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良

一、飛機發(fā)生故障

國際金融危機很快影響到紡織之城鷹城市化纖業(yè)。鷹城化纖新材料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今年48歲的潘萬財,慶幸自己正準備簽合同并支付3條生產線的訂金時靈機一動,說等等再說,結果,形勢不斷惡化,他果斷地撤銷了訂購3條生產線的計劃,避免了6000多萬元的損失。為此,他決定破費邀請同行及他們的小秘或二奶免費到美國旅游。被邀請的有自己的二奶尤麗,鷹城差別化滌綸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江炳南,以及他的二奶楊阿嫻,還有鷹城大川化纖有限公司董事長馮大川、鷹城山霖經緯化纖有限公司總經理黃山霖等共8位老總和9位情人。尤麗和楊阿嫻兩個美女大學畢業(yè)后無事做,便到夜總會唱歌。潘萬財先看上了楊阿嫻,但楊阿嫻和他好了不到一個星期,又和江炳南好上了。潘萬財大度,又找了尤麗。

2009年5月12日晚上9點,潘萬財和他邀請的17位先生、女士下了飛機,包了輛豪華大巴,來到了美國一個叫加尼什利亞的小島,住進了一家五星級賓館。

問題出在第二天上午10時許。潘萬財包了一架私人小飛機,要做環(huán)島游。小飛機除了駕駛員只能坐10個人。大家商量的結果是9位老總先坐,下午9位女士再坐,無論男士女士都配有一名美國當地的女導游兼翻譯,正好坐滿10個人。小飛機起飛后,9位老總看著異國風光贊不絕口,隨后又夸潘萬財有眼光,怎么選了個這么美的地方請大家觀光。潘萬財笑瞇瞇地說:“我在電視里見到這個小島以后,經常想來這兒看看,就是太忙沒空來。這回金融危機來了,事務不太多,還不抓緊時間來一趟,將來忙起來就沒時間了?！薄澳鞘?那是。”老總們都興致勃勃地應和著。這時,小飛機突然向下沉了一下,很像大飛機最后降落的那個時刻。女導游感到異常,忙跨到駕駛艙詢問情況。駕駛員給女導游嗚里哇啦說了幾句,女導游回到客艙用漢語說:“先生們,我們乘坐的飛機發(fā)動機發(fā)生了故障,按照慣例,請大家盡快寫好遺囑,以防萬一?！闭f罷,女導游給每人發(fā)了一張白紙和一支簽字筆。女導游說:“請寫上你的姓名、住址和家里的電話,然后用最短的話交代遺囑。要快點寫。”大家一聽全慌了,只好照辦。兩三分鐘后,女導游把9份遺囑放在一個紅色鐵盒里,上了鎖,將鐵盒從機尾的一個活動窗拋了下去。潘萬財這才從驚恐中想起了什么:“導游,為什么不發(fā)降落傘?”女導游說:“我們州規(guī)定私家飛機不允許配降落傘?！苯蠂@口氣說:“事已至此,聽天由命吧?！憋w機上每個人的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點,屏著呼吸觀察著飛機的每一絲變化。飛機繼續(xù)向下斜沖,眼看就要掉到叢林里了,就在這時奇跡發(fā)生了,發(fā)動機又恢復了功能,飛機開始平穩(wěn)地上升,很快降落在十幾分鐘前起飛的機場。當9位企業(yè)家從飛機上下到地面的時候,一個個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二、敲詐電話

回國半個月后的一天傍晚,潘萬財正在自家別墅的書房里看電視,電話鈴響了。他隨手拿起電話,只聽電話里一個男人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說:“你是潘總嗎?”潘萬財問:“我是。你是哪位?”他感到異常,便按下了錄音鍵。電話里說:“我叫麥克。前幾天我在美國的一個小島花大價錢買了一個紅色小鐵盒,你猜里面都裝了些什么?”潘萬財脫口問:“一盒遺囑?”麥克說:“你真聰明,一猜就猜著了。你在遺囑上說,死后要把兩個億的資產分給原配夫人五分之二,一兒一女五分之二,而把五分之一分給甩掉你又跟了江炳南的楊阿嫻。我想知道,尤麗要是知道了這份遺囑的內容,她會怎么想又會怎么做?你的一雙兒女知道了又會怎么想怎么做?”潘萬財說:“兄弟,我服了你了。我想問問,你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嗎?”麥克說:“一是告訴你這些,二嘛,我買這個盒子花了不少錢,我總不能白買吧?廢話少說,我給你個賬號,明天上午11點前給我打2000萬元保你平安,不然有關人員都會收到一份你的遺囑復印件?！迸巳f財還想說什么,可自稱麥克的男子已掛了電話。潘萬財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說實在的,這個遺囑公開了也沒什么,尤麗生氣了可以走她的人,老婆要求離婚正合他的意,問題是他的一兒一女他舍不得,他說什么也不能讓兒女生他的氣和他翻臉。但是這2000萬現金可不是個小數目,他一下子拿出來確有困難。潘萬財在心里痛罵這敲詐者也太狠了!他獨自一人在別墅的主臥室里思考到晚上10點,最后還是決定打110報警。

市公安局局長王金漢和刑警劉長發(fā)、朱南燕接到報警后,驅車趕到潘萬財家,聽了敲詐電話錄音,朱南燕作了詳細記錄。為了掌握最新情況,王金漢決定他們3人暫住在潘萬財家,以便敲詐者來電話時及時應對。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等來自稱麥克的敲詐者的電話,他說由于潘萬財沒有在上午11點前將2000萬元打入指定賬戶,因此,他已把遺囑的復印件送達與遺囑內容有關的人。接下來,潘萬財的老婆和一兒一女分別和他大鬧起來,二奶尤麗和他大鬧之后甩下一句話:要是3天內不給她1000萬元青春損失費,她將雇人廢了他的命根,讓他這輩子當太監(jiān)!潘萬財的遭遇很快傳到了其他8位老總那里,他們都來電話對潘萬財表示同情。同時,他們也對潘萬財傾訴了自己的顧慮,因為9份遺囑是放在同一個鐵盒子里。最要命的是他們的遺囑都是對有血緣關系的兒女有利,而對目前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二奶不利。如果這樣的遺囑讓二奶知道了,自己眼下的生活就會遇到很大的麻煩。

三、隱瞞

鷹城差別化滌綸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年僅47歲的江炳南,這天晚上10點正在家里看電視,茶幾上的電話忽然急促地響了起來。江炳南皺了下眉,猶豫幾秒鐘,還是抬起手拿起了電話:“喂,找誰?”電話里傳來一個男低音:“江總嗎?”一股冷颼颼的不祥之兆向他襲來。“我是。你是哪位?”電話里說:“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親筆寫的遺囑在我手里。我花了1000萬人民幣把它買來,目的是想在你這兒多少賺點生活費。”江炳南知道噩運降到自己頭上了,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對方。電話里的人讓他記下了賬號后說:“明天下午4點前,如果不把3000萬打到這個賬號上,你的遺囑就要公開。江總,切記!”

江炳南正想壓壓價碼,電話已掛了。江炳南痛苦萬分,連抽了七八支香煙才醒過神來。他想起了同病相憐的潘萬財,決定找潘萬財討個主意。

此刻的潘萬財正坐在董事長兼總經理辦公室的老板椅上,一口接一口地吸著古巴雪茄,目光呆滯地盯著辦公室大門,神情像是怕不速之客突然沖進來。這時大班臺上的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電話拿起來:“喂,哪位?”電話里傳來江炳南的嘆息聲:“潘總啊,我是江炳南,我也沒有躲過這一難呀!”潘萬財用吃驚的口吻說:“你也被敲詐了?他們向你要多少錢?”江炳南說:“我們能不能見面說說這事兒?你遇到過這事兒,有經驗,關鍵時刻幫老弟出出主意?！迸巳f財說:“我在辦公室,你想來就來吧!”

一輛乳白色小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鷹城化纖新材料有限公司的辦公大樓前。江炳南下了車,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了二樓董事長兼總經理辦公室。潘萬財趕忙招呼江炳南和自己一起坐到靠墻的大沙發(fā)上。潘萬財說:“我真后悔請你們到美國旅游,后悔啊!”江炳南握著潘萬財的手說:“你有上億的貨款沒有投入生產,成功躲過了世界性的金融危機,可喜可賀,請我們旅游是應該的。至于發(fā)生飛機故障,那不是人所能左右的,我們能活著回國,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潘萬財說:“在美國,我在坐飛機環(huán)島游之前喝了點兒酒,你知道我有一大早喝酒的習慣。那天我可能多喝了一點兒,昏了頭,一聽說飛機發(fā)動機失靈了,讓我們快寫遺囑,我竟把我的五分之一財產寫給了你的小情人楊阿嫻。這下我的遺囑被敲詐者公開了,全家人都恨我,尤麗也恨我,她讓我賠她1000萬元青春損失費,然后各走各的路。我本來是想娶尤麗的,哎,誰知道叫這個遺囑弄的……”江炳南說:“我就是為這事兒找你的。那個自稱叫麥克的向我要3000萬,不給就公開我的遺囑?！迸巳f財問:“你的遺囑真公開了又能怎樣?”潘萬財說:“真公開了,阿嫻就真的和我斷絕一切關系了!因為我在遺囑中把全部財產都給了我一兒一女,還給了前妻一部分,一分錢也沒給阿嫻留下。唉,當時我怎么就把阿嫻給忘了呢?我是真喜歡阿嫻,我真想娶她為妻,她要是離我而去,說實話,恐怕再也難找到這么漂亮又溫柔體貼的女大學生了?！迸巳f財聽了這話心里酸溜溜的,他暗恨江炳南從自己手里奪走了楊阿嫻,更恨楊阿嫻竟毫不留情地背叛了自己,而自己卻對她如此癡情。江炳南說:“明天下午4點前如果不把3000萬打到麥克的賬號上,我的遺囑就要被公開,潘總啊,你說我該怎么辦?”潘萬財說:“我向110報警,市公安局王金漢局長都親自來了。依我看,你也打110報警?！苯险f:“我要想報案,就不會來找你了?！迸巳f財一驚:“莫非你想往他的賬號上打錢?”江炳南說:“我想壓壓價,給他1000萬,能把這事平息了也值呀!”潘萬財問:“要是敲詐你的人非要3000萬不可呢?”江炳南說:“我擔心的就是這個。那個自稱麥克的給我打過電話就關機了,我怎么也聯(lián)系不上他。他一次要3000萬,要是實在不肯壓價,我想問他能不能分兩三次付完?！迸巳f財說:“你以為這是買樓房分期付款呀?干這種事他敢打持久戰(zhàn)?”江炳南沉思片刻,喃喃地說:“是啊,他不會等我慢慢湊錢的。那3000萬我一下子真拿不出來,我有幾億資產不錯,可那都是設備和原料,能用的現金不足2000萬。我真是作難死了!”潘萬財說:“你的事你做主。你既然找到我,我還是勸你報警?！苯陷p輕地搖搖頭:“我不能報警。我只要一報警,阿嫻就會離我遠去,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就成行尸走肉了?我寧可選擇破財,只是這個財大了點兒?！苯险f著神情恍惚地站起身:“潘總,我不耽擱你的時間了,我回去等電話了。對了,今天我找你這事兒,對誰也不要說,尤其不要告訴公安局?！迸巳f財也站起身說:“放心吧!借錢的事幫不了你,保密的事兒還是能幫你的。”

四、王金漢的想法

傍晚的太陽從城市地平線上漸漸消失的時刻,鷹城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里,局長王金漢正和刑警劉長發(fā)、朱南燕琢磨著“麥克敲詐案”的細節(jié)。王金漢說:“長發(fā),你剛才在潘萬財家又了解到了什么?”劉長發(fā)從皮包里掏出一卷從潘萬財家的電話里取出的錄音帶,說:“潘總的電話錄音我?guī)砹?自稱麥克的人又打來電話,說潘萬財報案了,必須讓他付出一只眼和一條胳膊的代價。”王金漢連忙把錄音帶放到小型錄音機里,按下了播放鍵。

王金漢坐在辦公桌前,仔仔細細地聽了錄音,然后用氣體打火機點燃了一支“鷹城”牌香煙,深深地吸了兩口。他已愈來愈明顯地感到這一敲詐案不同尋常。這個在異國他鄉(xiāng)丟失的裝有9份遺囑的紅色小鐵盒,是怎么落到敲詐者手里的?而且這個敲詐者似乎非常了解中國國情,看出了遺囑中不可告人的一面。那么敲詐者為什么首先選擇潘萬財作為敲詐對象?其他8位企業(yè)家會不會也接到了敲詐電話,為了保住自己的情人寧可損失千萬也要買個息事寧人?王金漢想,就是一個個地登門拜訪,他們如果打定了主意用錢買平安,怎么問也難問出個所以然來。只是他們不清楚,用錢是買不來平安的,只有將敲詐者繩之以法,才能徹底擺脫敲詐者的糾纏。

王金漢看了眼用目光追尋著他的劉長發(fā)和朱南燕,說:“我想,所謂的麥克下了這么大的功夫,從美國買來這盒遺囑,因而他絕不會就詐一個潘萬財便罷休。因此我要求你們盯死其他8位老總,包括他們帶到美國旅游的9個美女,一旦他們情緒有異,我們就要主動接觸,爭取打開他們的心結,配合我們找到敲詐者。這些老總和美女都是些不甘寂寞的人,他們經常參加各種社交活動,我們采用各種身份接觸他們并不難,難的是能不能從他們的一言一行中找到異常的東西?！眲㈤L發(fā)說:“這樣一來,我們所用的人力物力就大了。”朱南燕停下記錄說:“而且這些有錢人所去的場所都不是一般人可以去的?！蓖踅饾h說:“這些我也想到了。因為這個案子關系到鷹城市幾大民營企業(yè)的命運,關系到我們這座開放城市吸引外商的投資環(huán)境,我們要不惜代價偵破這起案件。朱南燕把麥克的錄音整出來打印幾份,看能不能從錄音中找到更多的東西。”朱南燕說:“明天一早我把錄音資料放到你桌上?！蓖踅饾h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五、潘總出事了

楊阿嫻和尤麗在一起只要走幾步路,見到的人都一眼能看出楊阿嫻的身材優(yōu)勢。說來奇怪,只要身材好,長相也一定不差,命運總是偏袒她。這會兒,楊阿嫻走過“美如云”夜總會的彩色走廊,一眼見到獨自喝悶酒的尤麗。楊阿嫻湊上去問:“尤麗,等誰呢?”尤麗向上一翻眼皮,說:“阿嫻,你說我為什么總是這么倒霉?”楊阿嫻心里一動,說:“還是因為遺囑的事兒?”尤麗憤憤不平地說:“那個潘萬財真不是個東西!他要給你4000萬,連給我1萬都沒有提到,我算白跟了他!”楊阿嫻開心地笑笑說:“哎喲,那是潘萬財上飛機前喝了酒才那樣寫的。我的江董事長不是一分錢也沒給我嗎?”楊阿嫻嘆了口氣又說:“他也遇到了敲詐,他沒有按時往敲詐者的卡里打錢,所以我收到了江炳南寫的遺囑復印件。我拿著復印件讓江炳南看了,他沒有說話,但他默認了。我真是咽不下這口氣,他必須賠償我的青春損失費!”尤麗正和楊阿嫻說著,一眼看見一個小平頭男子。她倏地站起身說:“我有事兒,失陪了?！毙∑筋^見了尤麗,摟著她的肩扭開了一間包房門。

楊阿嫻一個人回到住處,又想起了潘萬財。這個被自己甩了的潘萬財竟如此有情,在生命即將完結時,還在遺囑上分給她一筆巨款,這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楊阿嫻想到自己只因潘萬財比江炳南顯得老相便另攀高枝,便有幾分愧疚,她從小皮包里掏出手機,找到潘萬財的號碼撥了過去。先是聽到手機一陣“咚咚”的怪聲,接著傳來一個粗野的聲音:“誰呀?唔,女的,小秘?他奶奶的光知道巴結有錢人!老子把潘總殺了,去公安局報案吧!”接著“叭”的一聲,像是被摔在了馬路上。楊阿嫻立刻意識到潘萬財出事了,她馬上用手機打了110,并告訴110她知道潘萬財兩處別墅的位置,潘萬財可能在住處附近遇到麻煩,她愿為警方帶路。

楊阿嫻最終在鷹城市第一人民醫(yī)院急診室見到了滿臉血跡的潘萬財。經過醫(yī)生急救包扎,一個小時后,潘萬財已經平靜地躺在了雪白的病床上。

六、獵槍也響了

案發(fā)現場不在楊阿嫻猜測的兩座別墅里,而是潘萬財和老婆常住的二層老宅門前。當時潘萬財吃過晚飯正獨自在院外的柏油路上散步,突然從他背后撲上來3個人,拿著各種工具劈頭蓋臉地朝他猛打。110接到楊阿嫻報案,王金漢帶著劉長發(fā)和朱南燕飛快地驅車趕到現場。朱南燕給現場拍了些照,潘萬財就被120抬走了。

王金漢握著強光手電,在案發(fā)現場巡視著。他找到了犯罪嫌疑人襲擊潘萬財之前的藏身處。那是近一米深的路基下,距潘萬財的老宅有30米遠。嫌疑人顯然在那里呆了1個小時以上,土坑里的十幾個煙頭即可證明這一點。除了“鷹城”牌香煙,現場還留下了另外兩種牌子的香煙頭,也就是說最少有3個人在土坑里埋伏著。王金漢后悔沒有把跟蹤那18個老總、美女的刑警定為24小時緊盯,那樣就會避免發(fā)生今天的事。也難怪,警力不足啊!最近主要警力正在全力以赴偵破兩起人命案,命案必破,這是省廳下達的死命令,破不了自己這個局長就要告老還鄉(xiāng)。但是此案也愈演愈烈,離命案還有多遠?王金漢想,今后這9個老總仍將受到威脅,必須加強對此案的調查和對他們的保護。王金漢邊想邊回到案發(fā)現場。他在手電的強光下,再次確認了嫌疑人留下的木棍,那上面沾著已經發(fā)黑的鮮血。王金漢剛剛站直身子,腰間的手機響了。電話是刑警隊隊長葉祥打來的,說鷹城差別化絳綸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江炳南在自家臥室內遭獵槍襲擊,現正在市第一人民醫(yī)院搶救。王金漢的腦子里霎時閃過一個戴著金邊眼鏡、時常面帶微笑的臉龐。他對著手機低沉有力地說:“葉祥,你立刻派人把馮大川、黃山霖那幾個去美國旅游的老總保護起來,要24小時監(jiān)護!”

一刻鐘后,王金漢帶著劉長發(fā)和朱南燕趕到了江炳南的別墅。只見主臥的床上一攤污血,半條毛巾被已被鮮血染紅。王金漢目光向窗口移去,只見開著一條縫的推拉窗正沖著江炳南的歐式雙人床,那獵槍顯然是從那條窗縫外伸進來的。王金漢來到窗外,一眼見到足有兩米高的窗臺下有兩根搟面杖大小的方木,旁邊扔著兩條蛇一般的麻繩。顯然開槍的人個子矮,他是把兩根木棍綁在自己小腿上才夠到窗口射擊的。窗口離床只有五六米的距離,嫌疑人本可以瞄準江炳南的上半身,但他卻打中了江炳南的腿,顯然嫌疑人或藏在他背后的主謀不想打死江炳南,而是想達到另外的目的。王金漢轉身看著10米外的院墻,兩扇大鐵門兩邊都是一米多高的磚墻,上面還有一米多高的刷上黑漆的鐵欄,如果不用鑰匙一般人是進不來的。王金漢想起了什么,問從房后巡查回來的劉長發(fā):“后院有門嗎?”劉長發(fā)說:“有個小鐵門,但鎖都好好的,不像有人動過?！蓖踅饾h又親自走到小鐵門前,確認嫌疑人如果沒有鑰匙無法從此進院。王金漢想:也就是說嫌疑人可能是從鐵欄外翻進來的,而且可能有兩個人,一個人開槍,一個人望風。王金漢走出江家大門,在附近便于隱蔽的地方用強光手電尋找著他想找的東西,終于,在一個土坑旁他發(fā)現了兩個煙頭,是“鷹城”牌的。王金漢大腦里閃過一個念頭:襲擊潘萬財的人和襲擊江炳南的會不會是一伙人?

七、變幻不定

潘萬財在醫(yī)院住了兩天,因只是外傷,便回家靜養(yǎng)了。

楊阿嫻給潘萬財打手機,回答說已停機。楊阿嫻打的到醫(yī)院才知道潘萬財出院了。楊阿嫻在老宅沒有找到潘萬財,又打的去他的一座別墅里找,終于在他倆曾經住過的那幢別墅找到了潘萬財。開門的是潘萬財本人,楊阿嫻說:“潘總,快躺下,你怎么這么早就出院了?”潘萬財坐到沙發(fā)上,輕輕捂捂臉上、脖子上的白紗布說:“說實話,住在醫(yī)院不安全。在那里住了兩夜,我?guī)缀醵紱]合眼,聽到門口有腳步聲,我就想會不會是來害我的?！睏畎箚?“你手機號換了,那么多客戶怎么聯(lián)系?”潘萬財說:“命都保不住了,還顧得上客戶嗎?過了這陣子再說吧。再說,尤麗知道我在遺囑上沒給她一分錢,常打手機催我給她1000萬?！睏畎闺p手握住潘萬財的手,雙眼注視著他說:“潘總,我真沒想到生死關頭你還沒有忘了我,我深受感動。那個忘恩負義的江炳南,我真沒看出來心有那么狠!”潘萬財說:“也不能說人家心狠,我也忘了給尤麗一些錢。當時飛機快爆炸了,根本來不及多想,自然感情就流露了出來。你明白嗎?”楊阿嫻冷不丁想起了什么:“潘總,尤麗知道這地方嗎?”潘萬財說:“我從沒領她到過這里。我們在一起時我就有預感,我們來往不會長久,大不了分手時給她一筆錢?！睏畎箍此谎?仿佛悟到了什么。潘萬財似乎感覺到了,接著說:“那都是我過去的想法。現在想來,我不能無情無義。我是在喝過酒的情況下寫的遺囑,我不應該忘了尤麗。所以這兩天我躺在床上想來想去,我還是要和尤麗好下去,我先給她500萬,讓她相信我的誠意。正好你來找我,我想請你一周后找找尤麗,讓她來我這里一趟,我要好好和她談談,看看她能不能重新接受我。一周后,就下個星期六吧,到那時我的傷就好得差不多了。”楊阿嫻沒想到潘萬財的思想會這么快又變了,心里又恨起了他。她看了下手腕上的表,故作驚訝地說:“不好意思潘總,我約了人,差點兒忘了。你的話我下周六一定帶到?！闭f著就告辭走出了大門。潘萬財躺在沙發(fā)上點了支煙,連聲“再見”也沒有說。

八、滿足敲詐者

鷹城大川化纖有限公司董事長馮大川也沒有逃脫被敲詐的厄運。當時馮大川吃過晚飯,看了兩集電視劇,正要上床睡覺,床頭柜上的電話響了,來電話的正是他害怕聽到的名字“麥克”。

馮大川似乎有了思想準備,當他聽到麥克說出那個嚇人的數字后,馮大川說:“麥克先生,我如果明天中午12點前往你的賬號上打1500萬的話,你會放過我嗎?會不會今后一缺錢還來找我?”麥克說:“我們吃這碗飯幾十年了,黑道有黑道的規(guī)矩,你幫了我,我絕不會再去壞你的事。放心吧,如果我不講信譽,你給其他老總一通氣,我的生意不是做不成嗎?考慮到全球金融危機,我優(yōu)惠你1500萬,有的老總我向他們要兩三千萬,他們雖然暫時沒給,不是一個個都在肉體上損失了嗎?他們最后還要給,不給就讓他們隔三岔五少條胳膊少條腿,直到他們愿意往我卡上打錢為止。潘萬財、江炳南你認識吧?你去問問他們受傷害沒有?”說著放下了電話。

馮大川最近已聽說了潘萬財和江炳南的災難,他可不想當殘疾人。他已想好,只要接到麥克的電話,就往他卡上轉錢,哪怕麥克日后失信進行二次敲詐他也要試試。

第二天上午11時,馮大川按麥克提供的賬號,打入1500萬元。從工行出來的時候,他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12時10分,馮大川接到麥克發(fā)來的短信:1500萬收到,甚謝,保證你今后無任何麻煩。”馮大川看后,脫口而出:“1500萬買個安全,值!”

兩三天后,馮大川通過電話問了黃山霖等其他幾位寫過遺囑的老總,他們都說:“花點兒小錢買個平安,值呀!”

馮大川想:看來這場風波算是過去了,至于潘萬財和江炳南兩個守財奴還要倒什么霉,拭目以待吧。

九、夜審潘萬財

潘萬財看著楊阿嫻有些生氣地走出了自己的別墅,有點兒不舍,但也沒挽留她,因為他還有他的考慮。這天他又想起了楊阿嫻,于是撥通了楊阿嫻的手機:“阿嫻呀,我是潘總呀!”接電話的卻是尤麗:“潘總,阿嫻說了,你給我準備了一些錢,謝你了。剛才我和阿嫻準備去找你,剛到門口,阿嫻就被兩個男的推到小汽車里跑了?！迸巳f財瞪大了眼睛,聽說他心儀的女人被綁了,他再也坐不住了:“哪個門口?”尤麗說:“美人魚夜總會。”潘萬財說:“我知道誰綁了她,是江炳南的人。”說罷,他到院里啟動自己的奔馳,飛也似的向江炳南的別墅開去。

埋伏在潘萬財別墅門口的刑警隊隊長葉祥認為潘萬財要逃跑了,下令警車立刻追上去。警車在拐彎處接近了潘萬財的車,葉祥用麥克風向潘萬財喊話:“潘萬財,你馬上停車,接受警方查詢?！迸巳f財心里一驚,一踩油門,加快了速度。葉祥立刻用手機向局長王金漢匯報情況。王金漢指示,封鎖潘萬財可能經過的路口,要以最快的速度攔下潘萬財。一個小時后,潘萬財的車在拐進郊外一條小路時由于車速太快翻了車,趕過來的警車立刻停下,從車里跳出幾個刑警,從“四腳朝天”的奔馳里拉出了滿臉流血的潘萬財。

當天晚上,潘萬財經過簡單包扎,便被葉祥押送到市公安局第3審訊室。王金漢坐在辦公桌后面用嚴厲的目光巡視著潘萬財,劉長發(fā)和朱南燕坐在兩邊。潘萬財吼道:“我犯了什么法了?你們把我抓到這里!”王金漢平靜地問:“你明知道警車在攔截你,為什么不停車?”潘萬財說:“楊阿嫻被劫了,我急著救她,這有什么錯嗎?”王金漢說:“實話告訴你,抓你到這兒,是早一點晚一點的問題。我們如果不掌握你的情況,能隨隨便便抓人嗎?”潘萬財說:“那你抓我是因為什么?”王金漢瞥他一眼:“因為什么你還不清楚嗎?是你先說,還是讓我提醒你?”潘萬財閉了閉眼,睜開后盯著王金漢:“你能提醒一下嗎?”王金漢說:“美國、旅游、遺囑、敲詐,這幾個詞能引起你的一絲聯(lián)想嗎?”潘萬財搖搖頭說:“你把我說糊涂了,我真的聽不明白?！蓖踅饾h拿起一沓材料,放在潘萬財面前:“你看看這是什么?”潘萬財一看便明白了:“這有什么?這是我在工行貸款兩個億,到期了,他們催我還貸款?！蓖踅饾h說:“既然你身無分文了,那還去訂貨?還要一次訂3條生產線6000多萬?”潘萬財說:“我不是沒簽嗎?”王金漢說:“你說你有遠見,因沒有簽合同省了6000萬,以此為名請了8位老總和他們的情人到美國加尼什利亞島旅游,然后按你設計的那樣,買通私人飛機飛行員和導游,演出了飛機發(fā)生故障即將爆炸的一幕,讓8位老總速寫遺囑,你在遺囑盒里放了儀器以便事后好尋找。當你拿到那些遺囑后,你便一個一個地敲詐。為了不使人懷疑,你把自己當成第一個被敲詐的對象。敲詐江炳南時,你發(fā)現江炳南不想給錢,為了嚇唬江炳南和其他人就范,你下令讓化名麥克的人用獵槍打殘了江炳南的腿。果然,其他7位老總接到敲詐電話時,都乖乖地往你卡上打了1500萬?！迸巳f財辯解說:“這不是真的!我當時也被3個人打過,差點要了命,這又怎么解釋?”王金漢說:“打你的人我們很快就抓獲了,他們承認是尤麗為了報私仇雇他們打你的。他們在公安局寫的交代你想看看嗎?”潘萬財氣咻咻地說:“尤麗這個妖精,我對她多好,她還雇人要我的命!”王金漢說:“算你聰明,你本來準備安排一場苦肉計,這下也省下了,你很好地利用了你被打的事。你告訴其他老總,說因為沒給麥克錢,所以被打了,江炳南也差點兒丟了命。有了兩個人挨打在前,老總們害怕了,都把保命錢很快打到你的幫兇麥克的賬號上。所謂麥克是誰?就是你的弟弟潘千財。這一個多星期,鷹城市幾家工行自動取款機的攝像頭可沒少攝下他的尊容。當看到這1個多億的不義之財全部到賬,潘千財終于開始打聽怎樣才能將巨款轉入國外的賬戶?！碑斅牭脚饲ж數拿謺r,潘萬財徹底絕望了。他有氣無力地說:“王局長,你是怎么發(fā)現我是主謀?”王金漢說:“你想想,一個破產的企業(yè)家,他怎么會請8個老總和9個美女到美國旅游,慶祝他所謂的躲過金融危機?你顯然是想拿這件事做誘餌,使8位老總上鉤,為你賴賬外逃籌措資金。其實,在實施這一計劃的開始,你就留下了一個不可彌補的漏洞,那就是你欠銀行2億元貸款無力償還的事實?！?/p>

潘萬財深知一切都敗露了。他伸手向王金漢要了支香煙,貪婪地吸了幾口,吐著煙霧說:“王局長,我真沒想到你的工作會做得這么細,我精心策劃的一切都讓你看得清清楚楚,我不得不服啊!我有一事相求,王局長,你一定要幫我轉告楊阿嫻:我受傷后她去看我,我故意說要給尤麗500萬氣她,目的是讓她一周內別來找我,這樣我好在一周內把其他8位老總的錢盡快弄到手,到國外定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和楊阿嫻今后的生活,但我又不能和她明說,怕她不肯而去告發(fā)我。王局長,你能幫我傳這個話嗎?”王金漢說:“沒問題。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潘萬財說:“還有,就是這件事太對不住那幾位老總了,我們差不多都是一起發(fā)的家,到最后我卻……我什么也不想說了,該怎么判就怎么判吧!”他像一條死狗一樣癱在了審訊椅上。 ■

(責編: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