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 名
《水滸傳》里的牛二之所以叫牛二,是因為他既“?!庇帧岸??!芭!蹦税缘?“二”為“愣”,這簡直是市井流氓的標(biāo)志性稱謂。其實這樣的標(biāo)簽,在梁山好漢里,從阮氏三雄到李逵,俯拾即是。然而他們上了梁山以后,都搖身一變成了“大俠”。這流氓與大俠,區(qū)別在哪里呢?
牛二欺行霸市,魚肉百姓,誰也惹不起,官府也拿他沒轍。如果他對賣刀的楊志放尊重些,不僅成不了俠客的刀下鬼,甚至以后經(jīng)楊大哥引見,不排除上梁山、成為“第二時遷”的可能。如此看來,不是品德,而是態(tài)度令他失去了成為“大俠”的機會—這是宋朝“俠精神”迷失的一個縮影,那是一個模糊了流氓與大俠的時代。
彼時流氓與大俠的生存哲學(xué)是相通的。以梁山為例,不僅失去了俠精神的本義—獨立精神,而且也失去了道德底線與善惡之辨。在梁山的江湖游戲規(guī)則中,態(tài)度決定一切。
善惡勿論,你服我不?服不服梁山才是關(guān)鍵。
宋江帶領(lǐng)梁山眾弟兄三打祝家莊,踏平曾頭市,是為了拯救那里的百姓嗎?不,那里的百姓并沒有向梁山投訴,是因為他們的莊主惹了梁山,所以宋江們才來“替天行道”。
梁山頭領(lǐng)宋江,作為俠客領(lǐng)袖,把區(qū)分“流氓”與“俠”的標(biāo)準(zhǔn),異化為對朝廷的忠與不忠,這更使得流氓與俠客的精神本質(zhì)模糊不清。歷代中國,均不乏流氓皇帝與流氓化的官員,你讓“俠”忠于流氓把持的朝廷,豈不是要做流氓的幫兇嗎?
宋江對黃通判這樣的小惡吏報復(fù)起來毫不留情,但對高太尉這樣的大流氓卻是畢恭畢敬,因為后者是朝廷要人,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朝廷。以宋江為代表的梁山大俠的行事準(zhǔn)則,不是反貪官不反皇帝,而是反小吏不反大官。把大貪官捉到家還要放回去,指望大流氓為俠客謀出路,病態(tài)的心理決定了他們的所作所為都已離開了俠的本意。
宋江所極力追求的,是殺他人之身成自己之仁,不惜一切代價把自己變成朝廷的人,哪里還有一點特立獨行的俠客的影子?
流氓與大俠模糊的時代,最顯著的時代特點,就是流氓與大俠都不跟朝廷作對?!拔沂橇髅ノ遗抡l”沖破的是市井良民的底線,不做市井良民而做市井惡民的流氓,其精神本質(zhì)乃是潑皮無賴。牛二不會反朝廷,甚至還會跟官員勾搭連環(huán)。在未遇到楊志前,牛二欺行霸市未遭法辦,可謂混得不錯,難道當(dāng)?shù)厥菬o政府狀態(tài)?非也,是牛二不跟官府叫板,甚至還會主動將自己送到地方官員面前當(dāng)狗使喚,這是當(dāng)時潑皮的普遍生存法則。
在重文輕武的大宋,介于百姓與官員之間的潑皮,愈顯其特殊作用。在百姓面前他們以武力顯耀,成為文人流氓政府不可或缺的幫兇,而真正意義上的獨行大俠卻始終難以出現(xiàn)。
編 輯/岳衛(wèi)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