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磊
劉興雨,以《追問歷史》一書出現(xiàn)于當今“雜”壇。我和劉興雨有著近三十年的交往,做為興雨的老朋友我喜歡他的雜文,更看重他的人品。如果讀者能了解生活中的他,就會發(fā)現(xiàn)文如其人的劉興雨堪稱可親可敬的當代雜文作家。
一
我和興雨相識于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當時我是小科員,興雨時任《本溪日報》副刊編輯。一次我寫了一篇特寫《山城有這樣一群刑警》,找到文藝部主任林溪巖,林溪巖將我引薦到興雨跟前。在報社大樓三樓靠陰面的一間辦公室里,興雨熱情地接待了我,并提出一些中肯的修改意見。沒有一點常見的那種我給你看稿,就在你面前擺出一副居高臨下、指手畫腳的編輯架勢。我不由得打量起與我相對而坐的這位年輕編輯,留著一個小平頭,矮矮的個子,微胖的體形,鼻子上架著一副瓶底似的眼鏡。團團的笑臉透著一種親和力,交談了近兩三個鐘頭。握別時我感到興雨的手很有勁兒。便問:“練什么的?”興雨笑答:“習過八卦?!贝撕蠖畮啄觊g我和興雨這種作者與編輯的關系一直沒斷,在他的指導下我又相繼發(fā)表了一些東西。令我感念的是,我過去當兵時頭部負過重傷,三年前,舊傷復發(fā),我一度行走十分困難。興雨經(jīng)常給我打電話噓寒問暖,或抽空陪我到公園散步,或相約到附近山上茶樓促膝長談。
《追問歷史》一書出版后,興雨將一本簽名書贈我留念。他寫道:“都云作者癡,你解其中味”。興雨時不時就買書相贈,鼓勵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堅定前行。
二
劉興雨本該成為詩人,詩寫得好,“詩齡”也長。他屬羊,草原上的羊有哪一天不在自由地歌唱。不過當詩的旋律第一次從興雨的血管內涌出的時候,倒是他自己也感到有些意外:“我怎么能寫詩呢?”那是舉國上下開展詩歌競賽的年代。一次,學校組織初二的學生到工廠進行學工活動,放眼望去,遠處的工廠煙囪高聳入云,側耳聆聽,從工廠車間傳出的機器轟鳴聲仿佛是一首交響曲。興雨來了詩興,《我走在上班的路上》的組詩冒了出來,由王紹田老師推薦,刊登在學校的黑板報上,校園里一片贊美聲。激情燃燒的歲月,興雨的創(chuàng)作激情比別人燃燒得更旺,大有一發(fā)不可收之勢。直到興雨真正當上一名工人,寫詩仍然是他生活的重要內容,乃至他現(xiàn)在提起最早給他發(fā)詩的編輯孫承、趙福元還念念不忘。1977年全國恢復高考,1979年興雨懷揣著詩一般的理想走進遼寧師范學院中文系的課堂。為了豐富校園生活,提高同學們的寫作和藝術欣賞水平,興雨擔任了該院《新葉》刊物的主編。興雨在林雪、董學仁等詩友兼編委的支持下,后將《新葉》改為專門發(fā)表詩歌作品的???。由于辛勤耕耘,《新葉》在全國高等院校獨樹一幟,聲名鵲起。詩的乳汁奶大的孩子不缺鈣,這幫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最早全文轉載了轟動全國詩壇的徐敬亞的詩評《崛起的詩群》,結果惹來麻煩,涉及到興雨等人的畢業(yè)分配問題。幸虧當時負責調查處理此事的省委宣傳部一名謝姓同志,通過調查發(fā)現(xiàn)興雨等人是正直向上的青年,只是由于領導者還受“左”的思想影響,對新潮東西橫加指責,遂從中斡旋,使這些青年人沒有遭受更大的壓力和打擊,興雨被分配到本溪一家干校工作。常言道:“是金子總會發(fā)光”,不長時間,興雨被本溪日報社所相中,調入文藝部做副刊編輯,這對興雨來說猶如羊找到肥沃的草原。興雨將發(fā)表的詩整理成集,取名《偷來的歡樂》。
三
不知道讀者朋友是否看過劉興雨寫的《五十歲,難以定義的年齡》那篇文章,文章結尾寫道:“對社會上的應酬,我基本上能推就推,時間長了,別人知道我不愿意應酬,什么宴會之類也就不再找我。但有的人我卻不能忘記,尤其是那位已經(jīng)故去的老友,他溺水而死,現(xiàn)在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山上,已經(jīng)將近二十年了,每到忌辰,我都要到墳前祭拜,幾乎沒有間斷。前兩天再去時,整個山頭長滿了榛子棵,他的墳埋在哪里怎么也找不到,我只好把燒紙留在山上,心到神知了”。字里行間充滿了懷念亡友的深情。亡友已去,可生活中的真情仍在延續(xù),亡友撇下愛妻和一個男孩,從男孩上中學直到考入大學,他都在關注著。孩子上大學那天,興雨到火車站送行,他想,老友若看到孩子考上大學,該會多高興啊。
“交友當交劉興雨”,這是已故作家馬牧邊老先生對劉興雨的人格評價。馬老先生一生從事教書事業(yè)。解放前,在國內就是很有名望的作家,歷經(jīng)滄桑,命運坎坷,晚年又遭受病痛折磨,生活有些凄涼。劉興雨作為馬老先生的私塾弟子,當時的創(chuàng)作正處于巔峰期。他承擔起照顧老師的重擔,身前身后,端水喂藥,這令馬老感動不已。老人生前還有一個最大的愿望,想把多年精心創(chuàng)作的散文整理出版,由于經(jīng)濟原因,遲遲不能如愿。老人去世后,興雨一邊幫助整理文章,一邊四處奔波聯(lián)系,他找到市委宣傳部的領導曾憲三同志,爭取到一筆創(chuàng)作資金,在馮金彥的幫助下使該書得以面世,為世人留下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
劉興雨真誠處世待人的事例不勝枚舉、有口皆碑。本溪有位著名的軍旅作家,前些年因創(chuàng)作《雪白血紅》引發(fā)矛盾,一度被隔離審查。興雨得到消息后,置個人能否受牽連于不顧,挺身而出,一次次去探望。有時,被哨兵拒之門外,興雨買來時鮮水果等禮物托人轉交。因好友被隔離處是一座高墻內的平房,兩人一個墻里、一個墻外,交談起來十分不便,興雨將自己六七歲大的孩子帶去,放在窗臺上,當傳話筒,對此,興雨的好友一直念念不忘。
興雨在生活上一向節(jié)儉,他家里的電腦已用十年,很多部件運轉不靈,只能勉強打字,可他舍不得錢更換,但當他聽說中學時的班主任老師喜愛電腦但卻沒有時,毫不猶豫給他弄了一臺,并親自送了去。已經(jīng)是將近四十年前的師生關系,可興雨一直不忘老師對他的關照。
戊子年春節(jié)放假,興雨從初一到初七串門日程安排得格外緊湊,探望的對象全是在崗時對興雨關心過、幫助過,現(xiàn)已退休回家的老領導、老編輯、老記者,包括一些老作家和興雨以前的老師,所到之處留下的是興雨深情的感激與問候!
做人和做文的要求有時是一樣的,不能用真誠打動讀者的作品不會富有生命力。同樣,不能與人真誠相處的人,人格上肯定有一定缺陷,一生中沒有朋友。興雨,是位具有人文情懷的作家。
四
常寫文章的人都有體會,文章的膽很重要。膽是人體的重要器官,從文學角度講,膽同樣是一篇文章的重要元素。
興雨非常欣賞那句“放膽文章拼命酒”的名言,可我知道他并不喝酒,只是兌現(xiàn)了前半句。在寫作風格上他繼承了魯迅的衣缽,敢于直面人生,用犀利的筆鋒對中國的歷史和傳統(tǒng)文化進行深刻追問和反思。在讀者中引起強烈的共鳴。如被收入《中國文史精華年選》一書中的《誰打響抗戰(zhàn)第一槍》和《最后的試卷》兩篇文章,歷史早有定論的東西,還有必要去剝絲抽繭、費勁巴力地剖析嗎?興雨在《追問歷史》一書后記中寫道:“我們過去所學的歷史,很多史實并不清楚,有的解釋不能讓人信服,甚至讓人產(chǎn)生誤解,所以,我想做一點澄清的工作。”豈止是一點澄清的工作,《追問歷史》一書,劉興雨耗其五年心血,核對了大量的歷史資料,反復論證,最終形成了文字,其間,又數(shù)易其稿。
興雨的工作目的,就是想把歷史的文化長卷鋪開,讓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們從上面走過,從而尋求今后的道路。
《追問歷史》出版后,產(chǎn)生很大的轟動效應。多次榮登北京、廣州等地圖書排行榜,一位大學歷史系教授向大學生推薦課外閱讀書目,古今中外共推薦六十本,篇目雖然幾經(jīng)更換,但《追問歷史》一書始終留在名單上。一次興雨上街,見書攤上有《追問歷史》一書,便買來一本,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盜版書,弄得他哭笑不得。由于太忙,他不能馬上秉筆《追問盜版》。報社領導交給他一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每周寫一期《薦讀余墨》。顧名思義,就是每周在報紙上向讀者推薦一篇好文章,再由他寫些感言。讀者對這些“余墨”很感興趣。可有誰知道生活中的劉興雨也有不少煩心事。人過中年,還孑然一身;職稱還是那個副高職稱;掛個《洞天周報》副主編的頭銜,集審稿、編輯于一身,一篇稿換不來多少稿費,但興雨始終保持一種平和的心態(tài),辛勤筆耕。他把薦讀的視角放在百姓關注的問題上,擊要害、講真話,筆鋒不減,有時令讀者為他捏一把汗。興雨不屑與光說不做、動輒拿出教師爺架勢的作家為伍,而是以一個人文工作者的眼光、道德和良知觀察生活中所發(fā)生的一切。經(jīng)過理智的思慮,他把飽蘸深情的語言捧獻在他奉為上帝的讀者面前,《浮世沉思》就是在這種草根情懷的驅使下凝結成的文字。寫完《追問歷史》之后,他意猶未盡,寫下了《重說歷史》作為《追問歷史》的續(xù)集,我期待它早日問世。
【選自《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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