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戈玲 毋培紅
(上海理工大學外語學院,上海 200093)
淺議順應過程意識突顯對話語交際的影響
韓戈玲 毋培紅
(上海理工大學外語學院,上海 200093)
順應過程意識突顯是交際者在選擇語言、作出順應時表現(xiàn)出來的自我意識反應。本文運用意識突顯理論,通過分析話語交際中三種典型的順應者,即積極型,溫和型和消極型,來詮釋意識突顯對交際發(fā)展趨勢的決定性影響,尤其是占主導地位的交際者的意識,對交際的另一方和整個交際過程的影響。
語言順應;意識突顯;語言選擇;話語交際
維索爾倫認為“使用語言是一個不斷選擇語言的過程”。 語言使用者之所以能夠在使用語言的過程中種種恰當?shù)倪x擇,是因為語言具有變異性、商討性和順應性。根據(jù)語用縱觀說和順應論,需要從以下四個方面描述和解釋語言的使用,即語境關系的順應、 語言結構的順應、 順應的動態(tài)性和順應過程的意識突顯。國內(nèi)學者對語境關系順應和語言結構的順應以及順應的動態(tài)性已有較多的探討,但對順應過程的意識突顯的研究目前還不太多。本文運用順應論來詮釋話語交際中意識突顯對交際發(fā)展趨勢的決定性作用。
維索爾倫(1999) 在他的著作《語用學新解》中提出順應過程意識突顯這一概念(salience of linguistic adaptation processes),即語言使用中表現(xiàn)出來的有一定語用功能的自反意識(元語用意識),即“salience is basically a function of the operation of the reflective (or as we call it,‘metapragmatic’ awareness involved in language use.” (Verschueren, 1999:67)。維素爾侖認為,語言順應意識突顯程度取決于意義生成過程中交際者的認知心理狀態(tài)以及在語言選擇過程中的順應程度。人們使用語言過程中的順應性,一方面需要心理上的操作,另一方面要受社會規(guī)范的制約。前者有時是有意識的,有時是無意識的。而后者是指人們的語言行為涉及到社會和認知因素。社會和認知因素相結合而形成的社會心理是語言順應和意義生成的依據(jù)。交際者在選擇語言、做出順應時表現(xiàn)出來的自我意識反應,是一種元語用意識。
意識突顯受語境關系順應、語言結構順應、動態(tài)順應三個因素的影響和制約。維素爾侖(1997:67-68)認為,語言順應發(fā)生在語境和語言結構之間,順應的動態(tài)性是順應過程的特性,意識突顯反映了語言交際者進行語言選擇,做出順應時的心理意識程度。這四者相互作用,共同構成了意義的動態(tài)生成過程。如圖1所示。
圖1 語言順應關系
對于這個關系圖,我們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解釋:
首先,語境關系與語言結構共存。它們相互影響,相互順應,清晰地表明了語言內(nèi)外因素在話語交際空間的有機結合。二者不是恒定不變的,而是在交際過程中不斷發(fā)生變化。一旦語言結構發(fā)生變化,立刻會受到語境關系的制約,反之亦然。其次,“語境關系”與“語言結構”的結合是在“動態(tài)順應”范圍內(nèi)發(fā)生的,這也表明,語言順應要受到“動態(tài)順應”的制約。換句話說,“語境關系”與“語言結構”如何相互順應是由“意義生成”,即交際者所要表達的思想決定的,語言的變異性和商討性為之提供了物質條件。語境關系與語言結構相互作用的過程就是動態(tài)順應的過程、意義生成的過程。第三,整個意義生成過程,或整個交際過程是由順應的意識突顯程度“salience”掌控的。這表明,交際中“語境—語言結構”之間的相互順應及其意義生成是由交際者的交際意圖, 交際目的和交際意識所決定的。不同的交際意識決定了不同程度的語言順應和不同的語言選擇,也就是說,占主導地位的交際者的意識對整個交際發(fā)展趨勢起著決定性作用。
話語交際是由意識突顯掌控的,那么交際的順利進行就取決于交際者對意識突顯的順應程度。在一個話語交際中,往往有一方掌握著交際的主動權(下文簡稱主導者),決定著交際的發(fā)展方向。另一方為了使交際順利進行,會不同程度地順著占主導地位的交際者的意識(下文簡稱順應者)。
主導者一般都是地位高,有權力的長輩或者領導。他們往往在話語交際中掌控著主動權,會話往往按照他們的意識發(fā)展。而順應者一般是晚輩或者下屬,級別比主導者低,在會話中基本上處于從屬地位,經(jīng)常按照主導者的意識。筆者擬把順應者分為三種類型,即積極型,溫和型和消極型。積極性順應者積極地順應主導者的意識,有時看起來很夸張,甚至經(jīng)常有曲意逢迎之嫌;溫和型順應者在程度上不似積極型那么強烈,有時看起來若有若無,但在性質上絕對是順應主導者意識的;而消極性順應者則是在表面上順應主導者意識,但在骨子里并不認同主導者。
篇幅所限,本文簡要詮釋一下意識突顯影響下三種典型的順應者——積極型,溫和型和消極型,在交際中是如何順應主導者意識的。下文以《紅樓夢》中的三個人物——王熙鳳、薛姨媽和賈政分別為三種順應者的典型人物,來簡要分析一下順應者是如何順應主導者賈母的。賈母是宗法家族的“寶塔尖”、“太上家長”,是榮寧二府至高無上的偶像,因為她不但是碩果僅存得“國公爺?shù)睦戏饩保?jīng)歷了榮寧貴族權傾朝野的鼎盛時期;而且在末世之際,又突然貴為寵妃之祖母!賈府之貴,賈母之尊,正是通過一個個日常的小小對話展示出來。賈府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又何嘗不是在迎合揣摩她的心理和癖好,想方設法博她歡心。
1.積極型順應者
王熙鳳屬于典型的積極順應型,在與比她地位高的長輩交往時,最善于曲意逢迎。尤其是對于賈母這位老祖宗,王熙鳳可是竭盡了奉承之才。她依靠自己的才智贏得了“賈母”的心。我們可以通過林黛玉初進賈府這一節(jié),看下王熙鳳是如何取悅和順應賈母的。
一看到林黛玉的容貌,立刻聯(lián)想到“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頭心頭一時不忘”。短短幾句話,表面上是稱贊了黛玉的美,實際上確實阿諛賈母。真是面面俱到,圓滑之極!提到黛玉母親的去世,就假哭起來,還“用帕拭淚”,可一聽到賈母的責備“我才好了,你倒來招我。你妹妹遠路才來,身子又弱,也才勸住了,快再休提前話”,立刻轉悲為喜,表現(xiàn)了她不露痕跡的善于逢迎和做戲。拉著黛玉的手問長問短,又詢問婆子們對黛玉和隨行人員的安置情況,一方面是通過熱情待客的表白來炫耀她的管家奶奶的地位和權威,一方面又是為了表現(xiàn)她對待遇的周到的關心,以取悅賈母。王熙鳳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她從根本上把握了賈母的心理意識——賈母最疼愛小女兒賈敏,現(xiàn)在女兒去世了,她把愛轉移到外孫女身上了。于是乎王熙鳳順著賈母的心理——交際中的主導意識,把自己八面玲瓏的本領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2.溫和型順應者
薛姨媽是標準的溫和型順應者。她雖說住在賈府,但在經(jīng)濟上不依賴賈府。她在賈母面前是晚輩,又有姐姐王夫人在場,會比較拘謹,何況她的侄女王熙鳳,總是在為老祖宗尋開心。作為賈府貴客,薛姨媽沒必要刻意逢迎賈母等長者,但也不能不閑談助興,順著話茬捧場講幾句,類似“清客”,做王熙鳳的配角。
在賈赦要邢夫人來“說媒”,想納鴛鴦為妾那一回,事后賈母請薛姨媽打牌。四個人打牌,王夫人邢夫人都可能是三缺一的那個一,但能想法哄賈母高興卻是王熙鳳的特權,而能幫上忙的又只有薛姨媽的配合。鴛鴦示意賈母要和牌了,王熙鳳故意賣乖,說薛姨媽要她這張二餅。薛姨媽一看這張二餅,“便說道:‘我倒不稀罕他,只怕老太太滿了。’”在牌桌上的歡笑,其實是為了給賈母消氣,忘掉鴛鴦事的不快。(注:因為剛剛賈赦要邢夫人來“說媒”,想納鴛鴦為妾,鴛鴦剛烈抗婚,誓死不從,賈母震怒,并遷怒于王夫人等。)薛姨媽很配合,一會兒迎合賈母說:“老太太替我看著些兒。就是咱們娘兒四個斗呢,還是再添個呢?”(實際上讓鴛鴦來做埋伏),“可不是這樣,那里有那樣糊涂人說老太太愛錢呢?”一會兒又隨聲附和埋怨“果然鳳丫頭小氣,不就玩罷了”。她明明知道,侄女是故意哄老太太,卻還要說這些話來湊趣兒,可見“貴客”薛姨媽,有時也得順水推舟地應承賈母。薛姨媽久居賈府,又是賈母座上的??停龑@個大家族的矛盾和許多事情是十分明了的,因此她深諳做人處事之道。
3.消極型順應者
賈政屬于正宗的消極順應型。在賈府這個大家庭里,他是最高“統(tǒng)治者”,但在賈母面前,作為兒子卻不得不遵守孝道,因此很多時候雖不滿意母親的做法,但又不能明火執(zhí)仗地對抗,只能表面順應,骨子里反對。
在“寶玉挨打”這一回,賈母與賈政為了賈寶玉,產(chǎn)生了唯一的一次面對面的沖突,真可謂唇槍舌戰(zhàn)。賈政見母親來了,“又急又痛,連忙迎接出來,上前躬身陪笑道:‘大暑熱天,母親有何生氣親自走來?有話只該叫了兒子進去吩咐’”,而賈母反應是“止住步喘息一回,厲聲說道:‘你原來是和我說話!我倒有話吩咐,只是可憐我一生沒養(yǎng)個好兒子,卻教我和誰說去!’”。于是賈政“忙跪下含淚說道:‘為兒的教訓兒子,也為的是光宗耀祖。母親這話,我做兒的如何禁得起?’”,但是賈母卻“啐了一口,說道:‘我說一句話,你就禁不起,你那樣下死手的板子,難道寶玉就禁得起了?’”接著賈政是一只陪笑,甚至叩頭陪罪,而賈母則是冷笑,賭氣吩咐下人“我和你太太寶玉立刻回南京去!”。
這場沖突的根本原因是賈母和賈政在教養(yǎng)寶玉問題上的分歧。賈政認為這次抓住了教訓寶玉的機會——“在外流蕩優(yōu)伶,表贈私物,在家荒廢學業(yè),淫辱母俾”,賈母也難以維護。所以當賈母提出責難時,賈政雖是話語中隱含挑戰(zhàn),心中也一萬個不服氣,但對自己的母親,仍是跪著回答,滿臉賠笑,而且最后被迫“苦苦叩求認罪”。
顯然上面的三個對話中,賈母是主導者,王熙鳳,薛姨媽和賈政三個人屬于順應者。積極順應賈母意識的王熙鳳和薛姨媽在交際中都相當順利,皆大歡喜;而被迫對賈母屈服的賈政在交際中不太順利,與賈母是唇槍舌戰(zhàn),以至于最后不歡而散。
語言選擇是一種有意識的行為,同時語言行為又受各種意識的支配。而這種意識產(chǎn)生于交際者不同的社會文化背景以及交際行為發(fā)生時的各種語境,包括語言語境、心理語境和情景語境。意識突顯涉及的認知與社會因素反映了語言交際者做出順應時的心理意識程度,這種意識程度或意識突顯因人、因時,因地而有所不同。最重要的是,交際中占主導地位的一方的意識對整個會話的發(fā)展起著決定性作用。把握意識突顯對如何成功交際,順利達到會話預期目的等方面有一定的啟發(f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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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salience of linguistic adaptation and its linguistic Communication
Han Ge-ling Wu Pei-hong
(Foreign language College,University of Shanghai Science and Technology,Shanghai 200093 )
Salience is basically a function of the operation of the reflexive awareness involved in language use. By analyzing the three classical adaptors——active, netural and passive, and researching the connotation of salience of linguistic adaptation processes, this paper tries to explain its effect on linguistic communication, especially the effect of director on the whole communicating process and the countpart.
Linguistic adaptation; salience; linguistic choice; linguistic communi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