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

一些事物在夜幕下蠕動，她的激動

是一朵菊花，開放著杜鵑滴血的聲音

她的身體輕盈著，想像幽暗中的花朵

像夢，一朵又一朵盛開，搖曳

啁啾著，一只烏鴉，花布，剪刀

她回想曾經(jīng)嫁給一個七十年代的裁縫

他絞碎了沙沙遠去的時空，向前

她目睹瓷器上灰暗的魚，向后

有人打開青澀的欲念，有人似松針與瓦礫

雨水開著腐爛的愛情，它的定義

如此窄小，乘坐悶罐車或者夜航船

她穿過六十年代的蕁麻地，她看見

公社的木頭開始生銹，它的影子

噴涌，街頭嘈雜，三棵樟樹昏睡

房屋像一個陰影，它巨大的轟鳴

賽過鄉(xiāng)下女醫(yī)生的哭聲，她活著

走進了八十年代，返回紅漆脫落的

廚房，工廠。想想陽光下諸事物

所有的蔑視與不幸讓陽光照耀

想想溫暖，文憑，房子與夢幻

她要趕一輛九十年代的火車

太快，她擠不上這趟末班車

她坐在城市下崗的額頭

窗外是雨水和她不惑的年齡

這一刻，她開始昏睡，搬遷

上訪，等待每月五號的退休金

春天已經(jīng)攀登到了新的世紀

她打量著那口長滿紅疹的掛鐘

鄭小瓊，女，四川南充人，生于80年代，在東莞打工數(shù)年，有詩文散見于《人民文學》、《鐘山》、《詩刊》、《十月》、《花城》、《詩選刊》等報刊雜志，作品多次獲獎。出版過詩集《兩個村莊》、《黃麻嶺》、《鄭小瓊詩選》、《暗夜》、散文集《夜晚的深度》等。