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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史看到兩則很有趣的信息:明英宗的時候,經忠國公石亨的舉薦,當時的著名學者吳與弼前往京城面見皇帝,以謀一官半職。某天退朝后,明英宗在文華殿召見吳與弼,以時事為題,詢問他有什么好的建議和方略。然而,明英宗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吳與弼都不正面回答,只是說:“容臣上疏,以文字剖析?!迸杂^的眾人都覺得奇怪,不知道吳與弼是在犯哪門子傻。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明英宗也是很不高興,暗暗責怪石亨怎么舉薦了個傻子來見自己,遂起駕入內宮休息去了。
一俟皇帝入宮,吳與弼趕緊出門脫下帽子,發(fā)現帽里有只蝎子,頭頂的皮肉都已經被螫得紅腫了。原來他在等候明英宗宣召時,把帽子脫在一旁,不知不覺爬進去一只蝎子。等到明英宗問話的時候,蝎子正螫得他疼痛難當,哪里還能思考作答?又苦于無法說出來,只好咬牙強忍,所以明英宗每問一句,他就懇求過后上疏作答。明英宗卻以為他是要回家翻書才能作答,認為他沒有真才實學,只是浪得虛名而已,對他的印象也就極差,過后就隨便賜了他一個小官。
同樣的事情,發(fā)生在不同的人身上,卻有著不同的結果。南宋淳熙年間,史寺丞某天正在陪宋孝宗讀書,解釋經義,順帶提到了宋高宗的某事,此時正好有一只蜈蚣鉆到史寺丞的帽里,在他頭上狠狠咬了一口。史寺丞當即痛得眼淚直流,卻又不敢喊出來。宋孝宗見了奇怪,問他為何突然就哭了,史寺丞的腦子轉得快,答道:“說到先帝的舊事,臣心感舊恩,不知不覺淚下?!彼涡⒆谑撬胃咦诘酿B(yǎng)子,想起養(yǎng)父對自己的好,頓時也傻乎乎地在一旁陪著流淚。第二天宋孝宗就下旨,把史寺丞擢為侍郎。
反差強烈的兩個結果,可謂是對“厚黑學”的經典詮釋。像吳與弼這樣舉止規(guī)矩、不賣弄花巧的老實人,在古代的官場上是很難混下去的。而如史寺丞這種處事圓滑,集厚黑學之大成的人,往往卻能左右逢源,無往不利。林語堂曾經指出,圓熟而狡猾的處世態(tài)度,其實是一種阻礙進步的消極力量:“它捶碎了一切革新的愿望,譏誚人類的一切努力,認為是枉費心機,使中國人失卻思維與行動之能力?!痹u析可謂深刻而有見地。
官場如職場,職場如人生。縱觀如今一些成功學和職場哲學,其實也就是在宣揚一種實用主義,解說一些潛規(guī)則和用世之術,讓人們學會怎樣去“入鄉(xiāng)隨俗”。只要是能夠帶來好處和實利的,就為己用,若是對己不利,就彈性執(zhí)行。最后不僅踐踏了規(guī)則,還往往聰明反被聰明誤。因為事實早已證明:無論在一個社會還是一家企業(yè),誠信度越高,運行成本也就越低。反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