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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無坑不陣”,而“軍事生活的縮影”才是兵馬俑表現(xiàn)的本意
——關于秦俑坑屬性和作用爭論的話題

2010-01-10 00:38:06王學理
長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0年4期
關鍵詞:秦俑戰(zhàn)車

王學理

(陜西省考古研究院秦漢研究室,陜西西安 710054)

并非“無坑不陣”,而“軍事生活的縮影”才是兵馬俑表現(xiàn)的本意
——關于秦俑坑屬性和作用爭論的話題

王學理

(陜西省考古研究院秦漢研究室,陜西西安 710054)

為厘清秦俑坑的屬性和作用,通過文獻考證和實地考察后認為,目前學界在秦俑作用方面盛行的6種方法皆不可取,秦俑坑應是最具代表性的秦軍事生活的縮影:其中1號坑不是“圓”也不是“疏”,而是矩陣;2號坑不是“前角后犄的曲形陣”,而是兵營的暫駐形式;4號坑并非后勤部隊的“左追蓐”,而表現(xiàn)的是列隊接戰(zhàn)的一瞬間。

秦朝;秦俑坑;軍事生活;縮影

秦始皇陵東側的兵馬俑面世已經35年,盡管社會上的熱議不斷,而考古學術界并無回應。秦俑博物館在30年間也曾開過7次學術研討會,對一些重大的基本問題雖有觸及卻無研討。秦俑坑的屬性和作用問題,即是其中之一。本文旨在對此提出一些個人見解,以求教于方家。

一、舊論題再提的緣起

截止目前,關于秦俑的作用有幾種代表性的說法。第一種:守京城的宿衛(wèi)軍(又說是“御林軍”)。第二種:象征秦始皇東巡的衛(wèi)隊。第三種:軍隊送葬的俑群。第四種:表彰統(tǒng)一全國軍功所樹立紀念碑式的“封”。另外,還出現(xiàn)過2種見解。一個是江蘇省國土局的建筑學者陳景元先生,他認為秦兵馬俑坑的主人不是秦始皇,而是宣太后[1-3];另一個是陜西師范大學副教授劉九生先生,他認為秦俑不是兵馬俑,而是“秦始皇陵近臣侍衛(wèi)郎官俑”[4]。

前4種提法出自一些歷史學者和個別考古學者,但都是“各說各話”,從來沒有商榷文字。后2種見解被稱作“另類”,它們迎合了社會上某些“逆反情緒”、“獵奇心態(tài)”的口味,再加之是借助新聞媒體和召開學界名人“座談會”贊頌的力量,反響強烈,熱鬧異常,竟能掀起軒然大波!至于陜西學界內部的“名利糾葛”導致一些正面看法孤掌難鳴,當然不會有力量,更不可能引起什么轟動了[5]。

“兵馬俑坑的主人是宣太后”說和根本否定兵馬俑的“郎系統(tǒng)”說,都是脫題的論斷,當然不應看作“出之有據,言之成理”的學術觀點。因為前者具有濃重的感情色彩,必然導致了科學的論斷。而后者取材片面,有違常識,和學術新論不可同日而語。但他們都有2個共同點:一是稱自己研究了“幾十年”;二是旁征博引“古文獻”。大家知道:幾十年的所謂“研究”,并不能同“正確結論”畫等號。如果思維方式不對頭,那個“用功”、“鉆研”只能是“白下苦”;文獻征引再多,如果同考古實際脫鉤,不但會陷入主觀臆測式的游戲,而且“學識淵博”也成了空中樓閣。鑒于以上2種說法的特殊情況,考古學術界沒有人愿意介入。那么,河南安陽西高穴大墓的發(fā)掘,引來真假曹操墓的社會大辯論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同樣,秦俑研究也絕不會像一些大學教授斷言的:“劉九生的新觀點能推動兵馬俑的研究,推動秦漢史甚至中國古代史的研究!”

二、質疑諸說與否定“三軍”論

“宿衛(wèi)軍”、“東巡衛(wèi)隊”、“送葬”和“封”之說,涉及到秦俑的性質和作用。雖然各自持理,但均不能自圓其說。其中“宿衛(wèi)軍”一說因為出自秦俑博物館的學者,其影響蓋過其他。但這絕不“代表陜西”,也不是什么“主流認識”。不論怎么說,這4種看法畢竟還是史學與考古學者的見解,有著討論的基礎。因此,我愿意重申自己的意見:

第一,從某種意義上說,陵墓這種“地下王國”的形式是“地上王國”現(xiàn)實的反映。但是,陵墓制度畢竟不同于京都的建制。況且在中國早期,君主墓葬區(qū)還屬于都城的組成部分。陵園即使有城,也并不等于是對都城作簡單的模擬。盡管后者對前者也許有所借鑒,但各有自己的發(fā)展序列,因此我們絕不可把二者混為一談。像秦都雍(在鳳翔縣)有城,城內外有宮殿。但14座諸公大墓各成陵園,自內而外有三重壕溝圍繞,可見其“城”與“墓”并不等同;秦都咸陽,地跨渭河南北,是個只有宮城而并無大郭、又呈散點布局的首都,更談不上有什么“重城”。秦“東陵”(在臨潼區(qū)斜口街道辦)有4座陵園,各有壕溝,彼此不相屬。秦始皇陵墓之外,由溝變城,形成內外兩重。同樣表明:從“秦東陵”到“始皇陵”,都和秦都咸陽并不存在相似之處。若要說秦俑是“守京城的宿衛(wèi)軍”,那我們看到在陵城之東1 500米處獨設一組秦俑4個坑,為什么在其他三面沒有呢?解釋者說是因為“威脅來自東方”,這豈非有違城池守備的部署原則?未免把城市攻守的軍事斗爭簡單化了。因此,秦俑作為“守京城的宿衛(wèi)軍”一說是不能使人信服的。

第二,固然秦俑大部分面向東方,但這未必同秦始皇的東巡有聯(lián)系。因此,“秦始皇東巡衛(wèi)隊象征”之說純屬猜測之想。

第三,盡管有文獻記載說,西漢的霍去病、霍光、金日磾、張安世、王鳳等人死葬時,皇帝曾派軍隊為其送葬。但這是活人(軍隊)送死人,和秦俑、楊家灣漢俑群的設置絕然不同。因為后者是被動的,連本身都屬于從葬之物,并不存在“主動”的條件。如果要把這些偶物也都當作“送葬的部隊”的話,那么秦始皇陵園的“馬廄坑”、“百戲俑坑”、“珍禽異獸坑”、“甲庫坑”、“銅車馬坑”、“祭祀坑”等等,是否也是“送葬”的?可見,在駁雜的內容中任意選擇一種作解,就難免帶上隨意性了。

第四,“封”是標志,開始是使用在墳墓上的?!兑住は缔o》有“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樹不封”的話。這是指把人埋入土中之后,既不立標識(“樹”),也不堆冢(“封”),目的是封藏起來,不為人知(“不欲著明”)?!抖Y記·樂記》有“封比干之墓”的記載,那是對墓上培土?!蹲髠鳌酚浨啬鹿皾臃僦?封殽尸而還”。那是因為在秦晉的“淆之戰(zhàn)”中,秦的將士暴尸郊野,秦君才有作標記的舉動。那么,秦始皇如果是為了“表彰統(tǒng)一全國軍功而所樹紀念碑”的話,為什么要放入地下封藏起來而使之不顯呢?顯然,這同他的性格是不吻合的。因為秦始皇在統(tǒng)一全國之后,曾“收天下兵,聚之咸陽,銷以為鐘鐻”,其本身就含有化干戈為玉帛的宣傳作用;還把“重各千石”、“坐高三丈”的12個金光閃閃的大銅人(每個重合30.75噸、高度合7.26米)樹立在朝宮前,威風凜凜。如果把“藏之地下”同“放在宮前”這兩者相比較,后者算不算真正意義上的“紀念碑”?還有,秦始皇5次出巡,有7次刻石,“頌秦德,明得意”(《史記·秦始皇本紀》),這比之于地下之“封”,其“表彰統(tǒng)一全國之功”的作用豈不更為明顯?退一步講,盡管秦俑身上有印戳及刻文,但除去工匠的名字和編號外,并沒有片言只語的頌辭。對這7 000左右尊陶俑獨置于地下,固然可以起到“封”的作用,但不為地上人知所,顯然同秦始皇“明其得封”(《漢書·郊祀志》)的用意沒有半點相近之處!由此可見,“封”畢竟是有著確定的含義,所以“以俑為封”之論同樣是難以成立的。

秦俑既不具備前此學者們的所謂作用,那真正的作用何在?秦俑又是干什么的呢?我以為沒有什么作用,什么也沒有干。秦俑既不是為秦始皇干些什么(如前例),秦始皇也沒有要秦俑干些什么(因為群雄既滅、城無可守、戍邊遙遠)。而是按秦始皇當年的意愿,以俑為軍,用“陳兵”的形式表現(xiàn)秦的軍事生活,便于在陰間世界看到它們。過去有人說:秦俑顯示了秦人的“兵強馬壯”,這話對死去的秦始皇來說,是可以成立的。從陵園制度著眼,其內容廣博,大約包括了陵墓結構的等級制約束(陵墓的形式與大小、棺槨的重數、隨葬品的多寡等),陵園的布局(防衛(wèi)和界限的城垣或圍溝、包括陵管人員之園寺吏舍在內的地面建筑主次及其位置、陪葬墓與從葬坑的區(qū)劃等),供祭祀的禮制性設施(如寢殿、便殿、食官等),……那么,秦俑坑在類別上和陵園里所有的御府坑、從葬坑一樣,都是“外藏槨”(即以“槨”——“坑”為單位,藏有物品),統(tǒng)統(tǒng)屬于秦始皇的外藏系統(tǒng)(同死者棺槨及隨身物的“正藏槨”相區(qū)別)。

陰間生活是現(xiàn)實生活的反映,正如馬克思在《摩爾根<古代社會>一書摘要》中說的那樣:“生前認為最珍貴的物品,都與已死的占有者一起殉葬到墳墓中,以便他在幽冥中能繼續(xù)使用?!鼻厥蓟噬凹韧婈牻Y下不解之緣,便設想以俑代人,埋入地下,并不是用以征伐、戍守,而是再現(xiàn)秦人整肅壯大的軍容。那么,以什么形式“再現(xiàn)”呢?史書上沒有記載,我們就只能依據考古發(fā)掘的資料給予定性了。

秦俑群的性質是什么?較多的學者把其“性質”與“作用”混為一體。對此,涉及的人極少,但在政治定勢的“造神”活動中,習慣于聽命的人們似乎承認了這“定一尊”的結論。

秦俑一組共計4個坑(圖1),其中第3號坑屬于“軍幕”性質的看法(圖2),為多數學者所接受,但也有個別學者提出屬于“軍社”(“軍伍社宗”)的看法。還有一些學者認為“4號坑”并不存在,只是個天然的土坑。

在承認秦俑4個坑共存的前提下,對第1、2、4號坑的屬性問題,有2位學者以表現(xiàn)“三軍”的共同主張下又提出了大相徑庭的觀點。其中一位堅持此3個坑分別代表著右軍(1號坑)、左軍(2號坑)、中軍(4號坑);另一位則以為3個坑分別屬于主軍(1號坑)、佐軍(2號坑)和后勤部隊(4號坑)。我以為,無論屬于哪一個“三軍”之說,都存在大有商榷之處。因為秦俑諸坑中,4號坑未放置兵馬俑,“主帥所在”的“中軍”還僅限于推測。但發(fā)掘過的1、2號坑和“三軍”中的“右軍”、“左軍”并無類同之處。而且“三軍”倡導者也并沒有給出左、中、右“三軍”區(qū)別的標志與根據,孤立地談“陣”的結果是,既弄得“無坑不陣”(即既主張3號坑是“幕”,又說是“陣”,竟使4個坑全都成了“陣”),又弄得坑中無處不“陣”(如說2號坑是“陣”,卻又把它構成的4個單元也說成是“陣”)。用“大陣包小陣,大營包小營,偶落鉤連,折曲相對”這一泛語硬是套出“曲尺形方陣”來,就弄得人一頭霧水。

“陣說”一出,在追風的新聞媒體鼓噪下,在社會上掀起“無人不談陣”的熱議。一時間“軍陣”成了秦俑最時髦的代名詞,嘴上只要掛上“陣”似乎自己的知識品位也髙了一等。說實在話,談“陣”者未必對“陣”有真切的了解。當然,這也不奇怪。因為兩軍對戰(zhàn)的本身就是一場軍事指揮藝術的博弈,要讓一般人說清其中的奧妙就很難。再加之長時期以來受小說上“布陣”、“對陣”、“變陣”、“破陣”和陣形演化的影響,弄得眼花繚亂,不由得就產生了一種高深莫測的神秘感。那么,現(xiàn)在出自秦俑名人的“引論”、官長的推介,一般人就難免不跟風。盡管20年前,我對籠統(tǒng)的“陣說”提出了質疑,發(fā)表《一幅秦代的陳兵圖——論秦俑坑的性質及其編成》[6]一文,也得到相關方面的肯定①秦漢陵墓設置從葬坑的見有秦東陵、秦始皇陵園、漢“萬年陵”、“南陵”、“陽陵”、竇皇后陵、茂陵、平陵、杜陵等;全國已發(fā)掘漢代諸侯王陵及王后墓43座,但發(fā)現(xiàn)設置從葬坑的僅是其中的一部分,僅見山東章丘市棗園鎮(zhèn)洛莊漢墓、山東臨淄大武鄉(xiāng)窩托村漢墓、江蘇徐州獅子山楚王陵、山東章丘市圣井鎮(zhèn)危山漢墓、河南永城芒碭山西漢梁王墓地等;列侯及宗親墓,設置從葬坑者見有:陜西咸陽安陵陪葬墓、楊家灣絳侯周勃(或說周亞夫)墓、狼家溝長陵陪葬墓、陽陵九號陪葬墓、茂陵陽信長公主陪葬墓、邢臺漢曲煬侯劉遷墓等。把從葬坑聯(lián)系起來,作為葬儀制度,研究其興亡的論文,僅見王學理《論秦漢陵墓的從葬之制》一文,載《王學理秦漢考古文選》,三秦出版社,2008年。。但“四坑成三軍”的說法在久而久之的“獨彈”中,竟成了覆蓋學術見解的權威。長期以來,誤導影響所及,至今的影視媒體仍在把人們陷于朦朧之中!

在《秦始皇陵研究》[7]一書中,我以為秦俑坑之設,絕不是建陵之初的規(guī)劃。那是在統(tǒng)一戰(zhàn)爭取得決定性勝利之時,秦始皇才冒出來的想法。想到即將付諸實施,但是按秦軍官兵形象塑造出來的俑群應該根據什么樣的原則投入到不同形狀的坑里去呢?總不該是烏合之眾的隨意性擺放吧!表現(xiàn)秦軍軍事生活,應該是確定了的主題。請注意,我這里說的是“軍事生活”,而不是“軍事”。因為它的范圍相對地要小而又具體,并不包括理論、戰(zhàn)略、戰(zhàn)術、命將、兵書,等等。以軍事生活而言,其內容也甚多,是命將授鉞?是告廟獻俘?是進軍奔襲?是某一廝殺的戰(zhàn)斗場面?還是在邊防“萃險增壘”(《孫臏兵法·威王問》)?……等等??梢?擺法甚多,但起碼不是“四坑皆陣”的唯一方法。因為那樣顯得單調乏味,又表現(xiàn)不出秦軍軍事生活內容的特點。于是,便采取了“陳兵”這一最能代表秦軍軍事生活和軍容的形式。以“陣”(1號坑)、“營”(2號坑)、“戰(zhàn)”(4號坑)和“幕”(3號坑)4種形式展示,這可以說是多種方案中最佳的一種選擇。所以我以為,秦俑坑的俑群不是“為秦始皇在做什么”,也不是做給活著的后人看的,而是表現(xiàn)秦始皇在陰間世界生活中仍然擁有的那一部分——軍隊。那么,秦俑坑既是最具代表性軍事生活的縮影,稱其為“一幅秦代的陳兵圖”總該是說得過去的吧?

三、秦俑1號坑——不是“圓”,也不是“疏”,而是矩陣

所謂“陣”,實際上是指武裝了的軍事組織,為了取勝敵人,把戰(zhàn)斗員按照一定的形式編列成進可以攻退可以守、既能分散又便于收攏的戰(zhàn)斗集體。這種臨戰(zhàn)隊形,就稱之為“陣”。由于“陣”是伴隨戰(zhàn)爭而產生的一種組織藝術,又隨戰(zhàn)爭實踐而發(fā)展成變化無窮的多種形式,遂成為古今中外軍事家需要熟諳并探研的一門學問,通常人們也就管這種布陣的方法為“陣法”。

縱觀“陣”的構成,它必須具備交戰(zhàn)、追擊、退卻等基本功能。具體而言,它可以分為5種功能。(1)進攻性:對戰(zhàn)、追擊、奔馳、突襲等;(2)防衛(wèi)性:守戰(zhàn)、掩護、警戒等;(3)應變性:隨戰(zhàn)場情況變化而作多種機動轉換,做到“五陣相應”;(4)凝聚性:收攏等;(5)疏散性:展開、分散、退卻時的掩護(殿)等。

古來陣名繁多,但實際上陣形不外乎方、圓、曲、直、銳5種(《李靖問對》)。如果從“陣”的含義、陣形變換關系出發(fā),結合秦俑1號坑的形狀、結構、文物布局等,綜合研究后就會發(fā)現(xiàn)它是完成了布陣程序的“矩陣”形式。

第一,1號坑是個異常規(guī)正的長方形(圖3)??娱L210米,寬62米,其中裝備的陶質武士俑和戰(zhàn)車也隨之帶有對稱性??拥臇|西兩端各有3排武士俑構成矩陣(即方陣)的“前列”和“后列”,南北兩側各有一排武士俑構成陣的兩“旁”。這些面朝四方坑壁的俑群,從而形成了“陣表”。而中間以第6過為中軸線的那些面東的車卒,即是“陣中”(可稱“陣體”或“陣本”)。那么,1號坑有以弩兵為“表”、步車協(xié)同為“里”的矩形隊列,不正是《李靖問對》中“方所以矩其步”的具體化嗎?

圖3 1號坑兵馬俑布置示意

第二,因為“陣中”的車馬和武士俑全是面東,陣表的前后及兩側的武士俑面向外,顯示了整個俑群具備著鋒、翼、衛(wèi)、本幾個方陣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1號坑東端有3列作橫隊隊形的立俑,每列68個,共計204個。他們中除了3尊戴長冠的甲俑外;其余的身著戰(zhàn)袍,腿扎行縢,足登淺屨(有帶鞋)或履(無帶鞋),免胄束發(fā),手執(zhí)弓箭,顯然是“善發(fā)強弩,遠而必中”的摧鋒之士(諸葛亮《新書》)。這反映了秦軍是一支攻擊型的部隊,其戰(zhàn)法必定是先以萬箭齊發(fā),使敵軍“絕行亂陣”(《尉繚子·兵教上》),后續(xù)部隊再源源沖擊,擒敵殺將。在前鋒部隊之后,緊跟的是38路縱隊的“本甲”部隊。他們身著鎧甲,免胄或戴幘,護腿以膝縛、脛衣或跗注,手執(zhí)戟、鈹、矛、戈等長兵器,顯然是些“跿跔科頭,貫頤奮戟”善于白刃格斗的“虎摯之士”(《戰(zhàn)國策·韓策》)。全坑有俑、馬近乎6 000,這部分的數量最多,車馬同徒卒相間,約占全坑總數的85.6%,而且在一些特定位置的戰(zhàn)車上站有握劍的指揮者,從而組成軍隊的主體。這種有“鋒”有“后”的安排,完全符合陣的要求,如同一把利劍之有“鋒”有“莖”一樣,“相信不動,敵人必走”(《孫臏兵法·勢備》)。這從總體上不但真實地再現(xiàn)了秦國作戰(zhàn)時“強弩在前,錟戈在后”(《史記·蘇秦列傳》)的武器配備原則,也體現(xiàn)了方陣部署兵力時要“末甲(指前鋒部隊)勁,本甲(指陣中部隊)不斷”的氣勢。

在俑群南北兩旁的武士俑多穿鎧甲,手里拿的兵器無一例外是遠射程武器的強弩,而且面向軍陣兩側,這就是方陣的兩翼。位于俑群后部,即1號坑的西端,面西的3排俑作橫隊排列,這就是方陣的衛(wèi)部。兩“翼”和“衛(wèi)”的作用在于防備敵人攔路截擊或包抄后路,以保障自己軍隊的戰(zhàn)斗行動,完全服從著“保存自己,消滅敵人”的戰(zhàn)略目的。

第三,《孫臏兵法·十陣》在描述“鉤行之陣”的格局時說:“前列必方,左右之和必鉤。三聲既全,五彩必具備,……無前無后,……”。左右兩“和”在矩陣中稱之為“左盂”、“右盂”,晉、宋人稱其曰“左甄”、“右甄”,均指軍陣的兩翼。鉤,具有迂回、曲折、勾連的意思。1號坑軍陣俑群的鋒部,橫列整齊。兩翼向東延伸,又有6尊俑包在“鋒”之兩端(“衛(wèi)”部的情況也大概如此),這正是“前列必方,左右之和必鉤”的形象。一旦對陣破敵,就會形成包抄。后衛(wèi)俑群的排列同前鋒俑群一樣,相當地齊正,可說是“無前無后”的裝置,也正是適應了“回軍轉陣,以前為后,以后為前”(《軍志》)的需要。雖然在坑內未發(fā)現(xiàn)旗旆,但作為軍事指揮系統(tǒng)的鐘和鼓多有出土,當是陣形完整的又一證據。

正因為“鉤行之陣”的“前列必方”、“無前無后”,就表明這種陣形的本體仍然是一個巨大的方陣。而秦俑1號坑的長方形結構,無疑就是一個巨型的矩陣。它確確實實地具備了進攻、防衛(wèi)、應變、凝聚、疏散的一些戰(zhàn)術性能。

通過對秦俑1號坑的剖析,除確認鋒、翼、衛(wèi)、本這幾個陣的基本要素之外,我們還看到陣體在布置上有“兵力部署上的對稱性”(10道“承重墻”隔成東西向的11道“過洞”,以第6過洞為中軸線,使武士俑和車馬向兩側對稱排開。而且內部的“作戰(zhàn)單位”和各兵種的位置幾乎都具有對稱性)、“行列的規(guī)正性”(陣體在步兵同戰(zhàn)車的關系上,除過橫向的對稱排列外,縱向的則作間隔排列。盡管每輛戰(zhàn)車后的步兵數多寡不一,但前后安置得相當整齊的)和“總體上的統(tǒng)一性”(陣形嚴正,俑與馬的高矮、戰(zhàn)車的大小相差無幾,而且姿態(tài)神情也幾乎都是相同)這3個特點,從而堅定1號坑確實屬于“矩陣”的這一判斷。

現(xiàn)在,我們來探討一下矩陣在戰(zhàn)斗中的運用,以便進一步認識秦俑編成的認識基礎及其意義。

第一,矩陣編列,正顯示出“陣表堅利、陣體雄壯”的布陣思想。秦俑矩陣之“表”,由前鋒、兩翼和后衛(wèi)組成。1號坑東端的“前鋒部隊”是3行穿戰(zhàn)袍、扎行縢、登淺屨(或“履”)、持弓弩的“袍俑”(輕裝部隊)作橫隊排列。其中只有著戰(zhàn)袍、擐鎧甲、執(zhí)長兵器的下級軍吏“甲俑”3個,可能就是管理這部分隊伍的“發(fā)弩嗇夫”。前鋒俑數為204個。后衛(wèi)部經探測,大概也是這一狀況,只是俑向面西而已。左右翼部隊俑分別面向南北。其中有輕裝,更多的是重裝,但無一例外地是執(zhí)弓弩。雖然每一翼的俑只有1行,但這只能看做是象征而已。

1號坑陣體部分,是個浩浩蕩蕩的武裝力量。有38列縱隊,武士俑數有5 000左右,約占全坑總數的85.6%。其中擐甲的重裝步兵俑手執(zhí)格斗的長兵器,成群的單獨編列,或簇擁戰(zhàn)車。各級軍吏俑按單元、成系統(tǒng)實施指揮。

戰(zhàn)國杰出的軍事家孫臏總愛用“劍”來比喻“陣”。他以“末”之勁銳、“刃”之鋒利、“本”之鴻深為例,可以說是很形象而又寓意頗深的。秦俑矩陣在武器配備上采用“強弩在前,錟戈在后”的安排,可見,其“表”正合于劍刃的要求,“陣體”又同“劍本”牢固的結構相吻合,確與戰(zhàn)國時期的戰(zhàn)術思想相一致。它不但反映秦的軍事具有進攻性和決斗性的特質,而且同春秋時期大排面的車陣戰(zhàn)不同。這就是建制步兵已成為軍隊的主力,其戰(zhàn)斗作用也正是戰(zhàn)斗手段進步、士兵地位提高帶來的結果。故而軍事指揮員在布陣時,當然也會考慮到這一因素。

第二,靜態(tài)中看到“疏闊其表”的現(xiàn)象,實際上隱含著接戰(zhàn)時的隊形變化。在春秋時期的車戰(zhàn)中出現(xiàn)了一種叫做“角”的追擊隊形,到戰(zhàn)國時期隨著步、騎兵的興起而追擊和遭遇成了進攻的主要形式時,它又演變成“雁行之陣”。那么,秦俑矩陣執(zhí)弩的前鋒在射擊之后,可隨即分開居于兩側給作戰(zhàn)的主力部隊讓路,也可和隨后的主力分開(過洞G6為中分線)形成犄角,夾擊敵人。在實施追擊時,由弓弩手配合用弩的戰(zhàn)車組成強大的戰(zhàn)斗力量,就會沿著敵軍兩側運動,迅速展開雁行之陣,以便進行有效的側面攻擊。當然,按照攻擊型的秦軍特點,它也可以把縱深進攻的矩陣變成“沖堅毀銳”的“錐行之陣”。因為這種末銳、刃薄、本鴻的陣形適宜在快速進攻中對敵軍進行穿插、分割而“決絕”(《孫臏兵法·十陣》),況且它又同雁行之陣本來就有著轉換的關系,所以也應是秦軍正面對付敵陣經常采用的形式之一。

恩格斯在總結兩軍會戰(zhàn)時說到,攻擊方法通常有4種,即“全面攻擊”、“翼側攻擊”、“中央攻擊”和“斜形攻擊”(《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4卷《進攻》)。其中第2種正是“雁行之陣”的攻擊方法。當兩軍對峙時,雙方誰也不敢率先行動,往往是極力避開正面而以一部分兵力襲擊敵軍翼側的。這就是孫臏說的“微陣以觸其側”的戰(zhàn)法(《孫臏兵法·威王問》)。秦俑矩陣處于屯聚狀態(tài)時,對兩側襲來的敵軍也能立即左右旋轉,變成作戰(zhàn)的橫隊。至于矩陣“以前為后”、“以后為前”的變換,在這里更是無需贅言了。所以從戰(zhàn)術角度看,古今中外有著很多相似的戰(zhàn)法。而作為陣法的變換,在古代中國則更有其獨到之處了。

“變”與“應變”是軍事指揮者才能和素質最集中的表現(xiàn)。何良臣曾說過:“用變取勝,各有神異”(何良臣《陣紀·陣宜》)。秦俑矩陣雖處靜態(tài),但直觀中隱匿著這個“變”字。

第三,車步協(xié)同,疏密應時,是秦軍多兵種作戰(zhàn)的一種創(chuàng)造。《吳子·料敵》中在談到破六國陣法時,給了秦軍的作戰(zhàn)隊形以“散而自斗”的評價。按照吳起的說法,秦的士卒“貪于得而離其將”的心理特點,只要示之以利而引去,設伏投機,就可取將破陣了。這種狀況也許是戰(zhàn)國初年秦軍的實情。但它從另一個側面透露出戰(zhàn)國時期在野戰(zhàn)進攻戰(zhàn)術上確實是與前大不相同,絕非秦國獨出于此。因為單兵任何時期是不可以言戰(zhàn)的,秦軍的“自斗”也絕非是個人的競技行為。作為一場有組織的武裝沖突,車戰(zhàn)時期的軍爭是殷周以來密集的車陣戰(zhàn)的延續(xù)。到了車、步、騎協(xié)同作戰(zhàn)時,戰(zhàn)斗隊形也就很自然地要轉向便于作戰(zhàn)的疏散配置。所以這時期的軍事理論著作,如《司馬法·定爵》就說:“凡陣,行惟疏,戰(zhàn)惟密,兵惟雜?!薄段究澴印け钌稀芬舱f:“陣以密則固,鋒以疏則達……。出卒陣兵有常令,行伍疏散有常法,先后之次有適宜?!?/p>

《史記·張儀列傳》曰:“秦帶甲百余萬,車千乘,騎萬匹?!边@大體上勾繪出秦兵種的構成比例是100∶1∶10。秦俑1號坑內估計可出土武士俑5 700尊左右、駟馬戰(zhàn)車40余輛。如果除去陣表的步兵俑1 300尊,陣本部分隨車甲俑大約是每車百人,這合于“1∶100”之比。但是,具體到坑內每乘戰(zhàn)車的隨員數額上就大相徑庭了。無論怎么說,這一時期車后隨員人數比春秋時期要多得多,這正反映出自由民充任甲士的身份遠在徒卒之上,自然成了作戰(zhàn)的主力。所以我認為,秦俑1號坑不是純粹的車陣,也不是純粹的步陣,更不是以車為主的軍陣,而確實是以步兵為主、伴有大量戰(zhàn)車的矩陣編成。

秦俑矩陣本部的車、步作橫和縱向的間隔排列,實際上是一種有縱深的密集配置。從橫向看,第1行有駟馬戰(zhàn)車6乘,分別位于G2、G3、G5、G7、G9、G10等6個過洞里,其中除G2、G3和G9、G10共4個過洞的2輛相并外,G5和G7的車是隔有步兵隊列的。像這種兩車相并、車步相伴的情況在以后行里的其他過洞中均有出現(xiàn)。從縱向看,每一過洞的編列是步、車相接的關系。如果我們再換一個角度觀察,還可發(fā)現(xiàn)陣本部諸車無論是總體或單體(包括相關的雙車)都為同向的步兵所簇擁著(即每乘戰(zhàn)車的兩側和前部都有步兵俑)。綜上所述,步、車間隔排列,彼此不留空隙,而又由矩陣本身所賦予的縱深,從而使得這個陣容具有排山倒海之勢、泰岳壓頂之力。對敵無疑是以石擊卵、烏獲搦嬰,所向無前的了。

秦俑矩陣陣體的作戰(zhàn)單位是什么呢?很可能還是由戰(zhàn)車和步兵協(xié)同組成的。這可由鐘、鼓的指揮車、軍吏俑及武幘俑、長冠俑所處的位置得到說明,如G2和G3的一行兩車同二行的一車之間,除了各車的3個乘員不計外,前有免胄束發(fā)的甲士,后為戴武幘的甲士,各占3個過洞,排列得相當齊整。相對地,在G9、G10的戰(zhàn)車之間也是這種安排。車、步相間,密切配置是秦俑1號坑布陣獨有的特點。也正因為如此,就使得它同前此的車步協(xié)同作戰(zhàn)的“魚麗之陣”相似而又區(qū)別。

以上是我對秦俑1號坑研究后的定性。我想:任何一位嚴肅的人只要對“陣”的基本功能有一點起碼的了解,就會破除秦俑“無坑不陣”的迷信,才能摒棄“無人不談陣”的時髦,也才能把秦俑1號從葬坑作為陣形定之于“矩”,而絕非空泛地、標新不立異地談論什么“圓陣”與“疏陣”,或者是其他。

四、秦俑2號坑——不是“前角后犄的曲形陣”,而是兵營的暫駐形式

秦俑2號坑的平面呈向東的曲尺形(圖4),東西兩端各留有施工期間供上下的斜坡通道3條(這種斜坡道同坑內文物的布局沒有任何關系——筆者注)。而坑本體筑有西向的過洞14條,但彼此沒有貫通的回廓。按放置俑、馬、車的內涵說,坑內明顯地分成為4個獨立的區(qū)域(編號為I~Ⅳ)。

圖4 2號坑駐營示意

從4個區(qū)域的文物布置看,2號坑武士俑、戰(zhàn)車和騎士俑盡管無一例外地面向東方,但無論如何從總體到每一小區(qū)都還看不出有布陣的考慮,也缺乏陣的性能要求,這表現(xiàn)在以下2個方面。

第一,沒有戰(zhàn)陣的性能要求。僅以I區(qū)的弩弓兵種隊列為例,中心4個過洞中有160尊蹲姿弓射甲俑,而外圈有著袍的172尊立射弩俑圍繞著,共同形成為方塊式的結構。它似乎“有表有里”,但缺乏1號坑前鋒那樣輪番射擊的配置,而且“鋒”與“后”不清。如果以作為“角”的追擊隊形,是很難從左右兩側包抄接敵的。況且這部分俑群處于2號坑“主體”力量的一隅,固然“外向”暴露充分,射界開擴,但“內向”單薄,缺乏接應。所以從這3點上看,還不能說明Ⅰ區(qū)就是“弓弩方陣”的。

如果仔細觀察,還可發(fā)現(xiàn)這4個區(qū)的兵種布置:一是彼此關系松懈,對機動轉換并無陣形應變的設施,“聚”無中心更形成不了表里;二是前、后、左、右4個兵力單位平擺,并沒有形成“以劍喻陣”的那種整體,故而也是難于體現(xiàn)對陣的目的。

第二,缺乏出戰(zhàn)程序的編排?!秾O子兵法·行軍篇》:“輕車先出居其側者,陣也?!痹谲噾?zhàn)時代,軍事家是把先出輕車當作判斷敵情布陣的一個重要標志。可見,在擔任掩護的機動車輛未“出”之前,整個戰(zhàn)斗車乘和戰(zhàn)斗員是處在一個行進或隱蔽的狀態(tài)。出自布陣的需要和方便,當然就有一個“先出”和“繼出”的問題。

由1號坑的隊形排列,再結合文獻,大致可以推知“秦陣”的戰(zhàn)斗員和武器配備:“強弩在前,錟戈在后”(《史記·蘇秦列傳》)。當秦遣樗里子率領百乘戰(zhàn)車向周王煊耀武力時,周王使“長戟居前,強弩在后”的兵力部署進行防衛(wèi)(《史記·樗里子甘茂列傳》)。這樣的布置實際上是在“敵眾我寡,敵強我弱”的態(tài)勢下采用“讓威”的一種戰(zhàn)法(《孫臏兵法·威王問》)。相反,秦軍作為攻擊型的軍隊固然在秦俑2號坑里雖有居前的弓弩(Ⅰ區(qū)),但既看不到“前列”的戰(zhàn)斗位置,也顯示不出車、步、騎幾個兵種的銜接關系來。顯然,不僅2號坑的整體布置同“陣”沒有任何關系,而且二線3個區(qū)(Ⅱ~Ⅳ)中任何一個單元都沒有陣的要素,因此“大陣包小陣”的說法只能是一種主觀推測。

2號俑坑各區(qū)內武士俑、戰(zhàn)車、乘馬的安排,各有重點,自有配置。Ⅱ區(qū)系戰(zhàn)車隊,Ⅲ為車步間隔(但隨員不定、殿騎不整),Ⅳ區(qū)由六車居前、騎兵大隊隨后。各區(qū)兵種及其所用兵器固然因為戰(zhàn)場的需要而隨時調出,發(fā)揮其優(yōu)勢,但彼此間并未受到程序的制約。所以,從整體上絕不是什么“前角后犄的曲形陣”。既然秦俑2號坑不是“陣”,也不是三軍中的“左軍”,那是什么呢?我以為它是暫駐形式的“營”。下面談談根據。

第一,并列的3區(qū)中由結構到內容、兵種及戰(zhàn)具的組合給出“駐營”的作用。Ⅱ區(qū)占南側8個過洞(G1~G8),每條過洞有戰(zhàn)車8乘,共計64乘戰(zhàn)車。每車乘員3俑,中為“車御”,兩側分別是擐甲、拄長兵器的“車右”和“車左”。此區(qū)既無隨車武士俑,又不見鐘鼓,更無陣形“表里”的存在。所以并非“車陣”,而屬于“車營”。

戰(zhàn)國以來由于步、騎兵興起,戰(zhàn)車退居于次要地位,再無單獨列陣對戰(zhàn)的記載。正因為如此,戰(zhàn)車的作用就隨“車陣戰(zhàn)”變“步騎戰(zhàn)”而變。車的作用或是同步、騎兵配合,或是作機動的補闕之車(即“游闕”)和獨立沖刺的“輕車”。公元前597年晉楚邲之戰(zhàn)中,“潘黨率‘游闕’四十乘,從唐侯以為左拒,以從上軍”(《左傳》宣公十二年),顯然是用游闕來補充左翼方陣的。秦俑2號坑車兵小營,應該才是戰(zhàn)車作用轉變的實例。

在行文上為避免冗長的描述材料,鑒于戰(zhàn)國時期多兵種參戰(zhàn),特別是“車步協(xié)同”、“長短兵器配備”的特點,再加之“入營暫住是為了出營列陣”方便的考慮,按照由“表(鋒、翼、衛(wèi))里(本體)成陣”的基本要素,可以斷言2號坑的Ⅲ區(qū)和Ⅳ區(qū)里還有“車、步、騎混宿小營”(G9、G10)、“車、步同宿小營”(G11)、“車、騎同宿小營”(G12~G14)等。這一點也說明2號坑絕非是“大陣包小陣”。

第二,校場及習射場面,是駐營練兵的生動寫照。秦俑2號坑東北角有個前突的部分(Ⅰ區(qū)),其中俑群呈方塊編制。中心有8列160個蹲姿甲俑。兩側共有6列84尊作“丁字步”站立的袍俑,東西兩端分別站有60和40尊袍俑與甲俑。兩側和兩端的立俑組成這一小區(qū)外圍,把蹲姿甲俑包在里面,顯然是一個有表有里的結構。但無論立式或蹲式的武士俑,都作持弩的手勢與身姿,除中心有個別的弓箭遺留之外,外圍未發(fā)現(xiàn)任何一件兵器。而在俑群左后部,僅有一將一佐的2尊軍吏俑。很明顯,Ⅰ區(qū)是附屬于營供教閱練兵的“校場”,俑群表現(xiàn)的是“入列式”的習射場面,軍吏也許正在教習或督察。這場面,顯然同陣形沒有任何關系。

講武的軍事訓練古已有之,周代就有春“振旅”(演習陣法和戰(zhàn)斗動作),夏“茇舍”(野外宿營),秋“治兵”(與“振旅”之義同,不過“出曰治兵,入曰振旅”),冬“大閱”(大檢閱)的活動,而將軍帶兵在外也不應忘記訓練。王翦率軍攻楚,在圍城之前,令士兵“投石超距”,這也只能在駐營旁的場地上。文獻的這些記載,是否給我們提供了營地練兵的例證?

第三,營、校隔斷,處在營門之外,符合設營原則。在2號坑的4個區(qū)域里,Ⅱ、Ⅲ、Ⅳ區(qū)之間互不相通,I和Ⅱ區(qū)間也不能直接往來。惟有Ⅲ、Ⅳ區(qū)內的5條過洞的東端,有5個小門可以通向I區(qū)。校場附屬于營,營內按軍事條令自有一套嚴格的管理制度。

《尉繚子·將令》曰:“將軍受命,君必先謀于廟,行令于廷。……將軍入營,即閉門清道。”將軍受命,身負重托,居營忙于軍務,自然要斷絕同外界的交往。杜佑《通典》說到安營之法,是“每一大營有四十子營?!鼻刭?號坑內,容納有弩、車、步、騎等4個兵種939人、馬472匹、戰(zhàn)車89乘,就是一座龐大的軍營。而其中Ⅰ、Ⅱ、Ⅲ、Ⅳ區(qū),就是依兵種的不同與為了出戰(zhàn)的方便而安排的子營。按規(guī)定,各級軍吏各有“分地”,在營區(qū)各有“行垣”,彼此不得隨便往來(《尉繚子·分塞令》)。顯然,2號坑Ⅲ、Ⅳ區(qū)各過洞的小門,也即是子營外出的“橫門”(也稱“衡門”)。至于將軍坐營的“軍門”或“轅門”(《十一家孫子》曹操注),大概是放在了2號坑之外,或許就沒有,在這里重在表現(xiàn)營中之兵,故而只有象征或作了省略。

我考定秦俑2號坑為“駐營”,是否有人會提出這么一個問題:既是“營”為何不表現(xiàn)“宿”,而是一律面東整裝待發(fā)的姿態(tài)?我的答復是:營不單是為了“宿”,而且“練”又往往是營地生活的主要內容。秦俑2號坑表現(xiàn)的正是出營列陣前的一剎那,旨在反映秦軍軍容雄壯整肅、兵馬機警求戰(zhàn)的風貌。如果這里表現(xiàn)的是解甲卸鞍、兵眠馬臥的倦態(tài),從視覺效果看,人們的感觸又將是如何呢?那么,在這里用上“大營包小營”的形式,不是更能顯示秦軍生活的多彩么?

五、4號坑——并非后勤部隊的“左追蓐”,而表現(xiàn)的是列隊接戰(zhàn)的一瞬間

在秦俑1號坑之北,在2號和3號坑之間,有一南北向的土壕。經秦俑考古隊鉆探,確定為一處擬建中的俑坑,編為第4號。經復原,南北長96米,東西寬48米,深約4.8米??有蔚谋卑氩客暾?南半部遭受破壞,但是可確定是一個經人工挖筑的平面呈南北向的長方形??觾葲]有夯筑隔墻,沒有用青磚墁地,沒有其他坑那樣的木架結構,更沒有放置兵馬俑。結合一些殘毀跡象,我們斷定:這是一個受秦末政局變故而停輟的秦俑坑。

縱觀秦俑4個坑,由設置意圖、作用和性質來看,我推斷4號坑是一個表現(xiàn)列隊對戰(zhàn)的形式。理由是基于下面的一些考慮:

第一,它不大像中軍或后勤的配置。除過作為指揮所的3號坑外,以左、中、右三軍而論,1號坑是陣,2號坑是營,4號坑就難說是左軍或右軍的編列。如果以3個坑為三軍的話,那表現(xiàn)的也只是戰(zhàn)時的布陣,畢竟還不是秦軍軍事生活的全部,更不是軍事活動的代表。如果以主軍、佐軍、后勤當之,固然也是秦軍軍事生活的場景,但4號坑又為何獨異于其他3個坑而要加寬橫向的大排面呢?作為輜重部隊,要供應糧食、草料和軍需用品,若非倉儲,而處于駐扎或運輸途中的隊形,在今天對我們說來還是了無所知的。無論如何,作為向東行進中的大排面是違背常理,也是最清楚不過的道理。

第二,秦俑4個坑,其中表現(xiàn)接敵的前奏階段——列陣(1號坑)、駐營(2號坑)和指揮所——軍幕(3號坑),都是靜態(tài)的模擬。如果接到應戰(zhàn)的號令,車馳卒奔、萬矢交墜、干戈并舉的一幕就會呈現(xiàn)眼前。最能表現(xiàn)秦軍風貌的是“頓足徒裼,犯白刃,蹈爐炭,斷死于前”(《韓非子·初見秦》)、“捐甲徒裎以趨敵”(《戰(zhàn)國策·韓策》)。那么,秦俑4號坑如果是這一表現(xiàn)內容,豈不是對前3個坑的補充與完善?

第三,古代中外作戰(zhàn)隊形多是大排面的橫隊,如古埃及把步兵作為作戰(zhàn)的主力來部署力量。射兵(弓箭兵、投石隊)在第一線,后面緊跟著是一字排開的長矛隊、短劍隊和狼牙棍隊。戰(zhàn)車則是排在步兵方陣之前,以便接戰(zhàn)時沖亂敵方的陣形,為步兵創(chuàng)造戰(zhàn)機。騎兵卻是分散在步兵方陣的兩翼。以車為鋒、兩翼輔之以騎,橫向部署,這就是有名的“埃及步兵方陣”。亞述是按步兵使用的兵器種類(如盾牌、弓箭、長矛)由前向后排列,組成步兵方陣,再把戰(zhàn)車和騎兵各自平分后排在步兵隊列的兩翼。這種兵力部署,同樣是橫向展開的。

恩格斯在談到兩軍會戰(zhàn)時的攻擊方法有4種,舉例之一就是“羅馬人、英國人和美國人過去不斷在進攻或防御中都幾乎始終不變地成橫隊作戰(zhàn),而英國人和美國人現(xiàn)在仍然如此;他們常常用這種隊形以中央兵力去抗擊敵人縱隊的猛攻,阻止住敵人,直到自己的兩翼前出,包圍敵人的兩翼,粉碎敵人為止。必須指出,每當英國人放棄這種可以說是民族的兩列橫隊攻擊方法,而像在豐特努瓦會戰(zhàn)和契珀瓦會戰(zhàn)那樣用縱隊攻擊時,他們就遭到失敗。對于堅定沉著的敵軍,用縱隊攻擊中央的戰(zhàn)法是根本錯誤的,這幾乎已成了定論……”(恩格斯《攻擊》)。

實際上中國古代陣戰(zhàn)的攻擊早就采用了橫隊的這一戰(zhàn)法。“牧野之戰(zhàn)”是車步相間配置的一線橫排方陣的典型。雙方作全正面沖突,戰(zhàn)術變化是不大的。春秋初期攻車編制除了車士3人、車下甲士7人外,有隸屬步兵15人,實是西周以“兩”為單位的二十五人制。春秋中期雖然還是以車兵為主,但車下隸屬步兵人數增加,攻車編制成了七十五人制(即三“兩”)。車兵和步兵則是以“卒”為戰(zhàn)斗單位的編制,使車兵和步兵的依存關系比過去更加重要,而戰(zhàn)斗隊形無論是步卒在戰(zhàn)車前,使三“兩”作“一”字排列,或是戰(zhàn)車在步兵前,把三“兩”作“品”字排列。即如“先偏后伍,伍承彌縫”的“魚麗之陣”,也不脫離大排面方陣的特點。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戰(zhàn)車同三“兩”隸屬步兵配置比過去更為疏散了。因為不如此,戰(zhàn)斗力量是難于有效發(fā)揮的。所以《尉繚子·兵令上》就強調說:“陣以密則固,鋒以疏則達。”《孫臏兵法》是把橫向延長的軍陣(“延而衡”)作為“擊銳之道”來使用的;同樣,為了對付“延陣以衡”的強敵,自己又需用2/3的兵力“延陣張翼”、再加上“材士練兵”,猛攻敵之要害,就可“殺將擊衡”(《孫臏兵法·十問》)。吳起說秦陣“散而自斗”,實際上并非是離開大部隊的人各自為戰(zhàn),而是由于隊形配置疏散,為使戰(zhàn)斗單位的作用大大發(fā)揮創(chuàng)造了條件。那么,此語該是秦軍橫隊進攻的形象化概括,尤其需要引起人們高度的重視才對。

冷兵器時代的戰(zhàn)爭,盡管各兵種的地位及其作用往往因出現(xiàn)和消長的過程而有所不同;盡管有單兵種作戰(zhàn)和多兵種協(xié)同的區(qū)別,但從攻擊隊形看,畢竟以橫隊為常。即使是火器出現(xiàn)于戰(zhàn)爭舞臺之后,直到立體的近現(xiàn)代戰(zhàn)爭,其地面部隊的陣地戰(zhàn)、包圍戰(zhàn)等等,光有縱深是不夠的,也都需要一個更為寬闊的界面。

進攻型的橫隊,一般地說也是方陣。那么,人們還可能提出這樣的反問:“怎么能說4號坑不是別的陣形呢?”我回答是:“有可能?!钡谶@里有幾個時代因素提醒疑問者需加以考慮,并以此來判斷其可能性的大小:秦軍是一個攻擊型的隊伍,很少守陣;表現(xiàn)統(tǒng)一戰(zhàn)爭時沖擊的場面似乎比別的陣形更為壯觀;秦俑坑旨在表現(xiàn)秦軍兵強馬壯,絕不限于對個體的刻畫,從整體上除了選取有代表性的軍事生活之外還能有什么?

六、結 語

在帝王和貴族陵墓之外設置從葬坑,是出現(xiàn)在秦漢時期一種特有的葬儀制度。它既受先秦時期墓地“車馬坑”的影響,但又與之相區(qū)別。其內容廣、規(guī)模大、流行時間短,屬于僅有二百余年的另類形態(tài),是充實“外藏槨”而外移的結果?!耙曀廊缟?安排侍從、飲食和乘騎,是從葬的三大內容。從秦始皇陵到西漢諸皇帝、皇后、諸侯王、列侯、宗親貴族墓葬,曾以多種形式外設從葬坑,西漢中期則達到了它興盛的頂點。但是隨墓室結構的變化(出現(xiàn)前后室、耳室和側室代替壁龕等)、容納量的增大,自漢元帝渭陵以后從葬坑便消失得無影無蹤[6]。

秦俑坑作為秦始皇陵園的外設,同“馬廄坑”、“百戲俑坑”、“珍禽異獸坑”、“甲庫坑”、“銅車馬坑”、“祭祀坑”一樣,都是旨在表現(xiàn)死者生前生活內容的從葬坑。在陵園中,有了表現(xiàn)生氣勃勃的養(yǎng)馬業(yè)、藏量巨大的武庫、豪華的御用車馬、珍稀動物的苑囿和豐富多彩的樂舞百戲,而再現(xiàn)兵強馬壯的軍事生活就成為不可或缺的內容。

表現(xiàn)秦軍事生活內容最具代表性的是陣、營、戰(zhàn)、幕4種。因此,秦俑4個坑并非單一地都在表現(xiàn)“陣”。車、馬、俑的編列和數額固然帶有“象征性”,但表現(xiàn)形式和內容在很大程度上具有“真實性”。秦俑4個坑具體化就在于:1號坑為“矩陣”,表現(xiàn)長方陣的編成;2號坑為“營練”,表現(xiàn)習射與暫駐;4號坑為“接戰(zhàn)”,表現(xiàn)橫排對敵;3號坑為“幕府”,表現(xiàn)運籌、卜戰(zhàn)與機藏??游辉谂帕猩?陣、營、戰(zhàn)等3個坑置前,指揮在后,才符合“出卒陳兵”的原義。

[1] 陳景元.秦俑新探:俑坑的主人不是秦始皇[J].大自然探索,1984(3):121-129.

[2] 陳景元.兵馬俑的主人根本不是秦始皇[J].中國科學探險,2006(2).

[3] 陳景元.兵馬俑的真相:俑坑的主人不是秦始皇[M].北京:華文出版社,2009.

[4] 劉九生.秦始皇帝陵近臣侍衛(wèi)郎官俑與中國古代文明:“兵馬俑”證謬[J].唐都學刊,2009,25(2):1-14.

[5] 王學理.秦俑是“兵”還是“郎”:一個貌似學術性的常識問題[J].唐都學刊,2009,25(4):42-56.

[6] 王學理.一幅秦代的陳兵圖:論秦俑坑的性質及其編成[J].文博,1990,7(5):169-185,274.

[7] 王學理.秦始皇陵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

M ilitary life m icrocos m is the original intention of terro-cotta warriors——dispute on the attribute of Qin terro-cotta warriors

WANG Xue-li
(Research Group of Qin-Han,Shaanxi Archaeology Institute,Xi'an 710054,Shaanxi,China)

In order to make clear the function and attributes of Qin terro-cotta warriors,the author,after the literature study and the on-the-spot survey,finds that the present 6 sayings of the functions of Qin terro-cotta warriors are not correct.He believes that the pits for Qin terro-cotta warriors is the typical military microcosm in the Qin Dynasty.Among which,No.1 pit is not round and sparse,but matrix;No.2 pit is not indented arrangement,but the temporary station of themilitary forces;andNo.4 pit is not the left-chase mattress of the rear service forces,but the instant of array troups.

Qin Dynasty;pits ofQin terro-cotta warriors;military life;microcos m

K871.41

A

1671-6248(2010)04-0001-10

2010-10-25

王學理(1934-),男,陜西蒲城人,陜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員,陜西省文史研究館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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