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菡

在機場的咖啡廳,又見到了昕。上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已經(jīng)是4年前的事了。

我是在后臺采訪的時候見到昕和沁的。這是一場決定她們命運的演出。因為一周之后這場舞劇將在這個城市新落成的歌劇院做正式公演。而她們其中之一將會作為這場盛大舞劇的A角登場,另外一個則會淪為B角。因此,這場演出對昕和沁來說,誰是這出舞劇的A角就意味著走紅和成功。

但是舞劇的A角只能有一個。那華美的服飾、精巧的裝扮,是屬于A角的。在舞臺上,追光燈永遠只追著A角,B角只能在后臺的暗影里坐著。除非意外發(fā)生。除非A角突然遇到巨大的意外不能上場,才會輪到替補B角露臉。但是,昕和沁都非常出色,兩個人不分伯仲,表現(xiàn)都是幾乎接近完美。因此,劇團的領(lǐng)導(dǎo)很為難,直到最后一刻也沒有下定決心究竟讓哪一個人做A角。

于是他們采取了一個辦法,讓劇團的所有成員都看演出,以三場分勝負,由大家民主投票決定。這三場比賽,為了保證公平,分為上下場。上半場由昕做A角,下半場由沁做A角。在前兩場的試演中,兩個人各勝一場。因此,那晚的試演是最關(guān)鍵的一場,A角將在演出結(jié)束后誕生。

昕在上半場的表演完美無缺,臺下響起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中間休息10分鐘之后,就該輪到沁上場了。在上場的最后時刻,沁對昕說:“你幫我檢查一下,看看我還有哪里沒有準(zhǔn)備好?”昕看了看驚呼:“你怎么還沒有換舞鞋?”原來沁穿的還是練功時候的鞋,還沒有換上演出的白舞鞋。沁說:“我太緊張了,你幫我拿來好嗎?”昕拿來鞋,并且蹲下來,親自幫她穿上。

沒有想到大幕一拉開,意外就發(fā)生了。剛出場的一個跳躍完成后,沁就跌在舞臺上。大家都跑上臺去看發(fā)生了什么事。沁脫下鞋,舞鞋里居然有一枚圖釘!白舞鞋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了。沁抬起頭盯著昕,慢慢說:“是你剛才給我穿的舞鞋。”昕大聲分辯說:“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钡菦]有人相信。有人說:“不是你,會是誰呢?難道沁自己瘋了,在這么重要的演出中,自己給自己的腳上扎圖釘嗎?”

下半場的演出是由昕代替沁完成的。但是演出結(jié)束后,沒有人鼓掌。結(jié)果,3天后,沁的腳傷痊愈,在一周之后的公演中成了A角。昕在那件事后不久就離開了劇團,調(diào)到舞蹈學(xué)校做了一名老師。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正準(zhǔn)備帶領(lǐng)學(xué)生去歐洲參加演出。

喝咖啡的時候,她說:那一枚圖釘是沁自己放進去的,但是沒有人相信她。她還對我說:“不過沒有關(guān)系,因為在職場上,我們總會遇到一些釘子,或者釘在人的心里。路上的釘子,雖然扎傷了我們的腳,但是可以復(fù)原。如果釘在心里,就會永遠留在心中,成為永遠的傷。我希望沁能夠早點拔出心里的釘子,也希望這樣的釘子,她只使用一次?！?/p>

選自《中國新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