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羊子

一支筆,兩杯酒,三行詩,千滴淚,萬種柔情;

素玉胚,青花瓷,盈水淺,舞正酣,裙裾飛揚。

面對這素白玉胚懷著莫名的悸動,當我提筆凝視那圣潔的氣息時思緒隨風飄散。玉胚,一如你的素面無華,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而側(cè)鋒卻刻出一朵玄青色的牡丹,懷念起了回眸一顧的瞬間盈盈淺笑如還未開放的花苞一樣含蓄而美麗。

瓶身著色,一如你初裝。淡雅的氤氳之氣,如霧如露一如仙塵。冉冉升起的檀香,喚起我無限的遐想。

將這一瞬間定格:人間四月籠煙雨,江南清明多惆悵。禪曰:以朦朧之眼觀朦朧世界,就可以看到許多超出世間之外的東西。裊裊煙霧與冉冉檀香的重合是朦朧,迷離的眼神和飄飛的思緒亦朦朧。于是,我看到了超脫于萬物之外的美,那種感覺稍瞬即縱,或許是去到了我再也去不了的地方。

此時的我才明白,真正的美只是一種感覺。亦如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閉上眼,用心去體會自己逝去的記憶,用指尖去觸摸已消退的感覺。

沉醉……

許久,都不曾回醒……

細雨飄,清風搖。是誰在那燒窯邊經(jīng)千年的等待?素白玉胚中折射圣潔如遠山的眉黛,不染一絲塵埃;又如弦月一彎獨對幽靜神秘的月宮玉蟾。依稀裙裾飛揚,是那玉人長袖舞當空嗎?卻又有誰能知道,那砍伐千年的人與樹,雖容顏往事未改,卻早已枯木悄無言。

幽幽魂歸,便忍不住翻轉(zhuǎn)這青花玉瓷,背面竟是一幅古典傳統(tǒng)的仕女畫卷。天然瑰麗,楚楚動人,在微風中婀娜搖曳。那微抬的纖長玉指似是想要叩響同樣絕世的青花素瓷。而我卻仿佛已然聽見天盡處傳來的天籟之音,早已古井無波的靈魂深處似乎撥響了那根脆弱的心之弦。

易被忽略的瓶底,被我溫柔而仔細地撫摸。那臨摹的古隸書,如天馬行空透著神俊和飄逸。

玄青色的刻花影照著玄青色的天空,驟雨依稀,而早已清風滿樓,煙雨未起。獨倚江南小樓,舉杯對這青蒙天空孤酌小飲,而心中那份孤獨和惆悵,只有對面空位上的一杯清酒和靈魂深處的兩行濁淚才知道。

窗上掛起的窗簾終于惹來了驟雨,看著匆匆離去的行人,心中惆悵更增幾分傷感,只因一句: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當年攜手掛起的門環(huán),如今也如素玉胚一般著上一層刺眼的銅綠。舉頭問青天:當我再次路過江南小鎮(zhèn)的時候,還會遇見你嗎?

當年攜手共種的桃花,早已花零葉散。在最后一瓣桃花飄落的地方,我小心掘起攜手埋下的青花白玉瓷。細心地清洗撫摸后才發(fā)現(xiàn):為你而畫的牡丹依然醇香如酒;而你為我畫的仕女圖,不知何時起漸漸淡去,在出土瞬間悄然消逝不見。

只留下一只青花玉瓷,裝載我一生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