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嘉

（湖南科技學院 新聞傳播系，湖南 永州 425100）

推動社會性別平等中的男性參與
——《湖南科技學院學報》“本土·女性研究”專欄訪談錄

陳文嘉

（湖南科技學院 新聞傳播系，湖南 永州 425100）

文章將女性問題置于女人與女人、男人與男人、男人與女人之間的關系即人與人的關系問題中進行考察，尤其是兩性關系問題，考察如何合理處理好兩性關系。反映在推動性別平等的男性參與中，則是男性在此問題上的如何作為。文章無意論證男性在推動性別平等上的單方面參與，而是把男女綁定在一起進行考究，要探討的是兩性關系問題，并試圖借探討兩性關系如何重塑來重新商榷男女平等的提法是否合理，從中國傳統(tǒng)思想中涉及對兩性關系問題的看法的角度，提出“適中”、“男女合為一個整體”思想，以協(xié)調兩性關系，希望本文對性別問題的解決有所補裨。

本土女性研究；兩性關系；男女平等；適中；整體；和諧

引 言

由福特基金資助的社會性別研討會于2009年11月在成都召開，會議主題是“男性在推動性別平等中的參與”。湖南商學院女性研究中心主任駱曉戈教授曾致函《湖南科技學院學報》（下簡稱《學報》）主編張京華教授，建議參會，就雙方合辦的“本土女性研究”專欄在會上談些意見。張教授因故未能成行，但就此與筆者有數次的交流。

《學報》的本土女性研究專欄是專為“本土女性”研究者發(fā)聲的平臺，其宗旨是“對于本土的、當代的、社會底層的女性的生存狀況予以關注，并力求發(fā)出她們真實的聲音”。自2005年創(chuàng)辦至今5年，迄今為止共發(fā)表了17期，累計52篇專題論文，成果甚豐。[1]僅就學術研究層面而言，該專欄已經參與到婦女問題的解決中去了。

張教授個人對于婦女問題研究也表以關注，傾注了不少心力，也積累了些許研究成果。先后曾撰寫并發(fā)表了《中國傳統(tǒng)政治性征——以“三顧茅廬”與〈李師師外傳〉為參照》、《中國最早的愛情故事——湘妃傳說之六大文獻系統(tǒng)》，即將發(fā)表的有《〈列女傳·有虞二妃傳〉文獻源流考》、《孟子情感四階段說析論》等。

婦女問題的重要問題之一即是兩性關系問題，當下兩性的交往過程中，男女不平等現象十分突出。筆者與張教授就推動性別平等中的男性參與進行探討，對于如何維持合理的兩性關系提出自己的看法。

一 男女平等提法的再商榷

現代人的平等概念是西方制造。西方認為平等是“equality”，意為，“a situation in which people have the same rights,status,advantages”[2]，中譯為人與人之間擁有同樣權利、地位和優(yōu)勢的一種狀態(tài)，法律也以此為據，定義男女平等為“婦女在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社會的和家庭的生活等各方面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權利”。

若嚴格按照法律條文的定義執(zhí)行，實現法理上的男女平等，無疑對婦女地位的提高具有劃時代的革命性意義。因為對于男性來說，自遠古第一個男人揮舞農具耕作以來，還沒有遇到這樣一種狀態(tài)：婦女像男人一樣，與之平等享有社會上的所有資源。這種平等若遽然實現，勢必對男性造成巨大的心理沖擊，尤其是夫妻之間，女性的強勢極易令處于弱勢卻不甘“示弱”的男性產生暴力傾向。

當下，婦女的地位史上最高，雖未實現如法律定義的那樣。男性在行為與心理上也已對此作出偽善的調整。比如，社會上流行的“妻管嚴”、“怕老婆”現象，名為男性訴滿腹苦處，實為對婦女主內地位的認可、寬容、讓步，他們談及此問題時，臉上常會泛出漣漣笑容。這并不表明婦女爭得了在家庭方面的平等地位，其實男女雙方若遇到沾有根本利益性的沖突時，男性往往處于強勢。所以一夫被妻管得再嚴，一旦面臨財產分配的問題，男性即“上房揭瓦”。用人單位的老板再高呼男女平等，可一招聘人才，非職位為女性特設者，一般男性優(yōu)先。

法律具有引導性，它告訴法律治下的公民，按照法律上說的那樣去做會得到權利抑或好處。在現實面前，這種極具誘導性的理想，對于現實的要求有時是一廂情愿?，F實是，在女性獲得與男性同等的經濟地位的條件下，擁有高級經濟地位的一方是不可能給予另一方同等的政治、經濟、文化、家庭地位的。即便平等，那也是表面的、偽善的。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平等的地位只能靠提高自身的經濟實力來爭取，而不是在沒有任何經濟基礎的前提下，向法律索要并不穩(wěn)固的平等地位。

兩性關系若涉及男女平等的問題時，可以尋求訴訟來使受害的一方獲得補償，以使兩方平等。然而法律的缺陷在于，它只能保護參與訴訟方的法條上規(guī)定的權利。可社會生活的復雜程度遠非一紙條文能夠道清說明。反映在兩性關系問題上，法律上的保護，其實是兩性關系出現問題，多次協(xié)調無果后的最后底線。更多的男女不平等的現象，法律不會去主動保護，只有等到其不平等到最烈之處，方才被動出手。而這時往往卻是此問題的癌癥晚期，并非無可救藥，只是大大增加了法律訴訟的成本，于男女雙方都不利。這是法律的局限。

于是一些婦女權益保護組織建立起來了，這些組織多從事推動政府婦女權益保護立法、仲裁兩性關系糾紛、調解男女矛盾的工作，仍是在推動兩性平等的框架內使婦女獲益。這些組織發(fā)揮的主動作用，足以彌補法律的局限，也確實解決了很多兩性關系問題。然而它的局限也是很明顯的，即，這些組織解決的問題多屬于累積起來的個案，難以撼動整個兩性關系存在的弊端。即便意識到通過立法可以影響全局，法律的局限又會令這些努力大打折扣。

以上表明，在當下，法律定義上的“男女平等”的實施，無論在法律上還是現實上都遇到了難以沖破的瓶頸，男女平等問題的解決處于一個現實調解與法律干預相互拉鋸的膠著狀態(tài)。

回顧歷史，婦女追求男女平等是從追求自由開始的。濫觴于近代的中國婦女解放運動，作為反封建斗爭的武器被使用，尤以五四前后為盛。時人借新文化運動的猛烈發(fā)展，痛斥“封建”禮教綱常束縛婦女個性，極力倡導女性沖出三從四德的束縛，邁向自由。上個世紀30年代，經過前期社會運動的激蕩，婦女追求到了夢寐以求的自由。她們沖出“封建”家庭，進入市場化程度很高的大都市，比如上海，她們中的一些人擁有了戀愛、婚姻、教育，以及從事任何職業(yè)的自由，其中也不乏參政的女性。但同時部分女性也追求到了淪為妓女、女仆以及從事繁重勞動的女工的自由，這使男性獲益良多。及至建國之后，執(zhí)政黨更以國家政權的名義提倡婦女解放。于是婦女地位空前提高，大量婦女參加勞動，參加社會主義建設?！皨D女能頂半邊天”，婦女獲得了更高層次的平等。這種平等解放了婦女，毋寧說解放了大量勞動力，雖然在當時是必要的，但參加許多繁重的工程建設，比照男女生理的差異，女性受之摧殘顯然甚于男性。平等卻不公平。改革開放使婦女重享新的自由，婦女再次在市場化的浪潮中洗禮、滌蕩，社會上再次出現如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上海一樣的婦女問題：婦女公開半公開的從事按摩、賣淫等性服務工作，90后少女性性觀念過于隨意、中學女學生暴力等。

由以上可知，婦女解放運動引入女性自由、男女平等，來解決婦女問題，首先令婦女從男人身邊、家庭內部獲得了自由。由于突然獲得自由，婦女可為自己做主，一部分女性獲得了有尊嚴的平等地位，能為自己創(chuàng)造財富，與男人們比肩相爭，而另一部分女性短期內并無一個明確的人生規(guī)劃，便在男人們的引導下嘗試為男性服務的工作。名義上的女性自由實際上以男女平等的名義仍置多數女性于男性的利用之下，女性仍然是男性的附庸。這顯然有違于提倡男女平等的初衷。

筆者認為，提倡婦女解放，男女平等，實際上要改變的是婦女無權、受壓迫、受歧視的現狀，從而建立起合理的兩性關系。男女平等只是方法之一。然而由于該方法在操作過程中，遇到法律上干預與現實調解之間的矛盾，且其引發(fā)的弊端足以令男女不平等，筆者以為尋找新的方法，建立起更加合理的兩性關系。

二 “適中”、“男女合為一個整體”思想適宜維持兩性關系

中國博大精深的傳統(tǒng)文化，足以供我們吸取有益的因素，來解決當下的婦女問題。筆者以為傳統(tǒng)的“適中”思想，“男女合為一個整體思想”有裨于建立起合理、協(xié)調的兩性關系。

古人以為，“適中”即隨適而中，隨時隨地都適合。大家都適合，才是中，彼此按各自的能力分工合作，不追求完全平等。譬如某工廠對工人分配工作時間，就必須考慮到男女生理上的不同特點，依據各自的能力高低，來制定最優(yōu)的時間量，這個時間量必須是男女都適合的，能達到最高的工作效率。“適中”思想應用于兩性關系，即男女無論處于何種地位、擁有何種權利，兩性適合就中。

但怎樣才“適中”呢？或者怎樣才能令男女發(fā)揮自己的所長，處于一個恰如其分的位置呢？譬如一條彎曲的河流，忽寬忽窄，深淺不一，主流與支流的流向不一，若找一個定點作為“中”點，中點必須寬窄適中，深淺適中，其位置必須處于主流與支流的流向之“中”，距離相等的位置，那么將很難找出。

既然“中點”難以找出，筆者以為可暫定一個標準，即以男女都適合（這種適合的具體標準可跨學科制定，如跨生物學、物理學、人類學等）為標準，可以判定兩性關系是否合理。

然而若按“適中”思想來建立兩性關系，是否會墮入“男尊女卑”、“重男輕女”的怪圈中去呢？所謂“重男輕女”、“男尊女卑”即是重視男性，看輕女性，重視男性的權利，限制女性發(fā)展才能的機會。此觀念根深于中國下層勞動人民中，比如農民多認為，女孩自生下來的那一天起，不會是自家的，她注定是別人家的孩子。因為女孩終究是要嫁人的，“嫁出去的人如潑出去的水”，她創(chuàng)造的財富必歸夫家所有。故相對于承擔傳宗接代重任的男性來說，從經濟上考量，養(yǎng)育女性不如男性那么劃算。再加上，中國的傳統(tǒng)社會里，男性占有的政治經濟文化資源比女性多得多，所以對眾多家庭來說，“重男輕女”、“男尊女卑”是個很自然的選擇。“重男輕女、男尊女卑”觀念顯然于女性有害。適中思想要建立起合理的兩性關系，也就必須突破這一桎梏。具體方法是，在現代社會的條件下，用科學的比較方法，結合倫理關系，令男女雙方處于一個適合的位置上，其占有的政治經濟文化資源必須與自己的能力、生理特點相協(xié)調。在這一位置上，女性獲得應有的地位，這一地位是其獲得尊重的先決條件。男性也獲得與其能力相當的社會資源，其地位與女性相比并無高下之別，只有公允與不公允之分。一言蔽之，適中思想指導下建立起來的兩性關系，絕不會令男女雙方產生“不平等”的念頭。

中國人還講究整體性，即便在關于自然人的概念認知中亦是如此。古人的觀念中，并無一個沒有性別、抽象的人。人都是附加在女性與男性的特性之中出現的，只有當男性與女性合為一個整體時，方稱之為“人”、自然人，比如人首蛇身的伏羲女媧，就是合于同一個蛇身之上。而西方認為的人，首先是作為男人的亞當，其次才是夏娃——一個從亞當身體里分離出來的女人，西方講究分離性。

《易經》中有一個否卦，卦象是“坤下乾上”，坤為地，象陰，可代表女，乾為陽，可代表男。此卦象意為天高地卑、陰下陽上，男上女下。以今人之意度之，天上地下，男上女下，似并未有不妥之處。而古人認為，天上地下，陰下陽上，陰之氣下沉，陽之氣上升，陰陽相背，男女分離，越來越遠，此為最惡最兇之卦。相應的泰卦卦象為“乾下坤上”，卦意可解為天下地上，陽下陰上、男下女上，顯然與現代人自以為的古人思維模式相杵。實際上，古人認為男下女上，陽下陰上，陽勢往上，陰勢往下，二者趨于接近，最后合為一個整體。此為最善最吉之卦。

由上述可知，中國人講究陰陽不離，男女不離，男女相互依存、相輔相成。雙方之中若有任何一方排擠掉另一方使之分離出去，兩方都將不存在。

反映在家庭中，則是家庭成員的代代疊加、大小家庭的不相分離，所有家庭成員為一個大家庭共同服務。比如古人四口之家的家庭畫（即全家福），大多如此布局：父母親坐在一起，兒子與妻子分立父親與母親兩旁，兒子與妻子并未站在一起。這表明，兒子盡管有了家庭，但兒子仍必須服侍父親，妻子必須服侍母親，兩代家庭住在一起，合為一個整體，兒子的家庭必須服務于兩代家庭組合起來的大家庭。

中國人視男女合為一個整體為維持兩性關系的最佳方式，并無男女平等與否的概念。提倡男女平等實際上仍是以女性與男性的對立為前提的，因為若要考究平等與否，至少要拿兩方來比較，男女平等就是把本可“合為一個整體”的男女分開來進行比較，一旦認為兩方中的任何一方不平等，那么一方就起了斗爭之心，與得利一方爭得相等或超出的利益。這就是女權主義或男權主義潛在邏輯。試想男女若一直這樣紛爭下去，勢必造成一個惡的循環(huán)，最終兩敗俱傷。

在“男女合為一個整體”的思想里，男女并不視對方為“另一方”，而是將對方視為自己存在的先天條件，“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男女相敬如賓，命運相系，休戚與共，這種思想指導下建立起來的兩性關系（尤其是在家庭中），男女雙方并無利益上的分配關系，更沒有利益相爭的觀念。它并非抹殺男女個性，更不是男性統(tǒng)治女性，或者女性統(tǒng)治男性。任何一方完全的強勢都是非常態(tài)的。常態(tài)的應是，男女雙方因生理以及知識、能力水平的差異各自在社會分工中尋找到應有的位置，各司其職，發(fā)揮應有的作用，并找到合為一個整體的共同點，盡管有差異，但可以和而不同，最終趨于和諧。如此，兩者的根本利益沖突也被消除，提倡男女平等的立論基礎也將不復存在，因男女平等現象造成的男女不平等也會緩解乃至消失，最終婦女問題恐怕難以成為一個社會問題。

三 結 語

提倡男女平等并沒有真正解決婦女問題，即便男性參與推動也然。無論用什么方法，真正使男女雙方獲益才是正道。中國古時的“適中”思想，“男女合為一個整體”思想，其終極目標指向一個“和”字。兩性關系和諧，應成為當下和諧社會建設的題中之義。而道德觀念的重塑，恐怕還要從中華文明的根部繼續(xù)找尋，使之盡可能地與婦女權益保護相協(xié)調，從而使男人們女人們以一種恰當的方式接受對方的存在，與之和諧相處。這恐怕才是真正的“男女平等”。

[1]駱曉戈,張京華.湖南商學院女性研究中心合辦欄目:本土·女性研究[J].湖南科技學院學報,2005-2009.

[2]英國培生教育出版有限公司.朗文字典[Z].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4.

（責任編校：燕廉奚）

G237.5

A

1673-2219（2010）02-0045-03

2009－10－15

陳文嘉（1988－），男，湖南株洲人，湖南科技學院新聞傳播系2006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