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
割草
我們這里有一種草,鄉(xiāng)親們稱它為白花花草,你一定是覺得我寫錯了,為什么寫了兩個花字呢,我也常常在想,可能是它比花還要花俏一些,鄉(xiāng)親們覺得用一個花字不夠用。
它有筆直的主莖,頂著許多小分枝,開花的時候,每一個小分枝上都開著一朵或是數(shù)朵小白花,像煙花散開一般。
白花花草,那它到底是花,還是草呢?
花和草的界限并不明顯,未開的時候是草,開的時候,草變成了花。
這里的田間地頭,到處是這種草,越肥沃的地里長得越多,它們的目標(biāo)似乎是想把黑土地變成一塊黑底白花的碎花布,似乎想把每塊有泥土的地方,都變成它的王國。
對于我這個偽農(nóng)民來說,割草的樂趣,不在于割了多少草,而是為了看草上未滴落的露珠;看那碧綠的草莖,盈盈的水色飽滿得好像要從表皮沖出來的那種剔透感;最重要的是割草的時候,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清香,明明是從手上那一束傳過來的,仔細(xì)一聞卻沒有,又好像是從地上的青草上傳來的,俯身去聞,大地遼闊無邊。
放馬
黃昏時放馬,對于我來說,是坐在山頭一日當(dāng)兩日的悠閑時光。
夕陽斜去,馬兒甩著尾巴不疾不徐地吃草,好像日出日落跟它毫不相干。
我曾跟一個放馬唱山歌的老伯說,這馬也怪了,明明知道一天快結(jié)束了,為什么不趕緊多吃點呢,還這么悠閑。
想來是真的,不管是晴天還是雨天,是清晨還是黃昏,你去看坡上的馬永遠(yuǎn)都是那么悠閑地在吃草。
老伯笑,草是永遠(yuǎn)吃不完的,能吃飽當(dāng)然好,就算是只能吃個半飽又如何?馬可不像人,不會把今天的,明天的,或是下輩子的都一次掙夠,何必那么忙呢!
我聽了倒是汗顏。我的生活不像馬這么悠閑,人一活得匆忙,吃相也就不那么優(yōu)雅了。
天擦黑的時候牽馬去喝水,我問我爸,為什么叫天擦黑,我爸說,那是黃昏到天黑的那一段時間,就像有人拿著橡皮把光明一點一點地擦走了。
我一聽,說的是啊,時間就像個魔法師,把眼前的光明一絲一絲地抽走了,就算你睜大眼睛,你也看不出這個魔法使用的是什么手法,反正眼前越來越朦朧,慢慢的,天就黑透了。
我每天就是這時候牽馬去溪邊飲水,看它慢慢地喝足了,再慢悠悠地把它牽回馬圈里,隨著吱吱呀呀的圈門關(guān)上,抬眼一望,四處人家的燈都亮了。
身后的馬打了個響鼻,想必它對這美麗的一天也很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