)感,他一定會再度見到冰雕女生的。
把頭枕在胳膊上,眨眼之間,重深又睡著了。
似乎睡得很漫長。睡得很久,經(jīng)過了漫長的旅行一樣。
很久,大腦里,似乎越過了無數(shù)的影像,無數(shù)的意外,從海洋之上飛行,又低回到地面上,忽然間都變成一陣空白,毫無塵埃。之后,模糊之間,是一張面孔浮現(xiàn)出來。很安靜地,初生的,初次地睜開眼睛,使用視線一樣。
這是夏日,同桌,是一個黑皮膚的瘦小的男生許慶。
但是,此刻,現(xiàn)在,看見的,卻是熟悉的面孔。在車站那里看見的,和賣報老頭一起胡思亂想吐舌頭為之驚訝的女生。慢慢步行環(huán)顧身邊的,送回蛋糕交到自己手上的冰塊一般的女孩,正在看著自己,也把腦袋枕在胳膊上。面對面的,大約,應(yīng)該只有15厘米的距離。
呼吸驟然停頓。
還是在做夢吧!快醒來,重深,江重深……又閉上了眼睛。然后睜開,醒來了么?
呼吸恢復(fù)順暢了。
還是那張面孔。皮膚很白,接近透明,頭發(fā)很長,很安靜,不說話。新來的轉(zhuǎn)校生,是一個叫景瑞的矮個女生。
這個女孩,從哪里冒出來的?從夢里跑出來的。四周已經(jīng)沒有同學(xué)了。是下課了?
女生抿一下嘴唇,指指自己胸口前的?;铡?/p>
?;?,沒錯。重深記得自己答應(yīng)了要請她吃東西的。
重深卻不想說話了,只想這樣安靜地枕著胳膊,保持姿勢不變。鈴聲又響了,重深側(cè)頭看了看窗外,是拿著飯盒三三兩兩去學(xué)校餐廳的學(xué)生。已經(jīng)是中午了。也就是說自己把上午的課程,又瞌睡著打發(fā)過去了。
“你,在我們班上?”
女生點頭。
“你叫?”
女生拉過來一冊教科書,教科書的脊背上,寫有名字。
林……棲……。
林棲……重深笑了,女生也微笑了,很清淡,幾乎捉摸不住,比原野上的輕風還要難以抓住痕跡。但是重深抓住了。此刻她的眼神比較正常,不是上一次在路邊碰到的那樣,茫然空乏,丟失了靈魂一般。
“很好聽的名字哦!”重深說。棲息在森林中,或者聯(lián)想起海德格爾的話,詩意的棲息。
女生還是做手勢……動作恍惚舞蹈。
重深猜測,是感謝的意思?
難道,她不會說話?
重深的心,忽然落入深深的漆黑的大西洋海底。
005
在餐廳,重深感覺后背被拍打了一下。是禁健!
蔡健笑嘻嘻地看著重深。
“怎么了?”重深一頭霧水。
“為什么呢,第二個轉(zhuǎn)校生,單單要坐在你的旁邊呢!不愧是本校最具備親和力的帥哥哦!”
“開什么玩笑,你今天有嘴巴癢哦,被蚊子咬過了?”重深很認真得聽見了蔡健的第二句話。第二個轉(zhuǎn)校生,是說的林棲么?
“對,你睡覺的時候,訓(xùn)導(dǎo)主任領(lǐng)來的,因為沒有座位了,干脆就把許慶換給景瑞當同桌了……”
也就是說,冰雕女生,不,應(yīng)該是林棲,是主動要求坐他旁邊的了。重深一下子都搞清楚了。好奇怪,一連來了兩個
轉(zhuǎn)校生,嘉明中學(xué)可不是什么升學(xué)率超級恐怖的學(xué)校。徘徊在優(yōu)秀和中等之間的那一類而已。
“你干嘛打兩盒子飯菜?而且,好豐盛哦!”蔡健掃一眼重深手上。
“老實交代哦”,蔡健嘿嘿笑著拿湯匙敲打不銹鋼盤子,發(fā)出咚咚聲?!澳銈兪遣皇窃缇驼J識了呀,還假裝陌生人呢!”
說的全對。
重深就是來買了兩份盒飯的,準備帶回教室給林棲一份。蔡健端著餐盤子喝起湯來,“你快回去,別把人家餓著了?!?/p>
被說中了的重深,有點面孔紅紅的。因為她不能夠說話啊,所以肯定是不方便來餐廳。所以,我才要幫她的。不過現(xiàn)在跟蔡健解釋,實在一點意義也沒有。
“別噎著,你以為你是鯨魚啊,喝那么多湯”重深糗了蔡健一句,趕緊往教室趕。
“咳,咳!”鯨魚一樣喝湯的蔡健真被嗆到了。
哈哈。
剛才發(fā)現(xiàn)林棲不能夠說話的尷尬和難過,一下子似乎減輕了。不知道,是因為什么病,才失去說話的能力,據(jù)說很多人并不是不能夠說話,而是因為耳朵聾了,無法聽見聲音才無法學(xué)習語言。但是,林棲不像是聽不見的樣子。大概是其他的疾病吧!
也不要緊啊!不會說話的女孩子,其實更加可愛。勝過嘰嘰嘎嘎的女生一百倍。
重深可是從進入嘉明中學(xué)開始,就領(lǐng)教了一千花癡少女的恐怖。成天圍繞在身邊,情書泛濫,遇見那個特殊的情人節(jié),更加是巧克力泛濫。
這讓重深很煩惱,長得帥是很不對的。
一直到自己主動宣布,學(xué)生處主管記過處分的副主任,夏喻是自己的母親大人,女孩子頓時全部都收斂了。
本來,是不好意思泄露的。重深的成績太差了,根本就是靠著關(guān)系,才得以進入嘉明中學(xué)。
假如不害怕處分的話,可以跟我交往看看哦!重深含著笑,跟女孩子們說。一傳十,十傳百,于是整個世界都清凈了。
她們,都不是自己喜歡的呵!
母親其實從來沒介意重深談戀愛,相反還常常在他耳朵邊念叨,戀愛嘛,是人生的必修課程,晚上不如早上哦!
好開明的母親!
重深自己都覺得,完全是溺愛嘛。怎么可以這樣子放縱自己呢!
自從爸爸離開他們之后,母親就變成這樣了。在母親的構(gòu)思里應(yīng)該是打算把兩個人的愛都一個人來彌補給自己。
哦還是不想那么遠了,先把肚子喂飽。進了教室,已經(jīng)不少吃完的同學(xué)回來了。
重深把飯盒放在林棲面前,她比劃了一個手語,這下重深看懂了。因為最近電視上播放的姚明出演的廣告就是這個動作。
重深打開飯盒,香氣飄散,“不用謝哦,先吃吧!”
看著一個女孩子小口小口吃完盒飯,重深的手掌,忽然冒汗。為什么這樣緊張哦!不知道為什么,重深腦子里跳出一句詩。
吃完了,林棲扭頭,看重深。
要做什么?重深不懂。
她抱住了兩只飯盒,邁著小小的步子,方向是?水池。重深也跟著。一排水龍頭那里,只有林棲一個人清洗飯盒。中午的光線很明亮,水花閃亮。林棲的手指捏著兩只潔凈的飯盒,交還重深。她似乎微微笑了一下,就恢復(fù)威沒有表情的面孔。
其實,重深想說,不用清洗的哦!因為臨時買的飯盒。平時自己都不帶的。餐廳里的阿姨,和自己也是很熟悉的,完全可以直接交過去,不必自己動手。但是既然洗干凈了,天藍色的塑料飯盒蓋子,看起來都清爽舒暢。
兩個人并肩走著。重深想開口說話,找不到話題哦l好煩惱。
學(xué)校的法國梧桐超過了20年,很高大。
陽光照射地葉子明暗交錯,碧綠翠黃。樹木之間的陰影零碎,散落身上。平時掀起太長的小道,今天完全不夠走。太短了。
沒有語言,卻賽過最甜言蜜語的交談。
重深看得很清楚,今天的林棲,沒有反穿校服,書包也伏貼地放在抽屜里。表情看起來很平常,和別的女孩子沒什么兩樣。沒有那天下午第一次見到的奇妙的濃烈的,冰雕感覺。
重深決定了,哦,不是決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他已經(jīng)對這個女孩產(chǎn)生好感了。
雖然好奇,重深卻不打算冒昧地問林棲那個問題。
006
“這個給你……”
重深從文具用品冊架出來。
一個墨綠色封皮的筆記本,一只藍色圓珠筆。林棲卻臉色變化,一推,跑開了。這是什么意思?
重深后悔死了,這個動作一定惹惱火了她。
一半聰明一半傻瓜。
都想到不要過問,卻沒想到,要求對話也是觸動傷痛的。
那該怎么辦?一個辦法,道歉。重深跟在后面亦步亦趨進了教室。
林棲趴在桌子上,不肯抬頭。
“對不起,對不起。你不想說話,那就不要說好了。你看著我!”
林棲抬頭,小巧玲瓏的面孔上,要哭了的樣子?!澳憧矗瑏G了?!敝厣钫驹诤竺娴睦t那,手一松,筆記本和圓珠筆就直線墜落,淹沒在廢紙團里。
林棲擺手,已經(jīng)來不及了。林棲又把腦袋埋下去了。
“為什么要學(xué)鴕鳥嘛!”重深一點也不生氣,往座位那走。“還有沒有生氣?”
“哇,怎么這樣新的東西,全丟了,好浪費?!辈遄斓氖蔷叭?。
坐最后一排的景瑞已經(jīng)把東西都拾出來。
“你不要,她也不要,那我要了?!?/p>
啊,好自作多情的女生。重深無可奈何,聳下肩膀,“隨便你。
林棲聽見了什么可怕的聲音似的,猛然轉(zhuǎn)身,目光對視景瑞??雌饋砗芎闷圬摰膫€頭矮也不漂亮的景瑞,卻毫不畏縮,直接迎上。明顯的殺氣洋溢在兩個女生中間。
“你們,認識么?”重深糊涂了。
話一問出來,重深又后悔了,明知道林棲不能講話。景瑞回答,“我們,當然……”景瑞拖長了聲音,有點怪腔怪調(diào)“不認識……”那為什么一見面,兩個人就似乎多年的天敵。而且,兩個人還是一起轉(zhuǎn)校來的。
這個景瑞好尖酸刻薄,“有的人那么漂亮,只可惜,真的是花瓶……”
重深看向林棲,這下子臉色完全變得蒼白。重深打斷景瑞,“我們不是同班同學(xué)嗎?”
景瑞卻似乎很忌憚重深的話,坐回原位,抱著本子和筆,“謝謝哦!”
又不是送給你的……重深啞巴了。她們之間肯定有什么不對勁。再一回頭,林棲已經(jīng)跑出教室,重深追出來,已經(jīng)不見蹤影。
鈴聲響了。重深沒精打采回教室。
“第一天上課,就翹課,漂亮了不得哦!”說話的是楊琳。作為原先的班花,她針對的根本就是林棲。她根本就是嫉妒,林棲的出現(xiàn),當天就奪走了她的風光。重深昏睡了,都沒看見現(xiàn)場。林棲的出場,男生們發(fā)出驚嘆,皮膚好白,簡直像童話里的白雪公主。景瑞耳朵還真尖,湊過來搭腔,“就是哦,可惜,她是啞巴,不會說話。應(yīng)該去特殊學(xué)校才對?!?/p>
“哎呀,景瑞,你怎么知道的?”
“我家是她家鄰居。”
“你說她皮膚怎么就那么白呀!”
景瑞不屑,“天天被關(guān)在家里,不曬太陽,當然白啦!”
重深聽不下去了,兩眼只顧看窗外,希望發(fā)現(xiàn)一點林棲的影子。任課老師遲到了一下,明顯就是在外面抽煙,抽煙完了才進來。作為數(shù)學(xué)老師,習慣性抱一把三角板。數(shù)學(xué)老師哼哼兩聲,清清嗓子,“同學(xué)們,安靜,上課了!那個誰啊,怎么沒來上課?是許慶吧!”
臺下大片哄笑。
許慶猴子一樣恬著臉站起來,“老師,我在!我跟林棲
換位置了。她是新來的?!?/p>
“那林棲怎么不來上課?”
重深舉手,“老師,她身體不舒服,去校醫(yī)那了。”
這么當著大家的面說謊,重深還是第一次,脖子都有點發(fā)燒。數(shù)學(xué)老師推下近視眼鏡,看清楚了人,“是江重深啊!既然這樣,我們上課吧!”數(shù)學(xué)老師不再追究,轉(zhuǎn)身在黑板上拿彩色粉筆畫幾何圖形。重深擦把汗,有個老媽在學(xué)校任職,還真是方便不少。怎么說都會給點面子。
但是這課程怎么上得進去?重深只想飛出教室,去找林棲。要么?揪住景瑞問清楚,她既然是林棲的鄰居,一定知道的比誰都多。
好,下課了,就在路上攔截景瑞。
主意想好,困意又浮現(xiàn)。重深一低頭,整個世界全部黑暗下去,他又睡著了??磥?,他實在沒有學(xué)習的天分。
007
“景瑞,你好啊……”重深放下單車,從街道左邊路口走出來。在下課前,他很守時的醒了。
“啊…”景瑞大吃一驚的樣子。
“怎么了?”
“哇…你跟蹤我?”
這算跟蹤么?算吧!重深一口承認,“是啊!”
景瑞的巴掌大的臉上,呈現(xiàn)出拿什么都無法比喻的表情?;钕袷恰豆ㄌ亍返谌坷铮塘顺睗襦尿因醯牧_恩。
而且,還真的有什么東西從她嘴巴邊上掉出來……那根本就是骨灰級花癡的口水嘛!
啊,重深很想找面柔軟點的墻?!澳莻€,那個,景瑞,你誤會了,我是……”
“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了?!本叭鸹謴?fù)正常,流口水的證據(jù)也用零點幾秒的時間消滅干凈。
景瑞有點羞澀,“其實,你可以直接跟我講?!?/p>
一轉(zhuǎn)學(xué)校來,就聽說了最謙和最值得親近類型的帥哥重深。沒想到,自己能夠被他跟蹤,景瑞幾乎要狂喜得暈掉。所以才會把重深丟垃圾簍的筆記本,都當面撈起來。
重深決定在這個原則性問題上,不可以含糊,否則后患無窮,“我是想請問,你知道林棲家在哪么?”因為她說她們是鄰居。
“啊,她啊……”一張很失望的臉。
雖然有些殘忍,可是讓女孩子誤會,那更加殘忍。重深假裝都沒看見,“對,我很擔心她,今天下午都沒有上課,不知道去哪里了,而且,我想知道,你們?yōu)槭裁匆臣?為什么不能眵友好地做鄰居呢?”
景瑞退后一步,顯然生氣了,一扭頭,不措理重深的問話,背著書包朝前走。
景瑞,景瑞,雖然很不情愿跟她說話,重深還是跨上單車,歪歪斜斜地跟在后面。就算她不說,大不了跟到她家里,就知道林棲家了。
景瑞回頭,好像在猶豫什么,又一跺腳,撤腳就沖向站牌。
重深醒悟,她要開溜。
才慢了半分鐘,景瑞已經(jīng)上車,公共汽車啟動,她坐最后一排,回頭又看了重深一眼,表情挺復(fù)雜。
單車絕對沒辦法追上公共汽車的……重深停在站牌那,遠遠地望著車開遠。難道要等到明天了嗎?明天,林棲會來上課么?她本來就不能夠講話,還遇見這么多對她有敵意的女生。轉(zhuǎn)校以前,是不是也被這樣對待?想到這些,重深覺得心臟一痛,幾乎站不穩(wěn)腳,放好單車,蹲在地上好半天,才恢復(fù)過來。
這樣為一個女孩子緊張到心痛,大概,就是愛情光臨了?
或者,是因為有一些困惑沒有得到解答,才那么關(guān)心?看見她,就想要愛惜,想要抱住她,保護她不再受傷害。
會不會都是自己想多了哦!
林犧,對自己根本沒有想法呢!
重深有些惆悵了。踏板踩得很緩慢,單車拖出長長的影子,不管了,如果明天還沒能見到她出現(xiàn),就去找訓(xùn)導(dǎo)主任。訓(xùn)導(dǎo)主任帶來的,肯定知道她的家庭情況。
008
第二天,位置還是空的。
中午,重深一走近景瑞,這個丫頭就把頭一趴,裝睡。很受打擊的樣子。
沒轍。
找訓(xùn)導(dǎo)主任要地址去吧!好難開口,又不是班長?以關(guān)心同學(xué)的名義?太冠冕堂皇了吧。不過,我是同桌啊!代表同學(xué)們看望生病的同學(xué)反正那個謊已經(jīng)撒了。下午再請一下假。
按照抄寫在紙條上的地址,坐了2個小時的車,才走到僻靜的巷子里。墻壁角落里都開出了不知道名字的紫色、白色的小花。這里的房子都上了年頭,天陰下來,暗黃色的走道盡頭,轉(zhuǎn)彎,上了3樓。
敲門,開門的是一個老奶奶。
“請問,林棲在么?”
“啊?”
耳背的老太太?
“我找林棲。”重深提高音量。
“哦哦,找林棲啊,林棲,有客人來啊!”老太太耳朵有點背,嗓門可一點也不小,重深被她一嗓子喊的渾身嚇一跳。
面孔帶著愕然的林棲,很驚訝。伸著手指,比劃出一個問號。
“我來看看你。怎么不去上課哦!”
林棲卻把重深的手慢慢推出去,重深什么都沒反應(yīng)過來,她就迅速把門關(guān)上。
啊,吃了閉門羹。
有那么討厭他么?
那為什么還好心送回蛋糕,還要特意坐到他的旁邊?
失望與沮喪,以及猜測,像三個國王輪流登上王位,又爭執(zhí)不休。
就在剛才,看他的眼神,分明帶著說不出的喜悅,以及一半的畏懼,還有,一點沒辦法判斷的意味。
出了樓道,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景瑞。
重深跟她打招呼景瑞像是見了鬼一樣,就是啊
自作多情的那一幕,才過了一天,尷尬死人了,景瑞含糊地哼唧一下,表示回音。然后蹬噔上樓。
重深想起什么似的,折回去,也上樓。
林棲家是302,那景瑞家就是301了,對面只有這一家了。
等待了一下,估計是貓眼里被檢查來人是誰,景瑞進了剛才自己吃了閉門羹的林棲家。
重深張大了嘴巴,這是怎么回事情?重深繼續(xù)按門鈴,卻沒人再來開門了。
景瑞為什么要撒謊?
她們居然是一家人。不然的話,是仇敵,林棲不會放景瑞進門。
就這樣被拒之門外。
第一次主動想要見到一個女生呀!
天空為什么不陰云密布開始下雨?好襯托失落的心情。
嗨,哪有這么俗套的情節(jié)配合。重深自嘲了一下,悶悶地往回走。
又是一天,空氣很好。重深放慢車速,他被學(xué)校中央地段的池塘吸引了。池塘里,結(jié)出了小小的睡蓮花苞,估計再過兩三天,就要盛開了。深藍色的睡蓮,倒影水面上,是嘉明中學(xué)的一處景點。也是每年畢業(yè)照的最高出鏡率場所。
一路上,同學(xué)都在指指點點,是有什么特殊人物經(jīng)過的場面。
重深騎快單車,順著指指點點的方向,是林棲。
她來上課了。不過,打扮卻是那天見到的樣子。反穿著墨綠色校服,嘉明中學(xué)的?;?,別在肩膀上,卡其黃的書包也是反背著,頭低著,漂亮的面目蘊藏在長發(fā)后面。在她的身體四周彌漫的,完全是請不要和我說話的氣場。
“是這樣的林棲哦,難怪是美女,也沒有人去追了?!备趲酌组_外的男生在交頭接耳。
“就是,誰敢交這樣的女朋友,一定被凍死?!?/p>
“現(xiàn)在是夏天,不是剛剛好嘛……可以一直談到冬天,再分手?!?/p>
“美的你,人家還不樂意。青蛙想吃天鵝啊!”
“她是不是在抗議學(xué)校?不知道代表什么樣抗議?”
“哈,抗議學(xué)校不讓我們戀愛把?!?/p>
世界上就有那么多無聊的人,能夠從別人那里,聯(lián)想到無數(shù)莫名其妙的地方去。
林棲就在前面,要不要上去打招呼,重深拿不定主意。
昨天才被那么無理和冷淡的“招待”,太沒面子。
009
遲疑的片刻,林棲已經(jīng)進了教室。
算了,呆會就要同桌的呢!
重深假裝昨天什么都沒發(fā)生,進了教室,坐下,把腦袋右轉(zhuǎn),微笑,“早上好”。
林棲拿手指指下重深的抽屜,重深打開來,是一串阿拉伯數(shù)字。13位,是電話號碼?拿彩色粉筆寫的。筆跡很新,才寫不久。
重深被這樣的意外,打得分不清楚方向。昨天不是才拒絕,今天為什么又告訴號碼?
先把號碼記下。
很想問,“為什么要反穿校服?”克制住,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重深告誡自己。
但是,老師不會發(fā)火嗎?看見學(xué)生這樣不尊重學(xué)校的做法。
果然,班級導(dǎo)師進來了,很威嚴電腦掃描一樣,掃視學(xué)生集體,滿意地低頭翻教案。忽然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抬頭再掃描一下,所有目光齊刷刷聚焦。
別的同學(xué)早就想看熱鬧了吧!
還沒有誰這樣膽大,公然反穿校服來上課。
“林棲同學(xué),對我有什么意見嗎?”
她站了起來,還是低著頭不發(fā)言。導(dǎo)師也不知道,她不能夠說話的嗎?
重深站起來,“老師……”
“閉嘴,你是林棲同學(xué)嗎?”
“我……”
“江重深,老實點,不要以為你有特殊關(guān)系就可以不尊重老師的教育。給我坐下。”
重深無語了。
“請問,你為什么要這樣做?究竟是對我,還是對學(xué)校有什么不滿意,請你說清楚?!笨墒?,她說不了話啊!
班級導(dǎo)師越發(fā)嚴厲起來,“快說?!崩钻囉觊W電都在埋伏當中。
這個時候,誰敢挺身而出啊!那不是惹火燒身,自找麻煩。重深給坐另外一組的蔡健使眼色。蔡健動動嘴巴,還是不敢。
這樣下去,不知道會僵持成什么情況。重深自己也被禁止發(fā)言了。
“老師,林棲講不了話?!?/p>
全班目光再度轉(zhuǎn)移,然后齊刷刷重新聚焦。焦點——景瑞。
會是景瑞?
“什么講不了話?”
“就是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為什么不去……”誰都聽得懂,后面的字眼,一定是殘疾學(xué)校?不過班級導(dǎo)師到底還是意識到,這樣說有歧視嫌棄,陰森森壓抑下來。
“就算不能夠說話,也要給我一個臺理的解釋不然學(xué)校其他人看見了,會怎么想?請林同學(xué)回頭寫封檢討吧!我們繼續(xù)上課。希望第二節(jié)課,你可以恢復(fù)正常?!?/p>
暴風雨遏止在傾盆邊緣。
重深看見了感激的眼神,來自林棲。不過,這場事故,還要感謝景瑞吧!林棲卻半眼也不看景瑞。
她們之間,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010
重深埋頭寫好短信,發(fā)送成功。
“下課間隙,去洗手間整理好校服啊!”
林棲掏出來的,是一只小巧的索愛手機。手指很靈活按動鍵盤。
“好的。”
這就好了,重深松一口氣。
重深又附加一句,“我們已經(jīng)是朋友了吧?”
“是的?!逼聊槐换貜?fù)的新短信閃亮。
“那……”
“以后再告訴你吧!”
從正面看過來,林棲目光怔怔的,偶然低頭看一下。重深也是。誰也看不出他們的手指在抽屜下面聊來聊去。班級導(dǎo)師顯然不愿意再沖這個角度投放熱情,剛才的折騰草草收場,很沒意思。
下課,導(dǎo)師出去了。教室沸揚。
林棲去換衣服。
景瑞卻走過來,坐在林棲位置上。
重深想起來,她的全名叫曾景瑞。“我看見你進了林棲家?你們并不是鄰居吧!”
“還給你?!?/p>
是那個被拋棄過的筆記本,以及附贈的圓珠筆。
景瑞把東西一放,掉頭就走。
“告訴我啊,你們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一定不是親姐妹。因為不同姓?!?/p>
“你說對了。也說錯了?!?/p>
“你討厭林棲,為什么又要幫她?”
“林棲,叫得好親熱,你們發(fā)展到什么地步可?做了她男朋友么?我勸你別后悔哦!”景瑞的語氣冷冷的,似乎洞悉許多秘密。
“啊,我……”重深沒話說了。林棲走到了教室窗前,她回來了,不跟景瑞說了,回到座位上,重深決定就這個問題,重新找人調(diào)查。
還沒來得及發(fā)短信,蔡健跑過來了,“重深,不好意思哦!”
他是指剛才沒能幫忙。
“沒什么啊,班導(dǎo)剛才就是核武器,誰敢啊!”
“我都不如一個女生…”蔡健瞥一眼景瑞。那不一樣,重深還想解釋,鈴聲叮當。
各自回到各自位置。
林棲校服正常穿著。
她還有一份檢討要寫,重深問,“不如,我?guī)湍銓憴z討?”
“謝謝,不用了。”
怎么才一會功夫,又語氣冰冷,變了一個人一樣。感覺站在寒風吹過的北冰洋。又不像北極熊有厚厚的皮毛抵御,重深好無奈。
“我們不是朋友么?”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這下幾乎連衣服都被剝奪了,直接赤裸裸被超級低溫的冷風吹著。想起冰雕來,對,就是要變成冰雕那樣的感覺。
重深沉默了。
可是,我喜歡你。
因為我喜歡你了,所以才想要管你的事情。
那么看來你是不愿意敞開心扉了
尤其是對我。那么,我們的關(guān)系連朋友都不是,更加不會是……戀人了。
好難過……
“為什么拒絕我?為什么?”
重深轉(zhuǎn)過頭,這次沒有把腦袋接觸到胳膊,就被困倦侵襲,直接入睡了。
011
單車的路線,在地面上劃出了一條淺色的痕跡。
在今天上午的最后一節(jié)課之前,下過了一場小雨水。還沒來得及出現(xiàn)許多不規(guī)則邊角的畦水,就干涸了。還是留下了潮濕的腳印。
不知道睡蓮有沒有開?
重深下午不想上課了。沒有烈日的下午,外面比教室舒服一百倍。重深在中午照上次那樣買回兩只盒飯。吃過午飯,是學(xué)校規(guī)定的午睡時間。每年,從6月的第2個星期開始。
不過,在教室里,可以見到林棲在外面就不行了。
見到了也只會讓人不開心。
最近幾天,林棲正常穿著校服來學(xué)校,卻不再和重深“交談”。手機發(fā)出的短信,都不回復(fù)。女孩子為什么這樣難以捉摸?
池塘其實不怎么大,卻有一個像樣的名字,“圓湖”。很奇怪,其實形狀一點也不圓,為什么會叫這樣的名字?當初建造學(xué)校設(shè)計池塘的人,腦袋里想著什么?大概,是希望一切不圓滿的事物,都會因為名字沾染圓滿的氣息。這是美好的一種祈愿。
重深把車放倒在地上,一些青草穿過了車輪,看起來,像是從車輪上生長出來的。
耳朵里聽的歌曲,是手機新下載的《You We re My Everything》。其實漫無目的地輸入了“You”這個單詞,就找到了許多有關(guān)的歌曲。
下了這首歌曲,只是因為名字的原因。
你是我的一切。
好傻瓜的念頭,把別人當成自己的一切。如果得不到,就等于失去了一切。這樣太愚蠢了。重深把一顆小石頭丟進圓湖。睡蓮還沒有開,只是抱緊了自己的身體,很有耐心。花苞跟著水波起伏。
重深很認真地數(shù)起來,“1、2,3,4,5…”
15朵即將要盛開的睡蓮,看樣子最先要開的是右手邊的那一朵,按照去年的情況估計,最遲不會超過后天。重深在心里給它編號1號。在手機備忘里輸入文字,“1號睡蓮,2天內(nèi),會開。”睡蓮,在夏天開,在夏天遇見的人,認識的
人…林棲。
怎么也擺脫不掉。
以前考試,常常試著試著就睡覺去了,成績沒及格過。媽媽說過,如果沒辦法擺脫掉,那么,不如去勇敢地面對。自己是怎么克服的?
呵呵,攜帶了一只小鬧鐘。
解決問題的辦法,其實很簡單哦!媽媽還真是會做學(xué)生工作。
不愧是副主任。
那么愛上一個人,卻沒有明確的回音,該怎么面對?
重深猛地起身,一把抓起單車,兩腳快速踩著踏板。還是熟悉的路線,巷子,墻壁角落是一些小黃花。進入巷子視線都被暗黃色的建筑包圍,拐彎,上面就是林棲的家。也是曾景瑞的家。
敲門,開門的卻是一個小男孩。上一次是一個老太太。
小男孩睜著漆黑發(fā)亮的眼睛,問,“哥哥找誰?”
好乖,看上去只有4、5歲的樣子。
重深蹲下來,摸摸他的腦袋,“我找林棲。”重深當然知道林棲還在學(xué)校,不過,脫口而出的,就是找林棲。
“哦,姐姐們都去學(xué)校上課了。”
姐姐們?
“景瑞姐姐和林棲姐姐都上學(xué)了?”重深發(fā)現(xiàn)自己問的特狡猾。對小孩子耍心眼,我不是惡意的哦。
“那么,奶奶呢!”
“奶奶在臥房睡覺。進來,進來?!?/p>
房間很簡陋,不大,沙發(fā)后面的書架上,放著相框。看一看,說不定可以發(fā)現(xiàn)什么。重深覺得自己有點像一個偷竊情報的間諜。嘿嘿。不過,都是以愛的名義呀!請原諒,阿門。
小男孩畢竟很小,沒有像大人那樣繼續(xù)招待和拿來喝的,自己在一邊上拿著玩具車轉(zhuǎn)悠。他也不擔心,找姐姐,姐姐不在接下來應(yīng)該怎么做。
重深招手,壓低聲音避免吵醒奶奶,“弟弟,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呢?”
“曾羽。羽毛的羽,會飛的?!?/p>
呵呵,“怎么不見媽媽和爸爸?”
“爸爸,去國外工作了,要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給姐姐們和我讀書用,給我買玩具。哥哥,你會玩魔方嗎?”
“會吧!”魔方這東西自己從小就沒完全拼對一次,重深有點冒冷汗,不過,陪曾羽玩一下吧!已經(jīng)被打亂的魔方,估計花上三天重深也未必能把它復(fù)位。一邊轉(zhuǎn)魔方,一邊問點問題,時間滴答消失。
“對了,不過小羽還沒告訴哥哥,媽媽呢!”重深忽然停手,抬起頭。
小小的孩子面孔上,怔了一下,指了指頭頂,在那里。
“哪里?”
“天堂呀!”
原來如此。
回頭再看相框,那是一張大合影,里面有爸爸媽媽,兩個女孩子,一個男孩子,以及奶奶。
不過,重深看出來,小男孩子是后來加上去的電腦修圖的技術(shù)合成的。
012
“把門關(guān)好,記得有客人來要先看貓眼哦!”重深對小羽說。
“知道,剛才哥哥來,我也踩著板凳夠著貓眼看了的。哥哥不是壞人?!?/p>
還好自己長的不像壞人。
估計著到了放學(xué)時間,林棲和景瑞都要回家,重深跟小羽再見,下樓。遠路返回。準備回自己家的片刻,手機響了。
是蔡健。
“重深,快來學(xué)校7號教學(xué)樓天臺,快。別問我,來了你就知道了!”
啪,那頭掛斷電話。
重深拼命轉(zhuǎn)動車輪,氣喘吁吁。這個蔡健,搞什么啊!什么事情都不說清楚。讓人干發(fā)急。
沖進7號教學(xué)樓大廳,電梯那掛一個碩大醒悟的牌子——維修當中。
什么時候壞不好,這個時候壞。
樓梯…要命。
……2樓。
3樓
腳越發(fā)酸麻。今天來回騎單車到林棲家
路途很有點遠,已經(jīng)耗費大半體力,現(xiàn)在這樓梯建筑是天梯。重深覺得自己是在登天,邁一步,就要使勁大吸一口氣。氧氣就呼哧呼哧進入胸口,消耗能量,然后再走一步。
眼前忽然全黑了。已經(jīng)到了5樓,……
自己怎么坐到臺階上了,靠在扶手桿上……起來啊,天怎么黑的那么早?
天黑了就該睡覺了。意識瞬間都熄滅了。
好像沒過多久,意識恢復(fù)了一點點。察覺得到一個人從上面走下來,很慢,腳步如同手指按在鋼琴鍵上,很舒緩。那個人坐到自己旁邊,抓緊了自己的手。那是個女孩子,她的樣子看不清楚,卻知道她很慌張,很急切,卻沒有呼喊,只是另外一只手在飛舞著。拍打著扶手欄桿,發(fā)出劇烈急促的“砰,砰”。
醒來,對面有兩個背影。
林棲,還有蔡健。
是在學(xué)校醫(yī)務(wù)室,校醫(yī)老太太很慈祥地交代著:他是疲勞過度,呆會問問他最近是不是晚上都失眠啊!然后又體力一次性消耗太大,所以暈倒了。要少想事情,來,這一袋是“多慮平”,一次吃半顆,這個是黛力新,丹麥藥物,很安全的,睡覺前吃一顆就夠了。
林棲側(cè)著身,專心拿筆做筆記。
蔡健轉(zhuǎn)頭看見重深,“醫(yī)生,他醒了。”
“到底怎么回事哦!”重深問。
“本來是要你來救火的,結(jié)果,換成我們救了你,哈哈?,F(xiàn)在沒事了?!?/p>
“那究竟發(fā)生什么了嘛!”頭還是有點暈,不過人沒那么虛弱了,重深站起來。
“出去再說哦!”兩個人走出來,林棲跟在后面。
出了醫(yī)務(wù)室
蔡健扁了一下嘴巴, “是林棲和景瑞……”
林棲只是安靜地在邊上聽著,似乎講的都和她沒有關(guān)系。
“下午課間休息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她們兩個人爭執(zhí)起來,林棲就跑上了天臺,景瑞也跟著上去了,我也跟去了。擔心她們出意外。在天臺,只聽見景瑞在說話,林棲蹲著在哭。而且一步一步靠近邊緣…”
“景瑞就嚇成傻瓜了,開始勸阻起來,我也跟著勸阻。幸好都在上課,沒人注意到。不過我們現(xiàn)在一定被數(shù)學(xué)老師記錄逃課了。搞不好要被學(xué)校追查?!?/p>
蔡健吐了一下舌頭,“很驚險啊!”
重深心里很感激,蔡健是因為自己,才關(guān)心她們兩個人的事情。不過蔡健這個家伙說話交代的不怎么清楚。中間少了一部分。
“然后呢!”重深提醒。
“然后,哦,我一急就給你打了電話,林棲聽見了,就冷靜下來。慢慢離開天臺邊上。我們?nèi)齻€人,就都不說話,僵持著。過了一會,林棲跑下樓,就發(fā)現(xiàn)你……我跟景瑞也跑下來,然后我和林棲送你到醫(yī)務(wù)室?!?/p>
“景瑞呢?”重深問。這樣問的時候,林棲轉(zhuǎn)過頭,看著重深像是在難過地疑問
為什么那么關(guān)心景瑞。
“景瑞,是大你一周的姐姐吧!”重深正面看著林棲。
蔡健打哈哈,“你們慢慢說話哦,我可要趕回家了,我家可比較遠哦!”他可沒興趣當電燈泡。“不過,你們不要再去天臺了。”
“知道啦,好羅嗉的蔡小賤。”
“自好心了,拜拜?!?/p>
現(xiàn)在天真的是慢慢黑下來,“我們,到哪里去呢?”
忘記她不能夠說話了。重深晃晃手機,林棲接過重深的手機,在短信欄里輸入文字?!熬腿A湖吧!”
一直走到了圓湖那里,都坐下。重深一拍腦袋,“肚子餓了吧!你先在這里坐坐,我去買面包和水。”
“好……”
013
圓湖距離學(xué)校小超市很近,一大袋優(yōu)惠裝椰蓉蛋黃面包,兩瓶礦泉水。買回來分給林棲,她小口小口咬。重深一下子消滅掉了,舔舔嘴巴,似乎只有7成飽。
大面積的夕陽云彩,落在水面上,藍色睡蓮融入了奇妙的背景色里。
是什么東西蕩漾了一下,陰影里生出的光芒一樣。重深看見了,是林棲在笑,很舒展的那種。她笑了,呵呵,一定是
看見自己舔嘴巴的樣子比較可笑。笑容轉(zhuǎn)瞬即逝,又換成了淡淡的。皺著眉頭的。
“你笑起來很好看的。”重深拿鞋子碰一碰湖水。
林棲拿手機回復(fù),“你舔嘴巴也很好看。”
對于林棲來說,重深是第一個,她這樣子靠近的男孩子。她的胸口現(xiàn)在還像是有一千字兔子在籠子里跳躍。
“為什么景瑞那么恨你,你們不是姐妹嗎?”
“大概,因為嫉妒我比她漂亮?!?/p>
這確實是事實。景瑞和林棲,不像是一個母親所生的。在相貌上,差距很大。
林棲把面包放到重深的腿上,示意他吃。
“你不吃了?”
林棲摸摸肚子,做了一個很飽的表情。
女孩子就是食量小那可就不客氣了,重深幾口消滅掉那一半。
“開始,景瑞還是站在你一邊啊,那次班導(dǎo)找你的麻煩,最后是她站起來替你說話的?!?/p>
林棲默默看著圓湖,睡蓮鋸齒一樣的小小葉子被水濯透
重深說:“你看,1號睡蓮馬上就要開了,我們到時候來看。好奇怪,怎么不見去年它們結(jié)出蓮子呢!。”
林棲點頭。
到時候,一起來看呵!
重深說的是我們。
我們就是兩個人的意思。
林棲很想告訴重深,你知道么睡蓮其實和別的蓮花不一樣,沒有蓮藕也不會長出蓮子的??墒?,她的手指在鍵盤上徘徊,什么都沒按。手機交還給重深。只是發(fā)呆。
空氣冷下來,林棲抱住膝蓋重深的外套比林棲的動作還要快??墒橇謼謸屜纫徊秸酒饋砹?。
“是要回去了么?”
林棲點頭。
“我送你?!敝厣钅米彀褪疽庾蠁诬嚨暮笞弧?/p>
林棲要過手機,“你今天好累的,早點回去休息。我會給你發(fā)短信的?!?/p>
“好,說定了,如果不發(fā),明天上課我就要報復(fù)……”
“是什么報復(fù)哦,我好害怕!”林棲又笑了,笑得那么開心,只有在重深面前,才可以這樣放心地自由地笑。
“先不告訴你。看你的表現(xiàn)了?!敝厣钫f,“那我還是送你到車站那里。上來吧?!?/p>
雖然她心里藏著許多秘密似的,但是此刻,似乎放心地,把自己交付給重深。
林棲聽見風聲,在重深速度的變化當中,因為間隔的節(jié)奏,猶如歌唱。
一雙手,圍繞上重深的腰。
后背,一定是被林棲暖暖的面孔貼著的吧,所以,感覺到,無窮的力氣傳來。一點也不覺得辛苦了。
在車站分開,重深揚手喊道,“記得發(fā)短信。”
014
“江重深……”
一團黑影子飛過來,直接砸了重深的腦袋一下,然后斜斜掛在肩膀上。衣服扣子纏住了鞋帶。重深瞠目結(jié)舌,是景瑞。
怒氣沖沖的景瑞,“江重深,沒經(jīng)過容許你干嘛上我們家。還欺負奶奶睡覺了只有小羽在,還找小羽問東問西,你有什么陰謀?”
“陰謀?我沒有”,重深太冤枉了。
充其量,也就是想了解這個復(fù)雜的一家子里,林棲的處境而已。
“我討厭你,你這個丑八怪,你喜歡林棲去啊,你跟她到外面去見面啊,不許在我家見面。不許上我家找她?!?/p>
丑八怪?好吧,就算是吧,重深內(nèi)心其實不覺得自己非常非常帥充其量,就是不很丑吧。只是有時候在嘴皮子上故意炫耀下而已,那也是和蔡健幾個好朋友開玩笑的時候。
“對不起哦!可是,我沒有惡意。我只是希望你和林棲能夠像真正的姐妹那樣在一起。為什么要敵視……”
“我們敵視不敵視關(guān)你什么事情?”
“你們是一家人啊!”
“我們才不是一家人,我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
“啊”,重深驚訝了。這是小羽沒有告訴重深的小羽太小,也說不大清楚這些關(guān)系。
“哈哈,好奇怪,江重深這個家伙,難道拿鞋子當裝飾品么?
“還不是因為有個在學(xué)校當副主任的老媽,據(jù)說是學(xué)長的心腹哦!家里還繼承了一大筆錢……”
誰?誰在背后偷偷講別人閑話。
重深看來看去,三三兩兩的同學(xué)走來走去,抓住這個人比抓一只蒼蠅還難。景瑞卻大吼一聲,“是男人就站出來說話,偷偷摸摸算什么?”
哦,剮才的聲音確實是個男生。
不過景瑞的表現(xiàn)也未免太激動了吧,比重深還激動。真沒看出來,她的脾氣這么火爆。第一天來教室,還以為是個容易被人欺負的小孩子,結(jié)果,真面目是這樣的。
重深去扯鞋子,“好啦好啦,不營別人怎么說”
“人家在說你,你怎么一點也不生氣。”景瑞看著重深,忽然語氣很喪氣,很溫溫柔柔的。
重深心里咯噔一下,有點不妙哦!
“謝謝你了,我保證下次再不隨便去你家了。好吧!”
該死,鞋帶和扣子糾集得太厲害,用野蠻手法,只怕衣服也要扯破。現(xiàn)在是夏天,男生的校服是一件短袖白襯衫,可沒女生校服那么結(jié)實。
“林棲你來了啊!”
早該科想到,景瑞來了,那林棲一定也會隔著15分鐘跟著到。她們肯定是故意拖延著一段時間分開走的。
“林棲,你也叫林柄哦!”景瑞的語氣頓時像是涂了青番茄汁的竹簦又尖又酸。
“我聽見奶奶和你都叫的林棲嘛。”重深一點也不生氣,不知道為什么,重深的好脾氣,在跟林棲有關(guān)的人身上,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林棲有點愕然,看見重深和景瑞站在一起。有點狐疑地看看重深,又看看景瑞,頭一低,兩個人都沒搭理,從中間穿過去,直接沿著坡地往教室走。
“怎么了?是哪里做錯了?”
重深一轉(zhuǎn)單車車頭,就要趕上去。
景瑞在后面喊,“喂,喂,我的鞋子……”
015
重深有點惴惴不安了。林棲不會是誤會了吧,然后吃醋了吧,然后,非常非常生氣?
重深原封不動把想法輸入手機,在抽屜下,遞到林棲面前,林棲手一拔,不看。
不過確實窖易誤會哦!
景瑞的鞋子掛在重深的身上,根本就是有嚴重的打情罵俏的嫌疑。跳到黃河里也洗不清楚的。不過,距離黃河很遠,不如跳圓湖。
“林棲,你誤會了,我們沒什么!”
“與我無關(guān)?!?/p>
“真的,我好冤枉,跳到圓湖也洗不清了……景瑞只是要我不要上你們家!”
“你去過我們家?什么時候?”
“你不理我的那天??!?/p>
林棲顯然想不起來了。她有時搭理,有時不搭理,自己也分不清楚是哪天。
“那你去我們家做什么……”
“我,我想幫你們姐妹,化解掉……”
“不可能。她不會原諒我,我也不會原諒她的?!?/p>
“究竟是什么事情嘛!”重深故意用撒嬌的語氣問,他很擔心問的嚴肅了,會惹惱林棲。只有陪著小心,小心翼翼的。
“班導(dǎo)在看了,認真聽課小心考試不及格,明年就要升學(xué)考試了……”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林棲悶頭做著筆記,看黑板,若有所思,完全是好學(xué)生認真聽課的樣子。
重深泄氣了。
換一個話題,“我們昨天晚上,約好了去吃紅藍四季餐廳的鵝肝哦!”
“那么貴,還是不要浪費吧!”
“是我請!。”
“可是用的不是自己的錢。”
林棲還以為重深會沒脾氣地啞口。結(jié)果,他說:“是我自己的錢啊,去年夏天,我一個暑假兼職的……”
如此,不是說他家繼承了財產(chǎn)么?而且,只有他和媽媽兩個人,重深還這樣低調(diào)……林棲忽然覺得心跳快了十倍。面孔也在發(fā)熱。教室里沒有空調(diào),吊扇慢悠悠,會不會是中暑?
重深一摸她的額頭,滾燙。
趕緊舉手,“老師,林棲中暑了,我送她去醫(yī)務(wù)室?!?/p>
“快去?!逼婀郑鄬?dǎo)還很通情達理的。估計上次的檢討書,林棲寫的很誠懇。
出了教室,經(jīng)過窗后,重深看見景瑞的眼睛,兩人目光交錯一下,景瑞的眼睛似乎在說,去吧,照顧好她。
畢竟是姐妹……
重深趕緊把林棲扶到醫(yī)務(wù)室。
他沒注意到,景瑞把眼光收回來,一扭頭,撞上蔡健。蔡健微微咳嗽了一下。
扶到醫(yī)務(wù)室,直接躺下。老太太說,“這里沒冰箱,我去取了一點點冰塊,你先在她的手腕那,擦點酒精。降溫”。
“哦”,重深照做。
老太太出去了,醫(yī)務(wù)室在大片梧桐林中間藏著,很僻靜。重深聽見了蟬的鳴叫?!皨寢尅笔橇謼诮?。細微的,幾乎被蟬叫掩蓋了。
重深伏下身,耳朵靠近。
“媽媽,你幫我換衣服,我又穿反了。媽媽,你怎么不幫我換好……”邊說,邊帶著嗚咽。
重深覺得自己的心在絞痛,林棲你的腦袋里究竟藏著什么難過的事情?
“媽媽,你也不要我了……”
林棲,那些不開心的事,你為什么要記得那么牢固7重深把酒精擦了,酒精揮發(fā),帶走手腕的熱量。手腕是動脈血液經(jīng)過的地方體溫也迅速被降低,只等冰塊來了,就差不多了!重深把自己的手掌也滴上酒精,然后,貼在林棲的額頭。
林棲感覺到手腕的冰涼,身體和額頭的降溫了,漸漸平靜下來。呼吸也緩和下來。這樣的天氣,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門嘎吱開了,老太太回來了,“來,小伙子,把冰塊一點點幫她拭擦,注意不要貼著皮膚太久。她是你女朋友吧!”
重深臉一紅,想了一想,點頭。
老太太“呵呵”輕笑,給重深示范了一下,測量下林棲的溫度?;匚恢蒙峡雌鹨环輬蠹垇?,示意重深繼續(xù)照做。
38度,37度半……恢復(fù)正常了。
呼吸很均勻了,睡醒了,就好了。重深把廢棄的冰塊和手帕,拿到水龍頭那清洗一下,回頭看老太太,老太太一擺手,“搭在窗上曬曬!”
十多分鐘過去,有人敲門,兩種節(jié)奏。重深開門,是景瑞和蔡健。 “怎么了,好點沒?”蔡健問。
“差不多了。在睡覺,噓!”重深比劃一下食指。重深看見景瑞的眼神,一副放心了的意味。
老太太又是一笑,“今天我這醫(yī)務(wù)室還真熱鬧哦,看來夏天真的來了?!蹦钦Z調(diào),好意味深長。
景瑞,重深和蔡健三個人都有怪怪的尷尬了。只有林棲安謐地睡著,面孔上的表情甜美而寧靜,渾然不知道他們有什么對白。
016
學(xué)校7號教學(xué)樓的天臺,一個男生,一個女生,坐在天臺鋪陳的水管上。
男生,是重深。
女生,卻不是林棲,而是景瑞。
“你一直很關(guān)心林棲的,為什么不承認?!?/p>
“我沒有關(guān)心林棲,我只是關(guān)心小羽?!?/p>
“那是為什么?”
“因為她是小羽的姐姐,我也是!”
“那又有什么區(qū)別,那你們都是小羽的姐姐啊?!?/p>
“可是,我和林棲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p>
重深完全糊涂了。
上天臺,是景瑞拉著的。景瑞在醫(yī)務(wù)室看一下蔡健,“拜托你照看下林棲,我有話要跟重深說。”
蔡健似乎有點不甘心,“什么話…”
“你不要管,重深,我們上去吧!”
走來走去,還是上了7號教學(xué)樓的天臺。這也是上一次蔡健看見林棲和景瑞吵架的地方。
這個個子瘦小的女孩子,也有著復(fù)雜的性格吧!平時一副貌不驚人的樣子,花癡起來,會因為重深的跟蹤激動得哆嗦。在討論著別的話題的時候,很冷漠?,F(xiàn)在,卻表情浮現(xiàn)出哀傷。
這家人,似乎都有點復(fù)雜吧!
重深心想,林棲也是這樣,有時候冰冷漠然,像冰雕,有時候,又豁出去了什么都無畏。有時候,柔軟弱小得像是最小的小女孩子,羞澀又膽怯。還有時候,比如生病了,會躺在床上,甜美安謐,讓人想要照顧一輩子。
景瑞把手在重深面前揮舞,“怎么發(fā)傻呆?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啊!”
“有哦?!敝厣畎炎约旱教庯w的靈魂抓回來。
“什么叫沒有血緣關(guān)系?”
景瑞似乎跑題了,“你是怎么遇見了林棲的啊!”
我?重深想了一想,那天和今天很像吧,氣溫很高,天空沒有云。去參加蔡健的生日,買好的蛋糕,忘在車上了。是林棲送返的。
在坐車的地方,就看見了反穿校服和背著書包的林棲,表情冷漠,冰塊一樣。
重深一點點回憶,告訴景瑞。
“她就是這樣怪哦,第一天見到她,我有些害怕。我們,不是一個父親。林棲的媽媽很早就離婚了,帶著林棲來我家。我的爸爸也是一個人帶著我?!?/p>
重深這下全明白了。
一個單親爸爸,一個是單親媽媽。
他們構(gòu)成了一個新家。
那么,小羽就是新家的新結(jié)晶。
景瑞惆悵起來,想起來過去的事情,好多好多,像是昨日發(fā)生的。
“林棲的媽媽,后來嫁給了我的父親,懷孕了。我們一家人都很開心。我很開心,因為,以后會更加熱鬧了。而且那是我的弟弟呀!?!?/p>
“我和林棲之間,從見面第一天開始,就很淡漠的。彼此不說話,像是天生就有仇?!?/p>
“林棲長的漂亮,和媽媽一樣,像個驕傲的公主。其實我很羨慕她。她不和我玩,搶我的玩具,和我搶房子睡覺。我們總是吵架,她比我小5天,卻比我個子高,吵架起來,聲音很高像哭起來一樣。一點也不讓人。連鄰居都登門,責怪我們讓大家不得安寧。我討厭她,很討厭。”
“吵架……”
重深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等等,你是說,林棲會說話。那個時候?”
景瑞看一眼重深,說不出難過或高興地一笑,“是的?!?/p>
“那是為什么?后來不可以講話了?”
景瑞卻只是接著自己的話,說下去。
“我心里想,以后有了小羽,我就不寂寞了。我才不要再和林棲一起玩。”
“生小羽的那天,爸爸不在家,只有我和林棲。媽媽在廚房還要做東西給我們吃,結(jié)果出來的時候,意外摔倒了,生下了小羽的那天,生命告急。婦產(chǎn)科的醫(yī)生們慌忙搶救。開始媽媽還是昏迷了。奶奶趕過來看護。媽媽在2天以后轉(zhuǎn)醒了一次,然后,人又昏迷了。醫(yī)生跟我們說,已經(jīng)盡了全力了。
“等到爸爸趕回來,媽媽已經(jīng)卻死去了?!?/p>
“媽媽其實是繼母,但對我,其實很好。把我當成和林棲一樣的親生女兒。爸爸對林棲,都做不到那樣好?!?/p>
“媽媽去世那天,林棲就沒說話了
只是大哭。哭到?jīng)]了聲,昏倒了。醒來,就不開口了。
“大家都很傷心,還要照顧小羽,也沒有理睬她。”
“小羽漸漸長大了。后來我還跟她吵架,她卻只能夠發(fā)出咿呀的沙啞嗓音,我們才知道,她不能夠講話了。她除了不能夠說話,就是動不動莫名其妙反穿著衣服?!?/p>
“日子久了,我們也習慣了林棲不再開口說話了。我開始很高興,因為我終于吵架上勝過了她。我功課不如她,也沒有她漂亮?!?/p>
“媽媽去世了,爸爸也心灰意冷為了養(yǎng)起全家,出國工作了。奶奶負責照顧我們,奶奶始終還是不習慣大城市。我們就跟著奶奶搬到這里了。”
原來,林棲并不是生來,就不會說話,是后天的變故。重深覺得這個故事,好觸耳驚心。
“This goes out to someone that WaS Once……”手機在
閃亮了呼叫者林棲。
重深還沒來得及接,就斷了。
然后是一條短消息,“你在哪里,為什么我看不到你?”
重深看著景瑞,“為什么一下子,全部都告訴我?”
“因為,我看出你喜歡林棲!你那么緊張她!”
重深從側(cè)面看著景瑞。景瑞的眼睛里,有很多很多的淚水,可是,她在克制著。那些淚水,一滴也沒有流出來。就算整個世界顛覆,似乎她也不會讓她們掉下來。重深心里一顫。景瑞,是喜歡他的吧。而且,遠比他想像的程度要嚴重。
景瑞站起來,“好了,都告訴你啦,你喜歡林棲,那就好好對待她吧!我們下去吧!”她似乎很著急離開,生怕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被重深看見。景瑞搶在重深前面鉆進樓道。從后面看過去背影越發(fā)瘦小。
已經(jīng)很晚了,終于風也轉(zhuǎn)變?yōu)闆鏊牧?。風一陣一陣吹過,吹散了浮云。漸漸現(xiàn)出淡白色的月亮。重深還呆在原地,一動不動,“對不起……景瑞……”
017
林棲……
“林棲……”重深很輕柔很輕柔喊著林棲的小名。
她還閉著眼睛,醫(yī)務(wù)室的老太太說,“我要下班了哦,不許偽裝睡覺。小情侶鬧脾氣,找個風景好點的地方嘛去圓湖哦!”
好犀利的老太太。
林棲蹬蹬蹬起來,飛快地對老太太鞠了一躬。表示禮貌和感謝。重深被她逗樂了,看不出來,多數(shù)時候冰雕木偶一樣的林棲,動作還能夠這樣快呢!
然后,林棲一拉重深,出了門。
先是老太太轉(zhuǎn)動鑰匙鎖門的響動,一會兒,就靜悄悄的了。學(xué)校放學(xué)了。已經(jīng)入夜了。
“林棲不知道還趕得上末班車不?”
搖頭,代表不知道吧!
她還是不能夠說話媽媽的去世應(yīng)該是巨大的創(chuàng)傷呵!我一定要幫助她,重新開口說話。
看看手機時間,已經(jīng)10點半了。
現(xiàn)在公共汽車已經(jīng)收班了。肯定趕不上了。
重深說,“不如今天去我家?我家有多的空房子的。要么,可以跟我媽一起休息?!?/p>
“點頭yes,搖頭no?!敝厣罾謼氖郑@是他第一次這樣緊地抓住喜歡的女孩子的手。以前也抓住過的,不過,是在幼兒園做游戲,那肯定不算撒!
林棲出現(xiàn)在車站心就開始和她產(chǎn)生了奇怪的聯(lián)系。
等到一連幾天還想著,做夢夢到,大概,就已經(jīng)喜歡上了吧。
而且,還出現(xiàn)在自己的旁邊,變成了同桌……林棲也一定是喜歡自己的。不然一切都不會發(fā)生的這樣順利。
林棲只是聽著,不搖頭也不點頭。
不管了,現(xiàn)在手里抓著她了。我說了算。重深覺得自己心里滿滿的都是勇氣,重深撥通電話,“媽媽,我有個同學(xué)今天沒地方睡覺,趕不上回家,在我們家借宿哦?!?/p>
媽媽一貫是開明的,不反對的。呵呵!
果然,“好的啊,你們叫計程車,早回來,很晚了?!?/p>
都沒有問是男同學(xué),還是女同學(xué)。重深很感激媽媽。
重深看看林棲,那么乖巧的樣子,什么都不反對。只是被他拉著一步一步走出醫(yī)務(wù)室走廊,經(jīng)過圓湖,出了校門,門口早就有一些夜班的計程車等候著顧客。
甚至都不用跟媽媽交代林棲現(xiàn)在還不能夠開口說話。
重深相信媽媽不會介意的。
路上的街燈,映照的人一臉黃。安靜的林棲靠在重深的臂彎里。連司機也是默默的,不說話。司機也沒有開電臺音樂,只是放一了盤子外國卡帶。
都是英文歌,重深的英文甚至不是一般的……爛。純粹聽旋律。
但重深察覺到林棲神態(tài)的變化。她大概聽得懂歌詞,所以情緒也有波動吧!
放到最后一曲,很耳熟啊!
重深恍然大悟,不是自己手機最近用的炫鈴么!《you were my everything》,歌手aviation是越南籍的。第一次在蔡健那聽見,還奇怪了半天。怎么把強勁的RAP,跟那么憂傷的女聲吟唱結(jié)合在一起了。那么婉轉(zhuǎn)低回的背景音樂,越發(fā)襯托出RAP的快樂活潑??稍绞悄菢拥目鞓坊顫姡绞墙腥藨n傷。
像是,想起了年少時候,許多許多的失去的東西。
重深忽然被一種感覺籠罩了。那種感覺,像是歡喜和愉悅,又好像,注定了悲傷和眼淚。林棲也聽得發(fā)怔了。
“到了?!?/p>
只有司機還是清醒的。
“到了啊!”重深從口袋里掏錢包,林棲推開車門。
確定是到家了,門口的燈是開著的。一定是細心的媽媽打開的。
重深按大門上的紫色電鈴,傳來拖鞋摩擦地板的響動。林棲把手從重深掌心掙扎出來。呵呵,是不好意思吧!
媽媽來了,打開門,“你們回來了哦!進來吧?!?/p>
“我們回來了。媽媽,她叫林棲,今天生病了,所以我照顧她……”
“好的,我知道了?!眿寢尯軠厝岬鼗卮?。
“很晚了,重深,你先去洗澡,水已經(jīng)燒熱了。”
媽媽招呼林棲,“林棲,跟我來先看看,我已經(jīng)把房間布置好了?!?/p>
林棲這個時候,卻又表現(xiàn)地落落大方,對著重深的媽媽微笑,低頭致意。然后腳步輕輕跟在后面。表現(xiàn)得很知書識禮的女孩兒。
重深安心了,洗澡嘍,快步鉆進浴室。
忙碌一天,身上都臭了。
心底的謎底都已經(jīng)解答開,林棲看起來,也接受了自己。連媽媽都見面了,難道還不確定么?重深預(yù)感,這個夜晚是最恬靜的,他會睡一個好覺。
018
“蔡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對吧!”
“得,肯定不是好事,一定很麻煩吧。不安好心啊你!”蔡健嘿嘿笑著,拿腳敲著石板。7號樓的天臺,簡直變成了他們幾個人的專屬“工作場所”。而且,有必要那么早就把他叫出來嘛!蔡健昨天打電玩了,凌晨才睡,現(xiàn)在還黑著眼圈。
“不要這樣小氣嘛!好像很快就是我的生日了哦!你就把這個當禮物送我啊!”
“不要嚇我啊!”
“從現(xiàn)在開始,我有一個艱難但是很主要的任務(wù),我需要你的幫助,”重深使勁把眼神運用得嚴肅和誠懇。
“受不了了,你不要這樣含情脈脈看著我!”
“答應(yīng)嗎?”
“嗯?怎么樣?”
“原來蔡小賤是一種很沒義氣的動物…”
“老大,我能不答應(yīng)嗎?”沒脾氣了,蔡健趕緊補充,“我是不知道怎么幫哦。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原來你已經(jīng)猜到了?!?/p>
“拜托,我又不是豬頭,什么都看不見。”
“好了,說定了?!敝厣钌焓郑探』貞?yīng),“啪”,兩個男生的約定,拍掌成立。
“我們一起幫林棲,讓她能夠重新說話…”
“成,不過,你要有耐心,可別放棄了,反正我是跟著你打轉(zhuǎn)!”
“絕對不會?!敝厣畹恼Z氣很淡定,但就是這樣的淡定,讓蔡健錯覺之間,覺得重深陌生起來。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個學(xué)校女生們推崇的頭號謙虛親和力的帥哥,有這樣堅毅的表情。
這是最早最早的清晨,經(jīng)過奮力一掙,太陽完全露面。頓時天空和大地之間一片耀眼溫熱的日光?!皩α?,才發(fā)現(xiàn),你今天怎么這么國寶!”
“暈,……知道是國寶還虐待,一大早叫出來,不讓人好好懶睡。中飯你請……就這樣ok了。不準反對?!?/p>
沒問題。
兩個人打鬧一下,下了天臺。林棲歪著頭,很有趣看著兩個剛才悄悄商議什么詭計的男生,在你一拳頭我一推手鬧騰。她很安靜地等在樓下,在這個時間里,把三個人的早點都買好了。檸檬酸奶,面包夾煎蛋。
三個人一起走在路上,小路被占了一半。
“林棲,你給我站住,我有話問你?!?/p>
大家一起回頭。是景瑞。
她怎么了?為什么一臉憤氣,面孔都漲的通紅。
重深站在林棲前面,“景瑞,林棲怎么了,做錯什么了?!?/p>
“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不回家為什么不打電話?就算不能夠說話,也可以發(fā)短信。你知道奶奶有多擔心,小羽有多擔心嗎?你知道我們找了你大半夜嗎?奶奶年紀大,今天還躺在床上,幸好醫(yī)生說不要緊?!?/p>
景瑞居然哭了。林棲也哭了,她抱著頭,把腦袋低到無法再低的姿勢。
重深不知所措。這才注意到,景瑞也是兩個黑眼圈
一張國寶臉。
這樣說來,景瑞罵得有道理。景瑞看來是真的發(fā)飆了“你真是殘酷無情,冷血?!?/p>
可是,林棲只是臨時忘記了吧!不能夠怪林棲的。
“對不起,是我的問題,我?guī)轿壹医杷蘖?。”重深解釋?/p>
“你家?”景瑞愣住了。
“昨天晚上,林棲在你家?”景瑞忽然不說話了,似乎把很大的氣團壓抑在氣球當中。
“你好啊,景瑞!”
是蔡健。太好了,救命稻草。果然沒拜托錯人,沒有交錯朋友。
“怎么了,重深,三個人,難道是在爭風吃醋?兩個女生,搶一個重深?”
“誰稀罕,只有林棲希罕。再見!”景瑞一臉譏誚,扭頭就走。
“喂喂,景瑞……”蔡健追了上去。
019
氣溫一點點攀爬。
林棲還在原地蹲著,不停抽泣。一下一下的,幾乎無法喘氣。
重深也蹲著,已經(jīng)上課了路面上空蕩蕩了。
重深反復(fù)撫摸她的后背,小小的鼻頭,才沒有抽搭抽搭的了。林棲抬頭,嘴巴張開,又緊閉,然后又張開,努力想要發(fā)出聲音來,可是,沒有語言,只有沙啞的難聽的聲音。
她的臉,是無限悲傷和絕望的面孔。眼淚流出,又被高溫蒸發(fā)了。白皙的皮膚因為出汗了,越發(fā)蒼白。
重深抱住她的頭,“不要說話了,不要說了。不要難過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讓奶奶傷心的,你不是故意讓小羽她們擔心的。我們今天就去看奶奶。我們就去看奶奶……”
好久,林棲平息了。
重深給蔡健發(fā)短信。
蔡健回來了。
“景瑞……”
“沒事了。”
“那……”
“晚上你們一起回家吧,看看奶奶。景瑞說,總是要林棲當面去見奶奶解釋清楚的?!?/p>
可是,她還沒恢復(fù)說話的能力。重深看著林棲,她似乎也在茫然。
“那么,先手寫吧!用寫信的方式,”蔡健建議。
重深也同意,看林棲的意思。
點頭。林棲點頭了。她站了起來,做了一個“我們先去上課”的手勢。
還得找個借口,不然怎么跟老師解釋遲到?
“今天不是班導(dǎo)的課吧?蔡小賤,”重深問。
“不是,是數(shù)學(xué)老師的。”
還好,近視眼的數(shù)學(xué)老師性格馬虎,才不會計較,反正教學(xué)好幾個班,維護班級紀律不在他的職務(wù)內(nèi)。打個報告就成了。那就慢點走吧。
重深小聲問,“蔡小贓,你是怎么勸住景瑞的?說服了景瑞,你很……”重深把大拇指對蔡健比了一下。蔡健露出洋洋的得意,又呵呵地摸摸頭發(fā)他留了一點劉海,也在扮帥。以前開始很不注意這些收拾打扮的小細節(jié)的。
“你,對景瑞……是不是有點什么哦!”
“不知道。”蔡健斬釘截鐵。
“為什么!”
“因為我有什么又沒用,看她有沒有什么。我又不是傻瓜?!辈探】匆谎壑厣?,嘴角有絲絲的狡詐和洞悉。
“所以,你還是先把你的重要任務(wù)完成吧!我不過是個助手。對了,其實你也是國寶?!?/p>
看不出來,蔡健那么聰明地把握了一切。也許,只是因為他還是個旁觀者。至于國寶……
“我也有熊貓眼?”
“對啊,昨天晚上是不是興奮的睡不著哦!有沒有說很多情話!”
該死,這家伙怎么大庭廣眾說起這個。
“才沒有。媽媽特地給林棲安排房間,很早睡覺了?!敝厣钪缓眉傺b鎮(zhèn)定,但還是偷偷瞥下林棲。她看起來,比重深還要鎮(zhèn)定。似乎迎頭對著陽光,在思索著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偽裝的。
回到教室,林棲才翻開教材,張大了嘴巴。里面夾著一張漢語拼音表格。她看重深,重深在手機里輸入文字,“我知道你以前是可以說話的。不如,我們現(xiàn)在從頭開始學(xué)?”
林棲就那樣看著重深,眼里閃耀著奇妙的光芒,像是遇見了久遠的親人。帶著溫暖和愛意。然后,眼淚就開始充盈了。
啊,不會吧,也沒有做什么啊!為什么要哭。
是被感動了?
不至于被感動成這樣吧!
不過,確實,自己昨天一晚上都在想該從什么地方下手。所以,壓根就沒有睡好。所以自己也是一幅熊貓眼的國寶模樣??磥恚矚g上一個人,會永遠都有事情記掛著。分分秒秒。半夜終于想到了,從漢語拼音開始先一個一個發(fā)對音,再組織成字,再說詞語,再連貫地說一句話。
這是重深打算好的計劃。
異樣的氛圍,還是引起別的同學(xué)的注意。教室里的眼睛一雙一雙朝這里集中。頓時集體很安靜。嗨,高2壓力是小,何況學(xué)生總是喜歡說小話,永遠不得安靜。老師早就習慣了。
這下子如此安靜,倒把數(shù)學(xué)老師驚訝了,把腦袋從教材里拔出來,掃描全班,開始表揚起來,“今天大家表現(xiàn)不錯哦,很安靜?!?/p>
難得的寧靜,頓時又被哄笑沖散了。
在歡樂快活的,帶著最青春氣息的哄笑里,數(shù)學(xué)老師繼續(xù)埋頭講解……重深的嘴巴里小聲念著字母元音,“a……”
林棲輕微地,跟著努力起來。
遠遠的,景瑞的目光,跳過前排的同學(xué),落到了他們的后背上,若有所思。
而蔡健把一張折疊好的小紙條交給了隔壁的同學(xué),上面寫著“請轉(zhuǎn)交給四組最后一位同學(xué)景瑞?!?/p>
這是仲夏,心不在焉的嘉明中學(xué)的仲夏。六月一結(jié)束,美好的暑假,就快要來了。
020
“奶奶,我們來看你了。林棲也回來了?!?/p>
“林棲回來了?”
老人家睜開眼睛,樣子,比第一次開門見到的時候,衰老了一些。重深有點擔心,奶奶看來昨天晚上確實太過緊張了。重深看著林棲,林棲舉起了準備好的紙張。上面寫著,“對不起,奶奶?!?/p>
奶奶先是拉著她的手,讓林棲坐在床邊。冷氣颼颼開著。奶奶的面色,很奇異,帶著說不清楚的意味。終于,還是愛憐地摸著她的頭,開口了,“林棲,回來就好了。”
林棲又滿眼淚水了,把頭趴在奶奶的手掌里。小羽在旁邊也拉她的手,“姐姐,你怎么了,為什么要哭哦!”
奶奶看一眼景瑞,景瑞會意,蹲下來,跟小羽說,“沒事,他們哭是高興呢!”
“對啊,高興?!辈探≡诤竺娓胶汀?/p>
小羽很困惑,“高興會哭,那么,不高興呢?!毙『⒆硬欢?景瑞發(fā)覺不必要說的太深奧?!昂芸炀筒粫蘖?。小羽,林棲姐姐想和奶奶單獨坐會。我們出去玩啊!”
“好。”
景瑞又看看重深和蔡健,兩個人也會意。一起出了臥室。
只剩下林棲和奶奶了。
冷氣機有點老,有些搖晃得嘎吱響。
良久,奶奶才開口說,“林棲,我知道你不是個壞孩子?!?/p>
客廳里,景瑞抱著積木陪著小羽。小羽也很漂亮繼承了媽媽的漂亮。眼珠烏黑圓大。重深靠在沙發(fā)上,困意侵襲而
來。電視小聲放著,重深睡著了。
蔡健湊近景瑞和小羽,壓低噪子,“我跟你們一起玩,好不好!”
小羽也很乖巧,壓低聲,“好?!?/p>
機靈的小鬼。
景瑞卻轉(zhuǎn)到另外一邊,不愿意挨著蔡健。蔡健一點也不尷尬,又靠過去。景瑞瞪他一眼。蔡健笑嘻嘻,不以為意?!皝?,要把最小的換到第一根柱子把中間的換到右邊……”
景瑞探頭看了下奶奶的臥室,不知道奶奶和林棲說些什么了。也不知道,奶奶會不會發(fā)現(xiàn)了林棲的那個秘密。
“哐當”一聲,“景瑞,景瑞……”是奶奶在叫。
重深也被驚醒了。
景瑞丟下積木,跑進臥室。
奶奶半坐著,林棲在給她捶腿。
“奶奶你怎么了,”景瑞急了。
“不要緊,不要緊,剛才我想起來拿東西,結(jié)果摔了一下,腿就不舒服了,林棲幫我捏捏就好了。”
最近奶奶常常抱怨胳膊和腿不舒服。
“景瑞,奶奶不要提多的話了,奶奶只希望你和林棲,能夠做一對好姐姐,一起照顧好弟弟?!蹦棠虉A圓的臉上,都是慈祥的笑。就是矮矮的,身體很胖的奶奶,每天給他們做早點,收拾家務(wù)。自己和林棲還常常鬧脾氣,動不動敵對,要奶奶調(diào)解安慰。
奶奶真的年紀大了,還要照顧他們?nèi)齻€人,不能夠好好休息。景瑞看一眼林棲,兩個人都在對方面孔上,看見了慚愧。
景瑞也上去幫著捏胳膊?!澳棠蹋抑懒耍掖饝?yīng)您。林棲,你答應(yīng)就點頭。”
林棲點頭。她面孔上哭過的痕跡還沒干。
奶奶笑了,把她們的手拉在了一起,“奶奶不能夠永遠照顧你們了,爸爸又忙,要養(yǎng)家,很辛苦的。林棲,再也不要離家出走了。記得奶奶的話啊!記得你答應(yīng)了奶奶的?!?/p>
是的,昨天奶奶之所以這樣擔心,是因為,林棲不止一次離家出走了。景瑞心想。
“奶奶,可是……”
“不是答應(yīng)了奶奶嗎?什么都不要提了,我們祖孫四個人,要好好過日子哦!”奶奶的眼睛里,滿是智慧,雖然奶奶老花了,但什么都逃脫不了她的眼睛一樣。奶奶的心是明晰的像一面鏡子纖毫畢現(xiàn)。
景瑞有點不甘心,終于還是什么都沒說。
“好,奶奶腿好,你們兩個丫頭都跟我來廚房幫手,我們一起做飯吃。奶奶今天給你們做粉絲魚片?!?/p>
“好?!本叭鸹卮?。林棲點頭。
“讓那兩個小于去幫忙洗菜?!?/p>
奶奶一片爽朗,嗓子特大,屋子外的重深和蔡健都聽見了,大聲回答,“好啊!奶奶!”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